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廊前寂静, 垂帘半拢。绣着片片梨花的花帘在熹微的晨光中随着微风轻晃。
内阁红烛燃半,矮几桌上摆着的绣奁放在了桌角, 一个不稳, 掉在地上。
江柔安睁开双眼。她被掉落的声音惊醒,迷朦看着眼前。
是拔步床的内帘。原来是白色的,她觉得浅颜色容易脏, 所以换成了深黛色。
屋里的光线昏昏沉沉。什么时辰了?小双, 绿瓶她们怎么不进来叫呢。
脑袋里也是昏昏沉沉的,江柔安半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把倦怠的眼皮撑起来。
她试着坐起来, 正纳闷着,昨儿个发生的事…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可是腿脚一软,胳膊使不上劲儿。
江柔安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的胸口.前,横亘着一条胳膊。
强势牢固的把她锁在怀里。
因为是背对着床榻外面,她看不清楚身后的人,身上一寸寸起了战栗。
昨夜…
她似乎是起了高热,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撒娇不让他走。
江柔安呆住了,忘记了思考, 脑子一片空白。破碎的记忆纷纷涌上脑海,那人给她喂药,她还紧紧闭着嘴巴不吃, 最后是怎么喝下去的呢…
江柔安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试图把横亘在自己胸口下的胳膊拿走。
胳膊巍然不动。
她缩着身体, 脑袋下面硬梆梆的, 枕着那人的另一条胳膊。
滚烫的气息带着松寒清冷香味, 有规律的洒向她的脖颈后侧。
江柔安欲哭无泪。
是世叔…
她与世叔同榻而眠。这,这怎么能行呢。
可她要怎么开口把世叔叫起来?
身后的男子似有响动,柔安紧紧闭上眼睛。
她敏锐的察觉到,身后那人醒了,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胸膛更贴紧了她的脊背。
柔安紧紧闭着眼,装睡。
颈侧传来一阵清晰的湿濡感,似乎是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在贴着她。江柔安不由自主的往里面缩,可腰上桎梏她的大掌偏不让她离开。
耳朵尖儿一疼,江柔安猛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世叔…在咬她。用嘴巴。
江柔安快哭出来了,她迫不得已的睁开眼睛,战战兢兢的伸手推了身后的人几下,声音也染了哭腔:“世,世叔。”
耳朵尖儿的力气更大。她还不如不开口。
李邵修察觉她睡醒,嗯了一声。
娇软的人儿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双肩轻颤,在外面的皮肤成了粉红色。
软弱可欺。
李邵修目光沉沉,停下已经不可控制的动作,探手在怀里人儿的脑袋前摸了摸。
还好,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他的视线往下,是纤细易折的颈子,漂亮的锁骨,缠绕着一根细细的红带子。
他这个视角,能看见很多。
怀里人儿轻轻发抖,绣着鸳鸯样式儿的衣裳里面的盈满包裹住,皑皑白雪落下的一点嫣红梅花花瓣也在抖着。
李邵修决定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昨夜你发高热,一半宿未睡着,闹个不停,连药也不喝。我照顾了你许久。”
江柔安跟个鹌鹑似的把脸埋在枕头里,她丢人的抬不起脑袋来。
“你瞧瞧,这衣裳都被你弄脏了。这可是藏山那边的狐皮,一件可掷千金。”
“世叔…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所言无异,江柔安头埋的更深,羞与愧交织一齐涌上心头,就差钻到拔步床下面去了。
颈子后微痛酥麻湿濡,她不敢回过头。
只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硌着,十分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终于从榻上起身。
江柔安如释重负。
小双绿瓶鱼贯而入,捧着托盘,上面放置银双耳盆,口炉。
江柔安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面,好一会儿才羞的通红的起来,她穿上鞋袜,脚却一软,差点没有跪在地上。
小双忙扶住她:“姑娘,这是怎么了?还在发高热么?”
搀扶着江柔安坐到梳妆镜前。柔安看着镜中的自己。
双瞳剪水三分柔色,颊边透着含春粉红。一股欲说还休的姿态。
小双为江柔安梳上发髻,却瞧见姑娘如雪的颈子后侧,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红色痕迹。
小双丝毫不知情:“呀,姑娘,这处是怎么了?”
江柔安连忙摸了摸脖子遮掩,立即道:“是蚊子咬的。昨天蚊子咬的。”
小双未起疑心:“最近蚊虫多,看来房里点的香药不管用了,得去药阁里再取一点。”
她自顾自的将发髻梳理顺滑:“信王殿下不久前才走的。他对姑娘真真儿是好,苦苦照顾了姑娘半夜多呢!一直端茶倒水,我们说来近前伺候,信王殿下还不允呢,现在姑娘好了,昨天晚上可吓坏我了。”
“殿下说,姑娘身子劳累,就不用去殿里再请安了。”
江柔安只觉得脖子后侧又酥麻起来。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
军营中,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道:“今儿是怎么了?信王发了什么善心?”
旁边那个搭话:“是啊。以前都先来那么个五十圈,今儿竟然只让咱们兄弟跑了十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信王殿下许久没有这样仁慈了!今天早上我看见他站在那高台玉阶上,眉头也展开了,神清气爽的。”
“可不是。”
“先别说了,咱们兄弟几个好好练一练,争取十日后的秋猎上搏个好彩头!”
秋猎是大夏惯例。在那天,无论官族中身份高低贵贱,都可参与。纵马于青山之上,拉满箭弓,满山都是肥硕猎物。
谁在秋猎中搏得的彩头高,谁就能摘得头彩,有个好赏赐。
军营中上上下下官兵都摩拳擦掌起来。
大帐里,周时俯身看着面前的沙盘,模拟着两军交战情景。
他弄了半响,也没个头绪,干脆放手不弄了,大赖赖坐在窗前。
转头看一旁的李邵修,一手拿着本兵书,一手捏着白玉茶杯,茶香袅袅环绕,笼罩住男人的眉眼。
周时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这只老狐狸今天格外不一样呢?
“今儿个晨起,属你来的最晚。老实说,为什么?什么妖孽能把冰凉的信王殿下勾的起床迟了呢?”
李邵修只淡淡道:“家里养了只小猫儿,昨晚上认生,闹得有点厉害。”
“猫儿?”
周时想笑:“你把谁当傻子啊,就你会养猫儿?你不嫌麻烦把那猫儿脖子拧下来就不错了。”
“那我问你,那猫儿什么颜色的?”
“通体雪白,掌心是粉色的。”李邵修回答的一板一眼。
“不是吧?你来真的啊?不在府里养女人,你养个破猫儿,还通体雪白…”周时仰头哈哈大笑。
忽然察觉到一道冷薄目光,周时便不笑了:“随你的便,老古板。等什么时候那猫儿化成猫妖,勾了你的魂吸了你的血我再看热闹。”
“过几日秋猎,你准备的怎么样?”
“就那样。”
周时摇头,这位爷连着好几年了,秋猎根本没有参加过。恐怕是因为好些年前那档子事。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别总是想着那些前尘旧事。该往前看就往前看。”周时劝他,“日子总要往前过。”
“荣家最近愈发不知收敛了。听说荣威在京里仗势欺人,前不久福香楼有个身家清白的卖酒女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谁知皇帝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话音刚落,帐帘撩起,进来一人,身着虎皮甲,身形粗犷,手持圆刀,此人便是荣威将军。
荣威打眼一瞧,看见信王,哼了半声,未行礼,直直把倒一扔,坐在桌前猛灌了杯酒。
李邵修面色平淡。
旁边的小将拍着马屁:“荣将军威武,定能在秋猎中摘得头彩。”
荣威哈哈大笑:“前不久进宫,与陛下同桌用饭,皇帝陛下也是此言。”
“不像有的人,连秋猎都不参与。本将军瞧着,怕是不敢吧。”说完,把酒碗扣在桌上,抹了把嘴。
小将看见一旁的信王殿下,当即不接话了,缩着脖子保命。
这时,谷太宰进来。
谷太宰年事已高,双鬓泛白,淡青的衫子透出文人雅士风骨。他是这些将军们的师傅,如今少上战场,只做军师。荣威见谷太宰进来,不说话了,起身行礼:“师傅近来身体如何?”
谷太宰不辨神色,没有回他的礼。
他道:“《公羊论》曾言,战国时,皇帝的妻弟比弩,行事不稳,仗势欺人,见自己身份高,便偏踩旁人几脚。后来,这比弩的下场,你可知道是什么?”
荣威悻悻道:“众臣讨伐,入狱后被流放瘴地。”
他不解,谷太宰为何会提到《公羊论》,问他这个问题。后来反应过来,心里冷哼。师傅指桑骂槐说他自己忘记了身份,那也是自己有这层关系的缘由。只怕旁的人,即便想和皇家扯上关系也难。
荣威冷笑:“师傅,恐怕您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风言风语了吧?”
“害,那福香楼里的卖酒女去敲登闻鼓,着实是辱煞我了。我真的没碰她,是那贱妇找了个话头来污蔑我!”
谷太宰摇头:“公道自在人心。”
荣威将军这几日威风凛凛,在京中只差仰着脑袋走。
宫中,朱门森严。一道宫墙高大,将日暮割接成阴阳两道,乌金西坠。
太后听闻宫外荣威行径,立即将荣妃找了过来。
太后坐于高位,冷眼看着地上伏着的女子:“你便起来,哀家叫你过来,没有什么旁的事。只是你那哥哥,行事过于不稳妥。”
荣妃身着素衣,抹了抹哭花了的眼睛,姿态娇娇柔柔:“都是臣妾的错。还请母亲不要迁怒与臣妾的哥哥身上。您怎么罚臣妾都可以。”
太后厉声:“闭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这模样,在皇帝面前装一装也就罢了,摆到哀家面前哭,做给谁看?皇帝不在殿里,你我也心知肚明。”
荣妃闻言,低着头咬着牙,抬起头很是可怜:“太后娘娘,您是在说什么?”
