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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码字了


    钮祜禄氏点头, 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就是上次格格说的,妾试了试,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确实不错。”


    乌希哈震惊地看了她一眼,打开木匣。


    里面是一叠手稿。


    整整齐齐的小楷排列在宣纸上,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侧边被绣线歪歪扭扭地装订成三册, 每册约有数十张。


    “妾不善女工, 二格格凑合着看吧。”


    乌希哈没急着翻看, 先认真地对钮祜禄氏道:“针线谁都能缝上几针,但您的才华和性情是独一无二的呀!”


    据乌希哈小半年的观察,钮祜禄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进贝勒府做“小N”也不是她本意。


    同为四爷真爱, 乌希哈不希望她被同化成武氏那种在后宅只知道围着男人争宠的女人,磨灭了原本的闪光点。


    至于手中这份特殊的拜礼,又是乌希哈的歪点子了。


    钮祜禄氏倾诉欲旺盛, 但唯一知音乌希哈日程非常满, 某日在听她抱怨深宅寂寞无趣后,乌希哈灵光一闪,提议道:“您可以把自己想说的故事写下来啊!”


    乌希哈发誓, 当时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这可不是有硬笔和电脑的现代, 她自己平常写几百字的功课, 都感觉手腕要酸上一个时辰。


    所以今天收到这沓估摸有小几万字的手稿,乌希哈由衷佩服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被她夸得脸都红了。


    乌希哈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翻开手稿。


    开始看之前, 乌希哈先做好了重温古早玛丽苏文学的准备, 并在心里委婉措辞待会儿该怎么给钮祜禄氏提建议, 又不打击她的创作热情。


    刚看第一页,乌希哈还保留着在未来“听文无数”的高傲,感觉钮祜禄氏文笔可圈可点,不愧是才女。


    等接着看第二页、第三页……


    不知不觉就翻完了三大本,乌希哈再抬起头时,双眼泛着饥饿的蓝光。


    钮祜禄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二格格?”


    乌希哈“嗷呜”了一声,扑上去抓住她的衣摆,小嘴像机关枪突突突地发射着问题:


    “这个张十李四王八,难道原型就是十四叔、阿玛和八叔?”


    “你到底爱谁你快说,你对阿玛也是有感情的对吗?!”


    “成年人才做选择,小孩子我都要!”


    “还有多少存稿,结局呢,结局是跟李四吗,名为HE实则BE?”


    是她错了,她太傻太天真,小瞧了玛丽苏!


    玛丽苏是谁都能当的吗?!


    这人设,这情节,这描?????写,这张力!


    太太,饿饿,文文!


    钮祜禄氏被乌希哈突然爆发的热情和一连串问题砸懵了,被动地回答着:


    “确有妾的亲身经历,但也有许多虚构之处,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不敢指代几位王爷,妾知道这是犯忌讳的。”


    “不止这些,另还有五册呢,爷患病这几个月,福晋把府中看得极严,妾便写写打发时间,纸都不够用了,还是借着给爷抄经祈福的名问福晋讨要了些。”


    乌希哈大为震撼。


    不仅有天赋还努力,你必须就是天降紫微星!


    她握着钮祜禄氏的双手,“请务必加油!绝对不能挖坑不填!”


    “我能晚上就看到后面的情节吗?!”


    获取了人生中第一个读者粉丝,钮祜禄氏激动得双眼含泪,重重点头,又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更大的木匣。


    她仿佛找到了人生方向,握拳道:“妾一定继续努力,必不辜负二格格的期待!”


    乌希哈不知怎么的,竟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现代独立事业女性的风采,她又扑上去抱住她的腰,“你超棒的,要相信自己!”


    真诚直白的夸夸大法让钮祜禄氏破防了,她在乌希哈看不见的角度,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水渍。


    “遇见二格格,才是妾的幸事。”


    就像一朵即将在阴暗角落里枯萎的花,终于再次沐浴清泉,挺起枝桠,向阳绽放。


    “格格,武格格携礼前来拜访。”青苹突然出现,打断了知音重逢的热情相拥。


    武氏来了。


    乌希哈心里一突。


    武氏到底是长辈,还是四爷的心尖尖之一,乌希哈不敢把她拒之门外。


    但这里没有恢复正常的四爷,没有乌拉那拉氏、李氏、宋氏,乌希哈心里对见武氏有些发怵。


    “你一个丫头,竟敢拦我不成?”门外传来武氏嚣张的呵斥与吉祥毫无力度的阻拦,武氏竟是有些要硬闯的意思。


    乌希哈不由求助地看向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见她面有惧色,忙帮着她把手稿册子都收好放回匣子里,走到她边上坐下,半揽着她安抚,“这些回头再看,我先陪你见见她,省得她回头去找四爷告状。”


    “谢谢呀。”乌希哈向她怀里靠了靠,对青苹道,“那请武格格进来吧。”


    青苹应声而去。


    很快,乌希哈就见到了一个跟印象中不大相同的武氏。


    过去,武氏总是偏爱素淡的衣饰和妆容,把自己打扮得像朵在风中凌乱的小白花,总能博得四爷的怜惜和偏爱。


    今天却是一身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凡是能凸显四爷对她宠爱的都往身上摞,几乎闪瞎了乌希哈的眼。


    乌希哈气势顿时又弱了一分。


    “哟,我这来得可巧了,妹妹竟也在呢!”武氏十分不客气地在乌希哈对面坐下。


    钮祜禄氏微笑,“姐姐能来,我自然也是能来的。”


    都是真爱,谁还怕她了不成。


    刚被乌希哈治愈了的钮祜禄氏,自觉当起了保护者。


    乌希哈小声问:“多谢武格格来看望,可还有旁的事?我该做功课了,明天阿玛要检查的。”


    “我一片心都在爷身上,能有什么要事呢?”武氏轻拭了下眼角,幽幽道,“不过是关心爷的身体,想到二格格这儿来问问爷在外这一个月的情形,可是彻底康复了?还有哪里不适没有?”


    乌希哈被她盯得心慌,“就、就那样呗,阿玛挺好的,吃好睡好身体好。”


    钮祜禄氏把她往怀里一摁,反问武氏,“若姐姐真关心爷身体,不如直接去问爷,或是向福晋请安打探,再不济也该问侍疾的宋姐姐,乌希哈一个小孩子家,能知道什么。”


    “乌希哈……”武氏念叨了下这个名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妹妹与二格格倒是亲近。”


    她又转向钮祜禄氏,问道:“既然妹妹恰巧在这,我便问上一句,妹妹难道没发现,爷这趟回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吗?”


    钮祜禄氏莫名,“有什么不一样。”


    武氏又用目光锁住她怀里的乌希哈,“二格格,你说呢?”


    “没有啊!阿玛很正常啊!”乌希哈摆出惊讶的表情。


    四爷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正常过!


    还是乌希哈概念上的正常。


    乌希哈大概知道武氏想问什么。


    虽然四爷没明说,乌希哈隐约察觉到,从热河病愈回府后,四爷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他再去见武氏和钮祜禄氏时,已经不再需要一直抱着乌希哈时刻给他醒神了。


    乌希哈觉得之前的四爷像是被套上了许多枷锁,在他自己的努力和乌希哈这个天外来客的乱入下,一层层破开,直至理智的那一面完全压制住爱欲。


    现在的武氏和钮祜禄氏对他来说,只是后院中更偏宠一些的普通女人。


    别说再干那些糊涂事,连为了她们冷落疏远乌拉那拉氏、李氏,四爷顾及孩子们的心情都不会再做。


    ……当然乌拉那拉氏她们偶尔找借口,反过来不愿服侍四爷这种事情,乌希哈就当做自己不知道。


    “如果武格格有疑惑,还是直接去问阿玛吧!我要做功课了。”乌希哈被武氏看得心里发毛,鼓起勇气下了逐客令。


    现在她也是有资本恃宠而骄的人。


    “妾也该回了,”钮祜禄氏亦起身帮腔,“若武姐姐得闲,不如到妹妹那坐坐?”


    武氏见从她们身上套不出什么话来,让身后的丫头放下礼物,与钮祜禄氏一同告辞离开。


    回后院的路上,四爷前后两任真爱,破天荒的并肩而行。


    行至花园偏僻处,钮祜禄氏特意加快脚步,将后头丫鬟们甩开些距离。


    她有些话想跟武氏说。


    在武氏奇异的目光中,钮祜禄氏真诚地建议:“武姐姐,你真该放下执念,福晋侧福晋大度友爱,又有乌希哈这般善良可爱的孩子,旁的王府后院哪家能有贝勒府和气。”


    她还结合自身感悟道:“爷忙于政事,不可能总是在后院转悠,武姐姐不如找门自己擅长或是喜爱的手艺,既能排遣寂寞,也能陶冶性情,等回头四爷见了,也定会欣赏。”


    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徒增伤感了。


    比如福晋热衷养生,李氏热爱美食,宋氏最近研读佛经。


    而她,如今也在乌希哈的指引下,找到了热爱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码字!


    和谐快乐的后宅生活,你值得拥有!


    武氏简直想撬开钮祜禄氏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浆糊还是水。


    但她知道论宠爱,钮祜禄氏进府后本就压她一筹。


    眼下钮祜禄氏跟乌希哈关系如此亲密,说不定四爷还会爱屋及乌,再高看钮祜禄氏一眼,那就再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武氏眯起眼睛,笑不达眼底:“谢妹妹好意,我确实该同二格格好好亲近亲近。”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由乌希哈开始,也该由乌希哈结束。


    武氏面上似被钮祜禄氏劝服,想要痛改前非,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还请妹妹多教教我,该如何讨得爷和二格格的喜欢。”


    第32章 传染了


    那日以后, 乌希哈发现她撞见武氏的频率突然变高了。


    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会碰上,去李氏那串门会碰上,去钮祜禄氏那催更看文会碰上。


    武氏见她必定笑脸相迎, 送上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各式夸夸更是家常便饭。


    乌希哈怀疑过去她对四爷都不一定有这么热情。


    除了对她献殷勤,对宋氏也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着, 接连送了几次重礼, 说是为过去道歉。


    宋氏并没觉得受宠若惊或是扬眉吐气, 推辞不过只得受下, 转头向乌拉那拉氏报备,越发深居简出,研读佛法。


    于是武氏来找乌希哈找得更勤了。


    乌希哈烦不胜烦,但她怂惯了, 不敢当面跟武氏对呛。


    某日,四爷检查完乌希哈的功课,夸她最近书法颇有进益, 说要给她奖励。


    乌希哈便直言道:“阿玛, 我不喜欢武格格,能不能不要见她。”


    若是换个人说这话,或是乌希哈说的是武氏以外的人, 四爷定要骂一句“失礼”。


    “她也是在后宅中寂寞, 如今她知道错了, 只是想与你亲近弥补。你不是都原谅阿玛了?”四爷对武氏近来的乖巧态度还是认可的,“她过去不懂事,也是被阿玛宠的, 阿玛再向你道歉。”


    乌希哈摇头, “那不一样。”


    她能原谅四爷, 是建立在他并非出自本意,及时暗中弥补,又认错态度诚恳的基础上。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都是可以从轻、减轻处罚的情节。


    再说回武氏。


    她作妖,更多的还是嘴上说说,折腾自己比折腾别人多。


    哪怕对宋氏和乌希哈,说是造成了什么很大的实质性伤害,一下要乌希哈举例,她还真举不出来。


    乌希哈打探过,身体原主的死,并不是因为耽误治疗,而是本身底子差,加上古代医疗水平低下,婴儿夭折率高。


    如果不是被乌希哈穿?????越,二格格多半是跟历史上一样,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留下宋氏悲痛无依。


    武氏给她们带来的,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压力,以及因为某些仆从捧高踩低的物质苛待。


    乌希哈猜测,四爷是基于以上事实,才试图在乌希哈这给武氏说几句好话。


    但是她就是讨厌武氏。


    凭什么别人要为她的真爱受委屈呢?


    这满府上下,从主子到下人,过去那几年里,哪个没有委屈自己迁就过武氏?


    她知道四爷虽然摆脱了神秘力量的影响,但心里对武氏还有感情在。


    被迫生活在一个府里,当作没看见而没折腾什么报复性的举动,已经是乌希哈顾及四爷的心情了。


    四爷好奇地问:“你不是与钮祜禄氏处得不错?”


