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本来已经有些平息的怒火, 在听到秦王的话后,砰一声,她用力拍打身旁案机,脸色怒沉。
如晋王所想, 秦王这是在火上浇油。
马皇后本来也觉得此事更多还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尤其朱尚炳, 就是被秦王府宠坏了, 小小年纪就养成狂妄暴戾性子,还敢口无遮拦, 不尊兄长不爱护幼弟。
对于秦王府内院的事,马皇后也有所耳闻。
儿子不喜秦王妃,后院都是邓氏做主。当初,她也是看在邓氏是功臣之女, 才貌也还不错, 这才赐予秦王为侧妃。但没想到邓氏也是个持宠而娇,喜欢兴风作浪的。
马皇后也不好插手太多, 毕竟是儿子内院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 她顶多嘴上念叨几句,秦王还不爱听。
而且以她对儿子秦王的了解, 她念多了, 怕是更替秦王妃招来恶感。
马皇后能怎么办, 只能在家族聚会这样正式的场合, 多多给秦王妃一些体面, 其余的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而马皇后也没想到, 秦王和邓氏能把朱尚炳宠成这样。不给朱尚炳和秦王府一点教训, 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但马皇后现在却是气笑了,她倒是没想到,秦王得知事情经过, 非但没想带着儿子一起反省,还要找她要说法。
真真是——
胆大妄为,不知所谓!
“去告诉秦王,如果不认我这个皇后了,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就让他滚回去。”马皇后气得胸口闷痛。
青儿见状神色一紧,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娘娘您千万别动怒,别气坏了身子。”青儿心中不由对秦王升起强烈的不满,暗骂了好几句。
马皇后深呼吸几口气,语气也发了狠,“让他不跪就滚。”
青儿忙招手让人出去告知秦王。殿外又发生了什么,青儿不在意,她只想皇后娘娘不要气坏了自己。
好在秦王没有坏了脑子,在听到宫人传话后,带着朱尚炳一起跪在了殿门外。只是一身低气压,三米范围内,活物都不敢靠近。
又过了半个时辰,晋王几人被叫了进去,几兄弟都老实认错,马皇后罚抄他们回去书,这才被放走。
秦王还和儿子继续跪着。
朱尚炳年纪虽小,又被宠坏了,但也不蠢,跪在秦王身边,见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父子两,终于露出慌乱害怕之色。
“父王”
秦王倏地低头,眼神阴冷,把朱尚炳都吓得一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这一次哭得是真情实意。
秦王一把圈住他小小胖胖的身子,用了力,语气发狠,盯着朱尚炳眼睛,“是本王儿子就不该露出这种懦弱表情,给本王跪直了。”
朱尚炳从没被秦王用如此眼神看过,抖得厉害,“是是,父王。”
坤宁宫这边的事儿很快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事情来龙去脉也被王太监打听清楚。
朱元璋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长鞭。
不过——
既然皇后出手了,他就不乱插手了。
考虑到朱尚炳到底年纪小,跪了半个时辰马皇后就让人把他带回秦王府。并且下令朱尚炳禁足半年,秦王府侧妃邓氏教子不严,禁足一年,抄写女戒十遍,府内事务交由秦王妃掌管。
而秦王还一直跪在坤宁宫殿外。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在朱雄英和朱高炽离开坤宁宫去东宫休息时,两人一露面,秦王掀了下眼皮,那一眼仿佛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凝视而来。
让人不寒而栗。
朱雄英也心生寒意,却还下意识挡住朱高炽,谁知身后的小奶团子忽然牵着他的手,在朱雄英不解的目光中,一起走向秦王。
秦王倒是不知两个小崽子胆子大,还敢过来。
朱高炽见这位秦王叔第一眼就不喜欢,朱尚炳敢那么嚣张就是他纵容的,想到这,平日里可爱软糯的包子脸严肃起来。
在秦王眯起长眸,仿佛要张开血口释放出蛇信子时,朱高炽笑了。
这小东西还敢笑,秦王表情都有一瞬发愣。
朱高炽笑得又甜又软,奶声奶气地说:“秦王叔不用感谢我和小堂哥哦,朱尚炳没教养不学好,身为他的哥哥和弟弟,有责任好好教育他的。”
秦王:“”
“咿——秦王叔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我知道你很感动。”
“啊——秦王叔你嘴咬破皮了诶,真不用这么感动。”
一旁的朱雄英和青儿:“”
“朱——高——炽”秦王恨得眼睛血红,就连朱雄英都被这模样吓一跳,要拉着朱高炽后退。
朱高炽却不怕,还笑得更甜了,小脑袋一偏,又露出苦恼的神色,“诶?秦王叔您叫我干嘛?是让我以后见朱尚炳一次就教育他一次吗?”
