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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晋江正版41

    谢斐当晚就回了镇北王府。


    “我想进国子监,学文。”


    他手掌攥紧,脸色青白,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背脊的棍伤染透外袍,离北堂的沉香气息被替换成淡淡的血腥气和苦药味。


    谢危楼浅浅呷了口茶,面容隐在深重晦暗的烛光里,修长指节摩挲着手中的云山蓝杯沿,淡漠的嗓音在冰冷的空气里丝丝缕缕地划开,“这身伤又是如何来的?”


    谢斐面色绷紧,暗暗咬紧了牙关。


    自打谢危楼去过一趟在京卫所,新兵的耐力训练强度增加了不少。谢斐虽然很难适应,但咬咬牙亦能忍耐,他只想熬过这段时间,脱离负重摔跤为主的体能训练,开始与普通将士一起练习刀枪剑戟和弓马驰射,那才是真正破军杀敌的本事。


    可前几日他因手伤感染,隐有溃烂之势,军医替他处理了伤口上的脓疮,重新清洗包扎。


    脓疮发作起来,重则致命,韩阳也怕出事,给他批了两日假。


    没曾想今日归队,就被同什的新兵暗嘲身娇体贵,经不得磨砺,小小手伤也要偷懒,他当时冷笑了声,没放心上。


    直到今早,他顺手将自己的馒头扔给睡一个通铺的壮汉。


    那人名叫大牛,身体结实,吃得也比一般人都多,谢斐休息这两日的早饭都给了他,今日看那硬邦邦的馒头愈发下不去嘴,直接给了大牛。


    结果对面阴阳怪气说了句:“富家公子吃不惯咱们这粗食杂粮,当打发叫花子呢,大牛,也就你吃得香。”


    大牛倒是不在意,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可谢斐在上京横行霸道二十年,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都让人指着鼻子骂了,哪里还能吞下这口气,当场挥拳揍上去。


    两人扭打一团,拳拳到肉,场面很快失去控制,有人当即去禀告了百户。


    军中打架斗殴,按照军规各罚三十军棍。


    那种遁入骨髓的疼痛,谢斐咬牙受了几棍便不想再忍,当即叫停,去见了韩阳,提出离开卫所。


    这顿军棍也让他想清楚一些事情。


    他堂堂镇北王世子,何苦在军中为几块馒头和那些低贱的粗人大打出手,丢尽脸面?回想这几日种种磨难,实在是可笑至极。


    如今北凉已定,西羌臣服,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有强有力的外敌威胁大昭疆土,倘若在卫所继续下去,大概率还是会在京中五城兵马司或者禁军三大营中谋个职位,来日领了金吾卫、羽林郎之类的差事,以他的身份地位,照样可以在皇城之中横行无忌。


    但是,然后呢?


    父王在武将与文臣中皆能做到最高品阶,这在整个大昭都是空前绝后的存在,他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及不上的。


    他不想沿着父王的脚印一步步往上爬,倒不如觅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翰林庶吉士中,而立之年都算年轻的,便是当朝首辅之子,也是三十之后才考中进士入了翰林,他从现在开始用功,未必不能大展宏图。


    下这个决定,也是为了阿嫣。


    如今的状态,卫所、国子监和镇北王府三点一线,他根本没有时间,也几乎没有可能去挽回她的心。


    在京中,至少还有机会去见见她。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谢危楼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唇边笑意清浅,但眸中的冷色慢慢沉下来。


    “昨日想习武,今日要学文,来日是不是想着,陛下钦点你进禁军营,不过也是一句话的事。”


    谢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当然不会!”


    谢危楼淡淡看着他,眸光中浸着夜色,像犀利的审视。


    屋内沉穆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加上背上伤口疼痛,谢斐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镇北王的儿子,无论将来有什么名堂,都绕不开祖上恩荫,只有军功和科举凭借的是自己的本事,前者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功业,后者是一笔一划考出来的成绩。


    “你想考科举,可以。”谢危楼垂下眼睫,简短笑了下,“若前途通畅,来日入内阁,你我父子反戈对峙,本王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本朝司礼监式微,而内阁因有代拟御批之权,日渐壮大,皇帝加封他为太傅,插手军政大事的商议拟定,也是对内阁势力的一种牵制。