    所以他以为乌希哈没那么排斥“四爷”的“真爱”。


    乌希哈瞪大眼睛:“钮祜禄格格人可好了,有才又温柔,对我和哥哥姐姐都好,对嫡额娘她们也都很尊敬。”


    别拿她的宝藏太太跟武氏比!辱钮祜禄氏了。


    乌希哈没直说“阿玛你是不是眼瞎”,但眼神完全传达到位。


    “阿玛你要宠谁我不管,”宋氏明确说了只想保持现状,不愿争宠,乌希哈对四爷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也管不了,“但我要喜欢谁、讨厌谁,阿玛你也不能勉强我。”


    “阿玛知道了,回头阿玛与她说说,让她别再来打搅你。”四爷看她倔强的模样,摸摸她的头承诺,没有强求。


    四爷想起她最近异常忙碌的行程,随口问道:“你最近怎么总往你李额娘那跑?还总是围着弘昀转悠?”


    “因为怕二哥——”可能出意外。


    已经十月了,历史上弘昀就是这个时候没的。


    乌希哈说不出后半句,转口道,“二哥最近好像长高了,还瘦了很多,我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秘方。”


    想到弘昀腿去婴儿肥后越发倾国倾城的脸,乌希哈忍不住捧脸发出渴望的声音,“要是我长大以后,有二哥一半漂亮就好了。”


    四爷不得不承认,“弘昀确实长得好。”


    照这个趋势下去,弘昀九成九会成为爱新觉罗家上下数代第一美人。


    话题从武氏身上转移,气氛立刻轻松不少。


    “是吧是吧!”乌希哈表情愤愤,“他越长越美,有考虑过我和大姐姐的心情吗?!”


    四爷摸摸她脸上重新养回来的小肥肉,安慰道:“阿玛的乌希哈也是个小美人。”


    交完作业,又得了四爷的保证,乌希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今天李额娘做了好吃的,我要早点过去!”


    四爷沉默片刻,“爷怎么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享受到李氏的独家美食了。


    乌希哈转身,叉腰“哈”了三声,“当然是因为阿玛你失宠了啊!”


    “我还得去看看二哥,这几天降温,可别再着凉了。”乌希哈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跑。


    这就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去找美人贴贴了。


    留下四爷独自沉思。


    不知不觉中,在福晋、侧福晋和几个孩子们那,他似乎,好像,也许,大概,真的“失宠”了。


    至少已经完全输给了乌希哈。


    南院李氏他们习惯地继续把乌希哈当女儿养,弘晖半是感激半是疼爱,乌拉那拉氏因为四爷和弘晖的态度、以及侍疾之事,对乌希哈重视许多,就连钮祜禄氏都被乌希哈哄了去。


    四爷想了下后院如今局势,无奈失笑。


    ……


    跟四爷打过小报告后,乌希哈果真没再意外偶遇过武氏。


    这样互不相干就很好。


    最近这段日子,乌希哈在适应了繁体字和毛笔后,上辈子的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地狱三年的学习成果终于派上用场。


    具体表现是在汉学上,对小学鸡弘时的全方位碾压。


    虽然乌希哈的满语蒙语还不过关,四爷对女儿已经很满意了,也就允了她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


    整个十月,乌希哈记挂着弘昀的“命运”,天天往南院钻。


    刚入秋转凉时,弘昀生过一场小病。


    当时乌希哈那个慌乱的模样,连带着李氏和玉录玳也紧张得不得了,每天十二个时辰,大中小三个女人总有一个陪在弘昀身边。


    好在弘昀没几日便好了起来。


    乌希哈小松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算,离十月结束只剩下三天。


    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只要过了十月,弘昀这劫就算过去了。


    ……


    睡梦中,乌希哈感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几乎让她想起刚穿越到这个身体时,高烧濒死的时候。


    耳边隐约听到许多人焦急嘈杂的对话。


    宋氏在哭,青苹正拦着她,“格格这是出花了!宋格格你没种过痘,当心着些。”


    四爷愤怒地质问,“怎么好好的出花了?你们都怎么伺候的?!”


    白嬷嬷连声请罪。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爷,南院那边来了信,弘昀阿哥昨日便有些烧,府内大夫怀疑出花,却侥幸不敢报,方才确诊,眼下弘昀阿哥已经烧晕过去了。”


    “看发病时间,二格格估摸是这几日天天往南苑跑,被弘昀阿哥给染上的。李主子慌了神,福晋知晓你在这儿,先往南院去镇着了。”


    四爷勃然大怒,“都是一群废物!还不快拿爷的帖子去请太医!”


    出花?天花?!


    还有弘昀?!


    乌希哈奋力地睁开眼,“阿,阿玛。”


    四爷是种过痘的,听见乌希哈醒了,忙走近前,“阿玛在,乌希哈哪里不舒服?没事的啊,很快就好了。”


    “不要,”乌希哈头晕目眩,看不清眼前人影,只是摇头,“不要额娘!”


    宋氏痛哭出声,就要扑过来,被青苹死死抱住,“格格冷静些,不要辜负二格格的孝心。”


    四爷坐在她床边,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安抚道:“好,不要你额娘,阿玛在。”


    乌希哈抱住他的手蹭了蹭,道:“阿玛让额娘别担心,我会‘法术’,自己会退烧的。”


    四爷见她烧得满脸通红,心里紧揪着,“阿玛知道乌希哈最厉害了。”


    说完那句话后,乌希哈似乎真的找到了某个开关,把金手指作用在自己身上,脑中流过一阵凉意,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她看清了四爷写满了担忧的脸,还有不远处的宋氏她们。


    乌希哈又问:“阿玛,二哥呢?”


    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弘昀也出了花,还是他把她染上的。


    四爷道:“你乖乖休息,弘昀好着呢。”


    外面有人急匆匆地通传,“爷,福晋从南院侧福晋那儿过来了,请您出去商量。”


    “那阿玛先出去,你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青苹。”四爷嘱咐,让青苹和白嬷嬷回到乌希哈床边守着。


    她们俩都是早前出过花的,白嬷嬷更是在四爷种痘时照顾过他,把乌希哈交给她们,四爷勉强能放心。


    四爷出了门,顺便让人按照乌希哈的“吩咐”架走了腿软的宋氏。


    见亲娘暂时离开了危险区域,乌希哈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迷糊了,整个人一缩一缩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白嬷嬷见状忙把她捞出来抱入怀中。


    感受到乌希哈隐约的抗拒,白嬷嬷顺着她的背脊抚摸,柔声哄着,“二格格不怕啊,嬷嬷和青苹都不会染病的。”


    乌希哈“嗯”了一声,没再抗拒,并在白嬷嬷的诱哄下将自己身上的感觉一一告知。


    头有点晕,背后有些痒,不想吐,渴了。


    青苹忙拿来温水喂她。


    白嬷嬷认真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小孩子生病,最怕她自己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影响大人和大夫的判断,以至于耽误病情。


    就乌希哈眼下的情状来看,发病并不凶险。


    而另一边的弘昀,情况就严重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下章12号晚上11点再更新哦么么~


    大家都身体健康,百病不侵(-人-)


    第33章 隔离了


    眼下尚未至卯时, 天边漆黑一片。


    整个贝勒府灯火渐明,时不时能听到高声的命令和喝骂。


    小院外,乌拉那拉氏神色凝重地跟四爷汇报:


    “太医已经去请了, 二阿哥那情况不大好,府里大夫看过,又从外头医馆请了个老大夫, 都说是天花。”


    “近身伺候过的人都隔开了, 库房里的艾草、苍术都取出来烧熏着, 已经遣人去买新的药材。”


    “侧福晋和大格格三阿哥没种过痘, 我先让他们在自个屋里呆着,熬了祛邪的汤药服下,等到明日,确认没染上病再出来走动。”


    四爷听完, 先问:“弘晖呢?他无事吧?”


    乌拉那拉氏揉着眉头,口气稍微放松了些,“大夫诊过了, 无碍。”


    她心里真是谢天谢地, 这段时间乌希哈注意力都在弘昀身上,跟弘晖接触不多。


    “他忧心弟妹,刚还在这, 说要去看二格格呢, 被我赶回去了。”


    “你做得对, ”四爷拍拍她的肩,“府里孩子们之前身子骨?????都不大康健,拖着没种痘, 如今病了两个, 剩下的万不能再染上。”


    四爷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一边思索,一边对乌拉那拉氏和苏培盛道:“好端端的出花,总有个来处,去查查这几日进出府里的人,注意着些京城与京郊,如有发现立刻来报,贝勒府可不能成为靶子!”


    “爷写个折子告禀皇上,今日便不上朝了。”


    “至于弘昀和乌希哈,福晋你在后院圈出个院子来,把他们移进去,安排好伺候的人,除了大夫,旁人不得靠近。”


    乌拉那拉氏点头,“已经召了十余个出过花的,就在院门口后候着,不过这些人干干粗活搬搬东西还使得,贴身照顾怕是不够周全。”


    四爷听得皱眉。


    照顾病人,特别是孩子,不仅要细心,还要足够熟悉孩子本身。


    “乌希哈那交给白嬷嬷和青苹就好。”


    “爷安排的人自然是好的,”乌拉那拉氏无奈,“主要还是弘昀。侧福晋还得顾着另两个孩子,他身边的大丫头也染了病,挪出去了。奶嬷嬷没出过花,瞧着似乎有些胆小,怕侍候不妥。”


    四爷冷哼,“主子若有事,做奴才的还妄图苟活不成?!本就是他们过错,好好照顾弘昀,也是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只能应是。


    她记得上辈子,弘昀就是这个时候病没的,不过不是天花,而是染了风寒。


    明明她也嘱咐过李氏多加注意,弘昀那场风寒只是小病,怎么又冒出来个天花?


    乌拉那拉氏拿定主意,事事都问过四爷,要是弘昀和乌希哈出了什么意外,她尽到了嫡母的本分,责任落不到她头上。


    “那便都听爷的吩咐,过会儿屋子收拾好了,就把两个孩子移进去。”


    “辛苦福晋了。李氏那若想照顾弘昀,你劝着她些,还得顾着玉录玳和弘时。”


    乌拉那拉氏点头,正要招呼外头的人进来,给乌希哈转移院落。


    宋氏突然冲到二人面前跪下,“爷,请您准许妾照顾乌希哈和二阿哥吧!”


    她一心记挂着女儿,四爷却想到乌希哈方才迷糊中都不愿牵连宋氏,便道:“白嬷嬷经验丰富,乌希哈又是那个倔性子,你去了要是被染上,或者她闹脾气怎么办?”


    宋氏还欲再求,另一边,钮祜禄氏带着个丫头匆匆赶来,福身行礼,打断了四爷即将出口的呵斥。


    “妾见过福晋,见过爷。”


    四爷这时候看到她,语气烦躁,“你来这又作甚?”


    “妾方才听到了些消息,有个不情之请。”钮祜禄氏察觉到四爷的不耐,忙直接道,“妾出过花,也照顾过家中种痘的弟弟,不如将二格格和二阿哥移到妾院中,由妾和嬷嬷丫头们一同照顾。”


    四爷惊讶地反问,“你要照顾乌希哈和弘昀?”


    乌拉那拉氏亦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哪来的圣人?


    经历丰富的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孩子们的天花会不会是钮祜禄氏搞出来,用来表现自己进而争宠的手笔。


    钮祜禄氏肯定地点头,“妾与二格格乃忘年之交,进府后又承蒙侧福晋多番照顾,妾自身并无染病之忧,理当为爷和福晋出一份力。”


    “况妾大小是个格格,好歹能够盯着下人们不叫他们偷懒糊弄。”


    “宋姐姐和侧福晋若担心,日日隔着院门听妾禀报就是。”


    乌拉那拉氏是真的想不通她的脑回路。


    两个孩子与她无关,这辈子的钮祜禄氏也不是前世默默无闻的小格格,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博得四爷青眼。


    而她来了,若有闪失,必会连累她失宠,甚至招来宋氏和李氏的怨恨。


    四爷倒是觉得十分欣慰,这次他和乌希哈都没看错人。


    “那便这样办吧。”


    四爷做了决定,纵乌拉那拉氏心里有再多的疑虑,也不会反驳他。


    ……


    乌希哈听着外头混乱的动静,浑身发热,睡意上涌,被白嬷嬷抱着眯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这个房间并不陌生,床头还摆着叫她沉迷了快一个月的小说手稿。


    她看了下身上的衣服,不是先前那件。


    又拿手背探了探额头,略有温热,并不烫手。


    难道之前是在做梦?