“那可有点难了,我没那闲工夫啊。我小堂哥就更不行了,他又不像朱尚炳那么不学无术,每天有很多功课的。”
秦王真想要了这小东西的命。
见秦王都气得冒青烟了,还能忍着,朱高炽很善良地想,这都快变成忍者神龟了吧。
还以为他脾气火爆忍不住要动手呢。
哼,谁怕谁。
只敢用眼神吓唬小孩子。
“所以啊,秦王叔还是自己多教一教儿子吧。”
砰。
秦王一拳头砸地板上,坚硬的花岗石地板都开出了裂缝,手背也血肉模糊一片。
这一下,朱雄英吓得冷汗都飙出来,却不忘把朱高炽拉到身后。青儿也立即上前一步,身边宫人同样紧张害怕得不行。
朱高炽就从小堂哥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哇啊一声,没什么感情地拍拍手:“秦王叔好厉害哦。”
朱雄英:“”
青儿:“”
严阵以待的宫人们:“”
以前咋不知道,大宝/小世子这么能气人的。
此时秦王殿下青筋暴起,眼睛赤红,喘气如牛,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气晕过去了。
青儿还隐约觉得小世子这模样像极了谁谁呢哦,像极了小世子亲爹,燕王殿下。
她以前,怎么就觉得小世子是个软糯无害的小可爱呢
秦王就这么在坤宁宫跪了一整夜,半夜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居然还下起了雨,等到天光大亮,即便是筋骨强劲肌肉紧实的秦王,脸色也白了,整个人有些发虚。
但马皇后这次动了真怒,连一口水都没让秦王喝。
以往朱元璋教育儿子,多是直接上手揍。揍一会儿,马皇后见差不多了就派人去劝一劝。
可马皇后一旦发威,朱元璋可不敢劝。
别说劝了,他老朱不去‘混合双打’就是对儿子的仁慈了。
就这样,秦王又一直跪到下午,傍晚夕阳洒满宫墙,跪了一天一夜的秦王,滴水未进,就是铁人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一名太医小跑了过来,秦王废力地掀了下眼皮,看清背着药箱子的太医,干得起皮的嘴角微微一扯,以为马皇后终于心软了。
谁知太医跑过来后,就站在一边,也不上前来给他看诊。
秦王拧了拧眉心,接着就听到青儿淡淡吩咐道:“娘娘说了,要是秦王晕死过去,您就上去给他看一下,死不了就行。”
太医一擦脑门汗,哪敢不应啊。
秦王:“”
虽然朱元璋
教育儿子一向简单粗暴,乍一看,很吓人,但马皇后才是真正的狠人。
大明朝开国帝后都是忙人,朱元璋忙着行军打仗刀口舔血,马皇后同样要帮着管理后方,从筹备军粮、安抚民心到危急时刻的守城备战,镇定军心,大大小小她都有参与。
真正能分到儿子身上的精力很少。
马皇后一开始还想着,自己没精力管他们,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心中有愧,几个儿子犯错,一般都用说教方式。
但她后来发现,屁用没有。
她一共生了五个儿子,老大朱标不怎么让人操心。老五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相对来说也还算乖巧。
但老二老三老四,这三个是真的难管。
后来一旦惹得她动了真火,马皇后就不会跟他们客气了,给了几次深刻的教训,秦王晋王还有燕王就知道了。
他们的娘亲马秀英,惹不得。
秦王这一跪,是真跪到晕死过去,太医把了脉,确认不是装的,马皇后这才让人把秦王送回府上。
等秦王醒了,还有等着他的禁足一月,抄写朱氏家规百遍。
所谓的朱氏家规是开国前,马皇后写的,后来朱元璋也添了不少进去。加起来有好几千字。
马皇后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儿子吃个深刻教训。
朱高炽倒是不知道这些。
在东宫陪朱雄英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徐妙云就派人来接他回燕王府了。
要不是昨天时辰太晚,徐妙云昨晚就把人接回去了。听到宫中发生的事,徐妙云说不担心是假的。
等见了儿子一张白嫩小脸涂抹了苦涩药膏,一夜过去,擦出的血痕已经结痂,但还有些泛紫微肿。
给徐妙云心疼坏了,抱着奶气十足的儿子,吹了吹伤口,问:“还疼不疼?”
“本来还疼,娘一吹就不疼了。”朱大宝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跟他娘说话就甜得不行。
“娘你再吹吹,再吹吹马上就好了。”
徐妙云看着撒娇的儿子,哭笑不得,伸手捏住他小鼻子,“娘看你是一点不疼了。昨天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跟娘说说。”
她儿子就一爱撒娇,黏糊的小团子,平时也不惹事,除了偶尔有些耍懒有些鬼精灵,乖得都不像她和朱棣生的儿子。
至于雄英,那也是从小就不让人操心的好孩子,自律又稳重,早熟的都不像个四五岁孩童了,更不是会主动挑起争端的人。
徐妙云想来想去,觉得自家宝贝和侄儿雄英都是受委屈、受欺负的对象。
要不是知道马皇后和朱元璋不会让雄英、大宝受委屈,昨夜徐妙云就要杀进宫找秦王要说法了。
还有那些年纪大一些、辈分高的朱家小叔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小的在那打架,万一手脚没个轻重出了意外,后悔都迟了。
徐妙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打听到当时在场的人不少,连晋王也在。那么多人,难道还制止不住几个小童打架?
越想越气!
