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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二章(修)

    他这么一说,曲茂想起来了。


    今早的确有个官差找他,说什么那夜回上溪的乡人里,只有三个人是自发走山径,其余的都是为找他们而来,且这三个人一看到山径外有官兵,踌躇不前,行为十分可疑。


    曲茂道:“哦……就是那几个在城郊一个什么庄子里当差的下人吧?我还没查呢,这差事这么着急么?”


    伍聪看着他,没吭声。


    这种时候城里来了外人,着不着急您说呢?


    叶氏三人在县令小夫人身边当差,他让曲茂去查,是盼着他能动用曲侯的关系,绕过县衙这一层,直接以军衙的名义调户籍,眼下看曲茂这一副不上心的样儿,罢了,就不该指望他。


    伍聪道:“不着急,曲校尉若有别的要务要忙,这差事还是在下去办吧。”


    -


    曲茂应付完伍聪,回到房中,天已黑尽了。


    二楼的天字号房左右各有隔间,眼下两个隔间的门都敞着,屋中除了先才坐着的公子,又多出两个穿黑衣的。


    曲茂见怪不怪,立在窗前看伍聪走远了,回到屋内,“殿下,祖宗!求您了,明儿一早就搬吧?”


    却说屋里坐着的公子青衫玉带,手持竹扇,正是谢容与。


    而他身边侍立的两个黑衣人曲茂也十分熟悉,一个是朝天,另一个乃玄鹰司鸮部校尉章禄之。


    谢容与听了这话,不置可否,手中竹扇缓缓敲击着掌心:“他们怎么说?同意去县衙了?”


    “同意了,怎么能不同意啊?”曲茂道。


    就上楼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在心里盘算明白了。


    “这县城闹鬼闹成这样,再不捉,指不定还要死更多人,就此前县令府上的那个绸绸,那死相,听着都让人胆寒!您让我死乞白赖地住在这儿,不就是为了临了临了,让他们在县衙腾屋子给咱们住吗?眼下他们终于应下了,咱们明儿就搬吧。”


    谢容与究竟是怎么到上溪的,曲茂也说不清。


    数日前,他在孙谊年府上住得好好的,有天夜里回房,他忽然就出现在他房里了。


    他说他是为查案而来的,让曲茂帮忙里外瞒着。


    要不是为了这个,曲茂才不来这个劳什子的客栈呢,东边西边住了两回,这个云去楼,寒碜得跟什么似的,和京里的东来顺会云庐,根本没法比!


    谢容与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却问:“适才左骁卫的伍聪留下,与你说什么?”


    “谁知道呢。”曲茂道,“他好像想查那个孙县令的家里人,不大方便,找我帮忙,我问他急不急,他又说不急,不急我就不管了呗。”


    谢容与“嗯”一声,又问了问明晚捉鬼的布置,最后道:“行,明早搬,今夜早点睡。”


    曲茂见他终于应下,长舒一口气。


    他在京当了二十余年的公子哥,从来没干过这样的苦差事,吃不好睡不好夜半被拎起来还是其次,要命的是得时时提着心,出门防鬼,回屋防人,眼下总算能睡个好觉,来不及洗漱,往床榻上一倒,不出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朝天隔着竹扉听了一阵,确定曲茂已睡熟,回到对面隔间掩上门。


    章禄之性子急,立刻就问:“虞侯,明日我们可要将计就计,擒住那灰鬼?”


    谢容与问:“城隍庙已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章禄之道,“我们的人早已潜进庙中,只要那灰鬼发现月禾药铺有异,必然往相反的方向逃,一旦他到城隍庙附近,我们立刻先下手为强。”


    这小半年时间,无论是玄鹰司还是谢容与都没闲着。


    他们顺着当年与徐途往来的竹固山山匪往下查,发现一条重要线索——


    竹固山山匪之死,极有可能与洗襟台有关,而这几年徘徊在上溪的灰鬼,很可能就是山匪中唯一的幸存人。


    查明这一点以后,谢容与将计就计,先让十数玄鹰卫潜入上溪,在城隍庙内设下埋伏,然后用计逼出灰鬼的踪迹,等着县衙封山捉鬼。


    而让曲茂在这个时机搬去县衙,是因为县衙就坐落在城隍庙之前,他们有任何行动,都可以借着曲茂的身份就近掩护。


    谢容与吩咐道:“朝天,明晚县衙在月禾药铺布好局后,你一定要在灰鬼被引过来前,在药铺附近制造混乱。”


    “是。”


    “章禄之,你带上两人,在县衙附近巡视,一旦灰鬼在城隍庙附近出现,按照计划,把他擒住。”


    “是!”