    一定是她这段时间太担心弘昀了,才会梦见自己和他都染上了天花。


    但这个梦太真实了,她总觉得后面有些痒。


    钮祜禄氏端着药进门时,正好看见乌希哈坐在床上发呆,一只手不停地在背上隔着衣服挠着。


    “二格格醒了?”钮祜禄氏上前抱住她,摸摸她的额头,又把她的手拉下来摸手心,松了口气,“退烧了就好,等花都出来了,就没事了。”


    乌希哈恍恍惚惚,“原来不是做梦啊。”


    钮祜禄氏哄道:“就是做梦呢,二格格再睡一觉,醒了就都好了。”


    那也不对,乌希哈猛然一惊,“我怎么在这儿,万一把你传染了怎么办?!”


    “妾小时候出过花,不必担忧。”钮祜禄氏喂她喝了药,柔声问,“二格格身上哪里痒?”


    “背上,手上也有些。”


    钮祜禄氏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拿了一方润湿的棉帕,伸进单衣里轻轻为她摁压擦拭,力道恰好止痒,而不会弄破出水。


    乌希哈听她“二格格”来“二格格”去的,有些别扭,道:“你喊我名字吧,也别自称‘妾’。”


    “那二格格、乌希哈也可以唤我的小名。”钮祜禄氏真的很喜欢乌希哈。


    但不是想给她当额娘的那种喜欢,更像是小姐妹相处。


    四爷喊的那个什么怜儿?


    过于肉麻,乌希哈有点想拒绝。


    接着便听钮祜禄氏略带羞涩地小声道:“小名叫苏苏。”


    ……乌希哈心里直呼好家伙。


    玛丽苏实锤了!


    不过玛丽苏好哇,现在她就喜欢圣母玛丽苏。


    “我在你这儿,那二哥呢?”


    “二阿哥在另外一间屋子里,还没醒呢,”钮祜禄氏语调低沉,“他那儿缺人,我看你已经退烧了,就请白嬷嬷和青苹姑娘去二阿哥那边搭把手,你别介意。”


    “应该的应该的。”乌希哈挣扎着就要起来,“我去看看他!”


    要是弘昀发烧厉害,她还能给他凉凉。


    “太医说了,你们二人不可同处一室内。”钮祜禄氏摁住她,“放心吧,方才听下人说,二阿哥的烧也退下来了。”


    这个乌希哈懂,是为了防止两个病号交叉感染加重病情。


    她想了想重新趴回去,还是不去给大夫和白嬷嬷她们添乱了。


    乌希哈被钮祜禄氏轻柔抚摸着,药劲上头,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她第二次醒过来,已经又过了一天。


    守在床边的换成了青苹和白嬷嬷。


    被抱着摸额头摸身子询问喂药,一套流程走完,乌希哈才问:“二哥怎么样了,醒了没有,我可以去看他吗?”


    白嬷嬷先点头,后摇头,“太医轮番诊治开药,已经退烧醒了。二格格还是先顾着自己,待大好了再去探望二阿哥。”


    人清醒了,乌希哈就放了一半的心。


    青苹知道乌希哈和弘昀关系好,多说了些,“这回多亏钮祜禄格格‘多管闲事’,那位姓赵的奶嬷嬷实在不顶用,若不是白嬷嬷去盯着,指不定耽误了二阿哥病情。”


    “都是做奴才的本分,老奴只想照顾好二格格。”虽然主子们面上瞧着和睦,但白嬷嬷在宫中见惯了勾心斗角,非不得已,不愿介入李氏院中的事。


    乌希哈闻言却道:“我身子比二哥好,还有苏苏陪着呢,你们多帮忙照顾着二哥些,就当是我的命令。”


    听到她不伦不类的称呼,白嬷嬷和青苹对视一眼,还是放弃了对主子小爱好的纠正,应了声是。


    她们最开始是四爷派来的,现在还时不时要向四爷禀报乌希哈的情况,眼下情形看顾弘昀也是应当。


    乌希哈刚提到钮祜禄氏,她就回来了。


    “乌希哈,瞧瞧这是什么,侧福晋送蛋糕来了。”钮祜禄氏提着个食盒,高高兴兴地进门来。


    乌希哈惊讶,“蛋糕?”


    钮祜禄氏点头,把食盒放在乌希哈面前,还没掀盖就问到一股甜香,“今儿个三十了,可是四爷生辰。爷没心情过,但李姐姐还是做了蛋糕和一些清淡的小粥小菜送来。”


    “我听说这又是你给李姐姐的方子?上次大格格生辰吃到过一次,这回终于又有口福了。”钮祜禄氏显然也是个甜食爱好者。


    对自己不记得四爷的生日,乌希哈在心里做了深刻检讨。


    惭愧了一分钟,乌希哈给四人各分了一块还热乎的,快乐开动。


    她一边吃一边问:“二哥那送去了吗?”


    “自然,我方才在瞧见他在喝粥,比前两天刚搬过来时气色好多了。”钮祜禄氏想到什么,忽然不大高兴,“那位赵奶娘有些防着我们。”


    白嬷嬷和青苹不由点头表示附和。


    “大概就是担心二哥身体吧。”乌希哈无所谓地摆摆手,“等二哥完?????全好了,我们从这儿出去,再去阿玛和李额娘那告她状!”


    三人都被她逗笑了。


    都说病去如抽丝,又是天花恶疾,乌希哈度过了小半月养病生活。


    还好她是大夫最喜欢的那种病人,吃药配合,沟通顺畅,加上神奇的金手指,乌希哈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好起来。


    弘昀虽然开始的情况比她严重些,也传来逐渐康复的好消息。


    除了太医的救治,少不了钮祜禄氏和白嬷嬷青苹的照料。钮祜禄氏每天都会观察过问两人的病情,再报告给守在外头的四爷等人。


    乌希哈恢复大半后,也会跑到弘昀门外,经常跟他说说话。


    立冬这日,大夫宣告乌希哈已全然康复,可以准备收拾收拾,回自己的院子了。


    弘昀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在乌希哈的强烈要求下,这天晚上,钮祜禄氏抱着她睡一张床,两人熬了个小夜,深入交流了姐妹情感,并讨论一波新章剧情。


    睡前,乌希哈心满意足地想,这是又成功熬过了一关吧。


    然而刚过了子时,乌希哈和钮祜禄氏被青苹焦急地推醒过来。


    “格格不好了,二阿哥那出事了!”


    “二阿哥又起了高烧,还吐了血,眼下昏迷不醒了!”


    作者有话说:


    之后的更新就会在中午12点,努力日更,保三争六~!


    这是第一次上夹子,本来很紧张,但是发现大家都好温柔,来么么=3=


    第34章 危险了


    乌希哈匆忙套上衣服, 不顾白嬷嬷的劝阻,让钮祜禄氏抱着她往弘昀那去。


    她既然好了,就不怕再被传染。


    乌希哈到的时候, 第一眼看见的是暴怒的四爷。


    四爷身上披着厚重大麾,隐约能看见里头素白的寝衣,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赶来。


    他身前跪了一片仆从, 皆是面色惨白, 浑身颤抖, 打头的就是那个被乌希哈记挂着要打小报告的赵奶娘。


    “阿玛!”“妾身给爷请安。”


    四爷看到她们来了, 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伸手接过乌希哈,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确认果真如太医所言已无大碍,只是清瘦了些, 不由松了口气,直说“好了就好”。


    四爷又对钮祜禄氏道:“这段时日子辛苦你了。”


    “妾没有照料好二阿哥,愧对爷和侧福晋, ”钮祜禄氏面带急色, “不知二阿哥眼下如何了?”


    “阿玛,不是苏苏的错,我也没多陪陪二哥, ”乌希哈忙道, “二哥还好吗?”


    四爷当然不会责怪乌希哈和钮祜禄氏, 正要开口宽慰,不料那位赵奶娘突然起身冲过来。


    四爷带着钮祜禄氏退了一步,另一边苏培盛大跨步挡在四爷身前, 一脚踹在赵奶娘膝弯处。


    赵奶娘向前扑倒, 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嘶声道:“主子明察,是钮祜禄格格,一定是她害了二阿哥!”


    “今天她送了吃食给二阿哥,二阿哥便吐血了!”


    “奴婢想起来了,先前每次二阿哥用过钮祜禄格格送来的东西,都会觉着身体不爽。”


    没等四爷再问,或是钮祜禄氏辩解,被抱着的乌希哈先炸毛了,“你胡说!”


    “苏苏送来的东西都是李额娘亲手做的,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也吃了都好好儿的。”


    “一定是钮祜禄格格在里头下了毒!”赵奶娘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愤恨,“钮祜禄格格和宋格格二格格你们联手,要害我们二阿哥!”


    四爷闻言怒极,“胡乱编排主子,给爷掌嘴!”


    跟上来的白嬷嬷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扇了赵奶娘十个巴掌,后者仍不停喊冤。


    四爷让苏培盛在外继续盘问伺候弘昀的人,抱着乌希哈进屋看弘昀情况。


    他进门后,先给当中的老太医问候,“辛苦张太医了,弘昀他到底如何?为何吐血?”


    现在这个点儿,这位太医也是看在四爷往常的面子上,连夜从家中赶来的。


    “二阿哥这是吃了相克的食物,刺激到了胃,才呕出血丝。”张太医摇头,“这倒是不严重,日后好生调养几月便可,要紧的是二阿哥病还没好全,不知为何又接触到了新的病源,如今又起高热,浑身出疹,怕是……”


    “是府中人照顾不周,”四爷给太医弯下了腰,“还请太医尽力救治我儿。”


    乌希哈探头去看床上的弘昀。


    原本瓷白的脸烧得绯红,双颊生出了许多凸起的颗粒,眉头紧紧皱着。


    他的身体时不时扭动,乌希哈细看,发现他的双手竟被绸带绑在了床沿上。


    注意到乌希哈的目光,张太医解释道:“这是怕阿哥受不住痒,把身上脸上抓坏了。”


    乌希哈知道这个,心里一揪。


    弘昀天生得美,嘴上不明说,私下对这张脸十分爱惜,小小年纪就跟着李氏学着护肤保养。


    要是到时候脸上留了疤,也不知他会多难过。


    “太医爷爷,我能在这陪陪二哥吗?”乌希哈问。


    张太医先给她诊了脉,“格格已然大好,应是无碍。”


    四爷本不太赞同,恰巧这时,苏培盛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乌希哈感到四爷抱着她的手猛然用力。


    “阿玛?”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将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勉强压下,道:“阿玛出去会儿,乌希哈帮阿玛看看弘昀。”


    乌希哈乖乖点头,被放下后,立刻小跑到床边,握住弘昀外侧的手。


    她心中暗暗期盼金手指给力点,好歹帮弘昀退烧。


    “我这女儿乖巧,不会给张太医添麻烦的,这儿就拜托给您了。”四爷冲张太医拱手后,大步离去。


    过了一会儿,乌希哈听见外头传来打板子的动静,和痛苦的求饶。


    听声音像是赵奶娘。


    一炷香后,钮祜禄氏带着青苹和白嬷嬷走进来。


    钮祜禄氏陪乌希哈坐在床边,白嬷嬷指挥着几个下人将弘昀屋里极快地翻了一遍,从换下的脏衣堆里,找到了一块染有污血的粗棉帕子。


    另一边青苹取来食盒,指着其中的一盘炒芹菜道:“我记得格格白日吃的菜中,并没有这个。”


    她们的高效让张太医连连点头,“二阿哥今日胃口好,吃了一小盘清蒸虾,又没注意吃了这鲜芹菜,脾胃受不住,虚上加虚啊。”


    钮祜禄氏揪着帕子恨声道:“真是胆子翻天了,自个儿做下的孽,还想栽赃到旁人头上!可怜了二阿哥,活活遭罪。”


    乌希哈低声问:“是赵奶娘?”


    钮祜禄氏和青苹对视一眼,决定告诉乌希哈,也让她以后多长些防备心。


    两人一人一句,将方才听到的事大概给乌希哈说了。


    “先前就说了,她没出过花,不大愿意给弘昀侍疾,但主子有令,哪由得她想不来就不来的。”


    “她运气倒好,自己没染上,但二阿哥发病那天早上,回家去看了趟孩子,把她好不容易得的宝贝蛋儿子给染上了。”


    “听苏公公说,她前几天儿子没了,便恨上了二阿哥和主子爷,连着几天给二阿哥的吃食做手脚,还换了他的药。”


    “二阿哥许是怕侧福晋和爷担心,也没说,一耽搁就成了今天这样。”


    乌希哈听得白了脸,紧紧抓住弘昀的手,“她太过分了,她儿子的事又不是二哥的错,好端端的谁愿意得天花呢。”


    钮祜禄氏抱着她安慰,“不怕了啊,爷会处置她的。”


    以四爷的行事,估计赵奶娘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还会累及家人。


    乌希哈摇摇头,将那些血腥的联想甩出脑袋,继续抓着弘昀的手,试图“发功”,嘴里“退烧退烧”“清醒清醒”碎碎念个不停。


    张太医早前就给弘昀诊治过许多次,对他的身体底子还是比较熟悉的,眼下查明原因,对症开方,一夜灌了两副药下去,弘昀的病情很快稳定住了。


    白嬷嬷想抱乌希哈回去休息,被乌希哈虎着脸拒绝。


    在场身份最高的钮祜禄氏最宠乌希哈,两人硬是给弘昀守了一夜。


    天边擦亮时,弘昀睁开了双眼。


    他气息微弱,视线落在和乌希哈交握的双手上,无奈道:“怎么凉飕飕的,都给我冻醒了。”


    乌希哈愣了愣,接着手下狠狠掐了他一把,让弘昀忍不住痛呼出声。


    “会痛就不是做梦,”乌希哈擦了擦熬红的双眼,气势汹汹道,“这可是巴啦啦六神大法,救你命的!”