徐妙云平日里都是低调为主,还劝朱棣少惹是生非,和自家兄弟更要和平相处。但这不代表她就怕事了。
她徐妙云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秦王又如何。
感觉他娘生气了,朱高炽就用小脸蹭蹭她手心,“娘,宝宝以后不打架了,会做个听话的乖宝,娘别气。”
徐妙云顺势把儿子抱得更紧,想到朱尚炳骂雄英的话,眼神微沉,“大宝没错,有人欺负你和雄英堂哥,就是要打回去。不过,你还小,打不赢,咱们下次不能冲动,你打不赢就找大人告状,你皇奶奶和皇爷爷都会帮你做主的。”
徐妙云心里一叹,这当娘的就是矛盾。
又想儿子跟他爹一样,从小皮实能打,谁都欺负不了。又不想儿子跟他爹一样,太能打就到处惹是生非,操心不已。
而且,徐妙云再低头一看她白白胖胖的儿子,小胖手,小胖胳膊,小胖腿儿,跟雪白的藕节似的,圆乎乎看着好看。
但一看就是不擅长打架动武的。
朱高炽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长睫毛扑闪扑闪,跟小蝴蝶似的,然后笑出一个小梨涡,看起来又甜又软。
徐妙云:“”
有时候都会误以为自己生了个女宝。
“娘~”奶声奶气,还故意拖着尾音,那叫一个黏糊,“娘~我昨晚没回家,好想你的~”
徐妙云叹气,看吧,不怪她觉得儿子像女宝,都怪儿子太会撒娇。
就奇了怪了,她和朱棣都不是这种性子啊。
“嗯嗯,娘也想你。”徐妙云眼中含着笑意说,又问:“娘刚才说的你记住没,下次别和人打架,打不赢咱就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记得告诉大人。”
“我记住了,娘~”
朱高炽认真点点头,告状嘛,这个他会。
见儿子听进去了,徐妙云这才放心,亲了亲他脸颊,说:“对了,你爹下午应该就能到京师了,你不是老念你爹啥时候回来嘛。”
朱高炽眼睛一亮,“爹爹要回来了?”
去年,朱棣给弟弟捡风筝就被抓了‘壮丁’,一直在给朱标打工。上个月跟着朱标巡视河南府,今年暑气重,有些地方出现了旱情。
刚经历了元末战乱,大明也才建国十来年,百姓的生活依然算不得好,有些地方还食不果腹,要是遇上灾荒年,依然有易子而食的惨状。
朱元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也是贫农出身,也想做个能让百姓生活好点的皇帝,每年都会让太子代替他巡视各地,体察民情,纠察官吏。
一旦发现地方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朱元璋毫不手软,手段甚至是血腥残忍,杀一儆百。
也许是自己就受过官员豪强的压迫欺辱,朱元璋最恨贪污不法的官员。可当了皇帝就发现,贪官真是杀都杀不完。
而且,所谓官官相护,如今他朱元璋还没死呢,就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敢和他朱元璋叫板。
他朱元璋才是皇帝,皇帝最大,谁敢夺他的权!
文官集团?
哼,跳吧,再跳,总有一天,我老朱会让你们跳不起来。
“这次河南府巡视辛苦你们了,做得不错。”朱元璋心理活动如何,底下两个儿子是不知道的。
朱标脸上还带着疲惫,他脾性温和,比起老爹朱元璋,手段甚至算得上仁慈。但这次也发怒亲自处置了一批官吏。
不过在朱元璋看来,他下手还是轻了些,只砍了主事官员,其余的都是降职或充军处置。
见过了百姓衣衫褴褛,流离失所的凄苦模样,朱标一颗对官员仁慈柔软的心也硬了两分。但他的治国理念不是靠血腥杀戮,所以和朱元璋常常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而且,治国需要文官,贪赃枉法自古有之,是杀不完的。
朱棣站在一旁垂头没说话,他这一年倒是看起来成熟稳重些,不过要是这会儿弯腰抬头看看他表情就知道,有成熟,但不多。
跟朱元璋一样,他也觉得大哥对犯错官员太仁慈了。
在他看来,都杀了也不为过。
就算不都杀了,那也要全部充军!
而且,上面的人也要查,不过几个小小地方官,没有上面袒护,怎么敢如此放肆。真当他朱家天下是给他们当官的打的?
“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再说。”后面旱情还会加重,赈灾还需百官商议尽快落实下去。
朱元璋手指轻扣案机,在朱标和朱棣要退下时,又说:“等等,朕这里还有一份密报,你们两个看看。”
朱标和朱棣对视一眼,听朱元璋语气,感觉不是什么好事。王太监已经拿着密报过来了,先递给了朱标。
朱标打开只看了几眼,神色就微微一变,看完后又递给朱棣。
上面写的是淮西勋贵家族子弟贪赃枉法,私自侵占百姓田地的事。具体名单不详,看来还需仔细清查。
但淮西勋贵家族子弟之前就被爆出过,不
少成了地头蛇,欺压百姓的事。那时候朱元璋只是口头训斥警告,希望大家见好就收,不要过分。
这次,除了其它地方,居然还有人在凤阳私吞侵占田产。而且还有人无视法度,仗着是功臣家族之后,残杀百姓,强抢民女。
朱棣看得拳头都硬了,眼中浮出凶意。
朱标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父皇,此事您想如何处置?”
淮西勋贵集团庞大根深,不好动。都是功臣名勋,父皇应该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但仅仅是口头警告,似乎也不够看了。
朱标皱着眉头,而朱棣已经忍不住了,嚷嚷道:“父皇,这种人还客气什么,查出是那些人干的,犯事的杀了,纵容不法的全部仗罚然后充军。功臣之后了不起?咱老朱家还怕几个功臣之后?这大明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功臣的!”