太后心中厌烦,她久久身处宫闱之中,早就把人心看透了。荣妃这样子,完全让她失去了与荣妃交谈的兴致。她只道:“哀家不管你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只要记住,这天下,还是哀家说了算。你把你那花花肠好好收一收。”
荣妃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她说:“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要好好侍奉陛下,好好为后宫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说到这里,太后眯了眯眼睛打量荣妃,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子:“皇帝已经连着去了你宫里六天有余。今天,你告诉皇帝,你身体不适,让他去皇后宫里。”
荣妃心@泡@沫里不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点了点头:“是,臣妾知道了。”
凤栖殿安静,黑暗中,殿前点了一盏昏灯。皇后垂手站在室内等着吩咐。
言帝舒舒服服的靠在榻子上,左手拿着一串黑檀木珠子打数,右手拿着青瓷茶杯吹了吹,却没有喝。
宫殿昏黑,靠窗的炕几上面摆着枯色的矮桌,上面摆了一盆要开不开的冬青花。
打量了这屋内单调简朴的陈设,言帝摇了摇头,不快道:“你进宫也三年了,这宫殿里还是这模样。”叫人看了心里生厌。
皇后回答:“太后娘娘嘱托过臣妾,凤栖殿里的装饰不宜太过繁琐。”
言帝看着昏暗灯光下寡淡的人影,愈发不快起来,这凤栖殿又黑又空,纸包着的玻璃窗角裂了一角,似乎呼呼的漏着风,哪里有荣妃宫殿里又香又暖和的好。
言帝纳闷:“同为朕的妃嫔,怎么你就不能学一学荣妃呢?穿的跟个老太婆子似的。”
每每说这些话,皇后只会垂着脖子听训,当真是无趣极了。
屋外一个小太监咚咚咚跑进来,言帝不虞:“跑什么?”
“回陛下的话,是荣妃,荣妃…”
言帝焦急道:“荣妃怎么了?”
“荣妃娘娘她突发高热,只怕是情况危急,还请陛下快些去看看!”
言帝立即出门,撩开帘子那一瞬间,他似乎心里有点觉得过意不去,咳嗽了声,对皇后说:“你且自便吧。荣妃抱恙,朕得去看看。”
言帝走后,皇后莫名松了口气,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发呆。
—
信王府。
江柔安心烦意乱,绣好的帕子线全都缠到了一起。她把帕子拆开,又重新缠上。
小双看了眼窗外:“姑娘,时候到了。您不去殿里给信王殿下请安么?”
真是奇怪,姑娘以前都十分牵挂着请安这回事儿,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按时按点儿的去请安。寅时请早上的安礼,戌时请晚上的安礼。眼看着戌时都到了,姑娘还绣着帕子未动,小双不禁出声提醒几句。
小双又道:“殿下昨夜里照顾姑娘许久,可能累着了。姑娘,您端着这蛊银耳莲子羹去吧,也为殿下解解乏。”
想到昨夜里世叔无微不至的“照顾”,江柔安脸上发热,她扔了手里的帕子,站起身,喃喃自语:“世叔是不是没有回来呀?现在去请安…
小双笑着:“姑娘今儿怎么了?信王殿下早早就回来了,正在殿里等您呢。”
“噢,我知道了。”
江柔安双手捧着木盘,远远瞧见窗前的那抹黑色的高大剪影。她心里莫名的纠结,这汤要不要送进去。
她将信王殿下视为尊敬的长辈。
可是信王殿下又对她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
柔安捧着茶水,在殿外咬唇纠结了片刻。
王嬷嬷迎面从殿里出来,看着江柔安喜上眉梢:“姑娘来了?快进去罢,殿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是。”
柔安走进殿里,关上门。她低着头,只闷着声音:“世,世叔。我来给您请安,还有这蛊汤,请,请您喝了。”
李邵修放下手中的书,黑沉沉的双眸看着她。
“放下吧。”
“是。”
老老实实的把汤放下,柔安心里惴惴,她想着找个由头悄悄溜走,却听见李邵修道:“今日可还头疼?”
江柔安摇了摇头:“不疼了。我全都好了。”
“手腕上的伤好了?过来,我瞧瞧。”
江柔安犹豫片刻,慢吞吞走到李邵修身前,伸手让他去瞧:“好了。完全好了。”
昏黄灯下,她的皮肤愈发显得白,新愈合的伤口成了浅粉色。
纤细柔软的手掌软乎乎的,十分信任的任他捏着,仿佛丝毫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例如昨夜…
他心口发胀微疼。那些远远不够…如同隔靴搔痒。
“江柔安。”
如高山积雪缓缓消融的清冷声音响起,他叫她的名字。
“是。”柔安条件反射一般回答。
江柔安的手腕被信王握住,她能感受到粗粝指腹带着的薄茧缓缓摩擦过她新愈合的伤口。
胸腔发麻,酥酥的让柔安觉得眼晕。
那道深邃的视线,仿佛编织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令她分辨不出方向,失去思考能力。
只会徒劳的呆在网中。
李邵修未开口,盯着面前的人。心底滋生的邪魔念头再昨晚彻底生出来,昨天只是发了个芽儿,今日那萌芽便有破土而生的冲动。缠绕枝桠疯长,掩盖了一些难以明言的恶劣心思。
他暂且压抑住。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朦胧娇媚,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很快低下了头。
美人的脖颈纤细易折。
为什么信王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不开口说话?
由炙热目光编织成无形的网,牢牢将她绑住。江柔安蓦的小腿酥麻发软,脚下那张昂贵可恶的地毯绊住她的脚。
李邵修伸出胳膊揽住她。
柔软的饱满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处。
颤颤巍巍的,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她红着脸,推了几下:“世叔…”
这样陌生的信王殿下。江柔安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她无暇去细细深思,又听他问:“可以吗?柔安。”
什么可以吗?她听不懂。
信王殿下很少叫她的名字。他会手把手的教她骑马,射箭,写字,十分有耐心,对她也很好。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柔软的双唇。
江柔安怯怯仰起头,对上面前人幽邃沉默的视线。
“你愿意么?”
她很迟钝,根本不懂得其中的意思。江柔安簇着眉,眼底湿润,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又乖又蔫的低着头,视线不安的看着别处。
所以,愿意什么呢…世叔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无声的沉默等同于默认与放纵。
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压下来,唇角被冰凉的东西贴着,她浑身发软。
松寒气息一改往日的冰凉,反而炙热而强势。低头轻轻的贴了一下,动作中含着珍视,像是在对待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平和温柔。
这样的话…
她心里刚刚松了半口气。
继而她的下巴被牢牢掐住,仿佛两军交战,对方攻城夺地,强势直入,霸道的夺取了她所有的全部,包括本来就稀薄的空气。腿软了三分,实在失了力气,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被吮走了。
——
平日里隐忍渴望的东西,一旦沾染到丝毫甜头,犹如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炙热,湿濡,纠缠。
近乎蛮横的侵占,毫不留情的抢夺了一切。
似乎是压抑许久的念头找到裂缝,不再隐忍。
强者会占有,而弱者只能承受。
她完全没有力气,身体软伏在信王殿下身前,被掐住腰,堪堪仰着脖子,脖颈柔软的划出一道弧度。
“呜…”
她没了氧气,头脑更加昏昏沉沉,终于被松开。
求生的本能让江柔安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柔软的菟丝花甚至失去了攀附虬枝的能力。
信王搂着她,摩挲着掌中触感。
他替她擦了擦潮湿的唇角,声音温和如水:“柔安,你得多加锻炼了,身子这样弱,怎么能行?”
她的唇不知道怎么了,微微肿着,鲜艳娇软。
江柔安别过头,她不好意思极了,垂着脑袋怎么都不说话。
原来信王问她愿不愿意,是这个意思。
可她根本没有时间来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明白。
柔安的身旁没有母亲,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她记得,府上有掌事丫鬟出嫁之前,那娘亲嬷嬷和丫鬟说了许久的话。
柔安在旁边免不了听了几句话,那老嬷嬷说,嫁到夫婿家要学着忍耐,学着如何与婆婆相处。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与夫婿之间的男女之情…
柔安那会儿年幼,好奇问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老嬷嬷却笑着:“姑娘还小呢,听不得这些话。您快先把耳朵捂上。”
说完,就伏在即将出阁的小丫鬟耳边,说了些什么。小丫鬟的脸霎时间红透了,羞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江柔安微微不解。她心思单纯,如同一张白纸,不通人情世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包括现在。
灯下,柔安被高大的男子拥在怀里疼爱。
直觉告诉她,应该惧怕。可她的心底又十分信任李邵修,她的世叔不会害她的。
她的眼底弥漫出朦胧雾气,两只白皙胳膊无助的攀附着男人的肩头。
他觊觎已久的香甜蜜桃,终于被自己吃到腹中。
只是光尝了个甜头,腹中饥饿的感觉在品尝着甜美香气之后,不减反增,叫嚣着高高扬起头颅。
叫嚣着,吃了她,吃了她。
太痛苦了。李邵修心想。
“昨夜照料你许久,本殿确实有些累了。这便当做你的谢礼。”
想起李邵修昨晚的照料,江柔安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好意思把照料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呢,他明明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咬着唇不说话。
嘴唇还微微酥麻着,泛着粉润的色泽。
李邵修微微心疼,一只手掐着下巴,把那可怜的唇从牙齿下解救出来。
不够。远远不够。
—
小双点了灯,收拾了帕子,将绣奁整理干净,把矮几上的团粉靠背换了个颜色。
“姑娘,今天去请安怎得这么晚才回来?殿下又让您抄字了么?”