    弘昀艰难地笑了笑,“那二哥先谢过乌希哈的救命之恩了。”


    昏迷时,他偶尔对外有所感应,知道将自己奶大的赵奶娘生了坏心。


    而妹妹带着她的丫头嬷嬷,和钮祜禄氏、太医一起,守着他护着他,又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


    另一边,四爷处置完赵奶娘,听得太医说弘昀情况好转,便先回前院书房等消息。


    他用艾叶水泡了澡,睡意全无,坐在书桌前就着烛光看折子。


    只是半晌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他正想着再要去钮祜禄氏那探望,苏培盛带来了弘昀清醒的好消息。


    他还意有所指道:“?????奴才瞧见了,二格格陪了一夜,小手拉着二阿哥,一刻也不曾松开过。”


    “果真?”四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暗自猜测,乌希哈或许真是他们全家的贵人,对苏培盛道,“你等会儿就去库房里,把她上次看中的那个西洋来的八音盒送过去。”


    “是,”苏培盛躬身,“另还有一事,找着府里最开始染病的人了。”


    四爷翻看起门人送来的信报,问:“是南院哪个?”


    “是……二格格身边的吉祥。”


    “你说什么?!”四爷不敢置信地抬头,“是乌希哈?”


    苏培盛面色纠结地点点头,“都打探清楚,也找大夫看过了,应是吉祥先染了病,传给二格格,二格格又传给了二阿哥。只不过二阿哥身体底子差些,才先发出了病症。”


    他们竟然弄错了前后因果。


    想到眼下两个孩子都已好转,乌希哈正一心照料弘昀,四爷思考了片刻,道:“这事不许向南院和乌希哈处透露风声。”


    “是,奴才晓得了。”


    “那个叫吉祥的丫头呢?”四爷皱眉,“不能叫她再回乌希哈身边伺候。”


    苏培盛摇头,“二格格发病前一日,吉祥就觉得不舒服,告病出府家去。奴才查到她身上时,人已经没了,还带累了她老娘。好在边上邻居发现不对,早报了村中里正,她家又偏,才没叫更多人染上,眼下已经都控制住了。”


    人死罪消,四爷就是想再惩罚也没处罚去,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你让青苹注意点,就跟乌希哈说是放吉祥出去嫁人了,别叫她察觉。”


    “奴才遵命。”苏培盛应了,却没走。


    四爷见他仍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皱眉不耐道:“还有什么,一并禀了。”


    “确实还有一事,不过尚未查实,只是下头探查的人的猜测,”苏培盛先跪下,“本不该这会儿就告诉爷,但事关阿哥和格格的安危,斗胆给爷提个醒。”


    四爷面上冷凝,“你说就是。”


    “吉祥染病,似乎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是有人想要加害二格格。”


    作者有话说:


    更新章需要JJ审核,所以有时候会被吞几分钟,如果不更肯定会提前请假的!


    弄了个抽奖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5章 可怜了


    “乌希哈, 你看我脸上印子有没有浅一点?”


    弘昀拿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对着阳光照着,一边语气担忧地问妹妹。


    这是他今天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乌希哈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凑过去仔细端详,半晌后点头道:“我觉得比昨天要淡些呢!”


    弘昀立刻松了口气。


    他坐在躺椅上,顺势向后一仰躺平, 闭眼道:“乖妹妹, 再给哥哥敷敷。”


    乌希哈“哦”了一声, 伸出手掌, 轻轻覆在他脸颊斑痕处。


    丝丝细微的凉意从相触之处逸散开,驱逐令弘昀烦躁的瘙痒。


    弘昀舒服地叹了一声,“妹妹如今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乌希哈忙道:“没有没有,低调低调。”


    如今, 府里切身感受过她金手指的人再添其一。


    那日突发情况之后,在李氏的恳求和四爷的默许下,钮祜禄氏和乌希哈的班底替换了原本照顾弘昀的人。


    乌希哈担心他, 也一起陪在他身边。


    论侍疾, 她算是有经验的人了。


    弘昀退烧清醒,其中有多少自己的功劳,乌希哈不清楚, 但他这回复发后, 全身出花, 瘙痒难耐,乌希哈近身陪着他时,能稍有改善。


    若是直接贴着, 清凉止痒的作用就更明显了。


    弘昀自认是个大男孩, 不好意思像玉录玳那样, 把乌希哈当成玩偶抱,只是在脸上痒时,恳请乌希哈用手给他敷个一刻钟。


    乌希哈对自己新开发出的功能十分无语。


    更有“六神”成精那味了。


    不,她的金手指明明应该叫做“为人民服务”才对。


    但不说南院全员对乌希哈有恩,就算只是为了美人,她也愿意!


    结束了今天的“面膜时间”,乌希哈对弘昀道:“二哥放心,我问过太医了,你恢复得好,应是不会留疤的。”


    弘昀重新坐起身,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到还未完全散去的凉意,认真道:“你……还是莫要再让旁人知道。”


    乌希哈抿嘴,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这样,她才会越来越没有顾忌啊。


    不仅是眼前的弘昀,还有最早察觉的宋氏,她主动摊牌的四爷与弘晖。


    她现在相信,就算李氏、玉录玳和钮祜禄氏知道了,也不会把她当做异类防备忌惮。


    不过就算如此,乌希哈还是更喜欢低调苟着,不敢到处显摆,以防万一。


    她眼珠一转,忽然戏精附体,作虚弱状,捂着胸口向边上倒去,“我才不是妖怪呢,就是身体差,体温低,咳,咳咳……”


    弘昀十分配合,无视了她最近养胖了一圈的脸,取过外衫给她披上,道:“那妹妹与我一道好好调养着吧。”


    ……


    又是半月过去,难兄难妹的革命情谊日益深厚。


    张太医再三确认后,宣布弘昀也已大好。


    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少许疤痕印记都在衣物遮盖下的不起眼之处,没叫未来爱新觉罗第一美人的称号旁落他人。


    他们可以解禁了。


    在钮祜禄氏这住了将近一月,乌希哈和弘昀的东西陆陆续续堆了几大箱子,光收拾就用了一天。


    四爷特意挑了个吉日,亲自带着其余女眷和另外三个孩子,来接二人“返家”。


    乌希哈和弘昀刚露面,李氏和宋氏顾不得在四爷面前失态,冲上前将各自的孩子抱入怀中。


    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额娘,我都好了。”乌希哈紧紧依靠着宋氏,伸手给她擦脸。


    弘昀过七岁后,李氏就很少做身体上的亲密举动,这会儿被像个小童般被抱住,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但他毫不反抗地任李氏四处查看抚摸,“多亏了妹妹和钮祜禄格格,儿子已经全好,还养胖了一圈,额娘莫担心。”


    李氏含泪连连点头。


    玉录玳和弘晖分别上前来,抱了弘昀和乌希哈。


    弘时慢一步,左看右看没了自己的位置,居然跑向了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好奇地蹲下,就见弘时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弘时!不得胡言!”四爷冷着脸把熊孩子拎开,视线在看向钮祜禄氏的时候,变得柔和无比。


    他躬身扶起她,道:“辛苦你了。”


    边上的弘时不服气地撇嘴,所以说他说错什么了。


    李氏擦干眼泪,和抱着乌希哈的宋氏走到钮祜禄氏身前,就要给她行礼。


    钮祜禄氏连忙扶住她们,“万不敢受姐姐们的礼,这都是我该做的。”


    但是她一对二,显然力量不够,李氏和宋氏还是拜了下去,“谢妹妹大恩。”


    钮祜禄氏无助地回头看向四爷,发现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眉眼含笑。


    乌拉那拉氏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这回你立了大功,照顾孩子们周全,不止她们做额娘的,连我都得好好谢谢你,回头进宫禀了娘娘,宫中也会有赏赐下来。”


    钮祜禄氏不好意思道:“妾喜欢乌希哈,二阿哥也是好孩子,哪个会忍心看他们受苦无动于衷呢,爷和福晋心里定也是一直记挂着两个孩子,只不过不如妾得闲能够陪着。”


    宋氏把女儿往前一递,“妹妹若喜欢乌希哈,只管分一半去。”


    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让乌希哈心里感慨不止。


    钮祜禄氏凭着本身的善良,现在已经完全被三个女人给接纳。


    同为四爷的真爱,她真是把武氏甩开十万八千里。


    ……咦,武氏呢?


    乌希哈四处看了看,发现武氏竟然没出现。


    大概是不想看到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吧,乌希哈猜测,没有开口打扰众人。


    这晚,乌希哈是在后院和宋氏一起睡的。


    青苹和宋氏一起帮她洗白白,洗澡水中还加了柚子叶,泡完后,身体都染上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乌希哈享受完全套服务,换上全新的寝衣,小脑袋四处转,突然问道:“吉祥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宋氏帮她擦头发的手一顿,想到了四爷告诉她的事和某些交代,道:“她本是外头采买的丫头,前些日子她爹娘给她相看了一门亲事,额娘就禀了福晋,放她归家了。”


    乌希哈疑惑,“她不是才十三么?怎么这么小就要说亲了?”


    “十三也不小了,”青苹在一边接道,“况且我看吉祥估摸着早想着这一天,出府的时候高兴着呢。”


    “好吧。”乌希哈对她们二人的话从不怀疑,想这大概就是古代和现代的喜马拉雅鸿沟,迅速地接受了吉祥离开的事实。


    她抱住宋氏撒娇,“额娘我至少要十八岁,不,二十岁以后再嫁人。”


    宗室女及笄就嫁人的是少数,宋氏更担心的是乌希哈会被皇上指给蒙古。


    宋氏将担忧按压回心?????底,回抱住乌希哈,“额娘也想多留你几年,不过这得听爷和福晋的。”


    “格格放心,以主子爷如今对二格格的疼爱,不会让她早早许亲的。”青苹安慰母女俩。


    她又对乌希哈道:“格格若是离了吉祥寂寞,过几日福晋那就会再送丫头来给给格格补上,到时挑个年纪相仿的,日后陪着格格进学玩耍。”


    “到时候青苹帮我挑吧,你眼光好,”乌希哈转头,对宋氏道,“吉祥带了我三年多,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个做主子的得给她添妆才是。”


    “额娘的乌希哈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宋氏摸摸她的头,“那你回头把东西挑出来,让青苹或者白嬷嬷出府一趟,带去给吉祥就是了。”


    聊完了吉祥,乌希哈在宋氏的陪伴下安然入睡。


    上次四爷时疫痊愈后,不再经常需要乌希哈在身边给他醒脑。


    但他并没有“用过就扔”的意思,反倒对女儿的功课、身体、生活方方面面越发关心起来。


    父爱如山,压死个人。


    乌希哈十分感动,并无法拒绝。


    这次以大病初愈为由,乌希哈在亲娘身边也只呆了五天,又回到了前院自己的小窝。


    和她同时到的还有代替吉祥的丫头。


    苏培盛给一脸好奇的乌希哈介绍道:“这丫头是爷亲自给二格格挑的,刚满八岁,全家都在自家庄子上做活。”


    丫头长着一张讨喜的苹果脸,一笑露出八颗牙,带着几分憨气,“请二格格赐名。”


    乌希哈想不出什么高雅有诗意的名字,见她今日穿着一身黄衣,道:“那你跟着青苹叫黄桃吧!”