朱棣瞪着两杀意凛然的大眼睛,仿佛在跟老爹说:爹,你别怂啊。
朱元璋:“”
朱标:“”
朱元璋看一眼长子朱标:这就是你说的成熟了,稳重了?
朱标很想擦一擦额面没有的汗:父皇啊,这都算好了,之前老四都直接提刀亲自砍人的。
朱棣此时也就手边没刀,不然真要拔刀了。
朱元璋就默了默 ,觉得这场面还挺稀奇。
以往都是太子劝他摸拔刀,现在拔刀的还换人了,还有点不习惯。
而且,你个混账小子,刀是那么好拔的?
还姓功臣?说,你是不是在故意刺激你老子?
朱标也有点稀奇,以往早就跳脚,要杀要打的老爹,此刻居然还跟老四大眼瞪小眼,似乎在骂老四:你除了杀杀杀还会啥?
朱标:“”
父子三人一场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朱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行行行,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你们有大局观,我不行,行了吧?”
朱老四一屁股坐地上,撂挑子不干了。
朱元璋:“”
朱标:“”
“混账玩意儿,还不给老子起来,像什么话!”朱元璋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都当爹的年纪了,还给老子玩幼稚。”
朱棣呛声,“那我就是当爹了,你不还是我老子,在老子面前,儿子幼稚一点咋了!”
朱元璋一顿,品了一下,这话也没错。
不过——
“滚滚滚,老子看你就来气,老子是想你提点解决问题的法子,不是叫你跟老子耍脾气的。”
“都走都走,让老子静静。”
朱元璋这会儿也不耐烦听长子的劝慰大道理。
生儿子有个屁用!
朱标和朱棣看着突然发脾气的老爹,两人一个讪讪摸鼻子,一个悻悻挠头,然后一起退出去了。
兄弟两站在大殿外,你看我我看你。
朱棣忽然小声嘀咕一句:“还说我幼稚呢,老爹不也——”
“嘘——”
朱标手指抵在唇边,摇摇头,再看一眼站在身后的王太监和侍卫汪忠,朱棣也立马闭紧嘴巴。
老爹的耳目太多了,为了屁股着想,吐槽还是走远一点再说吧。
等兄弟两一走,一脸慈善带笑的王太监和一脸严肃正经的汪大统领,默默收回支起的耳朵,两人对视一眼,汪忠继续尽忠职守护在门口,王太监则走入大殿。
坐在金銮椅上生闷气的朱元璋同志,听到脚步声,顿时眯了眯眼,问:“朱老四是不是在背后说老子坏话了?”
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这么想着,朱元璋的手指就挪到了腰间长鞭上。
昨天本来想动动手,见点血的,不过老二有皇后教训,很遗憾,他也只能忍着。
王太监看见了朱元璋的动作,也当没看见,平静地垂下眸子,“回皇上,燕王殿下话没说完就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朱元璋啧啧一声,“还是老大脑子灵活些。”
遗憾。
又想起老二,朱元璋忽然对王太监说:“你去朕的私库选点好的,给朕乖孙送去,大宝昨天受委屈了。”
昨天的事,在朱元璋听来,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尚炳性子暴躁些,罚一个犯错的小奴婢而已。雄英呢,接受的是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教育,又像了他爹朱标,看不惯对下人惩罚过重,身为长兄出声阻挠规训弟弟也没错。
但是——
尚炳那小子口无遮拦,又对才一岁多的幼弟动手,那就是找打了。
朱元璋不揍孙子,但他揍儿子。
儿子犯错,老子承担,所以秦王该被罚。
马皇后罚了,他也就不多说了。
倒是大宝从头到尾都委屈,一个小奶团子,没招谁惹谁就被打了,还受了伤,朱元璋都差点要让人揍朱尚炳屁股。
不过听说朱尚炳也被揍了,还是大宝趁他被人抓住抽了嘴巴,朱元璋还笑着夸,不愧是我老朱的乖孙。
要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朱元璋还不喜呢。
都被人欺负到家了,就该反抗。
虽然小奶团子的战斗力想想就不行,但阵仗不能输。
这可不是他朱元璋偏心,整件事算下来,最错的确实是朱尚炳,要是他当时在场,说不定还要打破不揍孙子的原则。
王太监自然恭敬应承下来,退出了大殿,给朱高炽挑宝贝去了。
他作为打架事件的转述人,不敢有一点添油加醋,都是如实汇报,但是,一些小细节就没那么讲究了。
比如受委屈的小世子殿下,如何趁着众人混乱之际,如何拿着鞋子打了这个揍了那个。
实际上没受多大伤害。
但,只从那张狼狈的小脸,破烂的衣衫,就能看出一个奶团子经历了多大的磨难,肯定是疼过的。
王太监想到奶香香的小世子,平日里软软地叫他王大伴,谢谢王大伴的样子,他就心疼。
就在朱元璋这边派人送东西,安慰受委屈的朱大宝,另一头罚完秦王消了气的马皇后,想了想也让青儿在内库选些好东西,送去燕王府。
马皇后跟朱元璋差不多的想法。
最委屈的就是小奶团子朱高炽了。
而且小家伙还懂得维护对他好的小堂哥,做得好也该褒奖一下。昨日忙着惩罚秦王等人,马皇后又气得不行,这会儿才有了精力来安慰朱高炽。
宫里前后脚来了两波赏赐,朱高炽收到满满一堆好宝贝,他小嘴甜,谢完皇爷爷和皇奶奶,还不忘谢谢辛苦走一趟的王太监和青儿。
徐妙云给了赏银,他就给好吃的糕点,并且在心里想,是不是也该让娘给他准备点碎银子打赏。
青儿和王太监都笑盈盈地接了他的糕点。
谁不喜欢这样乖巧可爱的小皇孙呢。
就在这时,朱棣回来了,他好奇府上怎么出现了宫里的人,又忐忑是不是老爹听到他吐槽了,来找他算账。
结果就看见抱着一堆宝贝笑得小梨涡都藏不住的儿子。
然后朱棣脸色一变,“儿子,你的脸怎么回事?”