以往去请安,除了抄书的时候,姑娘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今儿为何那么晚。请安请了半天。
小双未曾注意,在塌前捧着本书的柔安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肿着,如同上了唇脂一般娇艳。
“嗯。抄了一会儿书…就有点晚了。”
江柔安低声开口,一说话,嗓子也发软,嗓音软绵绵的不成体统。她堪堪抬起脸庞,看着镜中的自己。
双腿也不受控制的打颤。
回来的路上,她几乎都走不动了,在朱廊倚靠了半会儿,又羞又恼。
那还是高高在上,一向清冷自持的信王么?他的行径让她不解。
塌前摆着的玉金玻璃瓶里前两天刚放了几只红白相间的锦鲤,在碧绿漂浮的水草之间欢快游动。
窗前矮矮的美人榻上。江柔安的视线落在殿前飘忽不定的拢帘上。她被迫着半张着嘴,连舌尖都是酥.麻的。
她感觉自己要被嚼.碎了。
粗粝的东西牢牢的包裹着。江柔安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酸麻不已,就像被什么野蛮的兽类之物啃咬一般。
那人偏偏捏着下巴,叫她要专心。
专心?她要怎么专心?逐渐缺氧,如同一条被打捞出来的可怜金鱼任人宰割。
信王擦干净了她的眼泪,她说要走,他还不允许。
以至于最后,过了好久才放她出来。
江柔安不再深想。她的脸越烧越红。
“小双,我想歇了。”
小双心大,哪里察觉到主子身上的异样。她麻利的打来热水,伺候着江柔安洗了脸,替她更换衣裳的时候微有些惊讶,狐疑的看了一眼姑娘身上穿的衣裳。里面绣了一对彩凤鸳鸯的红色小衣裳皱皱巴巴的,外头那层薄纱怎得没了?
“咦,姑娘,您小衣裳外头那层呢?我记得是件白色的镶着兰花的衣裙呀?”
江柔安一霎那脸红了又白,她的衣裳…从殿里被放出来那会儿,她跟逃跑似的,哪里还记得她的衣裳在何处…
“小双,怕是你记错了。今天我没有穿外头那层。”
小双挠了挠脑袋:“咦。是吗。”
听江柔安这样说,小双也不再怀疑,换上了里襟后,熄灭了灯。
“姑娘,我为您点上香了,这样没有蚊子咬。我看您胸口那块儿又红了一片,这蚊子也忒坏了,光盯着软肉咬。没事,今儿晚上的香料加的足足的,保证没有蚊子再咬您了。”
还好灭了灯。
江柔安脸埋在床上,那些记忆如潮水般纷涌而来,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在何方,只是微微发颤的双腿在无时无刻提醒她刚才的遭遇。
胸口也涨涨的。柔安捂住耳朵,扯着被子蒙上眼。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魔咒一般盘旋在耳边。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她讨厌信王殿下么?并不。
信王殿下是阿公之外她最信任最依赖的长辈。
可是如今这样…
江柔安微叹,她心底只把他当做身份尊贵的世叔的。
拿被子捂住脑袋,江柔安羞红了脸,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第二日天未放晴,雨势反而有愈发大了的趋势。
信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青色轿子,马夫披着蓑衣在门前等待。
小双收了伞,甩干净雨水。她飞快跑到廊前,推开侧阁门,心里纳闷,姑娘实在是愈发懒怠了,昨天晚上请安就没按时去,今儿早上这是又不去了吗?
可一打开门,竟看见姑娘坐在窗前发呆,似乎早就醒了。
小双拿襟怕擦拭自己淋湿了的肩膀:“姑娘,我还以为雨天您没醒呢。您醒了怎么不去叫我呀?您赶紧洗洗脸,收拾打扮一番,到请安的时辰了。”
江柔安抬眼瞧她:“小双,我…”
小双歪头:“姑娘怎么了?是因为下雨不想去请安了吗?您前几天还说了,请安这种事情不能懒,不能拖。这才过了几天就说话不算话了呀。”
“不过也没事。信王殿下对姑娘您那么好,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江柔安欲言又止:“我…”
话音未落,王嬷嬷走进来。脸上喜笑颜开:“姑娘,快些收拾收拾吧。马车在门前等您呢,殿下说是您来府上也有许久了,怕是思念江老将军。于是叫了马车,让您回家一趟探望。”
江柔安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站起来,难以置信惊喜道:“真的!世叔允我回去?”
虽说同在汴京,可信王府在北城,将军府在另一方位的南城,离得一点都不近,光马车来回便需要两个时辰。况且近日雨水多,路上泥泞难走,一来一回怕是得花上四个时辰。
想到阿公,柔安百转千回的心里立即变得柔软。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她撑伞走到廊前,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犹豫开口:“嬷嬷,世叔与我一同回去吗?”
王嬷嬷摇头:“信王殿下事务繁忙,抽不出空。姑娘先自己回去。”
闻言,江柔安默默松了口气似的:“多谢嬷嬷,替我转告世叔,多谢世叔。”
马车经过竹林,在泥泞路上前行。滴落的雨水啪嗒落在轿帘上。
江柔安看着风吹动的帘子,手中紧紧攥着一方帕子。前不久,在阿公身边照料的周伯来了信,说阿公身上的旧疾总算好了,身上只有些风寒咳嗽。还说柔安要在信王府里好好住着,勿要担心旁的。
江柔安深深叹息,阿公是她唯一的亲人,又如何不叫她担忧挂念呢?她一走便是四个月,也不知道阿公的病是不是真好了,大奶奶脾气刁钻古怪,有没有苛责阿公…
归心似箭,这一路愈发难捱。
终于,熟悉的“将军府”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朱红的大门年久失修,斑驳潮湿的红漆掉落在门前地上。
门口站着两个中年人向路口张望,一个是江家大奶奶王香云,一个是江家大爷。
虽然非常不想面对他们二人,但柔安还是下车。
王香云看见江柔安下车,眼睛牢牢盯着身后那顶昂贵的马车轿子,希望能看见信王,也好跟着沾点儿贵气。信王殿下虽然说命格不好吧,但好歹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又权倾朝野,江家若是能攀上信王跟着沾点光就好了。
可看了半天,马车再没人下来。
王香云立刻皱眉不满:“只有你一个人回来的?信王呢?”
江柔安道:“信王殿下朝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王香云脸上堆积的笑容立即没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柔安一眼。也是,这个便宜丫头又多大的脸面啊?能让信王同她一起回来。只怕是在信王府里讨生活的日子不好过。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叫信王殿下牵挂呢。
旁边江大爷早就说不出话来了,眼睛死死盯着江柔安看。心里懊恼,这姑娘,几个月不见,又是另一番模样儿了,发育的可真好,该细的地方细,该大的地方大,真真儿是后悔几个月前失手,要不然这小丫头片子早就成他的了。
似乎料到了丈夫脑海中的龌龊想法,王香云狠狠把门一关,“啪”的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进去!”
没有理会这对夫妻,江柔安穿过朱廊疾步走向朗廷。
朗廷阁前,老将军微微佝偻着身躯站在门边,慈爱的目光穿过雨幕,见到她便笑了:“柔安。莫急。”
江柔安手里的伞扔在地上,声音颤抖:“阿公…外面风大,您快去里面。”
“阿公不怕。柔安,这些日子过的如何?阿公怎么都瞧着你瘦了?”
柔安眼底蓄满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她嗓子发酸:“我过的很好。阿公,信王殿下他待我很好。信王府里金贵,吃食用具一应俱全,府里的嬷嬷也待我很好…”
她哭着扑到老将军膝前:“我只是很想您,很牵挂您。”
“阿公也很好。”老将军笑着抚摸着江柔安的脑袋,就像她还在小时候一样。“柔安莫要牵挂我,在府里好好住着…”
祖孙两个说了好一会儿话。江柔安打量着朗廷阁,发现阿公很喜欢的那扇梨花博古架不见踪影,阿公告老还乡后经常在那架子上放些古董漆瓶。江柔安问周伯:“那边的梨花架子呢?”
周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前不久大爷去外面,不知道在哪里输了人。那群人来府里抢夺一番,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江柔安觉得生气:“真是欺人太甚,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将军府吗?大爷输了的钱,怎么不叫大爷去还?”
“是大爷输钱在先…”
江柔安心疼不已,江家大爷好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连累阿公。
老将军摇了摇头:“人老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碍事的。柔安,我叫厨房炖了你最爱吃的八宝鸭,一会儿你便解解馋。阿公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江柔安点了点头。那会儿她喜欢吃八宝鸭,阿公就经常偷偷做给她吃,这种事情不能叫大奶奶发现,要不然又要说嘴。
江柔安心中莫名想到,那会儿若是世叔在她旁边就好了。世叔定会毫不犹豫的偏袒她。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江柔安摇了摇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
周伯道:“姑娘,柳安阁里面的嬷嬷前不久收拾了屋子,您之前的衣裳还都在呢。趁着午膳前,您可以先回柳安阁看看,有什么用的再带走一些。”
江柔安说是。
将军府一点儿都没有变。破旧,衰落,朱红的回廊也落了漆,颜色灰扑扑,庭前的池塘已经干涸,残荷上停了只蜻蜓。
江柔安走到柳安阁时,在回廊拐角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她脚步一顿,立即想转头离开。
江慎叫住她:“柔安。”
“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声抱歉。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都懂事了。我还欠你几句话,能不能停下听我说几句?”
料到她会来,江慎似乎早就等在这里。
江柔安别开眼。
她幼年时候的噩梦之一,便来自江慎。
江柔安怕黑,江慎骗她说夫子要晚间听学,哄骗着把她锁在了后面漆黑的柴房。她哭了一夜,苦苦哀求,第二天中午周伯才找到她。
上书塾时柔安脑子笨,转的不快,江慎便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今天扔了她的笔,第二天又撕了她的书,她只能一边哭一边重新抄写。
这些小事数不胜数。后来他们长大了,那日江柔安经过假山要给阿公请安,听见江慎和几个纨绔子弟在假山另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她那模样生的倒是不赖…小腰细的,走路一扭一扭的,还不是存心勾引人呢?”
“是啊。怕不是勾引你呢吧?江慎。”
“肯定是。江慎在书塾里颇受欢迎。那江柔安心眼儿可真多。不过长的也是真漂亮,比那青楼花魁还漂亮清纯,不知道在榻上弄弄是何等滋味…要我说,你找个时候试试?我这儿有那种药…用在女子身上可叫对方失去心智,让摆成什么样儿就摆成什么样儿。”
那些人哈哈大笑,假山另一边的江柔安如坠冰窟,全身发冷,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强迫不自己去听那些污言秽语。
第26章 江府
如珍似宝
思及此处, 江柔安浑身发冷,她死死攥着帕子, 脸色苍白。
江慎吐掉嘴里吊着的狗尾巴草, 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当初有很多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在这里和你说一声抱歉,希望不会太晚…”
看着面前苍白的脸色, 江慎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这样对你说, 是么?”