    喜迎新伙伴,乌希哈屁股都没在自己屋里坐热,又找到新的理由,带青苹黄桃回后院溜达一圈。


    她们先去看了宋氏。


    宋氏听闻是四爷挑的人,一句训示也没有,反倒叮嘱乌希哈少调皮。


    接着乌希哈又去看了钮祜禄氏,顺手带了她这几天写的最新手稿,准备秉烛夜读。


    出了钮祜禄氏院门,一转身,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素色身影。


    对了,武氏和钮祜禄氏是邻居来着。


    今日的武氏又恢复到小白花装扮,脸上带着略显诡异的笑。


    乌希哈下意识退了一步。


    武氏眼神上下打量着乌希哈和她身后的黄桃,轻笑了一声,道:“二格格果真是流着爷的血脉,都是同样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青苹拦在乌希哈身前,沉声道:“武格格应还是在禁足中吧?随意出门堵我们格格,不怕爷知道了发怒么?”


    武氏被禁足了?乌希哈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花园,本就是爷给我建的,也算是我院中。”武氏转了一圈,面露陶醉,“都是我的。”


    青苹不欲与她多言,拉起乌希哈的手,“格格,我们走吧。”


    乌希哈本就不太喜欢武氏,当即配合转身,加快脚步。


    身后武氏的声音猛然提高,刺入乌希哈耳朵里。


    “那个丫头叫什么,吉祥?”


    “一家死得可真惨呢!”


    “侧福晋多可怜呐,养了个白眼狼,差点连累自己儿子丧命,被蒙在鼓里不说,还得感谢凶手。”


    武氏甚至发出了嘤嘤的低泣,“真是可怜呐!”


    作者有话说:


    便当倒计时。


    第36章 对峙了


    仿佛有一口钟在耳边重重敲响, 震得乌希哈脑袋里满是“嗡嗡”声,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方才武氏口中刚吐出“吉祥”的名字时,乌希哈就被青苹抱起, 脚下几乎是小跑着要离开。


    等武氏说完那三句话,青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不定。


    乌希哈下意识命令道:“青苹,放我下来!!”


    青苹语气焦急, “格格别信她!”


    “那吉祥呢?”乌希哈反问, “她既然要出去嫁人, 怎么也该亲自向我拜别, 你叫她明天进府来见我。”


    青苹无言。


    她和四爷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死人变活。


    谁在骗人一目了然。


    乌希哈眼里立刻有了水光。


    她努力保持冷静,先问青苹:“你和额娘,或者还有阿玛都知道吉祥出事了对不对?”


    青苹回答之前, 乌希哈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青苹,别让我以后不敢再信你。”


    来到乌希哈身边一年多,青苹知道她看起来乖巧好说话, 实际上早熟且固执, 认真起来,比府里其他任何孩子都难应付。


    况且她已经把乌希哈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并发自内心喜欢疼爱。


    她沉默片刻, 承认了, “爷是怕格格伤心, 才没叫奴婢和宋格格告知您。”


    乌希哈抽了抽鼻子,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她向后看去,武氏还呆在原地, 姿态闲适地斜靠在一根廊柱上, 还冲乌希哈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像是在叫她们回去。


    “吉祥是怎么死的。”


    “天花。”青苹沉声,将四爷查到的事简要说了。


    想到被自己看作半个姐姐的吉祥已经消失在世界上,甚至带累家人,乌希哈再控制不住,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


    她揪住青苹衣襟,惶恐不安地问,“是我害了他们吗?我还害了二哥?”


    青苹连忙摇头,“怎么会是格格的错,这都是是某些心思阴暗的小人作祟,格格和吉祥、二阿哥都是无辜受累。”


    “武格格被阿玛禁足,是不是说明是她做的?”


    “主子爷并未查实是谁所为,将武格格禁足,是因她在格格和二阿哥病时,还向爷献媚邀宠,惹了爷发怒。”


    青苹回头看了一眼武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吉祥的事,武格格理应不知晓,除非——”


    除非她就是背后下手,意欲暗害乌希哈的人。


    “青苹,我们回去吧。”乌希哈擦干眼泪,“我去问她!”


    “格格不可!”


    “我要自己问清楚。”乌希哈倔强道,“你能保护我的!”


    “奴婢绝不会让武格格伤到您一根汗毛。”青苹当即承诺。


    听她应了,乌希哈转头对听得满脸呆滞的黄桃道:“你去找苏公公,让他请阿玛来这里,就说我知道吉祥的事了。”


    青苹听乌希哈还知道要找四爷,知晓她情绪未失控,稍稍放心。


    待黄桃小跑离开,主仆二人返身走回到武氏面前。


    武氏笑得开心极了,“二格格方才都听见了?可有话要问妾身?”


    乌希哈让青苹把自己放下来,冷着小脸,开门见山地质问,“是不是你害了吉祥?”


    “吉祥?”武氏作惊讶状反问,“这吉祥是谁,妾身可不认得,似乎是二格格身边的丫头?”


    “二格格的丫头如何,为何要问妾身呢?”


    乌希哈几乎要爆炸,伸出手指着武氏,“你别装傻!”


    青苹拦住她不让她冲上前去,警告道:“武格格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格格已经派人去请了爷,爷的脾气,武格格是晓得的。”


    听闻她们提起四爷,武氏忽然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爷的脾气,我以为我晓得的呀,可现在,现在……”她笑得眼角都出了泪,“若你们真能把爷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看着状若疯癫的武氏,乌希哈突然平静了下来,“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走了。反正我相信阿玛很快就能把所有事都查清楚,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乌希哈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武氏的预料,她立刻改口相邀,“这外头风冷,把妾的脑子都冻糊涂了,二格格不如来妾院子里坐会儿,咱们好好聊聊吉祥和二阿哥的事?”


    青苹对乌希哈摇头。


    乌希哈面露犹豫。


    见她们如此防备,武氏摊手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当着青苹姑娘的面,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把二格格如何?”


    “此前妾真心想与二格格亲近,二格格却从不给机会,妾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


    “今日二格格应妾一回,妾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希哈在原地纠结许久,终究是想要听武氏亲口说出真相,带着全神戒备的青苹,跟在武氏身后踏入她院中。


    短短一小段路,武氏兴致高昂地给二人介绍,这是四爷给她建的、那是四爷特意为她寻来的,她和四爷又在这里、那里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忆。


    乌希哈心中毫无波动。


    这样的武氏,让她联想到最后的疯狂。


    武氏还想带乌希哈进入寝卧,被拒绝。


    青苹看过四周,确认并无异样,乌希哈往门槛上一坐,“有话就在这说吧。”


    武氏倒没再勉强她们,“那还请稍等妾片刻。”


    她进门,不一会儿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在距乌希哈五尺开外处席地坐下。


    “二格格可要尝尝妾的手艺,许是不比侧福晋差。”


    乌希哈当然摇头,“谢武格格好意,我不饿也不渴。”


    “二格格不会是害怕妾在这食水中下毒吧?”武氏笑了笑,自己拿了块卖相精致的桃花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后咽下,又喝了一口茶,“喏,妾试过了。”


    “不必了,武格?????格还是有话快说吧,还是说你想等阿玛来了,在他面前说?”


    乌希哈想,武氏应该不愿意把自己的阴暗面直接暴露在四爷面前。


    听了这话,武氏果然没有再故作客套。


    她收敛了笑,注视着乌希哈,“其实,我真的有想过抱养你的。”


    还没等乌希哈反应,她立刻又道,“不过我也是真恨你和宋氏,若不是你们,我怎会流了孩儿?”


    “这件事阿玛早有定论,”乌希哈冷静道,站起身来拍拍裤子,“如果你只要说这些,恕我不奉陪。”


    是她傻了,跟恋爱脑有什么好说的。


    以四爷现在的理智,只要查到武氏,定不会再纵容她。


    青苹巴不得乌希哈早点离开,连忙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武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又吃下一块桃花糕。


    在乌希哈就要迈出院门的那一瞬间,武氏突然高声道:“就是我!”


    乌希哈猛然转身,死死盯着她。


    武氏畅快地笑着,“是我私下接近吉祥,那丫头没脑子好算计,我给她送件好衣裳,洗都没洗就上身了,老天长眼,这一回就把二格格你给染上了天花。”


    “本来我想着你总与大阿哥一同读书,只要把他染上了,不管能不能好,以福晋的性子,你和宋氏往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武氏停顿片刻,颇感遗憾道:“真可惜,你命大,侧福晋也比福晋好骗。”


    “可恨的还有钮祜禄氏,尽坏我的好事!”


    乌希哈听得浑身颤抖,“阿玛对你那么好,我们也从来不招惹你,你还不满足吗?”


    “可他说过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人!”武氏尖叫。


    “是你,你这个妖孽!”武氏指着乌希哈,“是你给四郎下了蛊,才让他变了。”


    “你死了,四郎说不定就会变回来了。”


    “至于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乌希哈气得都快炸了,声音尖锐地吼回去,“你脑子里除了‘爱情’,其他什么都没有吗?没有良知吗?没有是非对错吗?”


    四爷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武氏显然并没有。


    她表情已然扭曲,“是啊,我只有爱。”


    “我没有家世,没有权力,没有自由,如今连孩子也不能有了,十几岁进了这深宅后院,只看得到这么点大的地方,二格格你说,我该怎么活呢?”


    “像宋氏和耿氏,伏低做小,摇尾乞怜,指着福晋的施舍和宽容过活吗?”


    “像侧福晋,生了那么多孩子,成天围着孩子们打转,鼓捣些没用的吃食,弘昐阿哥不还是没了,弘昀阿哥那单薄的小身板,这次大难不死,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还是像福晋,多大度多贤惠,那两年,背地里谁不笑她被一个小格格踩在头上。”


    听到这,青苹忍不住冷哼打断,“武格格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与贵人相提并论。”


    乌希哈感觉自己又被武氏说晕了。


    她仿佛能懂武氏想表达的意思,但又总觉得这其中逻辑说不通。


    听武氏的口气,竟是在可怜其他女眷不成?


    但这明明是她的受宠造成的。


    还是说,这是胜利者的傲慢和炫耀?


    武氏继续笑,“我当然记得,我只是宫女出身,被贵人随手赏赐的小格格。”


    “爷爱我,我当然只能受着,我既然受了,就要死死地占着!”


    “那时候我多风光啊……”武氏闭上回想,再睁开时,眼神已被疯狂占据,“我只有他给我的爱!”


    “他是男人,是皇阿哥,他说过的话就该做到!”


    “他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呢?他答应过我的!”


    “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他,”武氏低吼着,“什么妻妾和睦,都是假的,她们不妒忌,是因为她们根本不爱他,只有我!”


    乌希哈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爷不需要你的爱!”四爷冷酷的声音在乌希哈耳边响起,“爷当初能给你多少,自然也能通通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刘若英的一首老歌——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第37章 便当了


    武氏痴痴地看着四爷越发因为冷漠显得越发俊美的脸, “四郎,你终于肯见我了?”


    四爷先检查了下乌希哈,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方才对武氏淡淡道:“你既然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今日便是最后一面了。”


    语中杀意并未遮掩。


    “最后一面,呵呵……”武氏凄婉自艾, “果真是郎心如铁, 无可转圜么?”


    四爷露面后, 武氏的那股子疯劲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


    但他今日既已确认了武氏是暗害两个孩子之人, 便再容不下她了。


    “爷给过你机会的,”四爷看她的眼神复杂,最深处还藏着几分情意与惋惜,“爷说过, 只要你安分守己,爷还是会一直宠爱你,让你锦衣玉食, 荣华富贵。”


    “可我为什么要乖乖认命?!我认命了, 福晋和侧福晋她们会放过我吗?”


