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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Anecdote 雾散之后的满月

    ae:53.


    一室的温存旖|旎还未完全散去。


    岑芙去洗澡的这四十分钟,几乎是两人交往后的第一次冰点时间。


    自从看见他的offer,然后撞上许砚谈下楼来后发现她偷看的沉静目光后,岑芙的脑袋就一片空白了。


    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就已经够五雷轰顶的。


    而他面对这一切,面对自己震惊又生气的眼神,却依旧淡定平静,这更让岑芙窝火。


    本来应该好好享受的泡浴,也被这一出突如其来,急转直下的插曲搞得毫无兴致。


    洗了一整个澡,岑芙的思绪就没从这事上脱离过一秒钟。


    穿衣服吹头发的全过程也像丢了魂一样双眼发直。


    直到开门前一秒,她都还在“躲屋子里逃避”还是“直面问题去谈”两个选项里反复横跳。


    然后她打开门,走出去,看见靠在外墙等候已久的许砚谈。


    岑芙一顿。


    他贴着墙懒散散地站,瞧见她出来的那刻,肘部撑着墙面直起身,什么都没多说,只道:“我们谈谈。”


    ……


    岑芙跟着许砚谈进了他的卧室,房间将书房和卧室的功能打造为一体。


    刚洗完澡,身上穿的是中长款睡裙,岑芙晃着白皙的腿走在他屋子里还觉得有些凉。


    许砚谈走到书桌边,拿着遥控器自然而然地切了小风。


    两人都没坐,面对面对峙,电脑的屏幕还亮着,就停留在电子版offer邀请函的界面。


    岑芙看着那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offer,默默问:“什么时候的事。”


    许砚谈只看她,电脑上的东西似乎不值得他施舍半分眼神,回答:“大一开始准备。”


    岑芙沉默了。


    心咣当往下掉。


    近三年的筹划。


    数所全球顶尖的法学院接连递来的offer。


    这是既定的事,是他早就规划好的人生路程。


    是无论她这个人出不出现在他许砚谈的人生里,都不会影响的重要计划。


    卧室里安静得吓人。


    片刻后。


    “我要是没看见,”岑芙一开口就带着气,莫名开始较劲,不肯看他,说着气话:“你估计上飞机前才想起来跟我说吧。”


    “没有。”许砚谈一听见她说话的语气,眉头瞬间压了下去,他嗓音也低了:“岑芙,我们好好谈。”


    不说还没感觉,许砚谈稍微压低的嗓音语调,一下子让岑芙更委屈:“好好谈,是啊,好好谈。”


    “那你说,你一开始打算的什么时候告诉我?”


    许砚谈难得遇到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他滚沉喉结,深深地盯着她,没说出话来。


    她直接抬头对上他眼睛,神色尽是受伤和委屈,急促道:“你知道我是交换的吧,我是交换生,我大二要回榆安上。”


    “我本来,本来还以为我们白:“谁知道…是异国。”


    异地的分别就足够让她痛苦,如今在加上万里之外的异国,白昼黑夜的相隔,社交环境和生活内容的完全差异。


    多少人是因为距离走散的,岑芙在知乎上搜索异地恋看了无数帖子。


    她垂下眸子,眼神飘忽不定,赌气的话说得更重:“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许砚谈的眉眼瞬间冷了,知道她要说什么,警告的语气不能再明显:“你就什么?”


    “岑芙,你别告诉我,”他眯起眼,倚靠在桌边骤然松垮了肩膀,吊儿郎当中含着强势的威胁:“要早知道是异国,就不跟我好了。”


    岑芙当然没那么想,可是气话就像沾了水的肥皂,根本抓不住就脱落手掌般地从嘴里吐出去了。


    她心跳惊悚,又急,又不想承认自己说的是气话,嚓着拖鞋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退后一步,许砚谈直接直起身,拉着人往自己面前拽。


    不许岑芙有任何想躲避逃掉的动作。


    手腕在他手掌里攥着,岑芙不愿扎到他怀里,握拳挣扎,捶打在他身上撒气。


    许砚谈就皱着眉任她打,单手加力控制着她乱打的拳头,另一手摁着她后背,把人往怀里塞。


    岑芙拗不过他力气贴上他温热怀抱的瞬间,害怕分别,害怕失去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抽泣声细细的,要静心聆听才能察觉。


    “我不对。”许砚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眉头依旧蹙着,语气却缓了下来:“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跟你提。”


    “我有个想法,听听?”