江慎不由得联想到幼时,那只被送给别人的波斯兔。
既然得不到, 还不如毁掉。他连夜将兔子抢夺了回来, 剥了那兔子的皮,冷笑着看着兔子流了一整夜的鲜血,直到血流干了死掉。
江慎本露出阴暗的神情,伸出手揪住面前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死死扼住柔安的脖颈。
“怎么?住进信王府里,你就飞上高枝儿了?”
江柔安挣扎:“放手!放开我!”
可男女差异天生有别,江慎犹如毒舌吐出芯子,攀附在柔安耳边:“你这不知羞耻的淫.妇…”
柔安娇嫩的唇下有微肿的痕迹, 江慎目眦欲裂:“说着些什么清清白白的举动,还不是扭头就和人滚到榻上了?恩?”
“我没有…”
两串泪花滚落, 江柔安脸上粉红,胸口起起伏伏,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怜悯, 江慎居高临下打量她, 语气恶毒:“早知道是这样, 你在将军府时我就应该要了你…”
“你, 你放开…”
面前人楚楚可怜的哀求, 江慎心底丝毫无愧疚,愈睁愈大的瞳孔透露出一丝快.感,他逼近她:“怎么,你要求我是么,好妹妹…”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揪住江慎的衣领,一把将他扯向身后,江家大爷目瞪口呆,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抬手甩在江慎脸上,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表忠心:“当着信王殿下的面,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滚开!”
因为缺氧,江柔安浑身发抖,听见“信王殿下”这四个字,犹如无家可归的幼雀看见巢穴,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面旁,双眸含泪,颤抖着躲到信王的身后。
李邵修嘴角带着丝笑,虽然在笑,可眼底冰凉的能将人撕碎。他漫不经心努了努下巴:“这个人,怎么办?”
江家大爷两股战战,看了一眼脸上有五个鲜红指印,被打得嘴角流出鲜血的江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您饶命。卑职教子无方,叫殿下您看了笑话…”
“大夏律法。猥亵女子,接连包庇之罪,罪不可赦,按律法可当斩。”
“两条路。一,你们一家人入刑司。”
不咸不淡的声音使江家大爷浑身一惊,背上的冷汗渗出,软了骨头,刑司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骨头,进去了以后半条命都没了!
“第二条路。让他自己投刑司入狱。”
“这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江家大爷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信王,毫不犹豫的选出答案:“我选第二条,第二条。”
李邵修淡笑:“很好。”
他的目光凝在江慎的脸上。
疯狗一样的青年明明跪在地上,还敢直视他的眼睛。
“江慎,是么?你觉得,柔安是你能随便碰的么?”
江慎忿忿不平的抬起头想要辩驳两句,生怕儿子连累到自己的江家大爷一脚踹到他脸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疯子!你还想怎么样?嫌你的老爹没有和你一起入刑司么?!给老子闭嘴!”
是嫌活的命不够长么?
王香云瞧见江慎跪在地上也没多说什么,只要她自己的孩子没事就成,哪里还顾得上府里姨娘的庶子?何况是这个一向阴森的庶子。
在一群人各怀心思的视线里,李邵修微微垂头,打量了柔安的脖颈,掏出帕子来,温柔的亲自替她擦拭,仿佛颈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高大的男子面容俊美,玉冠在阳光下折射出纯白的纹理,而依附男子的少女面容娇俏,泛红的眼底有湿濡泪痕,仿佛找到了最亲近的人一般,微微向他倾斜倚靠。
众人离开,偌大空旷的院子中央,江慎目光放空,嘴角含血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高处湛蓝的天空。
消息如同生了翅膀。
江家府里的丫鬟婆子很快传开。老将军收养的小小姐在信王府里得了庇佑,一时间飞上枝头,无人敢动,就连大奶奶王香云也得敬上三分。
因为信王的恩宠,老将军也得以搬离旧宅,去往汴河以南的温暖地方过冬。信王殿下施以重金,宅院宽大,足以老将军安度晚年。
众人各说纷纭。有嫉妒的,但大多数都是羡慕。
逼仄的轿子里,江柔安垂头不语。眼睛盯着脚底花纹复杂的小毯子发呆。
回去路上天已经擦黑,轿子前栏挂着一盏四角宫灯,昏黄的灯光笼罩在轿内。
所以,三哥哥被世叔送进刑司了。听小双说,刑司那个地方,竖着进去的人,只能横着出来。
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被送到刑司伏法。
这么些年过去,江柔安本想着江慎能够收敛,未曾想他竟然更加过分。
那些污言又在柔安耳边浮现。
“还不是转头和人滚到榻子上了?”
柔安的双颊立即涨红。她不可控制的想到昨夜…
难为情的目光被男人捕捉。
似乎料到她心中所想,李邵修淡声:“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若觉得乏味,这里有八宝香茶。”
“是。”
江柔安的目光落在小几子摆着的八宝香茶上。她喜欢吃甜的,信王殿下知晓后,把府里所有日常饮用的茶水都换成了甜的。
“无须想太多。怎么?颈子还疼吗?”
江柔安小幅度的摇了摇脑袋:“不疼的。”
“若是受了委屈,不要忍。第一时间告诉我。”李邵修放下手中的书,朝她伸出手:“过来。”
江柔安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行的软轿这样玲珑,信王府上随随便便一个轿子都比这顶软轿大。因为空间逼仄,江柔安坐过去只能尽力蜷缩着自己的膝盖,信王殿下为什么要选这样小的一顶轿子呢?
外面的雨还在下。
风送来一阵清爽的竹叶与雨水的气息,李邵修若无其事的摩挲着少女柔软雪白的颈子:“我看看,似乎还有一点痕迹。”
江柔安有些痒,她偏了偏头,想着躲一下,没躲开。
“他以前经常欺负你么?”
柔安点了点头。
“以后不会了。”
高大的男子手掌粗粝,摩挲过她最柔软最娇.嫩的地方。他的动作缓慢,透露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温柔与怜惜。
李邵修的手指缠绕着柔安的一缕发丝,拨开那些头发,雪白的脖颈彻底暴.露在眼前。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的手娇小,身子也纤细,在灯下乖乖顺顺,懵懂无知,抬眸看向他的视线单纯如同白纸。
喟叹一声,李邵修伸出手将柔安睁着的眼睛盖住。
江柔安挣了一下:“世叔…”
不要用这种视线看着我。
世界一片黑暗,视觉被遮掩,触觉却无限被放大。
粗粝湿润的东西擦过她的脖颈。
类似于小时候收养的那只小哈巴狗,经常深处舌头舔她的脖子,弄的她浑身发痒,咯咯想笑。
舌头么…
柔安眨了眨眼,羞赧的垂下眼睫,口中的八宝茶回味香甜,她不再乱挣,由得某人肆意妄为,心软的不成样子,手脚无力,听之任之。
—
暖阁。
小双有些不高兴的撇着嘴:“本来说和姑娘一起回去的,谁知道那马车轿子根本坐不下两个人。若是我跟着姑娘回去,姑娘只能委屈一下坐在我的腿上了。”
江柔安就着灯影绣着手里的络子。公母一对鸳鸯戏水的水花绣了一半,她一直没有说话。
小双添置了铜炉里的燃香:“今天王嬷嬷过来送了一趟香料,说是信王殿下吩咐,要把上次的檀香换个稍微好一点的。”
“殿下待姑娘是真好。我记得上一次您随口一说喜欢桂花味儿吧?殿下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这坛桂花香。王嬷嬷刚送过来的这坛味道好像比上一次更好闻呢!”
小双这才察觉江柔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她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瞧了一眼姑娘,只问道:“姑娘,您的下嘴唇怎么肿了呀?”
柔安手里的绣花针一顿,看了眼镜子:“有吗?”
“嗯。是不是吃什么东西辣到了呀?还有您的脸怎么这样红?莫不是发高热了。”
柔安摇了摇头:“没事的。小双,我没事。”
夏夜燥热,窗外春水潺潺,蝉鸣阵阵,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变化。心大的小双断然不会理解,她家姑娘肿胀的双唇是被旁人如珍似宝、细致入微的吸.吮所致。小双手脚麻利的翻出药奁:“我给您找点消肿的药。眼瞧着是吃辣蛰的,姑娘您又没有管住嘴巴!”
第27章 亲昵
单纯的好像一张白纸
十日后, 众人摩拳擦掌期盼的秋猎终于到来。汴京东面多高山青木,每夏深时节, 绒鹿豚熊等猎物积累了半年的养分, 正是适合狩猎的时候。
几片连绵的山坡起伏,山脚略为平整,山腰青翠, 多是高低错落高大杉木。明黄的帐子三两不一的坐落在山脚下, 猎猎随风舞动的旗帜上写着“夏”字。
言帝最近病了,病的不轻, 有荣妃一直贴在身旁伺候。他虚疲无力的咳嗽两声, 倚靠在龙椅上:“众位爱卿平身,秋猎时节,也无须多礼了。”
行礼后,女眷们围栏端坐。江柔安在男眷里面瞧了一眼,里面穿金带玉的大多都是在外辟府的各位亲王,她都不太认得。
和硕郡主一一道:“这个两个胖的,长的相像的,是三王四王。他们是一母所生, 平时不擅交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边那个面容清秀俊雅的白衣男子, 是五王怀王。话说怀王南下云游也有段时间了,如今总算舍得回来。朝里这几个亲王关系疏离,和信王殿下走的最近的便是五王怀王。”
江柔安远远看了一眼, 只见那青年男子身着白衣, 正与身旁人交谈, 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五王怀王和信王殿下生的到有些相似。不过怀王眼角向下, 平添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 不同于信王殿下眼角微微上挑,俊逸面庞总是透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心思。
江柔安远眺一眼,见信王殿下身着玄衣,骑在烈马之上,宽大衣袖被风撑起,薄唇深眸,黑发束金冠,张扬肆意。
又听女眷在身旁议论:“这几位没成婚的亲王,就属怀王和信王抢手了。不过信王面冷,没什么人敢上赶着招惹,怀王便不一样了。前不久,礼部那边的姑娘托太后娘娘送了拜贴过去呢。”
“然后呢?”