朱高炽这会儿也看见他爹了,立刻丢下一堆宝贝,朝朱棣跑去,“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朱棣一下子就把人抱住了,凑近了看,那擦破皮的伤痕在白嫩小脸上更触目惊心,“儿子,这你摔的?”
【才不是。】
朱高炽摇头,抱着他爹的脸蹭了蹭,这才委屈巴巴地说:“爹爹,我被欺负了。”
朱棣:“!!!”
【娘说,打不赢就要告状。】
【那就找打架厉害的爹爹告状。】
小奶团子在心里默默念道,殊不知全被他爹听了去,朱棣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儿子你娘说的对。
你爹干架,少有输的时候。
“儿子,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朱棣看着那道结痂的擦痕,又气又心疼,一身凶蛮气压也压不住,恶狠狠道:“爹帮你报仇!”
一旁的王太监和青儿:“”
这燕王殿下应该不会以大欺小,去揍朱尚炳一顿吧。
虽然燕王殿下对以大欺小习以为常,没少揍弟弟。
谁知,下一秒两人就听朱高
炽奶声奶气,掷地有声道:“是秦王叔欺负我。”
王太监:?
青儿眨眨眼。
朱高炽吸了吸鼻子,“秦王叔瞪着眼睛吓我,好可怕,吓死我了。”
【才没有,宝宝当场还击了。】
看着大眼睛湿漉漉的儿子,在听着儿子得意洋洋的心声,朱棣:“”凶狠表情差点没绷住。
朱高炽继续握着小拳头,委屈巴巴告状:“他还这样,一拳头砸地上,都出血了,好吓人的,小堂哥都做噩梦了。”
【哼,活该,怎么没把手砸断。】
【吓唬小孩子,没品!】
【对不起啊,小堂哥。】
【哎,其实是我尿床了,小堂哥就说我是被吓着了做噩梦,宝宝才没有呢。】
【宝宝尿床,那纯粹是年纪太小了,控制不住,但宝宝这么要面子,肯定不说。】
【就是秦王叔吓的。】
再一看长得纯良无害,乌黑大眼睛含着两泡泪,可怜兮兮,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儿子。
朱棣:“”
好小子,这演技,也就是你爹才不会被你演过去。
但是吧。
朱棣眯了眯眼,吓唬他儿子,这事儿也不是老二头一次干了。
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朱棣看向来燕王府送赏赐的王太监和青儿,能让父皇和母后一起安慰儿子,想来,儿子受的委屈不小。
“放心儿子,有爹在,没人能欺负你。”朱棣抱着儿子,语气微凉道。
朱高炽立马抱住他爹,亲了一口,“爹爹最厉害了。”
【告状完成~】
【下次秦王叔再瞪我,我就告诉皇爷爷。】
【皇爷爷最厉害了。】
朱棣:“”
王太监和青儿很快就告辞离开燕王府了,昨天的事儿肯定满不了燕王,不过皇后娘娘都惩治过了,想来燕王也不会闹什么事。
两人如此想着,回到宫里复命时也就没提燕王父子两那一番对话。
谁知,朱棣从徐妙云那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没急着换一身干净衣裳,趁徐妙云没注意就又出府了。
过了一会儿徐妙云才听人禀报说,朱棣出去了。
徐妙云不用猜就知道他去干嘛,想了想,就让人退下了,老管家还问:“王妃,不用派人去拦住王爷吗?”
看来老管家也明白自家气势汹汹的王爷要去干嘛了。
徐妙云微一扬眉,“都这么久了,拦也拦不住,算了。”
老管家:“”
不是,王妃啊,现在拦还来得及啊。
但老管家看了眼徐妙云神色,选择闭嘴,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宫。
忙碌一天的朱元璋来找马皇后一起吃晚膳。
席间就提起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朱元璋骂骂咧咧,马皇后也许是被昨日事气到了,难得没有对嘴。
有的儿子确实越活越不像话。
就在朱元璋骂得起劲儿时,外面一小宦官凑到了王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太监嘴角一抽,看向正和谐用膳的帝后二人。
马皇后最先注意到,就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朱元璋闻言也停下骂骂咧咧朝他看来,“有话就说。”
王太监只好上前几步,弯腰俯首,恭敬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刚才秦王府下人进宫禀报,说是——”
其实是来告状的。
“说是燕王突然打上门,闹得秦王府鸡犬不宁,还把秦王揍了一顿。府上大夫说秦王一条腿骨折了,怕是要躺着养上好几月。”
朱元璋:“”
马皇后:“”
帝后两口子同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算了算了。
虽说老四过分了点,下手也重了点,但说到底是高炽先受了委屈,以老四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出了气就好了。
老二也该吃吃教训。
王太监就看着不动声色捏断了一根筷子的朱元璋,还有面无表情捏碎了一个玉米窝窝头的马皇后。
于是王公公就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要说勇,还是燕王殿下。
明明皇后娘娘已经罚过秦王和秦王府了,燕王还要亲自上门闹一顿,把人家秦王打得下不了床。
怕是又少不了一场风波了。
而此时宫里的人都不知道,惹是生非朱老四,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闹完了秦王府,朱棣转头就打上了晋王府。
他可是听说了,朱老三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没多久晋王府上空就传来刺激的凄厉的嘶吼声。
“啊——”
“老四你冷静点——”
“朱棣,我可是你三哥!”
