安静的坐到迹部家长的吓人的餐桌上。
安静的用完餐。
安静地随迹部换到书房,然后看着女仆替他上了壶红茶,并在迹部面前放下装有香槟的的细长酒杯。
看着眼前的差别待遇,晃生撇下嘴角,终于出声抗议:「……为什么小景你是香槟我是茶?」
「不装哑吧了,嗯?」迹部挑眉斜睨了晃生一眼,完全忽视对方的问题。
——给晃生上香槟这种与牛嚼牡丹无异的事,迹部想都没想过。
晃生一噎,认命地替自己到了半杯红茶、连舀了三匙砂糖、在倒入半杯鲜奶,然后捧着杯子整个人屈膝缩到舒适的欧式高背椅上,一语不发的与迹部大眼瞪小眼起来。
迹部对晃生极其不雅的举动抽了下眼角,决定先不跟眼前忽然闹起脾气的友人计较。
对于迹部来说他不在意究竟是谁主动开口,于是看着晃生这犹豫踟蹰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把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道:「所以,幸村说你什么了,嗯?」
就迹部对于晃生的了解,除非犯到晃生的底线,晃生并不会主动与人起冲突——挑衅不算的话——大多时候的晃生不但极好说话,就算对方语气不好、或是说话带刺晃生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所以眼前晃生如此纠结又低落的模样对迹部来说是从未见过的。
晃生抿了口茶,终于开口:「能一个人完成的事……不去麻烦别人……有什么不好吗?」
「我能办到……有影女她们在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算受伤了,我也不是玻璃娃娃……而且迹部你知道,我『绝对』会好的……啊,其实好的差不多了……」
听到晃生说「绝对」会好时,迹部眼神一厉,终究没有打断晃生断断续续的话语。
「幸村为什么说……我不当他们是伙伴呢?」
——不只是朋友两字,而是「伙伴」这个词,对晃生来说是仅次于家人以外的存在。
朋友有分亲疏远近,但「伙伴」对晃生来说,就是能一齐并肩作战、交付信任的同伴,所以在最后他虽然还是用他没有问题来回答幸村,但晃生还是将幸村的质问压在了心底。
晃生终于将内心的疑问倾诉出来,然后最后眼神迷茫的朝迹部问道:「……能独立解决问题,就不去麻烦别人错了吗?小景你不也是吗?」
迹部没好气地瞪了晃生一眼,能独立当然不算错,但晃生错的事他的出发点。
「能独立解决跟交给别人处理两者从不冲突,你难道不知道『知人善用』这四个字怎么写?」要是什么都因为他自己办的到就亲自上,他早就累死了!
迹部看着眼前自小就帮千夏教练处理各种公事并引以为傲的少年,感到有些头疼:「而且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对你同伴来说是麻烦?」
晃生张了张嘴,迟疑道:「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我的伤真的没问题,还有影女……」
迹部垂下眼帘,忽然明白幸村为何会突然对晃生如此斥责。
金发少年抬手打断了晃生的呢喃,眼神锐利地看着自己的友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太、自、以、为、是、了,菅野晃生。」
想到遥远以前提过千万别对晃生说「好好休息」这句话,迹部勉强换了个说法。
「受伤了就要有受伤的样子,你做的再多也只是逞强。」
「不要拿你的观点去评断别人、尤其是你的同伴……你自以为是地替他们做下选择,而却从未问过他们的意见,甚至推拒了对方的好意。」
迹部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晃生是怎么回答别人的关心。
「幸村没说错,你甚至动用影女也不肯让队友帮忙,在你内心难道不就是比起你队友……影女她们更亲密吗?」
说到伤势,迹部更加不客气道:「就算你伤了能完全恢复又如何?受伤不疼?就算会好也不需要时间?」
别仗着体质好就天天作死,更何况……有件事幸村也许不清楚,但迹部事后冷静下来才察觉到的事。
——晃生这次的伤,并不是不能避开,但是他迟疑了。
为了与他正好在同一垂直线上的仁王而犹豫了一瞬。
而在极短的距离内,犹豫的这一瞬间便造成晃生只能微微侧开一个角度,无可避免地让拍子砸在眼上。
「别以为伤在你身上肯定能好,就不算是伤。」
迹部凌厉地瞪视着眼前的友人,那彷佛看透晃生思绪一般的眼神,让晃生不禁瑟缩了一下。
迹部的话让晃生明白,对方已经发现他想掩盖的某件事,一件就算是他出于好意,但受益者本人与他队友们都不一定会高兴的事。
嗯……别说不高兴了,就之前幸村的反应来看,不生气就很好了。
「信任是一种能力,说穿了……你只是胆小而已。」
——害怕他人视他为麻烦、厌烦他软弱无力。
晃生脸上一瞬间闪过羞愧的神情,然后掩饰性的低下头抿着茶杯吶吶不语。
虽然这么说,但迹部也知道晃生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更何况他自己也好、幸村也好,都是习惯掌握大局的性格,对于晃生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也不知道千夏教练那么大喇喇的性子,怎么养出这种儿子的?