“怀王殿下以修身论道的由头给拒了。”
“咱们心里都知晓,哪里是修身论道呀?分明是随意找的托词。”
一位高领簪花的女眷沉吟,拿着团扇的手指微顿,摇了摇头:“你瞧瞧陛下。”
只见言帝又一阵剧烈咳嗽,仿佛被吸了精气一般,脸颊深陷。身旁的荣妃一脸心疼,连忙拿了热茶喂给皇帝。
心疼归心疼,荣妃打扮的一如既往,双团发髻配以翠金镶玉凤冠,身着浅领绛红团云软裙,硬生生把皇后的打扮踩在脚下。
“有眼的便能瞧出来,荣妃的行径可一点儿都不避嫌。你说荣家胆子也真是大…”
另一人立即轻咳嗽一声打断:“妹妹勿言。”
江柔安不懂这些朝堂之中的风波诡谲,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的和硕郡主。和硕似乎刚才没听着说话,自顾自剥了几枚甜橘子吃。
看见柔安瞧她,和硕大大咧咧递了几片橘子瓣过去:“柔安,你发什么呆呢?”
江柔安微微笑了一下,接过橘子瓣,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问我呀?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江柔安指尖攥着衣裙又松开,看她神情纠结,和硕郡主急了:“你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江柔安看了一眼周围随身伺候的杏衫丫鬟。和硕郡主立即明白过来,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有什么事,尽管问我,犯不着纠结。”
围亭里只剩下两个姑娘。晨间的日光灿烂,秋猎已经开始,王公贵族在翠绿山间纵马,扯开弓箭拉满,声势浩大。
柔安簇着的眉头松开,她确实不解,娇靥微微泛红,轻声问道:“和硕,我的确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不好意思的轻顿了一下,少女的声线娇柔:“如果…一个人总是咬另一个人的嘴巴,那是什么意思呀?”
和硕郡主眼睛瞪圆,捂住嘴看向她:“谁咬你了!”
江柔安立即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我身边的丫鬟。”
她大着胆子说谎话,“她不好意思问别人,只能过来问问我,可我也不知道…”
和硕郡主松了一口气,仔细思考:“我记得家里大姐出嫁的时候,母亲给了大姐一个小册子,叫她晚上自己看。我说着想看吧,大姐还推三阻四的,羞的脸通红。”
“后来呢?你看了吗?”
“看了呗。只不过看不懂。无非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各种乱七八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翻了翻,太无聊了就没继续看。”和硕郡主托着下巴,“那个册子上面好像就有咬人嘴巴的事儿。”
“那…”
“那可能是那个人不喜欢你家丫鬟吧,所以才咬嘴。不过也挺变态的,咬人家小姑娘的嘴巴,算什么好汉?”和硕郡主忿忿不平,“要是在我家,我一定把那个罪魁祸首找出来,揍一顿扔出府里。也太不守规矩了。”
江柔安轻轻咳嗽两声,团扇掩住发红的脸颊。
是不喜欢吗?
直觉告诉她不是的。
她有些难为情,看来和硕郡主也不甚知晓。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这件事都是一知半解的,估计也没人知道其中细闻。
可一想起来脸就不受控制的发烫发软。信王殿下有时候严苛面冷,有时候又变得奇怪。
比如说前两天在马车里,又比如说昨日在书阁。
寂静空无一人的书阁,信王说教导她读书,可读也不好好读,他非要叫她靠在怀里,两个人捧着一本书看,可柔安心烦意乱,哪里还看的下去。看着看着,她又被迫半仰着头,嘴巴也合不上了。
灯影昏黄,夏日天热,柔安的脊背渗出热汗黏住贴身衣物,无助的推搡了几下,可那人力气比自己大的多,轻而易举的就攥着她的一对腕子锁在背后。
呜呜求了半响饶,才被松开手。信王真是奇怪,喷涌的情绪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无力挣扎,只能堪堪承受。后来他心疼手腕上攥出的红色痕迹,给她细细的抹了药,给她的房间里更换了上好的浮冰,换了昂贵的金丝细纹红布衾,盖在身上凉丝丝滑溜溜,一件可价值千金。
柔安不由得看着一室珍宝犯了难。世叔对她愈发的好。
江柔安视线迷茫放空,看着帐子外纵马疾驰的勋贵豪爵,她一眼便认出了哪个是信王。只见他一箭将湛蓝天空展翅的双雕射下,有小厮疾步去捡,周围权贵无一不拍手称赞。
这样耀眼的男人…
似乎有所察觉,不远处的男人锐利视线捕捉到她的。柔安立即垂下脑袋装作喝茶。
滚烫的清茶翻滚着浮沫儿,烫的她舌头尖有点酥麻。就像昨天晚上似的。
呜…该怎么样才能不去想呢。
柔安要被自己的心思磋磨死了。
正发呆时,信王驾烈马疾驰而来,停在柔安所在的大帐前。
眼前的少女容貌娇美,一汪清澈的眸子中泛着水光,因为刚刚喝了茶,唇瓣微嘟着,惹人怜爱。她今日穿了件碧色的摆裙,胸口前绣着漂亮的几只梨花。
像只等待主人的,乖到不能再乖的小哈巴狗。
似有绒毛在胸口瘙痒,李邵修目光渐深,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烈马在原地走了几步,被牵掣住,老实了片刻。
柔安犹豫片刻。信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等着她答应。
她摇了摇头:“我还不会骑马…”
“我带着你。不必害怕。”
他笑道:“怎么?还怕这匹疾风把你甩出马下么?当真如此不相信我?”
江柔安倒是不担心这个。她知晓,只要世叔在身旁,她便是安全的。她伸出嫩白的指尖,搭到男人的手掌心里,干燥宽大的手掌温热。
在众人的目光里,男子解开黑色披风牢牢将少女笼罩在怀里。
江柔安惊惶失色,推搡了几把:“世叔,他们都在看着呢…”
李邵修淡淡:“那又如何。”
烈马疾驰而去,权倾朝野的王爷在猎场上傲意恣睢。哟,他马上带着的那个姑娘生的容貌倒也不错,一男一女天造地设似的。
一群女眷看热闹似的伸直了眼睛,直到烈马的影子消失在后山,心里难免各自猜想了起来。
“那个姑娘姓江,已经在信王府住了小半年了!信王殿下平白无故的捡了个漂亮侄女儿。”
“是吗?二人以叔侄相称呼?这可不错。”
“不过,真的只是侄女吗?”有女眷问。
若是叔侄关系…
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
和硕郡主摘了几篮子野果回到帐子里,越想柔安问得那个问题愈觉得不对劲儿。不会是真的有人咬柔安的嘴巴吧?
她回去后,帐子里空无一人,桌上的热茶还有余温,桌上摆着的团扇上绣着几簇洁白的垂枝茉莉,是柔安的扇子。
“江姑娘呢?”
“江姑娘被信王殿下接走骑马去了。”身旁站着的杏衫婢子回答。
“哦,被信王殿下接走了呀…哼,真是重色轻友,也不告诉我一声。”
和硕郡主脚步猛地一顿,连野果子也忘记了吃,联想到某些事情,她惊讶至极,半响后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我一定是多想了,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晚十一点半更新
其实世叔会的花样还是蛮多的(不是
第28章 品尝
变得好奇怪…
后山僻静, 山坡远处三三两两立着几个小厮。
烈马疾驰过后,畅意的打了几个鼻息, 停下马蹄寻了一处青草茂盛的丰腴之地垂头吃草。
柔安被颠簸的不轻, 发髻微乱,钗子斜斜挂着,双颊生出两抹红云, 娇息微乱, 止不住的轻喘。
身后男子笑着:“真是娇气。”
“才,才没有呢。”江柔安辩驳两句, 心里嘀嘀咕咕, 本来在帐子里舒舒服服的喝热茶,明明是他非要叫她出来的,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刚刚在马背上担惊受怕,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生怕掉下来。
“我的发钗乱了没?”
江柔安伸出胳膊,摩挲着头上朱钗,气不过, 瘪着嘴角:“世叔刚刚为何骑那样快?我的发都乱了。”
她这三分娇气,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 李邵修心中微悸,揪住面前人儿的下巴,声音不自觉带了三分哑:“不乱。非常漂亮。”
马儿似乎吃饱了草, 前后溜达了几步。
江柔安别了别脸, 轻声道:“您一贯总胡说八道的来哄我。”
她背靠着宽大的胸膛, 莫名感到几分心安惬意。远处是高大碧透的天空, 飘过几丝流云遮住太阳, 微风带着雨后湿润的松针气息拂面而过,远处是蔓延着由深极浅的碧绿春色。
他随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花,动作轻柔的给她带在发髻上。面前的人儿可怜楚楚,微低着头的姿态娇柔,叫人心中发痒。凝视着柔安含着水雾的双眸,再往下,那两瓣甜蜜嫣红似乎只等人来采摘。
李邵修不由得心中微动,稍微用了些力气捏着她的脖子,叫她往后歪仰着头迎.合。
“世叔,怎,怎么了…”
眼见她又要娇气的哭出来,李邵修哄她:“你的发乱了,我给你整一整。”
可是,整理头发,为何要盯着她的双唇看…
世叔,为什么要这样直白的盯着她…
李邵修心中暗想,自然是方便更进一步的占领。看着面前怀中对自己充满信任,却又可怜巴巴闭着眼任自己肆意妄为的娇美人儿,他一边骂自己失控逾矩,一边又抑制不住,用舌/裹住。
很久之前,他就想如此这般。
…………
第一次教导她骑马时,双手不经意间一本正经的拢住她的细腰,他便有如此阴暗晦涩的想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念头如野草般发疯生长,肆意妄为,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发膨胀,直到她议亲时达到顶峰。
议亲?嫁作人妇?