“老四啊,有话好说,哎哟哟——”
“啊啊——王妃,王妃快救救你夫君啊——”
“朱老四,你给老子等着——”
晋王府的下人都默默装作隐形人,而晋王妃牵着长子朱济喜的小手,站在廊檐下,看着自家王爷被朱棣追得上蹿下跳。
朱济喜虽然觉得自家父王做得不厚道,但看他嚎得这么惨,有些于心不忍。
“母妃,真不帮一帮父王吗?”
晋王妃谢氏眉目冷静,摸摸儿子的光脑壳,温柔道:“放心,你父王有功夫在身,虽然打不过你燕王叔,逃还是挺能逃的。”
朱济喜:“哦。”
既然母妃都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了。
晋王四处逃窜,一身狼狈,凶狠的朱老四紧追不放,到后面,晋王终于泪奔了。
“老四,是哥哥我错了。”
“我怎么会让大宝侄儿受欺负呢。”
“哥哥我心中有数啊。”
朱棣冷笑,“三哥,弟弟我心中也有数,你莫怕,我就轻轻揍你几拳。”
晋王:“”
泪如泉涌啊。
谢氏看着自家不着调的王爷,又好气又无奈,只希望他多吃点教训,以后能改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嘴贱找打就不说了,偏偏还喜欢看别人倒霉,瞎凑热闹,脑子又笨,什么时候真闯出大祸她都不奇怪。
朱济喜打了个哈欠,他也看出来,母妃说的没错,父王虽然打不过燕王叔,但逃窜的本事一流。
到现在,燕王叔也没打到父王几下。
“是不是困了?”谢氏低头,温声问道。
“嗯,母妃,我想睡觉了。”朱济喜揉了揉眼睛道。
“好,母妃带你去休息。”
然后母子两就丢下晋王走了。
余光瞟见这一幕的晋王:“”
泪奔涌得更凶了。
也许是被‘抛弃’的痛刺激了一下,晋王居然大吼一声,转身正面迎上朱老四。
然后——
“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打了啊。”
没过几招,败下阵来的晋王一边嗷嗷大叫一边找机会逃窜。但朱棣好不容易逮住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又过了一会儿。
鼻青脸肿的晋王,破破烂烂的晋王,坐在自家王府门槛上,看着揍了人心满意足离开的朱老四,咬牙。
可恶的朱老四。
要出气也该找老二啊。
关他什么事啊,他就是路过啊。
坐在门槛上,又被王妃和儿子抛弃的晋王,很想大哭一场,然后身边的宦官就凑过来小声说。
秦王被揍折了一条腿。
秦王府还被砸坏了一院子好东西。
晋王:“!”
他眨眨眼,倏地抖耳耸肩,就贱嗖嗖的笑了。
“老二真惨,嘻嘻嘻嘻嘻~”
刚走过来的晋王妃:“”
果然这混账玩意儿就不该心疼!
这些嘛,朱高炽是不知道的,他告状就是顺势而为,简单来说,就是撒撒娇,毕竟和爹爹好久没见了。
也没想到他爹这么猛,直接上门干架去了。
他自己是没觉得受委屈的。
当场就还回去了。
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朱高炽没看到他爹的人影还问了句,“娘,爹呢?”
徐妙云给儿子盛了一碗粥,面不改色地说:“你爹出去办点事,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哦。”朱高炽心想,我爹可真忙。
不过爹爹可是跟着太子大伯干大事的,忙一点也正常。
就是——
“娘啊,爹回来了,我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小奶团子最关心这个了。
他不想离开娘啊。
而且,他现在还不想要弟弟妹妹。
古代生孩子太可怕了,他不要娘出事,也只想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徐妙云可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就是觉得小东西太粘人了,捏了捏他小鼻子说:“娘不管,你爹答应就行。”
虽然也很想抱着香喷喷的儿子睡觉,但夫妻这么久没见小别胜新婚嘛,也不好冷着夫君啊。
朱高炽没错过他娘眼底那抹羞意,一张小脸顿时麻了。
看来他娘是说不动了。
只能跟爹死缠烂打了。
朱棣给儿子报了仇,身上也带了轻伤,对他来说这不算事儿,出了一身汗反而神清气爽。
只是,他没想到一回府儿子就热情地扑过来,直接挂他腿上。
早就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澡,换好寝衣,守株待兔的朱大宝,抱着亲爹的腿,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黏糊劲儿。
“爹啊,我每天都好想你的,想得睡不着觉,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嘛,好不好~”
【嗯,坚决不能让爹靠近娘。】
【不要二胎!】
朱棣:“”
臭小子,鬼精鬼精的。
第26章 第26章 爹爹,带我一起走吧……
朱老四一回京师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实在嚣张。再怎么说都是小一辈的闹点小矛盾,人皇后娘娘都罚过了,你朱老四还敢打上秦王府和晋王府,闹得两府鸡犬不宁。
就问问, 你燕王朱棣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于是第二天御史们参朱棣的折子跟雪花一样纷纷落到了朱元璋案头。
什么?你说这是朱家内部自己人的事, 御史管太宽了?