迹部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然后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联想到晃生平常对千夏教练唯命是从的母控程度……他好像有点明白晃生这种爱逞强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
——因为千夏教练喜欢强大、独立的人。
但迹部觉得,千夏教练未必喜欢自己儿子能凡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能反过来帮助她。
就连迹部的母亲也曾经抱怨过迹部太过独立害她毫无成就感这种事,更别提连工作都被晃生分走大半的千夏教练会有何感想了。
晃生低着头沉默许久,最后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迹部看不明白的情绪说道:「如果……依赖他人,那么当对方离开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每个人终究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胆小?是啊,他当然胆小。
就算是他亲生父母也有厌烦他的一天,就连这一世的深雪也不是选择了千夏妈妈?
不是说千夏妈妈不好,只是……终究意难平。
——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迹部蹙眉看着晃生露出自嘲似的讽笑,轻轻敲着椅上的扶手,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一些太过于隐密的事情他不会去挖人伤疤的探听,但菅野家的资料上确实写过晃生四岁之前都在菅野本家,甚至千夏教练都不知道晃生的存在。
一个人人格的塑造必然有其原因,迹部不知道晃生经历过什么,自然也不好多加置喙,但是……
「同伴只不过是帮你分担些压力罢了,难道你还想把自己变成菟丝花?」迹部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离开伙伴就无法独力行走……你是将你自己看的太轻、还是看不起你的伙伴?」
就算晃生肯把所有负担扔给他的队友,他也不信幸村等人会放任晃生沉溺其中,更别说晃生本来就是工作狂了。
迹部很早就发现,晃生对自己总有股莫名的不自信,而那些不自信就会体现在……晃生的精神力上,不自觉地影响到他平常的表现。
不过晃生也靠着自己慢慢在抹平了这点影响,之前全国大赛上晃生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迹部也半点都没跟晃生本人提过。
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而能战胜自己的人……呵。
「——我认识的菅野晃生可不是这么脆弱而无用的人。」
迹部说完,将杯中已经失去香气的无酒精香槟一饮而尽,然后一句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去,将空间留给晃生一人。
晃生轻轻将杯子放到桌上,抽出压在背后靠枕抱着怀中,低着头神色不明地静默不语。
少年维持着这种象征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许久,忽地轻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忽然就从少年的左眼中滑了出来。
「……小景说话还是一样犀利呢~★」
晃生一边流着泪一边笑弯了眼。
是啊,他是菅野晃生。
只要还能跑就能前进的菅野晃生。
而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伸出手也握不住任何人的他。
他早就靠着自己得到了前进的力量,是谁也夺不走的力量。
那么,他还在怕什么呢?
只要大步向前奔跑就是了,就算终有离别或走上不同道路的一天,他也只要笑着挥别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结尾的时候卡了一下,于是就四点了(冷漠
不知道小天使们怎么看呢~反正我自己是很喜欢迹部最后那两句话的欸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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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乙、觞玦还有昨天提过小越夏跟北落师门的营养液~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