    “冥顽不灵!”四爷怒喝,“你还要攀扯他人到什么时候?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武氏嘶声反问:“咎由自取又如何,我不该为自己争取吗?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四爷发现武氏已经为爱魔怔了。


    他被那个“四爷”压制在身体里的时候, 知道这种感觉, 旁人说得再多, 她也听不进去。


    他神色恢复冷漠,“多说无益,你既已认罪, 便该知晓会落得什么下场。”


    四爷叫了一声“苏培盛”, 后者从院门外小跑进来。


    顾及乌希哈还在, 四爷没有明说“赐死”之类的词句,只是道:“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爷会给你一个体面。”


    从四爷来后,乌希哈便不发一言,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应该高兴才是,四爷摆脱了恋爱脑,武氏恶有恶报。


    但乌希哈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报仇或是打脸的快感。


    看出四爷的去意,武氏五官抽动,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回归正常。


    她理了理发髻,又将衣襟裙摆抚摸平整,对四爷盈盈拜下,“是妾妄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今既闻君有他意,便只能相决绝,缘尽于此了。”


    她起身,望着四爷出神,“我本想,你若不能爱我一生,恨我一世也是好的。”


    她又看向四爷怀里的乌希哈,“可惜啊,她命大,又逃过一次。”


    乌希哈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四爷忽然面露惊色,大手捂住乌希哈的眼睛,把她的头紧紧摁在怀里。


    视野被遮掩前的最后一瞬,乌希哈看见鲜红色的血从武氏的眼眶、鼻孔和口中流出来。


    “如果如今才是真正的你,她是贵人、福星,那或许,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妖孽吧……”


    几不可闻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武氏的身体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从此,再无声息。


    ……


    武氏死了。


    在向乌希哈和四爷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服毒自尽。


    乌希哈知道,她不是畏罪自杀,而是给自己的爱情殉葬。


    毒就下在那盘桃花糕里,武氏算好了剂量和大致发作时间,给自己策划了一场自以为盛大的谢幕。


    四爷知晓后一阵后怕,万幸乌希哈打心底排斥武氏,没相信她的“试毒”,没叫她第二次算计到。


    乌希哈却认为她成功了。


    比起带乌希哈同归于尽,武氏更想的是让四爷一直把她记在心里。


    不管是爱,亦或是恨。


    乌希哈觉得,四爷和她未来几年、几十年,甚至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武氏的血明明在远处,却又仿佛在她眼前,绽开大片大片的赤色花朵。


    四爷感受到怀里的女儿不停颤抖,把善后事宜交给苏培盛,将她抱紧,大步离开这方不祥之地。


    四爷先带乌希哈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将乌希哈放在软塌上,看她眼神满是惶恐,蹲下身,一手顺着她的背脊拍抚安慰。


    “是阿玛不好,不怕,不怕了啊。”


    乌希哈嘴巴张合,“可是武格格……”


    四爷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是对差点遭武氏毒害的后怕,道:“以后没有武格格了,有阿玛在,不会让别人再伤害到乌希哈。”


    “可是……”


    可是什么呢?


    乌希哈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武氏害她和弘昀染病,害吉祥和其他人死去,是罪有应得,乌希哈对这点毫无疑问。


    刚刚又差点遭了她的毒手,乌希哈只想说一句“该”。


    但心里还是闷得难受。


    大概就是后怕吧。


    四爷摸摸她的头,“阿玛让人给你熬一碗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乌希哈点头,靠回四爷怀中,手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四爷继续轻拍她的背。


    大惊大怒最耗心神,还没等安神汤送到,乌希哈就在四爷怀里昏睡过去。


    ……


    乌希哈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口。


    有?????个白影,隐约在飘来荡去,伴随着忽远忽近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出现?


    ——你不应该理解我吗?


    ——你为什么没有死?!


    乌希哈不停地摇头。


    她不想,她没有。


    “乌希哈,乌希哈?”


    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身体被摇晃着。


    乌希哈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入目一片昏暗,只有几点烛光,乌希哈看到一张面目不清的脸在眼前放大。


    乌希哈尖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他,翻身爬到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她感觉到自己被隔着被子拍了拍,略显沉闷的声音传入耳朵,“乌希哈,是阿玛。”


    “出来,别闷坏了。”


    乌希哈仔细分辨了下,确实是四爷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发现屋子里亮堂了许多。


    不只四爷在,苏培盛和青苹各举着一盏灯候在床边。


    四爷换了身藏青色的常服,方才又背着光,才让乌希哈被吓着了。


    乌希哈做了几个深呼吸,从被子里钻出来。


    四爷熟练地揽过她,“现在戌时刚过,这个点醒了,可是饿了?”


    他不提还好,一说,乌希哈的肚子立刻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青苹立刻端了一碗温热的牛乳粥来,四爷亲自拿勺喂她。


    小半碗下肚,乌希哈方觉整个人暖和了过来,心神稍定。


    四爷问她:“阿玛送你回你额娘那?或者去南院,跟你大姐姐一起睡?”


    乌希哈这才发现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远处的书桌上摆了两叠公文,看样子四爷在这儿守了她大半天。


    她摇头,“谢谢阿玛,今天我想自己睡。”


    武氏出事,后院应该很快就都会知晓。


    乌希哈能想到宋氏与其他人会怎么安慰她,无非是武氏不守本分,自取灭亡。


    她并不怜悯武氏。


    虽然瞥见武氏死状,难免惊吓,但也不至于害怕得噩梦连连。


    她只是莫名觉得压抑,几乎喘不过气来。


    乌希哈见四爷没有任何不耐,大着胆子问,“阿玛能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四爷点头。


    乌希哈又得寸进尺,“我想去外面荡秋千。”


    “那阿玛给你推秋千。”


    青苹和苏培盛各拿来厚实的外衫披风给二人穿好。


    四爷又给乌希哈加了件薄棉袄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才抱着她出门。


    院中的秋千是上次从热河回来后,四爷让人特意给她搭的,平日里乌希哈有事没事就喜欢荡一荡。


    但在晚上荡,被四爷推着,还是第一次。


    苏培盛和青苹自觉走到远处,不打扰父女二人。


    十一月的冬夜很凉,不过今日无云,乌希哈抬头,入目是一片星空,璀璨闪烁,竟是她穿来后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象。


    身后四爷动作缓慢却坚定,仿佛给女儿推秋千也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乌希哈不自觉地晃起了脚。


    轻风吹过,心里的郁结一点点被吹散开。


    “阿玛,你说,人死后还有来生么?还是会变成星星?”


    “阿玛也不晓得,”四爷忽然想起他罹患时疫、濒死时做过的一个模糊的梦,“不过前世今生,人总有来处归途。”


    “那就是有的吧。”乌希哈自问自答。


    她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那我下辈子想投胎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有很高很高的楼,人可以在天上飞。”


    乌希哈想念现代了。


    想念各种高科技,想念智能手机。


    四爷笑了笑,“说不定乌希哈就是小仙子,这辈子纡尊降贵下凡,来帮阿玛的。”


    也许是憋了太久,身后的四爷又太可靠,乌希哈忽然大胆起来。


    “阿玛你知道吗,在那个仙界,女孩也能和男孩一样,上学,工作,不是非得把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成不成亲,生不生孩子都是自由,也没有主子奴才、高低贵贱,对了,还一夫一妻!”


    原来她最想念的,还是现代自由的空气。


    乌希哈忽然愣住。


    她终于知道今天困扰着她、压抑着她的是什么。


    如果武氏出生在现代,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不得不在后院中与其他女人争抢四爷的宠爱,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极端的路了?


    她那时候想跟武氏说的,是“错的是这个时代”吗?


    但武氏确实自己犯了错。


    害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也是现代社会教给她的平等。


    四爷没有斥责乌希哈的妄言,沉默许久,摸了摸她的头,“那仙界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


    乌希哈又问:“阿玛,你真的爱过武格格么?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许是此情此景太适合敞开心扉,四爷对乌希哈坦诚,对己坦诚,“爱过。”


    “为她魂牵梦萦,牵肠挂肚,除她之外再看不进别人。”


    曾经的“四爷”就是这么做的。


    而他与“四爷”通感,感受过那种澎湃的心情。


    “阿玛,你难受么?你会记得她么?”


    “会。”四爷叹息,“阿玛曾经对不起你们,后来食言,或许也对不起她。但阿玛没法原谅她对你和弘昀的伤害,就算她今日不自戕,阿玛也会处置了她。”


    他知晓女儿心思单纯,怕她因武氏之死自责,又道:“乌希哈,她的死与你无关,不要为了别人的过错责怪自己。”


    乌希哈点头,“她这么坏,我也不会原谅她。”


    如果武氏没做那些伤害无辜者的事,乌希哈或许至少不会像旁人一样,抨击她对“一生一世一双人”妄念。


    接着,她小大人般感慨着,“‘真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太可怕了,我以后不想要。”


    上辈子她就没谈过恋爱,穿来后更是被武氏和“四爷”弄出了心理阴影。


    四爷却是不赞同道:“若得倾心相爱之人,体味其中酸甜苦辣,本当是幸事。”


    “但伤害他人,不应当。伤害自己,不值得。”


    四爷低下身,对上着乌希哈似懂非懂的眼神,笃定道:“别害怕,乌希哈。你和武格格不一样。”


    “虽然这里不是你说的‘仙界’,但你有阿玛,有额娘,有哥哥姐姐们,我们都会好好护着你长大。”


    “更重要的是,乌希哈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四爷本还想说,待她长大以后,给她寻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婿,让她子孙满堂,福寿双全。


    但他想到乌希哈方才所言,又思及宗室女抚蒙的旧例,便没说出口,而是暗暗记在心中。


    四爷重新抱起她,“早些休息,万事都有阿玛在。”


    乌希哈“嗯”了一声。


    虽然穿越非她所愿,但成为这样的四爷的女儿,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


    武氏的消失,除了一些嘴碎下人的暗中议论,似乎没有给后院带来任何波澜。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初五,京城飘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乌希哈的生辰到了。


    作者有话说:


    武氏个人是可恨的、可怕的,但是封建社会对整个女性群体来说是可悲的。


    两者有必然关联,但是也不能简单等同。


    所以清朝真的不好!祝大家不要清穿!


    什么我为什么要写清穿?当然是因为隔壁33万字都苟不到v线(狗头)


    开玩笑啦我还是超~级爱女鹅,努力给大家写本不太一样的快乐清穿吧=3=


    爱情没有错,但是不要因为爱情失去自我,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这个道理在现在也是的!


    给女鹅过个生日开心一下!


    第38章 生日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久。


    乌希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翻身,挪动着转了小半圈,把头探出床外, 看向摆在角落里西洋钟。


    居然已经十点了!


    她睡过头了!


    想到迟到后要被罚的功课,乌希哈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 大喊着青苹的名字。


    “格格醒了?”青苹进门来, 身后跟着捧着衣裳的黄桃。


    乌希哈就要下床, “今日怎么不喊我?”


    按照四爷给她定下的规矩, 早上七点就该起床了。


    “格格莫急,仔细别着了凉。”青苹把她摁回到被子里。


    黄桃把手上衣物放在暖炉上烘烤,笑道:“格格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爷早就说了,今日功课都免了。”


    乌希哈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过生日啊。


    她想起来四爷前几天好像提过一嘴。


    乌希哈上辈子是孤儿, 身份证上填的是她进孤儿院的日子,具体出生日期不祥,大家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穿过来后, 头几年她和宋氏都是小透明, 生辰这天宋氏会想办法给她弄一碗加了蛋的长寿面,多的也没了。


    去年四爷刚刚恢复正常,年底府里又是最忙乱的时候, 也无人为乌希哈操办。


    所以乌希哈对自己过生日这件事, 一直没什么期待感。


    她更喜欢给给弘昀他们过生辰, 喜欢他们在看到她鼓捣出来的小花样时,惊喜高兴的模样。


    青苹服侍乌希哈换衣,是一身她没见过的袄子。


    大红锦缎做底, 用金线绣着大小不一、但都圆滚滚胖乎乎的葫芦, 领口、衣襟、袖口、裙边都镶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


    乌希哈换好衣服, 青苹又给她梳了个有点像大人的小一字头,簪上几朵造型可爱的红宝石珠花。


    小孩儿面嫩,不需要任何妆容修饰,乌希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就是福娃本娃。


    最后穿上与衣裳配套的小绣鞋,戴上一个颇有分量的八宝长命锁,乌希哈完成了出生至今最隆重的一身打扮。


    青苹给她介绍:“衣裳是侧福晋亲手做的,说是谢谢格格上回对二阿哥的照顾。”


    听了这话,乌希哈原本扬起的嘴角立刻落下。


    在听青苹后来说到头面是福晋赏的,长命锁是四爷开了私库特地挑的,乌希哈也不见高兴。


    “爷一大早就出府忙公务了,交代过奴婢,今日怎么过,随格格高兴。”


    听闻四爷不在,乌希哈心里有点小失落。


    她甩甩头道:“那我们去额娘那吧,她一定准备好了等着我呢。”


    穿过后院时,她有想过要不要邀请李氏她们,还有最近感情突飞猛进的钮祜禄氏。


    但乌希哈想起弘昀的那场病,只觉无颜进南院。


    宋氏果然如乌希哈所想,早就备好了香喷喷的长寿面等她到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箱子各院送来的礼物,和一个四寸的小蛋糕,一看就是李氏的手笔。


    今年的生日规格,已经实现了质的飞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这一套流程是乌希哈前年给玉录玳过生日的时候搞的,宋氏如今也学了来。


    乌希哈第一次听青苹唱歌,居然很不错!


    黄桃声音洪亮,就是有些走调。


    等她吹完了蜡烛,宋氏摸摸她的头,满足笑道:“额娘的乌希哈一岁了,以后要好好长大。”


    乌希哈愣了愣,宋氏是口误了吗?