    岑芙想不到这有什么解决办法,在她这里,这就无解之题。


    她没有回应他。


    许砚谈等了会儿,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短暂异地,然后继续一起生活。”


    “我会帮你找榆安传媒那边去我那边的留学交换生计划。”


    “你成绩足够,到了那边继续跟我一起住,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会安排好。”


    他说得笃定,几乎是已经在心里落地成型的计划。


    只需要她一个点头,计划就能开始实行。


    这些话,把岑芙都听愣了。


    紧接着,她在他怀里,听见他强硬得有些过分的话:“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其他的我来搞定。”


    两人在卧室拥抱着。


    在这间曾经布满了无尽缠|绵,欢愉,浸染二人味道的房间。


    时间不知静止了多久。


    岑芙忽然用力,推开他,从许砚谈的怀里退开。


    许砚谈挑眉看她,有些疑惑,在等她的下话。


    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没错。


    他把一切都考虑周到了。


    可是。


    许砚谈唯独。


    没有把她的意愿考虑进去。


    岑芙抬眼,再对视的时候,她还未褪去红润的鹿眸中是绝对的独立和果断,“我不想。”


    这次换许砚谈片刻怔愣,原本自信笃然的神色逐渐松动。


    这是他没想过的发展。


    被她挣脱了拥抱,他腾在半空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神经性动了动。


    岑芙再次往后面退了一步,摇头,“你有你的留学计划,我又怎么没有我自己的打算。”


    “你的计划很好…”


    “但是。”


    哪有这么容易。


    她忍着难堪和难以抉择的悲恸,说出了最后一句:“这不是我的人生规划。”


    说完,她在下一波眼泪坠落之前转身离去。


    这一场原本应该拥抱着畅谈未来的谈判,以不欢而散结尾。


    之后的日子,两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冷战期。


    日子过得煎熬又无趣,空白又难过。


    岑芙的生日要到了,这原本是她计划的,会与许砚谈一起度过的浪漫日子。


    可是临近自己的期待,却闹出这么一出。


    生活似乎总是这样,越期待的日子,越容易被乱糟糟的意外拦截。


    事与愿违。


    这一周多的时间,许砚谈倒是每天都回家,躲避的人成了岑芙,她在家也尽量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要么就尽可能扎在宿舍里,找理由不回去。


    纤纤问她怎么了,岑芙也不愿多说,把自己闷在情绪里,越来越难过。


    6月24日这天,恰好周六。


    早上岑芙跟纤纤出门的时候,纤纤还问她:“你确定今天这日子,不跟许砚谈过?”


    岑芙看了一眼纤纤有些担心的表情,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嗯,谁说生日必须情侣过呀,想跟你们过不行?”


    “那当然可以了。”纤纤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用怪调逗她,“走,带你坐我这新提的小汽车!”


    “今天姐请你吃大餐!”


    岑芙碎碎笑了两声,“好。”


    而后,她扭头看向窗外,在纤纤看不见的地方,岑芙又感到眼底一股热。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情绪仿佛根本不受控,难过说来就来。


    浑蛋,她不理他,他还真就这样冷落她这么久。


    明明有错的人就是他,就不能再主动一点吗。


    岑芙抬手,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调整情绪,不在朋友面前失态。


    纤纤带她去了餐厅,她那大小姐的做派在帮朋友筹备生日派对这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朋友都来了,托他们的福,岑芙暂时忘记了和许砚谈的不愉快,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礼物也收到了很多。


    可是这么热闹的宴会,唯独他不在。


    确实让岑芙难以忘怀。


    下午,纤纤和骆杭两口子开着车带岑芙出去,说要去上次去过的那个郊边湖畔烧烤,胖猴忙完手头的事就过来一起。


    坐在车里,岑芙抱着手机就看着和许砚谈的微信对话框,好多次想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却又碍于面子和生气,一次次关掉。


    到了湖畔,岑芙有些后悔。


    因为这个地方满满地都是五月份和许砚谈留下的回忆。


    朋友们在后面准备烧烤,不让她插手。


    岑芙蹲在湖畔发呆,手撑着下巴,指尖时有时无点着脸蛋,眼神发直。


    她在想,两人会不会就因为这个最后闹到分手,跟大部分面临异国的情侣一样。


    夜幕垂下,今天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湖畔的湿雾沾染了她频颤的睫尖,岑芙抬眸,眼神瞄准一个方位,忽然有些意外。