绝对不可能。
柔安半睁着眼眸,瘫软般的倚在身后人怀中,向后费力仰着的脖颈已经发酸,她看着天边的流云汇集又消散,只觉得自己全然不是自己了,呜呜两声,捶打他坚硬的胸膛。
可男人早就品尝到甜头,如饥似渴,如口干舌燥之人寻到一汪清凉甜蜜的甘泉疯狂汲取,一时间只顾动作,吞.吮那香甜软津。
小厮远远垂着头丝毫不敢抬起来。春草茂盛,不远处一滩清水上面游荡着两只锦毛鸳鸯正交颈,呼啦啦惊起一滩清水。
许久,怀里的人儿气喘吁吁,背微倚在他的身前,虽然被欺负的狠了,却也没多说什么,无助的微仰着头,张着唇呼吸。
他抹去她眼角的湿濡痕迹,用帕子给她擦了颊两边的汗。
娇香绵软。
与预想的轨道逐渐偏离。
预想中,她会在府上住一段时间,而后他亲自选一户身世清白的人家让她嫁了,既不让老将军为难,又落得妥帖的贤良名声。
可后来,他教她骑射纵马,在马上颠簸时,细腰下的浑圆挺.翘不经意擦过大腿,他忽然想,这么胆子丁点儿大的姑娘,若是按在马上,肆意品尝一番,是什么滋味?
或者是后来他受伤,貌美丰润的少女一门心思侍疾,纯洁如水的目光看着他,拿着勺子弯腰喂药的时候,胸前短襟处的白软几乎包裹不住。恐怕他伸手一扯那薄薄的布料,兔儿便跳出来。
或者是读书时,姑娘全然信任的靠在他的怀里,心安的闭着眼睛打盹,只需他起了歪心思一低头,就能完完整整的将双唇含着吃进腹中。
不过只是臆想而已。
李邵修压抑于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他只是想过,从来没有做过。
礼数约束,是君子而非小人。
他喜欢她,不假。但他犹豫了。因为幼年时的传言,父亲笃定于他天煞命格,克妻克子。
这么漂亮美丽的姑娘,还是算了。
何必困于信王府里?她会有更广阔的一番天地。
她完全可以嫁得良人,生个可爱的孩子,与一个普通平凡的男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可是当何家公子出现在她面前,两个人谈笑时候,李邵修的不可控制的起了杀人的心思。
那些阴暗情绪在叫嚣。
杀了他…
杀了他…
她竟然在笑?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对着别的男人露出笑容?明媚的日光笼罩在姑娘身前,杏仁眼,嫣红唇,处处妥帖,没有一处是他讨厌的。
常年戴着提醒自己压抑心思的玉扳指断裂粉碎。
这种心思直到她发了高热,娇滴滴的钻进他怀里不让他走的时候达到顶峰,愈发膨胀。
也微弱的猜想着,或许她有一点点喜欢他呢?哪怕只有微毫。
她可能是很喜欢他,否则,为何不躲?
有时候他欺负的狠了,红的脸透了,垂下眼帘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或者软绵绵的粉拳捶打他胸膛几下。
可爱可怜,近乎调.情。
周时说过,若姑娘心悦于你,定会羞羞答答,东躲西藏,叫人日思夜想,时时牵挂。
他确实时时牵挂,一想到姑娘微肿的双唇,那股燥热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联想…若是再进一步,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她莫不是要被吓破了胆儿。
慢慢来…
李邵修似同沾了□□毒药,一边控制自己,一边不受控制的沉沦…
身前的人儿终于缓过神来,环顾四周,打量着,日头已经西斜。世叔又这样,欺负了她许久。
柔安不由得横斜身后始作俑者一眼,怨道:“不远处还有人呢…”
她羞羞答答的,含春似蜜,李邵修淡声:“怕什么?他们敢抬头,我就剜了他们的眼睛。”
怀里人儿似乎被这可怕言论吓了一跳,双肩缩着,哼了几句:“以后不要再外面了。青天白日的,叫人看到不好。”
“哦?在外面不好?那在家里好么?殿里宽敞,内室里拔步床上如何?”
江柔安诧异于此番言论。这,这还是以前清冷孤傲的世叔么?怎得说出如此这般,令人羞耻的话来。她轻轻闭了闭眼:“不,不是!”
“害羞了?”
“不是…”
一阵凉风吹来,江柔安觉得微冷,她瑟缩一下,身后男人察觉,掖紧了披风,牢牢将她抱进怀里,“冷了?”
“那便回去。”
烈马疾驰,马背上二人严丝合缝,姑娘羞红了脸,却毫无办法,被身后男人强势的搂在怀中。
很快回了帐前。
帐前有一处茂盛森林。日光稀薄,高大的杉木丛林中,烈马在林中不便疾驰,放慢脚步行走。
乌金西坠,阴风阵阵。却听李邵修一本正经道:“此处名为野魂坡。你可知道为何以此为名?”
“为什么?”
“因为相传,这林子里有冤魂。人们受了冤屈,便在杉树枝上套个白绸,不信你抬头看看…”
江柔安胆怯,只闭紧了眼,只觉得那乌黑森冷的树枝冤魂游荡,拼命往身后男人怀里钻:“您别说了,我害怕…”
察觉到娇香软玉贴近自己几分,李邵修露出一抹得逞笑容,若无其事的摩挲着盈盈一握的腰肢:“你睁开眼睛看看…”
“我不要!您别说了,快走…”
“好好,我走快些。别叫那些鬼气给沾上了。”
话虽如此,可男人却有意越走越慢。好像执意要她受个惊吓似的。
不需几刻,柔安果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似女子在低低哀求,又像在哭诉,那声音着实奇怪。
此处的山路通往后坡,后坡的几处大帐人数不多,有信王,三王,周时,此时此刻,对秋猎不甚感兴趣的三王已经回府,这条路本来不应该有人经过。
柔安听着那声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睛打量,顺着声音瞧过去,竟然瞧见,黄昏日暮,远处一从茂密草丛里,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他们姿势奇怪,不住的动作,草丛微微荡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江柔安诧异万分的瞪大了眼睛。
身后男子似乎没有听见声音,她急了,催促:“快些赶路…”
身下马儿很快跑出林去。江柔安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头发散落,不成样子,草丛里有枚褪了色的凤银冠子,在黑暗中折射幽冷光。
等等!凤银冠?谁才能戴凤银冠?
凤冠是身份的象征,而银质说明那人行事低调,不想多出风头。
只有一个人…
皇后娘娘?!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江柔安摇了摇头,此时此刻,皇后娘娘应该在山前的大帐里,怎得会来后山。
路经岔口,有几个精兵站岗。看看他们从这条小路出来似乎吃了一惊,又打量一眼发现是信王,暂且放心下来,信王殿下与自己主子关系极近,没什么要顾忌的。那小兵乐呵呵道:“信王殿下,您回来了?”
李邵修的心思全然都在身前人儿身上,哪里有空心想太多,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随眼瞧了一眼,这队人马是周时的兵力。
奇了怪了,都快晚上了,这厮找一堆人来杉木林站岗?防谁?
—
静谧幽林。
“皇后娘娘,舍得出来了?不是说晚上要陪皇帝陛下下棋么?舍得丢了你那荣华富贵的夫君,跑到下臣身旁?臣看着娘娘,恐怕不是那种人啊。平日里不是挺清高的么?”周时眼底全然都是恶毒,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话能如此开口。
“不是。”
皇后讷讷,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指尖徒劳的握着茶杯。
“哦,我知道了。娘娘此番过来,是因为臣下有娘娘的把柄在手里,若是叫皇帝陛下知道了,可不得大发雷霆么。”
周时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娘娘也无须害怕。臣如今虽位高,但也是无论如何都压不到皇帝陛下头上去的。您担心什么呢?”
“您说说,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咱们之间的秘密,陛下会怎么办?”
真是个疯子。
“看看,皇后娘娘如此这般可怜模样,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啊。”
皇后指甲深陷肉里。她抬眸乞求:“怎么样你才能饶了我。”
“饶?真是笑话,是下臣要请皇后娘娘饶了我吧?”
周时冷笑着逼问她:“皇后娘娘,不知道您选择入主东宫的时候,想到这一天了吗?想到求我这一天了吗?您一贯是会攀高枝儿的…”
皇后银牙咬碎:“疯子…”
“臣下心慕皇后娘娘已久。若是娘娘还在说些别的恼人的话,信不信臣晚上去找皇后娘娘说理?不会晚上皇后娘娘要侍寝吧?那若是不小心叫皇帝瞧见了,可就不好说了。”
皇后只能低声哀求:“不要。求求你…”
周时声音温柔,眼底却不自觉含着几分狠毒:“那就要看娘娘的本事了…”
皇后啜泣。她年幼时温润如玉的时哥哥,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了?不分何时何地的威胁她。
她真的累了。不奢求幸福,只想平安度日。
她在时哥哥眼里,恐怕是个攀龙附凤,追名逐利,背信弃义的女人了吧。
皇后意识强撑着,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
林中无声无人,偶尔几声压抑至极的欢愉。几只鸟儿急匆匆略过,飞上枝头,歪了歪头整理羽毛,很快张开翅膀飞走。
———
柔安心神不宁,回去后只说自己累了,逃似的跑到了帐里。
小双见她日落西山才回来,笑着问:“姑娘,和硕郡主把野果送来了。还约您明日也要去她的帐里,郡主似乎有些事情想问您。”
大帐宽阔,是信王殿下看着修建的。虎皮榻,玉桌,桌前屏风绣着山水纹理。
此时此刻,斜阳余晖撒下,帐子一片金黄暮光。
江柔安点了点头,坐到屏风前,拿了个野果攥在手里,这野果子叫覆盆莓,吃起来味道口感酸甜,闲暇时候勋贵王爵喜欢采摘取乐。
她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雪白的颈子露出来。身上那件青碧色的交相对襟裙衣领有些歪,纱帛的纹理清晰可见白皙肌肤。
“姑娘,您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是外头吹冷风受冻了么?”小双见她迟迟思索没有动作,关心问道。
“没事…”
昏暗草丛中那顶落在地上的银凤冠子在眼前浮现。
“咱们后山这边的帐子,除了信王殿下,周时公子,三王爷,还有别人吗?”
小双闻言摇头:“没有了。三四王爷不喜欢在外头日晒风吹,今天晌午就回京中了,那边的帐子里没有人。”
“所以,能经过后山的,只有周时公子和信王殿下。”
“对的。我那会儿子还看见周时公子纵马去前山来着,听那边的丫鬟说,好像是去前山给皇帝请安去来着。”
周时公子看起来似乎是个面热心热的大哥哥,怎么可能与皇后娘娘在野外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呢?