    异常还不仅如此。


    乌希哈今日起得晚,没用早点,腹中饥饿,本想捧着面碗大快朵颐,却被宋氏拦住了,蛋糕也只让她吃了两口意思意思。


    “留着些肚子,跟额娘来。”


    宋氏牵着乌希哈来到了南院。


    乌希哈光是踏过院门,心里就虚得发慌。


    她看见夏天他们常坐在一起乘凉的小棚下,李氏带着玉录玳、还有弘昀和弘时,正等着母女二人到来。


    当中稍大一些的蛋糕插着两支蜡烛。


    乌希哈隐约猜到了什么,听着他们又给她唱了一遍生日快乐歌。


    李氏抱了抱她,“乌希哈两岁了,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哦!”


    乌希哈忽然绷不住,流出了泪。


    她带着哭腔向李氏认错:“李额娘对不起,上次二哥染病,其实是我,是我……”


    李氏捂住她的嘴巴,另一边玉录玳拿帕子给她擦泪。


    最后弘昀走过来,笑着掐了一把她的脸,“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你什么呢?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哥哥的救命恩人了?”


    乌希哈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们。


    李氏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摇了摇头。


    她知道了。


    但她没有怪她,眼神里的疼爱一如既往。


    乌希哈又去看玉录玳,见她对他们所言并无任何好奇之色,料想也是知道的。


    乌希哈抽噎着说“谢谢”。


    她虔诚地许下心愿。


    大家各分吃了一口蛋糕,乌希哈被李氏和宋氏左右牵着,带着一串人又一次转移阵地。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补过的三岁生日,是在正院。


    为她庆贺的人,多了乌拉那拉氏、弘晖、钮祜禄氏,甚至比早年宋氏更透明、和乌希哈没说过十句话的耿氏都来了,送上了各自精心准备的礼物。


    贝勒府后院成员一个不落。


    乌希哈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样的阵仗。


    除了拉不下面子的重生大佬,大合唱版生日快乐歌响起。


    弘晖代表大家送上祝福,“恭喜二妹妹三岁了。”


    “以前是大哥不够关心你,二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大哥好吗?”他在心里,还替乌拉那拉氏曾经的旁观无为多担了一份歉意。


    乌希哈连连点头,抱住弘晖的腰,闷声道:“你是个好哥哥。”


    然后乌拉那拉氏带着大家,把乌希哈送到了四爷的主院门前。


    苏培盛早就等在门口,先给众人请安,弯下腰冲乌希哈伸出手,“格格请随奴才来吧。”


    这是要她单独进去的意思?


    乌希哈回头,疑惑地看向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轻轻推了下她,“进去吧,别让爷久等了。”


    “谢谢嫡额娘,谢谢李额娘,谢谢大家。”乌希哈面向众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她深吸了口气,没有去拉苏培盛,迈开小短腿,满怀期待与激动向里头跑去。


    对乌希哈来说,四爷的院子已经从最开始的龙潭虎穴,变得熟门熟路。


    她径直冲向书房,大声喊,“阿玛!”


    四爷果然在里头,书桌上摆着一个比之前三个都要大上数倍的蛋糕。


    他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比划,全神贯注,头也未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乌希哈不服,“今天寿星最大,阿玛阿玛阿玛阿玛!”


    她走近一看,发现他竟是在用有颜色的奶油在蛋糕面上画她的小像。


    短短几笔,就勾勒出一张憨态可掬的脸。


    “我也要画!”乌希哈看见蛋糕面上还有一大块空间,兴奋举手,“我要画一个阿玛!”


    四爷对乌希哈的提议颇感有趣,抱起她,握着她的手开始绘制。


    然而乌希哈是个手残,四爷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成功抢救自己的形象。


    最后只能勉强涂了个大号的黑影在小像旁边,然后用另一种颜色的奶油在黑影脸上写了个“四”。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工具放在一边,取来四支蜡烛插好,一一点燃。


    他和乌拉那拉氏一样,没有给她唱歌。


    乌希哈没有失望,反倒松了口气,不然她会以为四爷又崩坏了。


    四爷再次抱起乌希哈,温声道:“今天满四岁了,许个愿吧。”


    乌希哈看着四爷温和的眉眼,小心地凑上去贴了贴,“谢谢阿玛。”


    她能想到,这些都是四爷安排的。


    李氏就罢了,把她当半个女儿疼。


    但说动乌拉那拉氏陪着折腾,弘晖也做不到。


    所以只会是四爷。


    乌希哈看向摇曳明亮的烛火,不一会儿双眼就沁出了水光。


    她慢慢回想着过去的种种。


    这一年多来,刚穿越时的那种忐忑不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希哈早就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地,四处抱大腿,装乖卖傻,只为苟命。


    不仅如此,她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习惯于享受四爷和弘晖他们给予的纵容和偏爱。


    她想起今天许过的三个愿望——


    一岁,希望能和宋氏在这个朝代好好活下去。


    两岁,希望对她好的人都能健康平安。


    三岁,希望这个家能一直这样和睦,不要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那么现在——


    乌希哈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从今天开始,努力做一个对家人、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吹完蜡烛,乌希哈亲自切了一大块蛋糕给四爷,并趁他不备、胆大包天地把奶油涂到了四爷的鼻尖上。


    四爷无奈道:“就只能胡闹这一次。”


    “阿玛,您是世上最好的阿玛!”乌希哈抱住四爷,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您能帮我实现一个小小小小的愿望吗?”


    “当然可以。”


    乌希哈又问:“您能相信我吗?”


    四爷点头,“乌希哈不会撒谎骗阿玛的对不对?”


    乌希哈纠结了一小会儿,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支支吾吾道:“我听嫡额娘说,要给大姐姐、大哥和三哥种痘?”


    “他们如今大了,底子也打好了,是该种痘了。”也是防止旁人再用天花暗算孩子们。


    这个“旁人”指的不是后院女眷,而是外头的那些政敌。


    “我知道有个法子,比种痘的危险要小很多很多,能让所有人都不再得天花。”


    乌希哈感觉四爷抱着她的手臂忽然收紧,忐忑地对上他震惊的眼神,再次小心试探,“阿玛能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


    女鹅是三好学生!


    第39章 开挂了


    康熙五十年, 早春二月,雪后初晴。


    刚过了新年,春耕未至, 京郊的农庄本该人烟稀少,今年其中一处却是热闹得让人侧目。


    农庄门口支起了一口大锅,熬得浓稠喷香的米粥, 一勺勺被舀出来。


    衣着简陋的百姓们手中捧着碗, 舔着嘴唇, 刚一盛上便迫不及待地喝下, 被烫得直跳脚也不在乎。


    今天的施粥又有些特殊,喝完了不让走,而是被人领着进了边上一处三面遮挡的棚子。


    后头排队的人起初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陷阱之类的,可人进去不到一刻钟就被放出来了,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有那好奇者发问,立刻得了回答。


    “就问几个事儿,然后再在胳膊上点个小红点儿, 不疼, 就跟被蚊子叮了下差不多。”


    “里头有个贵气少爷,一个小仙童,还有个太医呢!太医说, 这小红点儿可是神仙手?????段, 点了之后, 回家长个小痘,最多也就发个低烧,好了之后, 就不会再怕天花了!”


    “你怕骗人的?人痘听说过没?那可是富贵人家才会种的!”


    “里头的贵人们仁善, 你不愿意也行, 但是愿意种的,还有一钱银子拿呢!”


    不仅有粥,还有银子!


    有见识的知道种痘是怎么回事,没读过书的,听到有银子可拿,也都跃跃欲试。


    边上还有周边农户都熟识的村正在,大声向百姓们解释:“这庄子主家,是京城四贝勒府,贝勒爷为家中小格格庆生祈福,方才施恩百姓,大家若担心的,绝不勉强,若信得过我,便进那棚子去试试。”


    村正作保,贵人也没藏头露尾,百姓们顿时信了八分。


    又听村正道:“贵人带来的痘种只够百人,如今已去一半,说不定你们想种都种不上呢!”


    还限量啊?那一定是好东西!


    几番话术叠加,百姓们不再犹豫,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候。


    乌棚内,弘晖带着平安,询问百姓的基本情况,包括姓名、年龄、籍贯、家住何处、过往病史等,以表格形式清晰明了地记录在案,以便后续统计回访。


    确认没有不适合接种的情况,就由张太医和学徒接手,进行种痘。


    “这怎么还一股酒气呢?”露出膀子正要种痘的汉子抽了抽鼻子,不解道,接着又睁大眼睛,“还凉飕飕的!”


    “这是酒精,消毒用的哦!”乌希哈在一边解释,“身上有伤口涂一涂,就不会感染发炎了。”


    医用酒精是乌希哈这次开挂的副产品。


    她穿越前还没上大学,高中读的是文科,只懂得这些比较常识性的东西,又给本届清穿女拖后腿了。


    不过想到四爷得知后的惊喜,还说什么“造福万民”“功德无量”,乌希哈骄傲挺胸。


    上学时候,她可是第一批入少先队、入团入党的优秀积极分子。


    一切为人民服务!


    汉子家中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怎么看乌希哈怎么喜欢,与她聊起天来,连种痘结束都没察觉,直到张太医不耐烦地催他走人。


    最后,就到了由乌希哈负责的、最讨人喜欢的环节——发钱!


    汉子接过红封,十分虔诚地为乌希哈送上祝福,“愿小贵人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四爷带着苏培盛在稍远的地方,看他们忙得热火朝天,面上虽不见笑,但眉眼间皆是柔和。


    今日已经是第三轮的试验了。


    去年十二月,乌希哈冒然提出“牛痘”之法,四爷没有过多地探究她究竟是从何处晓得,而是在第二日请了张太医过府研讨此事。


    对旁人,四爷的说法是“小女爱书,无意在某本古籍中翻到,拿来询问,方觉其中大有可为”。


    没有显露乌希哈的神异之处,也没磨灭她的功劳。


    牛痘和人痘原理基本一致,张太医这个专家很快就领悟理解,并从理论上认为可行。


    牛痘危险性和制苗成本都远低于人痘,适宜大面积推广,若成了,是利国利民,甚至青史留名的大善事,四爷当即决定着手证实,并邀请同样激动的张太医加入。


    四爷花了半月时间找到了合适的牛痘苗,首先在自家的几个庄子中尝试,先确认了不论预防功效如何,接种牛痘对人身体基本没有损害。


    随后,四爷又在乌希哈的要求下,找到了吉祥的老家村子。


    他并没直言试验新式痘种,而是说“行善积德,为百姓免费种人痘”。


    不久前刚经历了天花威胁的村民们十分配合。


    待这些人也接种完并康复,四爷寻到一天花病人,隔离在远郊一处小院中,以百金为悬赏,召集志愿者进入,检验最终成效。


    待收到成功的消息,饶是向来冷静的四爷,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呼“老天保佑”。


    不,应该是他的“星星”“保佑”。


    除此之外,四爷另外遣探子,在全国上下搜寻是否有“染过牛痘后免疫天花”案例。


    这三个月来,四爷一心扑在研究“牛痘”上,连年都没多少心思过,甚至还推了几件康熙想交给他办的差事。


    还好乌拉那拉氏是当过皇后的人,请安送礼、人情往来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后期四爷带上了弘晖,乌拉那拉氏听到些风声,任劳任怨地给他们做后勤。


    随着桌案上的记录与书信越叠越多,四爷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真理是客观存在的,只是有的还没被人发现、认识并总结规律。


    乌希哈提供了这么一个契机,为四爷找到了那扇隐秘的大门。


    “待下月万岁寿辰,爷将此法献上,必能叫龙颜大悦。”苏培盛见四爷心情好,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届时爷必加官进爵,奴才先给爷道贺了。”


    “封爵之事,全凭皇上好恶,强求不得。”四爷摇头,“此法大善,你瞧他们两个,再看看百姓。”


    乌希哈赤子之心自不必说,弘晖这段时日深入百姓,体味民生艰辛,成熟长进了不少。


    四爷为孩子们骄傲。


    比起还没有影子的功劳封赏,眼前的收获,也足以值得这三个月的辛苦付出。


    苏培盛懂四爷的心情,府里的孩子们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真心实意道:“二格格是天上仙童转生,菩萨心肠,日后定福泽深厚。大阿哥人品行事肖爷,前途无忧。”


    四爷低声默念,“善人善报,老天总会记着乌希哈的功德的。”


    棚内流水线工作十分高效,准备的一百份牛痘苗,很快就用完了。


    虽是冬天,乌希哈和弘晖忙得出了一身汗,这才有功夫擦一擦。


    四爷带苏培盛和几个庄头走进棚子,先对张太医道了声“辛苦”,又吩咐人端上两个瓷碗给儿女,“喝点姜汤,别着凉了。”


    乌希哈是四爷亲自喂的。


    她不喜辛辣,捏着鼻子“咕咚咚”地凶猛灌下,看得青苹和苏培盛直叫“格格慢些”。


    喂完女儿,四爷去翻阅弘晖的记录,弘晖在一边适时说明道:“这百人中,大多是周边农户,村正庄头都认得的,有十余流民,儿子便留他们在后头庄子上做活,便于之后观察,衙门那儿也会遣人告知。”


    “若还需要再检验,使些银子,这些人想必都会愿意。”


    “做得不错。”四爷拍拍弘晖的肩膀,“记得也清爽,回头再找村正和府衙核对一番,便再无疏漏了。”


    弘晖谦虚道:“当不得阿玛夸赞,这‘表格’也是二妹妹的主意。”


    突然听见自己名字的乌希哈举手,“是我是我!”