    湖对面,树林的再北方向,有个白色的瞭望塔。


    之前来她竟没有注意到。


    “纤纤,那里是有个塔吗?”岑芙指着远处,回头问。


    纤纤张着嘴“啊”了一下,笑意更深,“对啊,一直有,在上面能看见整个民宿小镇的夜景,可漂亮了听说。”


    岑芙起身,蹲太久了小腿很酸,她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兴致忽起:“我想去看看,一会儿就回。”


    纤纤问着,啧啧抱怨:“用我陪你吗?不过这儿有点忙,这胖猴咋还不来。”


    她摇头,摆摆手,往露营地出口走,“我自己就行,有事微信联系我。”


    说完,她走远。


    殊不知,她一走,几个人忽然停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觑。


    纤纤耸肩,看着骆杭和云迹,感叹:“要么还得说是许砚谈了解她,就那么断定她肯定想去那个瞭望塔看看。”


    骆杭深深望了一眼瞭望塔,拨通了给胖猴的电话,对那边说:“岑芙往那里走了,跟许砚谈通个气。”


    “我们快弄吧,弄完好赶紧给他俩腾地方。”云迹把小冰柜里的食材都拿到桌板上,笑吟吟催着大家快干。


    ……


    即便是在六月酷暑,郊边的夜晚山林依旧会让人感到三分清冷,岑芙一步步往半坡上走的时候就后悔没带外套一起了。


    这条通往瞭望塔的路明显经度假村修饰,一路的石板台阶,两侧也有矮桩路灯的暖白光相伴,不会乌漆嘛黑的影响视线。


    起风了,淡淡的风,力度全都被周遭的树木削弱,到岑芙身边的时候,只够掀动她鬓发。


    岑芙登上半坡,站到瞭望塔面前,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低着头边检查照片边进去。


    瞭望塔一楼除了一个空的保安室以外是空的,进去直接就上楼梯往上走。


    因为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没有留意身边的环境,直到岑芙走到二楼,她才发现。


    岑芙回头,看向自己来的这一条楼梯,扶手两侧,全都被漂亮的桃白色木芙蓉花缠绕布满,散着淡淡的香气。


    木芙蓉,拒霜花。


    同样是蔷薇科属,它却不同玫瑰的娇气和艳丽,淡雅而坚韧。


    夏去秋来,无论其他花花开花落它始终在那儿盛放,即便到了霜降时节,迎来雨雪它依旧不会被冻凋。


    可一旦木芙蓉凋落,就印证着凛冬的彻底降临。


    她喜欢这种花,不仅是因为它存在于自己名字里,更是因为这种低调的美,坚韧的美。


    她喜欢这种花,只跟许砚谈说过。


    白色灯塔,芙蓉天梯。


    如果不是他,岑芙想不到谁还会不耐其烦去哪里找这么多木芙蓉装点楼梯。


    岑芙往上看,自己往上走的每一步楼梯都伴随着几乎多到令人惊叹的芙蓉花,缠绕着,花与花之间还藏着白色的小灯串,像花卉中诞生的闪烁星屑。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岑芙收起手机开始往上面小跑,鞋底踏在铁板楼梯上,“邦邦邦”的脚步声荡出回音。


    三楼是瞭望塔的顶层,她跑出楼梯间,顿时被一股风吹乱了黑发。


    一眼望去,塔下的民宿小镇围着整个湖和河流,星星点点连成串的灯光建筑像地面上的星轨。


    她已无心赏景,岑芙左右寻找,只想看见在自己心里折磨已久的那个人的身影。


    瞭望台没有明亮的灯光,昏暗一片的环境再度燃烧了她的急切。


    而下一刻,不能再熟的嗓音从她左侧响起。


    “找我呢?”


    岑芙还没看向他,泪意就从满含焦急的眼底冒了出来,嘴唇打颤。


    她缓缓偏头,对上许砚谈在黑暗中依旧有微光的丹凤眸。


    许砚谈长身颀立,靠在白色墙壁边,身形修长有型。


    身上黑色皮外套的银色拉链在夜晚泛着碎光,黑裤灰鞋,是她送他的那双篮球鞋。


    越是在黑暗的环境中,他眼神生来的气场就越能凸显。


    即使站姿松散,他看她的目光却无比认真。


    狼性的眼神被他有意的压制,精心筹备和耐心等待是他不动嘴的深情。


    六月清暑,夜风肆意,灯塔寂静。


    一切都给他们二人铺下了或是难捱酸涩,或是即将热烈的氛围。


    见她不说话,许砚谈直起身,一步步走向她,阔别多日终于再次对她露出笑容,闲散中审视:“真以为我不来?”