虽然江柔安看不懂那到底是在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那是见不得光的古怪行径。
手心里的覆盆梅始终没有吃,被随手放在桌上。
剪不断理还乱。算了,不想了。
日暮时分,前山打猎的王公贵族都驾马回帐子里,青山被微扬的袅袅炊烟所笼罩。
小双已经备好了食材:“姑娘,近来天凉,不如咱们做一道汤羹来解腻。放上您最喜欢吃的绒菇,八宝章茶,再填上一壶热热的甜酒吃了暖暖身子。”
江柔安含笑看她:“你倒是从来不亏着自己的肚子。”
“那是。姑娘您就懒怠一会儿,等着喝甜酒吧。”
—
信王殿下的帐中。
灯火通明,蓬蓬燃烧的火苗发出声音。
一向对政务敏捷锐利,杀伐狠绝的信王端坐于窗前,谷太宰叫了好几声名字都没有回应。
“殿下?殿下?”
谷太宰心声叹息,殿下这几日似乎被勾魂夺魄一般,连勤政也心不在焉了,他这个年迈夫子操心太多。
谷太宰摸了摸胡须,道:“皇帝的身子怕是不行了。连年浸于淫.乐,沉迷美色,实际上外全内虚,只怕是撑不到今年冬天。”
“荣家收兵买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后那边似乎想垂帘听政。殿下,您需要早些做断决了。”
“嗯。夫子所言极是。”
李邵修抬头,吩咐下人:“你去煨上一道八宝茶来,多放点冰糖,一会儿送到隔壁帐子里去。亲眼盯着她叫她喝了。”
小厮低头答是。
谷太宰有些微愕,信王殿下实在有些荒谬,前几日甚至连军营都不去了,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谷太宰环顾四周,一连几日不见司马周公子的身影,他出声询问:“最近周时公子可是城外有要务?一连好几天不见他身影。”
话音未落,周时整理着衣衫撩开帐帘,大赖赖道:“夫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秋围之际,您就别想着那么些繁琐的劳子事儿了。不如围炉煮茶,烧灯续昼,夜半听雨,岂不快哉?”
谷太宰笑着摇头:“周公子一向风趣。”
李邵修抬头:“从前山回来的?”
周时摇了摇扇子,仰倒在塌前,随手叼了个果子吃:“后山。我去打猎,瞧见一勾人的白毛狐狸,与她玩了片刻。那狐狸太勾人了,都不舍得我走。”
李邵修淡淡道:“悠着点。”
周时点了点头,整理着手中羽扇洁白的拂毛,“今儿个倒是热。快给我填一壶凉茶来解暑。”
谷太宰心生奇怪,明明已经夏末,天气微凉,绝对称不上热。看着面前似乎无心公务的两人,谷太宰苦笑,主将不急,他这个年迈军师也不便着急,还是回帐中对弈一番罢了。
周时打量男子一眼,出声:“我听说,今天某个人与侄女儿共乘一匹马,去前山踏青来着?晌午去的,刚刚才回来。这是瞧见什么迷人风景了?”
迷人风景,倒是没有。
李邵修手攥着书页,摩挲了几下,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周时此人背经乱道,早就猜到了几分,摇头嗤笑:“怎么?现在懂了吧?有些东西上瘾,不能随便沾。你一沾,就撂不开手了。”
“我那江妹妹,没有被吓破胆儿吧?让我猜猜……”
李邵修睥睨他一眼,警告:“闭嘴。”
“你这孤寡老人,肯定一窍不通。我给你一方秘笈。”周时随手给李邵修扔了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如何讨好心爱女人。
周时矮身撩开帐子走出去,肆意挥了挥手:“看或者不看,悉听尊便。”
烛火惺忪。
一向勤政的信王殿下连晚膳都未用,端坐于桌前,极为认真的研读书本。东哥儿不禁心里佩服,殿下数十年如一日的精神令他敬佩。悄默声儿的把手中的凉茶放在桌上,躬身轻轻退下,全然没有注意到信王殿下手里捧着的书名。
书上几行字。
若是女子心悦于你,定会面红耳赤,浑身娇软,目光不敢有接触。若是不小心与你对视,定会羞赧的立刻移开。
当二人浓情之时,女子便会嘤嘤拒绝。但是,此时此刻千万不要将这句话当真,定是为了掩盖羞涩,信与不信,全在一念之间。
李邵修若有所思。
他当真是几近疯魔。
想看见她,听见她说话的声音,看着她眼角含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听见她娇蛮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喊他世叔…
纤瘦的身子被迫缩在他怀抱中,那么听话,乖乖巧巧,柔弱可欺,只需一低头,雪白瘦弱的颈子便会暴露在眼前……
李邵修站起身,往外踱步。身旁小厮瞧见信王出帐子,立即前来禀告:“江姑娘喝了那甜汤,让小的托句话给殿下,说是感激殿下惦念。”
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带话?她自己不过来?
李邵修好似被折磨,心中油然而生一点埋怨,她是不是不想见他?
“她在干什么?”
信王殿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小厮战战兢兢,低头回道:“姑娘在用膳。”
弯月如钩,万籁俱寂。
李邵修转眸望去,宏伟大帐旁边不远处,有一顶小帐。帐中明亮,灯火温馨。
片刻过,李邵修径直而入。
他本来就不是犹豫的人。
帐帘撩开,涌进来一股冷风。正和小双谈笑的江柔安转眸看去,只见灯下站着一抹高大身影。
信王着黑氅玄衣,肩背宽阔,墨发束以金冠,眉目淡然,冷薄如锋,遥站在门前不远处,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她。
江柔安讶然,这个时候了,世叔怎么来了她的帐子里?
只听信王开口:“刚刚研读兵书。小厨房未做饭,你这儿有何可用的膳食?”
站在一边的小厮心里疑惑,小厨房明明做好饭了呀?香鸭,玉芦淞,莲藕排骨汤,松仁饭,都是殿下爱吃的。底下人进帐子里劝了好几次,殿下说不饿。
可怎么现在,倒进柔安姑娘帐子里寻吃食了。
小厮虽然疑惑,可便是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开口问。他还是比较想要项上人头的。
江柔安站起来,柔顺点头:“有的。”
看来世叔忙于政务,连用膳都俭省,长此以往可能不行。
李邵修并没有看桌子上摆着什么吃的。他不关心。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因为是在晚上,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纱裙,盈盈一握的纤腰配以束带,耳边细巧的珍珠流苏,衬的皮肤温和莹润,站在灯光,双眸柔和的望着他。
真是可爱…
李邵修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径直坐到她身边,又道:“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刚刚处理完江南水患一事,有些头痛。可有轻淡解暑之物?”
江柔安忙把那道解暑凉茶端到信王面前。世叔的确辛苦,他心里胸怀天下,能者多劳。
可奇怪的是,那道汤放在信王面前,他却没怎么动勺子。柔安不解的问:“世叔,您不饿吗?”
李邵修心道,饿,怎么不饿…
只不过腹中的饥饿感觉不单只囤积于膳食来满足。
装模作样喝了两口汤。
江柔安心里惴惴,思前想后,她开口询问:“世叔。皇后娘娘和周时公子…以前是不是相识?”
李邵修目光幽深:“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没事。”柔安忙摆手,“只不过那天随口听人说了一句。您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们两个是之前旧相识。”
男子声音不徐不疾:“在书塾时,他们两个人便早认识了。周时还像伯父提过亲。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
“周家被诬告有反心。先帝疑心重,将周氏一族流放瘴地。婚约作罢,皇后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后来真相大白,周氏是被诬陷。等周时回京时,皇帝已经登基。太子妃升为皇后。”
原来如此。
前尘往事已经随风飘散。看来周时公子心中也有余念。
江柔安怔怔发呆,未曾留意李邵修已经离她很近,伸出手掌,亲昵的将她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并且端起玉碗,亲自将汤羹喂给她。
柔安半推半就,张开了嘴,把汤羹吃进嘴里。
小双刚端上来一道新鲜炸的芦笋羹,撩开帘子就瞧见信王殿下亲自端着碗,在给姑娘喂饭。
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呢。
小双也没多想,规规矩矩的把玉碟放在桌上,心想着信王殿下待姑娘也太好了,这是把姑娘当成女儿来养吗。
出帐后,小双瞧见门外立着的东哥,不由得凑近他身边敲了敲对方脑袋:“想什么呢你!”
东哥儿看见小双,脸红了一下,没吱声。
小双遮严实帐子,心里百转千回,问他:“诶,你有没有觉得殿下和姑娘这两天有点不一样啊。尤其是殿下。”
“三天一道药膳,两天一道甜汤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止不住的往姑娘身边送。姑娘平时用的东西简单,送来的宝贝就都压箱底了。”
“还有啊,尤其是殿下,怎得总往姑娘帐子里跑呢…你说,奇不奇怪。”
东哥儿立即捂住小双的嘴,打量周围:“诶呀,小姑奶奶,不懂你就别乱说了。”
小双挣脱开,小声道:“周围都是帐子,哪里有人,我不过只是问一嘴嘛。”
东哥求也似的:“不懂的话你可千万别多问。外账里有东街那边樱桃阁的酥桃膏,你去吃吧。”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更新时间固定在下午五点,啵啵~
忙于政务的谷太宰疑惑:信王殿下最近在忙什么
信王(自信抬头):忙着谈恋爱。
第29章 黄昏
世叔为什么要来她的帐子
帐子里, 篝火温暖。瑞脑消金兽香炉中缓缓有檀香缭绕,殿里充满香甜的桂花气息。
李邵修端着碗, 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给她。总觉得她吃不饱饭似的。
江柔安往后仰了一下:“不, 不用了,世叔,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儿。”
猫儿似的。怪不得这样瘦。
李邵修不虞道:“再吃一碗。”
江柔安轻声:“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已经不少了。平时我只吃一小碗的。”
闻言, 男子才作罢, 放下玉碗,随手扯了帕子要给她擦拭嘴角。
“我自己来。”
可他非不听, 沾染了松寒香气的帕子擦过嘴角, 微微发疼。两个人离得很近,江柔安觉得好奇怪,站起身来,却突然脚底一软,继而抽痛般的疼痛从小腿蔓延到脚掌,整个人失去平衡。
“嘶…好疼。”
“怎么?”
