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她早就已经不是衍月门的人了。
浒苑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妹,眼眶里渐渐蓄满了眼泪。
她的这个小师妹,是衍月门最小的师妹,长得漂亮,总也天真善良,是团宠,可现在眼前这个黎杳呢?
修为深不可测,眉心微蹙,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听其他人说,她的这个小师妹勾结魔域,手段强大狠辣,大闹天庭还杀了好些神。
浒苑甚至不知道,她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可此刻看到她的人,看到她的眼睛,又觉得她怎么也不至于此。
浒苑抬手抹掉眼泪:“你现在连一声师姐都不愿意叫我了吗?”
“师姐,我已经不是衍月门的弟子了。”黎杳说。
“谁说的?”
黎杳一顿,笑了下:“我现在这样,若还能留在衍月门,恐怕要连累衍月门被外界诟病。”
“我们的师父难道是那种在意外界看法的人?”浒苑揉了揉酸涩的眼,“你现在在哪儿,若是生活不下去可别瞒我。”
黎杳念及凛青望也在,没直接说明自己在偃歌城,只说:“我挺好的,师姐你不用担心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当初你下山捉妖我最挂念的就是你。”
那些事情,如今想来,都已经觉得恍如隔世。
浒苑认真看着她表情,适时道:“小杳儿,改邪归正吧,回到衍月门,大家都很挂心你,有师父在,想必依旧能护你周全。”
改邪归正。
黎杳不由苦笑了下:“师姐,是邪是正都是别人来框定的,可现在我拥有了世上最强大的灵根,从前做过那些事,永远不可能成为‘正’,我只会给衍月门带来灾祸。”
“其实那次浩劫中到底孰正熟邪谁又能说得清,若不是天元宗的人去魔域将我撸去,魔尊也不会率兵掀起那样的灾难。”
“明明是你们几次三番地想杀他,甚至卑鄙地用我作诱饵,因是你们种下的,却要他来背负所有恶果的骂名。”黎杳眼眶通红,声音透着哽咽,“这不公平。”
浒苑没说话。
其实她知道,站在黎杳的角度的确就是这样。
可她身为修士,就注定了不可能跟黎杳站在同一阵营。
黎杳侧过脸,胡乱地抹了下眼泪:“师姐,我先走了。”
浒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关心她的一个朋友,黎杳真的非常珍惜她。
可终究也是要分道扬镳了。
黎杳与她擦肩而过,走过她身侧。
就在这时,浒苑忽然急吼吼地喊了她一声:“黎杳。”
她脚步稍顿。
浒苑低声道:“魔尊没有死。”
黎杳一怔,飞快地眨了眨眼,将汹涌上来的湿意硬是逼回去了,而后才缓缓转过身,缓声道:“什么?”
“他还没有死。”浒苑重复了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黎杳声音都带上细细的颤抖,“他神魂都已经破碎了,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就连冥王也说……”
浒苑刚要开口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浒苑,你可算来了。”是天元宗的一个弟子。
浒苑心下一惊,再去看时发现黎杳已经又隐了身,没让人发现。
天元宗遭此大劫,修士死伤无数,像衍月门要了好些丹药,浒苑今天是特地来送丹药的。
她将丹药递给那个弟子,弟子问:“你不去坐坐吗?”
“不了。”浒苑说,“近日衍月门也忙,我马上要回去了。”
那名弟子冲她拱手致意,转身走后黎杳才重新卸去隐身:“师姐,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别处说。”
魔域没了魔尊,不过好在魔尊从前也不常待在魔域,也都习惯了,更何况得到了魔尊力量的魔后还在。
魔族是个好斗好胜的族类,那场浩劫虽然让道、仙、神三界受到重创,可他们的魔尊也在这个过程中死了,他们觉得不甘心,有几个魔将甚至还暗地组成一支小队想要再杀回去。
黎杳对此的处置很干脆,引雷将他们杀了,省的作乱,以儆效尤。
魔族崇尚强大力量,如今的黎杳也相当于新一任的魔尊。
她去了偃歌城后已经许久没回魔域了。
这次一回来,众魔将一见她就齐齐跪地叩首,慷慨激昂一句:“恭迎魔后回宫!”
浒苑走在她旁边,被这一声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黎杳拍了拍她手:“没事,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浒苑:“……”
可她一个修士进魔宫真的好像羊入虎口啊……
步入宫殿,黎杳屏退众魔将,将浒苑拉到一旁坐下,低声问:“师姐,你刚才说魔尊还没有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他还没死,但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还没有死,被洗髓芝吞噬的确是应该魂飞魄散才对。”
浒苑说着,忽然从袖口拿出一个册子。
黎杳垂眸一看,愣了下。
“这不是……我的捉妖册子?”