非也非也, 皇家事事关天下事,皇家子弟立身不正, 以后危害的就是大明朝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他们御史不仅有纠察百官不法之责,还有劝谏皇室子弟,监督皇家和文武官员修身齐家之义务。
身不修,家不宁, 何以治国平天下。
御史们就看不惯嚣张无度的皇家勋贵子弟。
像燕王这种早被御史们写上‘特别注意’小本本的人, 那是稍有动静就万箭(折子)齐发,务必要让当今皇上朱元璋重视。
皇家子弟的教育那是重中之重。
御史大都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当初朱元璋为了防止御史被其他人‘污染’, 还专门挑那种读书快读中毒了,撞南墙都决不回头的书呆子。
一句话就是, 洗脑很难, 只认死理。
那他们一上头起来, 就是连朱元璋难得小小娱乐一下都要站出来慷慨陈词一番:不行, 不可以, 不准任性。
朱元璋自认自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皇帝, 开国以来也陆陆续续砍了不少人了。但他对御史还算小小仁慈了一把。
一是, 他自己选的,一点小苦果也只能自己先咽一咽。
二是,这些认死理的书呆子, 看起来胆小柔弱不顶事,可一上头了,那是杀都杀不怕,拦都拦不住,偏要往刀口上撞。
就是朱元璋不在乎手上多染血,那多杀几个御史这样的书呆子也没劲啊。他们又不是贪污不法,就是废话都了点,脑子顽固了点,还不怕死了点。
除了那几个犯了朱元璋忌讳的御史被砍了,满朝文武,存活率最高的还要数御史台这批人。
总之,就没有御史台这批文莽不敢参的。
说实话,敢在洪武朝留下这般壮举,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御史大人都值得赞一下。
不过这都是在马皇后和朱标在世前,到后面,哪怕是御史也只能在洪武帝的屠刀下缩着脖子了。
不怕死?见多了杀戮,做多了噩梦,到那一刻,就没几个人是不怕的。
现在嘛说这些还太早,御史们正对参燕王一本兴致勃然,下笔如有神,很快洋洋洒洒的写完一本又一本。
做御史的,早就习惯递上折子被当今无视,然后他们再写再递,继续写继续递,不管皇上是无视还是处理,他们的态度首先要拿出来。
就是一直参!
有的御史一段时间找不到该参的人,可参的事儿,突然又想起前段时间参的折子上头还没处理,于是,胸中立刻爆发一股意气,脑中文思泉涌,就上次事件再写出一二三四新的折子,然后递上去。
这种事在御史台简直不要太常见。
主题思想不变,批评角度很多。
总之,他们每天都好忙,就没有找不到事干的闲暇时刻。
此时御史台这些人早有准备,参燕王的折子递上去后大概率会被无视,但他们不怕,只要笔墨纸砚一天在手,他们就一天不休。
“陈兄,你来看看我这篇写得怎么样?”
“陆兄文采斐然啊,通篇用词犀利,利弊一目了然,皇上只要一看就知道此事放任不管的严重性。”
“历史上多少皇室因为出了几个不肖子孙,害得江山不稳,最终导致民不聊生,社会动乱,哎,皇上只以为我们在危言耸听。”
“自古真理名言总是不中听的,皇上不爱听,但我们不能不说。”
“吾等职责在此,分内之事尔。”
“诶,怎么没见着刘子全?”
“刘御史刚才还在这啊。”
“要说在参皇室子弟这事儿上,还是刘兄经验丰富。”
“之前燕王还威胁刘御史走夜路小心点。”
“嘶——”角落里帮着整理文书的年轻小吏倒抽一口冷气。
但那些激情上头的御史大人不以为然。
就问问在座谁没被威胁过?
嗐,青天白日的走在街上他们都被敲过闷棍,能当御史的,谁还怕这个。但凡那些背后宵小光明磊落些,不搞暗算,他们也不是不能操起棍子来一架。
都是为理想而战!
“威胁算什么,打不死就成,能拿笔就不怕。”
“就是,别让我们抓住把柄,否则参他个不死不休!”