    她跑过来抱住四爷的腿,“阿玛我是不是很棒棒!”


    四爷把她抱起来,甚至还把她抛了个高高,“是,阿玛的乌希哈最棒。”


    听着乌希哈清脆的笑声,四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是他的星星,他的奇迹,他的珍宝。


    得此一世父女缘,幸甚至哉。


    ……


    进了三月,满京城的权贵之家都为准备今年的万寿节忙碌起来。


    正院里,用过了晚膳,乌拉那拉氏拿着一张单子,向四爷再三请示确认。


    “真不用给皇上备礼?妾瞧着库里那座珊瑚盆景,还有那个南海观音像也不错,空手进宫也太不合适了。”


    “这些东西,皇阿玛都见过更好的,何必再送,”四爷摇头,不赞同,“爷怎么就空手进宫了?今年的礼,是爷二十多年来最重的一份。”


    乌拉那拉氏一脸无语,“不是妾不信爷,但哪有万寿节送折子的。娘娘那要是知道了,非把妾骂一顿赶出宫不可。”


    “娘娘那儿怎么交代,爷相信福晋的本事。”四爷握住乌拉那拉氏的手,十分诚恳。


    今天弘晖也在,给四爷帮腔,劝乌拉那拉氏道:“额娘放心就是,前头的事有我和阿玛呢。”


    乌拉那拉氏把礼单往边上一放,重重叹道:“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知道帮你阿玛糊弄额娘了。”


    说着她自己又笑了起来。


    她看着弘晖日渐成长,举手投足与四爷越来越像,父子间的那种亲缘与默契不言而喻,乌拉那拉氏感慨又满足。


    哪怕年初后院钮祜禄氏与耿氏先后有孕,多半怀的就是弘历与弘昼,她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担忧或是威胁。


    反倒有种终于回归正轨的安心感。


    如今她只盼望四爷早些把亲王爵位挣回来,才好进一步谋划夺嫡大业。


    乌拉那拉氏的思绪忽然被四爷出声打断,“还有一事须得拜托福晋。”


    “爷但说无妨。”


    四爷正色道:“今年万寿,爷准备带乌希哈进宫给娘娘和皇阿玛请安。衣裳行头,规矩礼仪,就劳烦福晋多上心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要去见世面啦!


    第40章 进宫了


    这日一大早, 乌拉那拉氏传话来说,让乌希哈到正院一趟。


    后院女眷中,乌希哈对其他任何人都能没大没小、没心没肺的亲近, 包括最近因为给钮祜禄氏当小尾巴、间接熟悉起来的耿氏,?????说句团宠吉祥物不为过。


    但对乌拉那拉氏,乌希哈始终保持着十分的敬畏心。


    到了正院, 她发现李氏和玉录玳也在, 一下放松了不少。


    然而她一口气还没松完, 就从乌拉那拉氏口中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要进宫?!”乌希哈指着自己惊叫。


    乌拉那拉氏放下茶盏, 慢悠悠道,“这是爷的意思。”


    另一边玉录玳一脸为她高兴的模样,“你也该进一趟宫了。”


    李氏也道:“这可是万寿,得好好准备准备。”


    乍闻要进宫给康熙贺寿, 乌希哈有些惶恐。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熊孩子,该有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四爷和乌拉那拉氏也会看护好她。


    她上辈子还没去过故宫呢, 这回要进三百年前原汁原味的紫禁城,见识群臣朝贺的大场面,想想就有点小兴奋。


    乌希哈道:“谢阿玛、嫡额娘恩典, 我一定好好学规矩。”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头, “白嬷嬷是宫中出来的, 一应规矩她会教导你。到时候侧福晋也会一同进宫,你向来与她亲近,紧跟着她便是。”


    乌希哈问:“大姐姐也一起吗?”


    玉录玳摇头, “今年我不去。”


    李氏进宫, 不带自己女儿, 却带上乌希哈,乍然一听,乌希哈以为是自己抢了玉录玳的机会,忙道:“姐姐想去的话,我去找阿玛说,要么一起去,要么我也不去。”


    听了她孩子气的话,玉录玳“噗嗤”笑了出来。


    “我都去了那么多次了,往常偶尔也会进宫给玛嬷请安,万寿节那般场面累人得很,你就让我再在府里歇一回吧。”


    今年带乌希哈进宫,让玉录玳留在府中,四爷有两重考量,私下也向李氏母女解释过。


    一是让乌希哈正式露露脸。她此前被“四爷”忽视,从没进过宫,跟玉录玳比起来就是个小透明。


    以她的性子,就算不能一下讨得德妃和康熙的喜欢,也能留下个好印象。但她出身不高,若有玉录玳在,难免会沦为陪衬。


    二来玉录玳已然及笄,婚事四爷还没相看好,这两年还是低调些,不然康熙想起来,一个兴起指到蒙古去就不好了。


    玉录玳还开玩笑宽慰她,“你别高兴得太早,宫中规矩繁杂,贵人娘娘们的喜好和忌讳也得牢牢记着,余下时日不过半月,有得你头疼的。”


    确认玉录玳没有不悦,乌希哈放了心,听从乌拉那拉氏安排,开始了为期十天的礼仪冲刺班。


    三月十八,万寿至。


    天公作美,艳阳高照,百里无云。


    辰时初,乌希哈就被青苹和白嬷嬷从床上挖起来梳妆打扮。


    今天走的是粉色可爱风。


    全套的首饰头面自然少不了,月初白嬷嬷给乌希哈扎了耳洞,左右各三。


    当时疼得她嗷嗷叫,现在美得她嘻嘻笑。


    四爷特地嘱咐白嬷嬷,把康熙去年赏的八宝项圈给乌希哈戴上。


    因为要入宫觐见,青苹还给乌希哈上了层淡妆,让她看起来更粉嫩可爱。


    她这么捯饬一下就花了小半个时辰,听说乌拉那拉氏和李氏那儿,不到卯时就得起来准备。


    乌希哈在院里用了点糕饼垫肚,西洋钟指向八点的时候,她被送上贝勒府女眷的马车。


    今日她与乌拉那拉氏、李氏共乘一辆,四爷带着弘晖、弘昀坐另一辆,弘时也被留在府中。


    贝勒府到紫禁城约有十里路,闹市中车马慢行,途中至少得走半个时辰。


    没有青苹和白嬷嬷在,乌希哈紧靠在李氏身边。


    乌拉那拉氏正闭目养神,边上略显兴奋的气息和絮语,与车外的喧闹时不时传入耳中,她开口道:“想看就看,无碍。”


    兴奋过头的乌希哈忙道歉。


    她见乌拉那拉氏没生气,便大着胆子掀起车帘向外张望,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来往百姓披红挂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真热闹啊。”乌希哈忍不住道。


    虽不及后世繁华,但别有一番纯粹的喜庆。


    李氏在一旁道:“今年并非整寿,待到五十二年的六旬万寿,届时场面才叫大呢。”


    这个乌希哈知道,著名的千叟宴就是从康熙五十二年开始的。


    一路上,李氏给乌希哈指点了沿途不少好看好玩好吃的,听得乌希哈又是惊叹又是向往,想着改天一定要叫四爷或者弘晖带自己好好把京城玩个遍。


    过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在西华门外停下,今日贺寿的皇亲国戚和臣子都由此出入。


    宫门口有侍卫值守查验,除了乌拉那拉氏和四爷的品级能各自带个丫头太监,旁的下人都不得入宫。


    乌希哈按照之前被教导叮嘱的,下了马车后,就牢牢牵着李氏的手。


    按例,一行人先去永和宫拜见德妃,用过午膳后给太后请安,晚宴时再齐赴御殿为康熙贺寿。


    第一次踏进紫禁城,乌希哈没有欣赏到它的雄伟壮阔、巧夺天工,满脑子都是两个字。


    大,累。


    她人矮腿短,两三步才赶得上别人一步,到后来几乎是被李氏给拖着走的。


    进了永和宫的门,隐约瞧见主位上的人影轮廓,还没等四爷和乌拉那拉氏示意,乌希哈腿一软,李氏恰巧没拉住她,直接叫她向前“砰”的一下趴倒,冲上方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正要通传的大宫女愣住,满宫寂静。


    感觉到数不清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乌希哈心中泪流满面。


    她不敢抬头,只挪动着手脚,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标准的行礼,闭眼喊道:“孙女给玛嬷请安。”


    四爷忙带着妻妾和两个儿子跪下,高声给德妃请安。


    乌希哈隐约听见德妃轻笑了一声,接着叫了起。


    四爷起身后,上前一步把乌希哈抱了起来,对德妃道:“这是儿子幼女,宋氏所出,今年五岁了,很是乖巧可爱,抱来给额娘看看。”


    “我记得宋氏,”德妃点头,“还是额娘早年赐给你的。”


    她对乌希哈招了招手,“方才摔疼了没有,过来让玛嬷看看?”


    四爷将乌希哈放回到地上,鼓励地看着她。


    乌希哈吸了口气,感觉力气回来了些,小步走到德妃跟前,这回行礼无可挑剔,“孙女方才失礼,请玛嬷恕罪。”


    德妃仔细看了看她,发现乌希哈确实长得玉雪可爱,性子也不像是个闹腾的,叫了身边大宫女取来一个红玉葫芦挂坠赏她。


    乌希哈悄悄打量了下这辈子的奶奶。


    德妃毫无疑问是个美丽的女人,先后生育三子三女,今年五十有二,看起来却最多只有四十出头,保养得宜,面容慈和。


    但她能感觉到,德妃对她只是面上客套,实际并没多少喜爱。


    乌希哈并不失落,乖乖退回到李氏身边站好。


    德妃在野史小说上经常被写成与四爷对立的反派,今日一见,看起来对四爷确实不甚热情。


    那她对四爷府中一个格格生的小庶女,更没理由“一见钟情”。


    弘晖在宫中进学,德妃常常能见到,只是例行关怀几句。


    倒是弘昀上前问安时,德妃愣了好一会儿,才对四爷和李氏道:“这孩子我也有两年没见了,没想到如今长得这样好,就是太瘦了些,得好生调养,回头请太医给瞧瞧。”


    这声声句句的关怀,比方才对乌希哈可真诚多了。


    乌希哈在一边默默点头。


    谁还不是个颜控呢。


    她把自己当成摆设,听四爷和乌拉那拉氏与德妃交流,也只是说些贝勒府里的家事,不提及朝政和宫中事务。


    接下来一个时辰,十三爷和十四爷先后带着女眷孩子们到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德妃对十三爷都比对四爷热络些,更别提心肝小儿子十四爷。


    明明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十四爷在德妃眼中还是个孩子。


    她对十四福晋和两个侧福晋的嘱咐,就像是交代服侍的嬷嬷而不是儿媳,让她们务必把十四爷的每根头发丝儿都照顾得油水光滑。


    乌希哈确定自己看到乌拉那拉氏在幸灾乐祸。


    随十三爷进宫的,只有嫡福晋和兆佳氏和她所出的嫡女,看起来和乌希哈差不多大,一直害羞地半藏在父母身后。


    十四爷带的人就多了,嫡福晋,两个侧福晋,庶长子弘春、嫡子弘明,还有和嫡子同年生的两个侧福晋之女。


    光从名额分配上,足以看出三个皇子在德妃心中地位的差别。


    三家共十几号人,午膳在永和宫摆了一大桌。


    十四爷喝了两口酒,突然对四爷笑道:“四哥,弟弟怎么听说你连礼都没给皇阿玛准备,可是府中揭不开锅了,要不要弟弟支援你些?”


    “弟弟如今也是个贝勒,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可别跟弟弟客气!”


    “十三哥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章你爱我我爱你的甜蜜蜜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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