    “今天,从中午你们吃饭到这儿的所有,可都是你男朋友报销。”许砚谈走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平时,有些认输的无奈:“先高高兴兴过生日,成么。”


    “你叫我怎么高兴。”岑芙也不憋着了,两人的距离很近,说话间两人含带各自情绪的吐息交换着,她依赖黑暗能藏匿自己无能的眼泪,质问他:“你都不在,你让我怎么高兴!”


    短短一句话令许砚谈不禁动容,多年冷硬的心被她轻易扯痛,捣碎。


    眉梢的肌肉和脖颈的青筋同时跳动,是他再也无法克制的前兆。


    许砚谈扶着她的脸颊和耳后,二话不说直接吻住她有些湿咸的唇瓣。


    一吻激发出二人压抑依旧的不舍,别扭,想念以及无法割舍。


    夜风也无法从两人黏合的唇瓣中寻得空隙穿过,许砚谈吻得急,岑芙也承得欢。


    许砚谈的大手揉捏她的腰后,火花四溅,体温瞬间升上去。


    沾不到他怀抱和身体的这短短一周多,让岑芙快难过疯了。


    这样的许砚谈,她半步都离不开的人,叫她怎么熬过多年异国。


    就在这时,许砚谈捏着她下巴被迫暂停这火热的吻,两人额头相抵,身形相拥的剪影在白色墙壁上画着。


    许砚谈描绘着她动情的眼眸,忽然笑了一声,说:“芙芙,等会儿亲。”


    “往右看。”


    岑芙听话地下意识看右面,右面是瞭望台外的一片夜空。


    就在她想问看夜空做什么的时候。


    远处噔的一声闷响——


    随后过了三秒,四秒。


    “嘭!!!!”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骤然绽放了一束巨大的,几乎能媲美四尺玉的烟花。


    而且随着时间,烟花的末端还在不断地向天空画布蔓延,大的令人瞠目结舌。


    最特殊的是。


    这是一束紫蓝色的烟花。


    两种最昂贵,最稀缺的烟花色。


    一开始,烟花是漫天的紫色,是她喜欢的一种颜色。


    然后,岑芙用自己的肉眼,看见了烟花中心一闪而过,即为短暂却华丽的几抹纯粹的蓝色。


    绚烂,梦幻,璀璨。


    蓝色的烟花,有多么稀缺珍贵,只有真正调查过它的人才会知道。


    因为唯一可以制造蓝色烟花的化学物质是氯化铜,而这种物质在高温绽放下极其不稳定,脆弱地像是蝴蝶的翅膀。


    其他颜色的化学物抵达七八百度都不会分解,可是氯化铜不一样,一旦它达到能产生蓝色的温度,538摄氏度,就立刻分解、褪色。


    为了保持这股蓝色在天空中绽放的时间,要加入更多化学物质,可大多数含毒,无法被使用。


    所谓烟花易冷,大抵说的就是蓝色的花火。


    这个,也是岑芙曾经偶然和许砚谈说过的话。


    只是因为刷到了一个科普类短视频,她说如有一天能见到蓝色的烟花就好了。


    所以今天,他不知私下请了多少专门研究烟花的工匠,花了多少钱,给她定制了这一枚,紫蓝色的烟花。


    华贵的紫色散去,如花蕊般中心的那么一点纯粹的宝石蓝,呈现到她的眼底。


    烟花易冷,他心滚烫。


    许砚谈这个认定就不松口的混账,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坎坷,就动摇对她的心。


    他对她的占有欲,就是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如一生一偶的荒漠野狼。


    就在岑芙目不转睛看着漫天飞舞如流星坠落般的烟花时,他的怀抱从背后覆来。


    “生日快乐。”


    十九年前,一个不被需要的小可怜出生了。


    多亏了她那不干人事的妈。


    他许砚谈的药,他的爱,他的枷锁。


    诞生了。


    许砚谈浓烈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右耳后的那枚蝴蝶胎记上。


    沙哑的嗓音,磨着,抚着她酸涩的心。


    “岑芙,对我怎么都成。”


    “别不理我。”


    别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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