“正是。”
黎杳皱眉:“我之前就已经将它烧了,怎么会在师姐那儿?”
“捉妖师的捉妖册子是没法销毁的,你把它烧毁了,它就又回到了衍月门的符箓阁。”
黎杳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时这册子上显示她下一个任务:魔域,凛青望。
她这才一气之下将它丢进了火炉里。
如果凛青望真的死了,那么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册子里就会显现出下一个任务。
如果没死……
黎杳手指如痉挛般抽了一下,产生一种近乎于“近乡情怯”的复杂感受,几乎不敢打开册子,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握住那本册子,双手轻轻颤抖着打开。
黎杳黑睫忽闪,一颗心脏如同猛然坠入狂风呼啸中。
任务栏上——魔域,凛青望。
没有变。
最底下还有一条进度条。
99/100。
只差一点。
但也依旧还差一点。
这么久以来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黎杳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激动、兴奋、委屈、如释重负。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砸落在地,晕开一圈水迹。
黎杳将脸死死埋进了掌心,滚烫的眼泪顺着蜿蜒的掌纹蔓延,她哭得汹涌而克制,将所有声音都死死咬在唇间。
浒苑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小杳儿。”
“师姐。”她声音闷在掌心里,带着浓浓的哽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难过,而且师父曾说过一句话。”她稍停顿了下。
黎杳抬眸:“师父说什么?”
“说世人总是太执拗于大道之争,好像把所有人都纯粹地分成黑白两面,可其实不是,真正的大道在人心,不在世人所站的阵营。”浒苑说,“我只是觉得,在我看来,你们都不至于此。”
她们的这个师父是个和其他长老很不同的老人。
他对这些徒弟从不严加教导,更像是放养,黎杳有时候甚至觉得白岁之都并不很在乎天下苍生,他就只是想在他那一方天地里,喝点酒,闲情雅致。
衍月门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弄得一群弟子们都非常佛系,也没什么想当天下英雄的豪情壮志。
否则换了别的师门,若是出个黎杳这样勾结魔族的“魔女”,恐怕门派中人都是要上赶着去杀她肃清师门的。
黎杳问过浒苑之后没什么要事,便邀她在魔域休息片刻,等天亮后再回衍月门。
浒苑看着这偌大的魔宫:“……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他们说。”
浒苑:……
他们衍月门向来只负责去人界捉捉鬼除除妖,这种力量强大且嗜杀的魔族不归他们管,浒苑回想刚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些魁梧的庞然大物,顿时对黎杳肃然起敬。
“不用、不用麻烦。”浒苑说,“不过你要去哪儿?”
“腐骨渊。”
“腐骨渊?”浒苑一惊,“那腐骨渊不是说非魔族人不能进吗?”
“是,不过我现在体内有他的魔灵根,不至于魂飞魄散。”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并非魔族,上次去时凛青望全程将她护在屏障内,如今要自己一个人去难免得忍受些蚀骨之疼。
浒苑:“你去那做什么?”
“腐生花。”黎杳垂眸,低声道,“他的身体需要腐生花才能维持住。”
浒苑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用什么办法强行留住魔尊的身体,不由皱眉道:“这样下去你自己的身体都会支撑不了的。”
黎杳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并没说什么。
浒苑最终还是没能劝说住黎杳别去摘腐生花,魔宫内只剩下她一人。
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坐了会儿就忍不住想出去瞧瞧,刚推门出去就被迎面几十个魁梧的魔将吓了跳。
魔将们倒是没吓到,只不过有些尴尬。
他们刚刚杀了好些修士,现在又来一个,虽说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他们的魔后从前也是个修士,而现在眼前这个似乎还是他们魔后的师姐,想来也是怠慢不得的。
安静片刻,魔将们:“师姑好。”
浒苑:???
你们别乱喊啊!
浒苑心中大声咆哮了声,但表面只是讪讪一笑,稳住不慌,面不改色地走出了魔宫。
毕竟是修仙者,魔将不太放心,其中两个自觉跟在她身后。
浒苑还是第一次进入魔域内部,一时也被其中那些或奇特或恐怖的奇花异树吸引,很快就发现魔域的气候要比外面都暖和许多,花也都早早开了。
她侧眸随意问道:“你们魔域一年都是那么暖和的吗?”
