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个身，一只脚架到李沂腿上，被李沂踢开。
李沂睡不着。
今夜他再迟钝，也能察觉不同。
何况他又不是孟金宝，郁月的异常，或许在今夜之前，就有端倪了。
但，这对李沂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以前的郁月，行事乖张，表面上是喜怒无常，实际是因为她背负众多因果，临近死期，出发点是为苟活。
这样的人，他能够容易看懂。
只要顺着她的想法，就不会有大错。
但现在的郁月，他看不透她的想法，更何况，郁月应当是比以前更强大。
李沂见窗外黑云滚滚——那是地瓜田那边的动静。
像是陆空雪，就是弄错了，导致到现在，还没法脱身。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揣度错郁月意思的一天，毕竟，修为从筑基被打到练气，已经够痛苦了。
他盘腿调息，缓缓抚平思绪。
另一边，地瓜田。
陆空雪浑身都疼，这些地瓜有灵力加持，坚硬过铁，他被砸到一次，就会影响他的灵敏度，导致下次被砸。
而地瓜的强度，不会因为砸到他就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于是慢慢的，陆空雪身上，多出深深浅浅的伤口。
他躺在地上翻滚躲开一个地瓜炸.弹，还没来得及喘气，下一个地瓜炸.弹，已经对准他的脸。
他眼瞳猛地一缩。
也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濒死爆发的潜能，冲破他因封闭干涸许久的筋脉，灵力如水排山倒海，冲进他身体之中。
他徒手接住灵力炸弹，将它往旁撇，刹那地瓜在他周围炸开。
他喘息着，爬起来运转灵力。
很快，剩余的地瓜，都被他指挥灵力，打下来。
成功了。
陆空雪捏捏手心，感受自己手中丰沛的灵力，他向来能很好克制情绪，难得一次，罕见的喜悦冲昏他的头脑。
以至于，他没有留意后脑勺飞来一个地瓜。
“噗”地一声，陆空雪被地瓜砸个正着，脸朝地扑倒在地。
他回过头，只看郁月手上掂着一个地瓜。
他低下头：“师尊。”
她观察他：“好了？”
陆空雪行礼：“是。”
郁月：“那就来种地瓜吧，都被你糟蹋完了。”
秉持着能利用一口劳动力，就利用一口的地主阶级心态，郁月坐在屋顶，手往哪边指，陆空雪就种到哪边。
好在几轮炸地瓜后，居然还开垦出一片新的地瓜田，显然年产量有望攀升。
陆空雪身体本来十分疲惫，但从通灵力后，状态越来越好，尤其是大脑，也越来越清楚。
等地种得差不多，陆空雪揩揩鬓角汗水。
他筋脉重开，不像以前那样，虽然留着一点点通道，但没办法突破，不上不下。
他一下就明白，当初三个归元丹下去，是为了今天一口气撞开全部筋脉。
他犹豫片刻，问郁月：“师尊是故意，让徒弟吃下多量的归元丹，以堵塞筋脉。”
郁月：“当然啊。”
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快，要是不问，陆空雪会默认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么，今晚这地瓜田炸.弹，也不是她临时起兴，都是安排好的。
但是，为什么？
似乎读懂陆空雪的困惑，郁月摇摇头：“答案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
陆空雪神色一凛，会不会是她还吸取他的修为，以延年益寿？
却见郁月理直气壮：“因为我是个大好人。”
陆空雪：“……”
鬼说这种话都比她说令人信服。
许是陆空雪反应太明显，她笑了起来。
她坐在屋顶，身后圆月与云朵，缥缈如仙，好似下一瞬，便羽化归去。
陆空雪抬眼看她，须臾，又默默收回目光。
*
“请柳宗主为我们做主！”
随着这一声低喝，大殿内的蜡烛微微闪动。
“柳宗主，随意仙宗横空出世，损我追云派门面，破坏金银台和拳场，甚至抢夺追云派弟子的财产！还请柳宗主，不要放过这等宗门！”
追云派的元婴长老，躬身请求。
殿前，柳春风一手背在身后，打量留影石的场面。
一个女人与追云派掌门搏斗，来回只用三招，就震碎追云派掌门的剑、削掉他以及不少弟子的头发。
留影石的画面里，漫天黑发飘舞。
长老说：“让堂堂一派的掌门，在众多弟子前丢如此大的脸。这女人，居心恶毒！”
柳春风倒回去，在郁月出手时暂停画面，笑了：“刘长老，如果不是贵派掌门轻敌，怎么会露出破绽。”
长老：“这……”
柳春风又说：“这是你们和随意仙宗的事。”
长老：“不是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金丹，但恐怕，得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我等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啊！”
整个伏龙州，只有柳春风是高于元婴的分神期修为。
柳春风这才缓和地说：“我知道，本来是你们两个派的事，只是发生在伏龙州地界，寒剑宗不会坐视不管。”
那长老放下心：“我派恳求柳宗主，找回我派的财产损失，我派必有重谢！”
柳春风压压掌心。
大殿内剩下柳春风一人，他又把那一段打架画面拉回去，从头看一遍。
如果不是追云派长老求上门来，也是时候去找郁月。
当初，他指导郁月如何从陆空雪几人身上，汲取修为，和郁月签过主从契约。
她必须给他上供三个天才少年，才能完成契约，否则，灰飞烟灭。
虽然时限还没到，不过他没想到，郁月一个人在暗地里，能发展出这种能耐，以一个破败筋脉之躯，秒杀同等级强盛的金丹。
也难怪那些元婴不敢轻易出手，修炼到元婴的家伙，哪个不惜命。
柳春风从识海里，找到主从契约的“主”契约，掐了个诀。
另一边，郁月正在查看地瓜长势，突然“哇”的一口，吐出血。
孟金宝吓一跳：“师父，你，你没事吧？”
郁月抹掉血痕，盯着自己掌心，神色严肃：“我在想……”
孟金宝嗓子放轻：“想啥？”
郁月：“不知道我自己的血，能不能也搓成丹丸补血养颜呢，老这么吐，好浪费哦，你要不要试试？”
孟金宝：“不用了！”
下一刻，郁月“咦”了声。
“有客人来耶！”
这可是新鲜事。
因为郁月的独特的得罪人的方式，目前银泉仙城附近的宗门，没有一个和随意仙宗交好。
孟金宝出门都不太敢承认自己是随意仙宗的。
而这次，来做客的人，等级还很高，居然是寒剑宗的柳春风。
别说孟金宝和李沂，就是陆空雪，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是脸色一变。
柳春风，那可是百年来最有话题性的人物。
郁月亲自请他们到宴客厅，笑得欢快：“柳宗主，稀客啊。”
柳春风神色微哂，这人还知道献殷勤，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献殷勤有点晚了。
下一刻，郁月朝他伸出手。
柳春风皱眉：“郁掌门这是……”
郁月：“你大老远上门来做客，两手空空，不行吧。”
柳春风：“……”
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