    谢容道:“当年洗襟台塌,竹固山山匪被杀得如此干净,必然是被灭口,而今得知山匪中有幸存,必然会再度出手,眼下的上溪,这些捉鬼的人,未必个个干净,明晚我们若能生擒灰鬼最好,若不能,哪怕把他放了,绝不可让他落入除我们以外第三个人的手里,包括县衙与朝廷官兵。切记,我要的是活口。”


    朝天与章禄之同时揖下:“殿下放心,我等谨记在心。”


    -


    翌日傍晚,城郊庄园。


    “怎么样,找着了吗?”


    余菡在正屋里来回踱步,一见吴婶儿进来,急忙上去问道。


    吴婶儿道:“没有,前院、后院、各个屋里都找过了,连人影都没瞧见。”


    余菡听了这话,紧捏绢帕狠狠一跺脚:“这个绣儿真是,怎么偏生这时不见了!就是要买胭脂,也不必赶着今日出去,那冤家又不是日日都来,我这脸,一日不涂有什么要紧!”


    今日一早,叶绣儿伺候余菡起身,不慎将她的胭脂盒给摔坏了,绣儿内疚得很,提了好几回要出去买一盒作赔,余菡虽不快,但也没与她计较,哪里知道绣儿这倔脾气,竟偷溜着出去了。


    今夜捉鬼,外头不安生得很,庄子外也有官兵守着呢!


    不多时,青唯也从荒院回来了,她递给余菡一个贝壳做得珠串,“老槐下捡到的,绣儿应该是钻荒院下的狗洞溜出去的。”


    那狗洞小,也只有叶绣儿这样瘦弱的身躯能往外钻。


    余菡一看那珠串,不是绣儿的又是谁的?她更急了,在侧首坐下,却又坐不住,倏地站起身,“罢了!我去跟庄口的衙差说,让他们去告诉老爷,叫老爷派兵把这死丫头逮回来!”


    一旁的叶老伯一听这话,杵着拐连走几步,将余菡拦住:“算了,你去跟官兵多什么嘴,仔细老爷知道了这事,不让绣儿伺候你了,怎么办?”


    余菡听了这话却恼了,捏着手帕指着他:“那可是你的亲孙女儿,今夜外头闹鬼,姑奶奶这么着急找她,你却不急!我告诉你,她要出了事,我可不收尸!”


    屋子里没外人,余菡与叶老伯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青唯看了眼天色,这么一会儿工夫,太阳已快落到山下头去了。


    其实叶绣儿的异样,青唯昨晚就觉察到了。


    昨天孙谊年一走,绣儿见庄门口站了衙差,接连打听了两回能否出庄,今早她摔坏余菡的胭脂盒,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外面要捉鬼。


    青唯眼下其实很不安。自从余菡跟她说了竹固山耿常的事迹后,她十分怀疑当年山匪之死,与坍塌的洗襟台有关,而这几年在上溪游荡的灰袍鬼,也许就是山匪的唯一幸存。


    青唯很想出去看看,可是一来,她不知道官府的计划,担心误中陷阱;二来,她是逃犯,除非确定此行能取得重要线索,任何一次露面,于她而言都是生死博弈。


    余菡嘴毒,吵到末了,激得叶老伯心里头一团火,他连连拄杖,“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溜出去这么一会儿,小夫人就要咒她死,还说糟老头子不心疼她!”叶老伯狠狠一叹,径自往屋门走,“罢了,老奴亲自出去找,等把这丫头片子揪回来,小夫人要打要罚,看着办罢!”


    “你去!你且快去!”余菡的嗓子又尖又细,“我可告诉你,那山里头的鬼,可都是冤鬼!冤鬼到人间来,那是要跟人索命的,前晚绣儿刚被那灰鬼掐了脖子,你们是一个也不长记性!眼下好了,上赶着送命去,快些去,大不了姑奶奶多备两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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