“没事,腿抽筋了,您不用管我, 去忙公务吧。”对上信王幽深的视线,江柔安别了别眼神, 腿上的抽筋痛感蔓延到大腿。
反应过来,已经被抱着上了榻子。
李邵修取来药油,脱了她的鞋子, 捧着脚, 将裙摆一寸一寸撩上去。
软骨生香, 浑然天成。纤细的小腿毫无瑕疵, 捧在他手里, 如同一件上好珍品。
腿下一凉,她本来想挡一下,可是真的好疼。
柔安听见信王低声道:“你这是筋骨僵硬所致。若是今天不把筋络揉通了,明天怕是要腿瘸,在军中,未及时揉搓瘀血而导致截肢的,大有人在。”
江柔安有些害怕,截肢?那么严重吗?她不安的挣了一下,额角因为疼痛已经渗出热汗,发丝黏在皮肤上。
透明的药油融合着力度被按压在小腿肚上,逐渐向上攀爬,脚踝,小腿,大腿…又疼又痒,柔安涨红了脸,捂着唇,手中紧紧攥着身下昂贵的虎皮褥子。
可是真的好奇怪…
动作快了些,黏嗒嗒的药油顺着小腿流下,连带着榻子也跟着响动。柔安忍不住的轻哼了一声,昂着头,眉头紧缩。
终于好一些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黏在了皮肤上,都遮挡不住了。于是开口,声音绵软:“劳烦世叔,我已经好了。”
她的腿还在他手里。
“是吗?可我…还没有好。”
夜深人静时,屋里燃烧的篝火却愈发蓬松。
—
江柔安背对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发丝更乱,朱钗散落,皮肤变得粉红。
世叔真的好过分…
刚刚她明明腿已经不疼了,世叔却依旧给她抹药,药油弄脏了衣裳,他心疼不已,说要给她换上新的干净的。
明明衣裳不是很脏,可他却一副愧疚的样子,说给她买新的,换上新的。
揪着被褥的手指受到药油刺激,毫无力气的松开。
白纸一样的单纯被染上奇怪的色泽。帐子里烛火惺忪,熏的人头脑发胀,浑身上下都是热的,热的都难以思考。江柔安心中抱怨,是谁点的篝火?
虽说夜里山上凉,可屋子里生这么热的火,总让人觉得眼发晕。
李邵修生了坏心,说今日黄昏经过的山林处,此时正是幽静漆黑的时候,只怕是夜深人静时,那些幽魂仿佛都出来一般。
江柔安被吓住,不自觉背后生了凉气,明明知道那些话是他瞎说的,可不禁还是扑到他怀里。
一时间,屋里温度更高。
她什么都不说了,紧闭着眼。越往里躲,男人却守在一旁。
世叔明明在为她抹药,在尽心的照顾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般。后来他一直哄她,说她听话懂事,是个好孩子,好姑娘。
深夜的山林寂静幽冷,大帐的屏风后却温暖似春日。
第30章 猎物
总是这样霸道
她被宽阔的胸膛拢在怀里, 沉沉睡了过去。
—
月上中天。信王殿下终于从帐子里阔步出来,等在外头的东哥立即不打盹儿了, 笑眯眯跟上来。
“她这帐子里的床榻, 太硌得慌!给她换匹好的来。要最好的赤金云料,叫人连夜快马加鞭送出城。”
“还有那厨房,做的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把厨子通通都换了, 请京里的大师傅送过来。”
东哥儿忙不迭点头:“是。全凭殿下吩咐。”
似乎看出殿下心情愉悦, 东哥儿头也不抬,只要殿下高兴了, 那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能好过。心道一声菩萨保佑, 多亏了柔安姑娘。
小厨房里,小双吃饱了肚子,支着头打着盹儿。忽然惊醒。
呀,她怎么睡着了呢?她睡了多久?
得赶快回去,姑娘是不是还在等呢?
疾步走出小厨房到了偏帐。帐子里还亮着灯,小双放下银盆,唤道:“姑娘?姑娘?已经睡了吗?我打了热水来。”
帐子温暖,若隐若现一股浓密的香气, 与轻淡的檀香似有不同。小双挑开帘子进了内室,看见屏风后姑娘正睡着。昏黄的灯光为姑娘柔顺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 原来已经睡着了呀。也是,时间不早了。
小双动作麻利,刚要吹了灯, 却发现地上团着一件衣裳, 是姑娘换下来的衫裙, 不知道被什么溅到了, 皱皱巴巴, 黏糊糊的。
小双皱了皱眉,姑娘一贯爱干净,换下来的衣裳也会很妥帖的叠好,怎么今儿倒随手一扔扔到地上了呢。
轻轻撩开被角,见姑娘闭着眼,呼吸均匀。只不过像是热着了,出了汗,双靥通红,连睡裙都未换上,身上只有一件小衣裳,还皱皱巴巴的。
小双不禁想,姑娘也真是,热还点这么旺的篝火。她灭了灯,将篝火里的煤炭取出来一半,帐子里凉了不少。
夜长凉宵。
信王帐里的灯火燃了一夜。听说信王勤政,精力充沛,连夜处理公务,第二日依旧神采奕奕。东哥实在熬不住了,后半夜偷偷靠着玉台打盹儿,谁知道一睁眼就到了早上,天光大亮,信王殿下早已无影无踪。
东哥儿暗骂自己不称职,问一旁的守门小厮殿下去了何处。小厮只道:“信王殿下一大早就骑马带着江姑娘去后山了。”
咦?和江姑娘一起吗?那便没他什么事了。东哥儿暂且放心了下来。
———
一只拉满的箭破开空气,“叮当”一声牢牢射.进树干里,箭头竟然深深插入几分。另一支箭势如破竹紧随其后,不久草丛中匍匐的一只白毛吊睛巨虎应声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柔安看着那只大虎后怕不已,野兽凶猛,若是在山间自己独自遇见了,岂不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那箭头深深插入老虎脑壳中,虎将死,虚弱的发出哀嚎声音。
世叔当真神力。
可有时候也坏透了。
江柔安攥紧缰绳,视线从那只断了气的白虎上收回,她的小腿今天还痛着,手臂也酸痛,都怪他。
第三只箭被架上满弓,尖锐的箭头对准了树林不远处里一头低头吃草的梅花鹿。李邵修睥睨片刻,手执怀里柔安的手,搭上弓箭,在她耳边说:“你试一试。”
柔安抗拒,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要。”
“试一试,只要你一松手,这箭便会脱缰,直直刺进那头鹿的脑袋里。你瞧瞧那鹿皮多漂亮,能给你做件冬披。”
光是想象那画面江柔安就觉得很残忍,连连摇头:“不…”
“那你看好了。看这箭会不会长了眼睛,射到那头鹿眼睛上,并且贯穿整个脑袋。”
江柔安轻轻搭住李邵修的手背:“世叔,能不能别杀它?”
“为何?”
“你瞧瞧那鹿腹部微微隆起,怕是有孕。那小鹿还没有出生就被杀了,也太残忍了。”
“哦?你说不杀就不杀了?”李邵修脸上露出一丝察觉不到的笑,带着坏意,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侧脸。
柔安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抿唇看着他,没说话。
“那没办法了。我失了猎物,若是连一点好处也讨要不到,那岂不是赔本?你瞧好。”
眼看着那支满了的弓箭就要对准梅花鹿射出去,柔安闭了闭眼,横了横心,柔软的双唇贴在他的侧脸。
那箭很快被放下,梅花鹿从陷阱里逃离,换成了她。
日光穿过茂盛的森林,枫叶片片落下。开始只是轻柔的双唇相贴,后来某一方贪心吞吻,另一方被攻城夺地,阵阵败落,只能被迫承受着野火烧身。
梅花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立即逃跑,因为秋猎,山林里都是陷阱,柔安听见了一阵痛苦的嘶鸣,忙后仰着躲了一下,仔细辨别,听出来是母鹿在痛苦的嘶鸣。
“世叔,你听,是不是母鹿在叫唤?它是不是不小心落在陷阱里了。”
李邵修觉得无所谓,右手拢着她的后颈,想追着重新贴上去,她急了,推搡他:“世叔,我说真的,您快别闹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她声音带了点娇,双眸含雾,求着他,晃荡着他宽大的衣袖。李邵修受不了,只能听了她的,纵马往前赶去。
不远处有一片空地,上面挡着作掩护的落叶堆破了个大洞,土洞大概三四米深,里面正卧着一只母鹿。母鹿发出哀鸣,挣扎着想要从洞里逃出来,前掌却隐约渗出鲜血。
柔安心软:“世叔,能不能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李邵修觉得她小女儿心思太软。这鹿在猎场,便是猎物。管你是鹿,是羊,是马是牛,只要在猎场上,便只有被一箭穿过一命呜呼的份儿。谁管这畜牲可不可怜,不过只是一只畜牲而已。
见陷阱里的母鹿眨着黑眼睛,眼底似乎渗出了湿润的泪花,江柔安心疼不已,乞求一般和他商量:“好不好嘛,世叔,求求你。”
“好好好。”
李邵修面上答应,随意唤来远处小厮,叫他们把鹿抬上来治疗伤口。心中却想,每年秋猎时,被箭杀了的幼鹿没有十千也有八百。若是各个她都心疼,能心疼的过来吗?她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过来心疼心疼他。
小厮领了命令,手脚麻利的互相帮忙,向洞中系下缰绳,把鹿拉上来。却听身后有女子声音响起:“且等片刻。这鹿是此处陷阱落下的,那便是我的。信王殿下若夺了此物,也忒不讲道理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贝说上一章信王的人设转变的太突兀
作者小声嘀咕他以前那种清高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捂脸)比方说之前教柔安写字的时候,看似一本正经其实脑子里都是废料。
尤其是看见柔安议亲之后想到她可能会嫁给别人就受不了,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本性逐渐暴露…
以后可能会更过分哈哈,不过正式那啥肯定是两个人成婚后,信王会给柔安实打实的保证之后才进行下一步。
谢谢所有投营养液的宝贝~作者在疯狂码字么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