其中一个魔将答道:“以前不是的,只是前段时间魔后生病怕冷,魔尊往那魔藤石中放了颗圣火火种,这才成了这样的气候。”
浒苑一顿。
觉得这简直和外界传闻中的凛青望差别太大。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黎杳才终于从腐骨渊出来。
她嘴角甚至还残留没擦干净的鲜血,浒苑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忙迎上去,敏锐地发觉她的气息现在很不稳定。
黎杳体内虽然有从前凛青望的力量,可到底她体内的灵根并非魔族的,强行进入腐骨渊依旧会遭到排斥。
“师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强行用禁术利用腐生花留住他的身躯只能是一时的,再这样下去你的魂魄也会千疮百孔的。”
“我不在乎。”黎杳将腐生花完好地放进匣子里,揣进袖子,“在我找到救他的办法之前,这是唯一能够留住他躯体的办法了。”
“可是……”浒苑看着她坚决固执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我方才去天元宗就是为了找起死回生的法子,可我翻遍了典籍都没有找到什么方法。”黎杳垂眸看向那本册子,“不过既然还没真正消亡,无论付出什么我都要救他。”
“可你总该用个两全的法子。”
“师姐,现在哪怕有一个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我都心甘情愿。”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晓星影影绰绰。
浒苑准备走了,临走前,她忽然又扭过身,认真跟她说:“小杳儿,你同我一道回衍月门看看吧。”
黎杳手指轻轻蜷缩了下:“我就不去了。”
“大家都很挂心你。”
“只是我现在去了,恐怕衍月门也要被人诟病。”
浒苑皱眉:“管那些人说什么。”
黎杳轻笑,是这些天来第一个放松的笑:“罢了,我还要将腐生花带去给魔尊服下。”
浒苑知道她不愿意,也不好再劝说,最后只说:“你若有什么事,尽管跟师姐通玉简。”
黎杳眼眶发热,交代魔将将浒苑好好护送到魔域与衍月门的边境线。
自从那次大战后,黎杳好像每天都很忙,又好像每天都碌碌无为,她为了救回凛青望做了很多努力,但这些努力又似乎都是无用功。
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偶尔夜深人静也会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下去了。
她带着腐生花回到偃歌城,刚进皇城就听将士来报,说是赤裘国的刺客闯入皇宫寝殿。
黎杳骤然抬眼,漂亮的狐狸眼闪过一道凛冽的煞意。
简直同从前的凛青望如出一辙。
闯入寝殿,自然不会去杀她的,而是去杀凛青望的——不过,他早就没了气息,倒也谈不上杀。
外界流言纷纷,说她寝宫内有个男人,不管是死是活总归能确定一点,那个男人对这女皇陛下非常重要。
赤裘国是想挟持凛青望来同她谈条件。
黎杳冷笑一声,她倒不担心那凡人刺客真能破开她设下的防御进到寝殿,冷声问:“刺客现在在哪?”
将士答道:“已经被擒住关在天牢,”
“很好,好好看着他。”
黎杳这话说的很是平静,可将士还是不由觉得寒风刺骨、心底发毛,总感觉这个深不可测的女皇似乎是真的被惹怒了。
因为偃歌城的天一下子就黑了,浓云密布,雷声大作。
黎杳先回了寝殿,用灵力将腐生花强行融入凛青望体内。
她站在床侧,低眸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你说你醒过来要是知道自己差点被一个凡人刺客杀了,会不会生气?”
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
黎杳揉了揉眼睛,再次设下屏障,转身去了大牢。
她当着众狱卒的面,直接拎着那个刺客朝赤裘国飞去。
狱卒:啊啊啊女皇果然是个大妖!!!!!!