    但谢斐并不明白其中的帝王制衡之术,能入内阁当然是美好的愿景,但谢斐却从谢危楼语气之中听出淡淡的敌意。


    即便他将来入了内阁,父王到底是父王,他又岂会有意针对?虽说他也听说历来党派之争难免,但他也不至于和自己的亲爹水火不容。


    谢斐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从一介白身到科举及第,他还有相当长的一条路要走。


    不过有父王这句话,他心中亦澎湃不已。


    在卫所他连身份都不便示于人前,但在国子监,镇北王世子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遍寻京中也无人再敢与他作对,这一点上比在卫所好上太多。


    卫所到王府一路颠簸,背脊的伤口渗出了血,有些恶化,谢斐在府中养了两日,没想到皇帝贴身太监汪怀恩竟然亲自到府上来慰问。


    谢斐见人来,撑着要起身。


    汪怀恩躬身进来,忙让人歇下:“世子爷快躺好吧!陛下命老奴前来瞧瞧您,您可还好吗?”


    皇帝原本想谢斐一回府就宣他进宫,没想到收到他在军中挨了军棍的消息。


    谢斐只挨了几棍,伤口愈合,已经能下地了,便回道:“不碍事,多谢陛下关心。”


    汪怀恩看着他后背的纱布,连连叹息:“好端端的人弄成这样,王爷怎舍得您到卫所去吃那种苦啊!明日就是上元了,您这个状态还能去逛灯市么?”


    谢斐嗤笑了声:“有什么不能?”


    汪怀恩心道,陛下果然猜得不错,这位祖宗年年上元都要外出游逛,这点小伤挡不住他撒野的心。


    汪怀恩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有意无意提了句鳌山灯会,故作感叹一番:“年年的上元,那鳌山灯下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去年您还带夫人一道观灯呢,如今真是物是人非啊。”


    谢斐听到他提沈嫣,面上就已经很不好看了。


    府上这些日子,还没有下人敢在他面前抒发感慨,这要不是皇帝跟前的人,谢斐早让他滚出去了。


    凌安在一旁对汪怀恩挤眉弄眼,偏偏这人就是心瞎眼盲看不见,不都说皇帝身边的人最懂察言观色么,这老太监蠢成这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在这只是个插曲,汪怀恩浅浅提了两句,又将话题转到谢斐的外伤,将从宫中带出来的上好金疮药交给凌安,听闻谢斐往后不再进卫所,改去国子监修学,便又提醒了几桩事项才肯离开。


    人一走,耳边终于清静了。


    谢斐面上宛如罩了一层寒霜,唇角保持的丁点笑意散得干干净净,立刻将隋安招进来。


    “沈二郎那边怎么说?”


    隋安已经在外等候了片刻,忙道:“二公子那边已经说动夫人上元出门,到时候夫人会同陈氏、景氏一道出府看灯会。”


    谢斐闭眼思索了片刻,想起去岁元夜,她看到那鳌山灯时满眼的欢喜,不禁心潮暗涌,低声吩咐道:“让她们戌时带夫人到那鳌山灯下……记住,先莫要提及我。”


    府门外,汪怀恩小声训斥身边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好在寻回来了。毛手毛脚,连个腰牌都能弄丢,你师父怎么教出你这中夯货!”


    那小太监被训得连连认错,却伺机在汪怀恩耳边低低留了两个字:“戌时。”


    “戌时,那就戌时。”


    养心殿。


    皇帝听完汪怀恩的回话之后,眸中掠过一丝寒芒,抬眼对底下的冯瑭道:“既然这鳌山灯只有一半坍塌的可能,那朕就顺水推舟,帮褚豫这一把。”


    冯瑭在听到皇帝的决定时,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但对于帝王来时,任何为巩固皇权的流血牺牲都在所难免,只是此次一旦事成,上京城恐怕会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皇帝转动着拇指的白玉扳指,眸中寒意凛冽。


    褚豫罪大恶极,小打小闹对他起不了警醒作用,只有猝不及防且震天骇地的流血和死亡,才能帮他彻底除去这个毒瘤。


    其次,釜底抽薪。


    假若谢斐死了,大长公主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他便谈不上多大的恩,他便有理由拒绝嘉辰入宫了。


    至于沈家七娘,不管她是否发现了坤宁宫的异常,这个人都不宜再留。


    他希望皇后永远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永远只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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