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卡罗的小王储。”格蕾丝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她咬着烟吃吃笑了声,“哎呀,听说你最近因为婚事而焦头烂额,怎么还有时间来魔塔来观光?”
来人——埃德温·冯·莱布尼茨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出这句调侃下的恶意,他几步走入屋内,站在了奥尔科特面前:“出了点突发事情,比约定的时间玩了一会,很抱歉,奥尔科特殿下。”
魔塔主,法神奥尔科特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剩下的这些工作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处理了,这次不止收起了笔,桌上的文件也被他放在了一边:“事实上,您能成功离开费比拉安这个事情,已经让人非常惊讶了,王储殿下。”
格蕾丝耸了耸肩,看出这位王储和自己没有沟通意愿的大贤者也没有生气,她就这样带着一身血在房间里渐渐消失了,一同带走的还有地上滴落的血。只有房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埃德温并没有询问,就像他从来没有见过大贤者一身鲜血站在房间里一样:“我来这里,是为了那个约定而来的。”
“我比较好奇,王储殿下。”奥尔科特双手交叉,“你是用了什么筹码。才让陛下允许你动用这个约定?”
埃德温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没有回答,显然,他并不想告诉奥尔科特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吧好吧……”面容严肃的男人放下手,“那么,王储,你现在可以行使你的权力了。”
王储微微低下头,这是一个代表谦卑的姿势,可奥尔科特可不会真的把这个姿势读取为请教。他听见了埃德温放缓了声音:“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艾斯特尔的命星。”
奥尔科特毫无变色,他看向王储:“我想您应该知道,实力越强大的人命星越难观测……”
埃德温的头压得更低了,但他的声音却平静到近乎冷酷:“这种说法只能骗一骗那些根本不了解神秘学的外界人士,塔主。”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慢慢抬起头:“命星被观测这个事情,只与占星术士看的能力,和运气有关。所谓的实力越强大的人越不能观测,只不过是占星术士为了自己的安全编出的借口罢了。”
奥尔科特原本还带着些许善意的表情因为这个回答变得冷硬下来:“既然如此,王储殿下,您应该也知道,蔷薇剑圣同样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占星术士。你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问涉及自身命运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我能明白艾斯特尔有自己的考量,但是这一次——”,埃德温的双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私心,是为了艾斯特尔,您可以回答我吗?”
这一次,奥尔科特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恳求和谦卑,塔主的心却似亘古不变的岩石,不被动摇,也不会被折服:“您先说出您的请求。”
埃德温的眼神变幻不定,咬紧牙关,明明他是最先提出要求的人,现在却犹豫起来。奥尔科特也不着急,他向后一靠静静看着对方。他有预感,埃德温不会踌躇多久。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王储开口了:“艾斯特尔曾经的命星据说无比黯淡,毫无光亮,这是真的,对吗?”
奥尔科特的目光一瞬间变了,这个看上去只是略微古板的男人的眼神变得无比冷酷,这种眼神近乎是森林里盯住自己猎物的兽的目光。魔塔主握住了桌旁一个看似是枯木样式的魔杖:“您的确知道很多,王储殿下。”
“奥尔科特大人。”
埃德温的脸上是有些难以形容的笑容:“您有没有觉得,艾斯特尔她与我们不一样?”
“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奥尔科特慢慢举起魔杖,“尤其对于强者来说,随心所欲既是我们的能力,也是我们的本能。”
“啊,是的,没错。强者,强者,可是在她看来,无所谓强者,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东西。”埃德温松开按住桌面的手,“这很奇怪不是吗?而且,奥尔科特,艾斯特尔与我们都不同不止于此。”
“她明明拥有足以称为天灾的力量,并且运用自如,就像是动一动手指那样轻松,可是,可是!”王子的目光甚至狂乱起来,“她从来不会随意使用那些力量!包括占星术,剑术,魔法……你有见过她随意去使用吗?没有,他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那是一柄双刃剑一样。”奥尔科特垂下眼,仿佛那个黑发少女侧过头静静看着她,“她不崇拜力量,不敬畏力量,却也像是不善于利用力量一样。”
“在战场外,她好像乐于做一个普通人。”埃德温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个大陆的最强者却是疏于使用力量,甚至去学习利用规则来解决问题,听起来像是脑子不清醒,对不对?”