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黎杳就自己把这个身份给坐实了。
她飞到赤裘国皇城,将刺客绑到火刑架上,在众目睽睽下往草垛上点燃灵火,又引雷而下,这种死法于人界简直前所未有的兴师动众,死相格外恐怖。
黎杳没给赤裘国百姓们反应的时间,处理完刺客就朝皇宫飞去。
皇宫旁有一座烽台,黎杳飞在烽台上,坐下来,一手托着腮,对着皇宫方向漫不经心地轻轻动了动手指。
便看到皇城周围被画上了一个透明光圈。
她淡淡勾了下唇,露出个残忍的笑意,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往下点了点。
转眼间,天空骤然下去暴雨。
暴雨的范围只在那个光圈之内。
百姓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雨,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很快,他们就发现,积水沿着光圈上涨,但却一点没弄湿外面的土地。
皇宫内撕裂的哀嚎声一片。
可无济于事,偌大的皇宫成了一片泳池,雨水没过那幽深的红白砖墙。
又过了一会儿,便连哀嚎声都听不到了。
这天之后,天下百姓就都知道了偃歌城的那个女皇陛下的的确确是个妖力高深的大妖。
不过好在女皇陛下平日里脾气还不错,并不心血来潮杀人。
只有一点,女皇陛下寝宫里的那个男人,这才是绝对惹不得的。
此次冲冠一怒为蓝颜就是因为赤裘国派刺客去杀那个男人,后果就是淹皇宫灭国。
流言是可怕的,并且是个会越传越可怕的存在。
久而久之,凛青望在流言里不仅没死,而且还成了狐媚惑主的男宠,是个男狐狸精,勾得女皇陛下整日不早朝,流连于床榻之上荒废政事。
黎杳:“……”
凛青望醒来以后得知这些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不过本国内倒没有传得那么不像话,在本国民间的流言中,凛青望是个“冷美人”兼“冰美人”,跛了脚,所以才总是待在寝殿内不出来。
也因为黎杳是个“大妖”,一般的金银珠宝没有用,别国使臣渐渐学会了一套投其所好的法子。
比如凡界最珍贵的药材,可以滋补养病。
又比如当地蚕丝制成的男子衣服,轻若无物,冬暖夏凉。
再比如一副碧玉打造的拐杖,通体晶莹透亮,漂亮极了。
这些都没什么,最让黎杳喜欢的是一把黄金做的推车,上面雕刻镂刻精致细致,可以让人坐在上面,推着很方便。
这天天气正好,黎杳问了婢女哪里有漂亮的景致。
婢女说:“猎场后有一汪御用湖,奴婢虽没见过,但听闻通体碧蓝,还有许多珍奇异兽。”
于是黎杳便带着凛青望一道去了。
虽然他一直都是那副样子从未睁过眼,但毕竟从捉妖册子上看还尚存一丝气息,总归是要晒晒太阳的。
到了猎场外,黎杳让一群随行侍从都退下,自己独自推着凛青望进入。
这片土地坎坷地经过好几代国主,不过这片猎场一直都被纳入御用地界。
一走进去就是各种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郁郁葱葱几乎遮天蔽日,挡去大部分日光,让林间的光线都格外柔和。
这片森林已经度过了千万年。
凡人听不见看不见,黎杳却能听到看到其中许多精怪,对于她这个修为高深的入侵者的到来叽叽喳喳不休。
吵得黎杳有点烦。
于是她将剑抽了出来,剑光一闪——
“天呐!天呐!是歃血剑!”
“这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快都闭嘴!”
林间骤然安静下来,只闻鸟鸣。
黎杳勾了下唇,又收刀入鞘。
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能听到这些精怪的声音时的场景,凛青望让她服下好多灵力强大的魔珠,弄得她修为“蹭蹭蹭”得迅速上涨,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林间精怪。
凛青望刚送她一把剑,锈迹斑斑的大铁剑,她听那些精怪们惊呼才知道这是歃血剑。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看到精怪都觉得好奇有趣,是凛青望握着她的手在剑刃上划过,让歃血剑认了她这个主。
黎杳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摩挲。
现在歃血剑也已经跟了她那么久了。
穿过猎场,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汪碧蓝的湖泊。
黎杳站在湖前都能感觉到自己那副因为多次使用禁术的身体也充盈起来,难怪这一处那么多精怪,原来是个吸纳日月精华的地方。
黎杳看了一圈,忽然发现湖对面有个老人正在钓鱼。
带了一顶宽檐草帽,只露出下巴上的白胡子。
这里是御用猎场,普通人不可能能进来,而眼前这个老人显然并非凡人,因为以黎杳现在的修为方才竟然都一直没注意到他。
老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忽然抬起头,露出帽檐下的眼睛。
……师父?
黎杳一顿。
虽说白岁之的确是个逍遥洒脱的存在,常常找不到人,来这里钓鱼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可黎杳还没做好准备就这样跟他打了照面。
这是什么修罗场。
背叛师门的魔女和昔日正派师父?
不过衍月门那么多弟子,他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黎杳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白岁之开了口,明明隔着一汪湖泊,可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又邈远,仿佛是从四周传来的。
“让你下山游历一遭,现在是连师父也认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