“她很享受这种生活。这就够了。”
奥尔科特在惊讶后反而迅速归为平静,他低下头:“比起使用力量获得的快乐,她更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这不就够了吗?”
至于方便与否,奥尔科特不做评价:“这与你说的问题似乎无关。蔷薇剑圣的命星的确黯淡无光,可这与她使用力量的方式没有联系。”
“我强调的是她的不同,而不是力量。”埃德温似乎有些暴躁,他深吸一口气,“但塔主大人,我没猜错的话,她的命星现在应该是亮起来了。我今天只是想问一问,大概是在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奥尔科特沉默看着他许久,他张口,无声说出了几个词语。
得到答案的埃德温的脸上悲喜交加,那是验证被证实的喜悦,和无从阻挡命运之轮的悲哀。
他颓然坐在了奥尔科特面前:“艾尔的命星是什么样的?想必异常明亮吧?”
“璀璨而又夺目,就像是砂砾中的珍珠,又像是无光的夜晚陡然亮起的明珠。”,奥尔科特似乎词穷一样,他似乎想极近溢美之辞却又觉得语言太过于匮乏和平庸,“半面天空都因为她的星星而光亮如白昼。”
“是吗?也怪不得。”
得到了答案的王储转过身:“非常感谢您,奥尔科特殿下,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等等!”
就在埃德温即将踏出屋门的那一刻,奥尔科特唤住了他。古板冷硬的男人没有放下手里的魔杖,他盯住埃德温——
“你身上背负着婚约,却为了一个不是自己未婚妻的人浪费了宝贵的机会,只为了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爱她。”
埃德温就像是陈述一样说出了这句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毫无青年人的热情、对爱的骄傲,更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一样沉着。王储闭上眼:“所以请您不要把我拜访的事情告诉艾斯特尔。”
“爱?”奥尔科特并不会因为这个词就放弃警惕,“如果这句话是你的父亲说的,我大概会放下魔杖。”
埃德温终于回过头,他的眼睛像是燃烧过木柴上的余火,无望却又不肯停止燃烧:“无所谓,这本来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佐证。”
“接下来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吗?”
艾斯特尔在离开崖底后便立刻通知了附近的魔法公会和帝国的官方机构,在等待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有魔法师和骑士陆陆续续来到了崖顶。开始进行封锁和调查。
“您不过去吗?”
艾迪森转过头,看见艾斯特尔耸了耸肩说:“和那些专业人士比,我并不是最擅长的,过去说不定也是添乱。”
‘是谎话。’
兰迪的心里闪过这句话,但半兽人只是凑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我们现在要下山吗?”
还没有等艾斯特尔说话,一旁的奥兰多转过头拽住她另一只手腕:“你想去精灵族地再看看吗?”
银发精灵地专注看着少女,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上一次,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
“不,我还要问你,奥兰多。”
艾斯特尔轻轻一转就拜脱了奥兰多的手,她转而向着银发精灵伸出了手递出邀请:“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去费比拉安一趟吗?这是我的邀请。”
一旁路过的工作人员险些一个踉跄,他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奥兰多,思考这个高山精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剑圣亲自邀请。
艾迪森连忙扶住了对方,但是佣兵完全没有办法正常地微笑。他的眼睛甚至还一直看着艾斯特尔的方向,看到她对着奥兰多露出纯洁绮丽的笑靥后,他本来还可以维持淡定的脸忍不住垮下去几秒。
艾斯特尔就像没有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一样,她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对着奥兰多说:“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需要其他专业人士来勘探,研究周围的环境。我要离开这里了,但在之前,我向你发出邀请,我希望你可以接受。”
少女轻轻一笑,如同星辰一样耀眼:“请你好好考虑我的请求,如果你愿意的话,三天后,我会在山脚下等你。”
她说完深深看了奥兰多一眼,便丢下了还在发愣的高山精灵,转过身拉住了艾迪森和兰迪。她的脚下亮起了魔法阵的光亮,不过一秒,艾斯特尔与两位佣兵一起消失在奥兰多面前。
如同风一样来去自如的美少女潇洒离开,留下本应该淡漠的精灵为她的一个简单的邀请而心乱如麻。
奥兰多抬起头:“三天后吗?”
他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