年轻的小吏们:“”
朱元璋这辈子少有‘佩服’的人,但看着每天都能堆成小山模样的御史折子,他老朱谁都不服就服他们。
鸡蛋里挑骨头都没他们能挑,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写出大文章,还博古通今,引经据典,看得人头晕眼花。
朱元璋看着那一堆‘废物’,就有些怀念道:“还是刘基在御史台当值的时候好啊。”
那时候有刘基管理,至少没这么多废折子。
不过朱元璋就嘴上感叹两句,真实想法谁又知道呢。大明两大智囊,一位淮西勋贵文官之首,灵魂人物李善长,目前在家养老。而被他偶尔怀念的刘基,大明军师,浙东文官之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前年年底,病逝的。
当时丞相胡惟庸还奉旨探过一次病,胡惟庸啊,和刘基不说斗得你死我活,那也是恨不得对方早死更好的政敌。
王太监下意识又把脑袋埋深了一点,把眼中恐惧之色深深藏进心里。
“去,把那不成器的玩意儿给老子叫过来。”朱元璋随意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点了点案上的折子,“看看,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参他的。”
王太监连忙躬身应是,然后小碎步退了出去。
白日里大殿依然点着烛火,照得屋内比外面还要亮堂,此时坐在金銮台上的朱元璋却有一半脸庞笼在阴影里,那些明亮烛火也化不开这点暗色。
东宫。
朱标平日大多在文华殿处理政务,他早两年就帮朱元璋分担政务了,一般除了商议要事或有事传召,他才会去谨身殿。
东宫属官配置齐全,朱标一般小事都找这些官员商量,自行决定就可以。朱元璋也不在这些小事上和他掰扯。
朱标可是他倾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巴不得朱标成长的更好更快,替他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明江山。
就是朱元璋还有点遗憾,他
和儿子朱标经常政见不合。在他看来,太子聪慧有能力,就是还年轻了些。
他希望儿子成为一个仁德明智之君,又觉得儿子读了太多大道理,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有时候太过心慈手软。
不过朱元璋也不急,他还有时间,太子还能在他的羽翼下慢慢历练。
朱标此时正和几个官员议事,短暂休憩时,听下人禀报父皇传召老四进宫。朱标也听说了老四一回京就闹出的动静,无奈一摇头。
想也知道,御史肯定跟咬住饵料的鱼儿一般,不会轻易松口。
朱标却不急着去给老四求情,他端起茶浅浅品了一口,白雾撩过眼睫,他在想,父皇召老四进宫应该不是算账的。
想到昨日父皇提到的淮西勋贵家族之人不法诸事
这时坐在一边的一位中年文官,忽然开口问:“殿下,皇上传召燕王,莫非是昨日大闹秦王晋王府的事?”
朱标掀起眼皮,看一眼出声的吕本,然后放下茶盏,摇头道:“老四这次是有些不像话了,孤看他就是欠些教训。”
这话半真半假。
出出气可以,居然把老二一条腿都给打折了,还把老三揍得几条街外都能听到惨叫声,吓得街边百姓关门闭户,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都是自家兄弟,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想到他平日里苦口婆心一再念叨,这老四看来都当耳旁风了。
朱标也想把弟弟捉到面前,揪着他耳朵好好说道一番。
吕本闻言,眼神微微一闪,笑道:“燕王殿下至情至性之人,虽然下手稍微重了些,不过也是情理之中,臣也听说了当日之事,无辜被牵扯进去的燕王世子还受了伤,燕王也是心疼孩子。”
“倒是皇长孙殿下,臣以为,他没做错什么,为何殿下一回来还罚他?”吕本是侧妃吕氏之父,也是朱雄英的启蒙先生。
那件事,朱雄英出发点是好的,一开始也是跟堂弟好好说道,就是秦王府长子有些鲁莽无礼,率先动手,这才引发后续一场混乱。
朱雄英在被父亲问话时,他也只是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没说朱尚炳骂他那些话。而朱标在得知马皇后已经处理过整件事后,他相信马皇后,所以也没去详细了解过内容。
在朱标看来,这就是小孩子闹小矛盾,很寻常的事。老二家的孩子被宠坏了,雄英也不是没错,就算心有正义,也该寻更妥善的办法。
即便想救下那个小内侍,办法也多的是,他却选了硬碰硬,结果害得高炽受伤,还和人打架,惹得母后动怒,小事闹大,卷入无辜之人。
雄英是东宫嫡长子,也是大明朝的皇长孙,朱标自己从小就是按继承人标准来培养的,对长子,他也只会更严苛一些。
若非如此,以后也担不起大任。
朱标对长子要求严厉,但内心里同样是为长子骄傲的。小小年纪,聪慧伶俐,又自律稳重,很少让他操心。
这当爹的就有一个通病,儿子越优秀,他们就越想再往上拔一拔,让儿子变得更优秀。
朱元璋如此,朱标也是如此。
在朱元璋想培养一个六边形全能儿子,最好还能和他站在一边,政见思想合一的儿子,而朱标感觉到压力和不适的时候,朱标没想过自己对儿子这样,也会让儿子感到压力和不适。
朱标觉得,朱雄英和他父子间的默契,比他和朱元璋的父子默契要更多更和谐,脾性也更相似,以后也会有相似的治国理念。
“孤不是对雄英苛刻,雄英身上的担子不一样,对允文和允熥孤可以做一个慈父,他们就是快乐轻松一些长大也无妨。可雄英,孤希望他能成长得更好。”
“小事决定大事,细节决定成败。”朱标摇头一叹,心里何尝不心疼儿子呢,可他很多时候也只能忍住心软。
“他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吕本与在座另外几位官员就点头附和,是是是,殿下说的有理。
而吕本在端茶浅抿的瞬间很好藏起眼中那抹深思。
说是慈父,又何尝不是一种忽视。
在皇家,能被看重培养的才是被偏心的。
就如当今皇上对太子朱标,其他王爷、皇子心里,要说没有不满和不甘,是不可能的。
只是朱标的地位,他们撼动不了
朱高炽也没想到,他告个状,就把爹告去凤阳种田了。
不是,爹你这么莽的吗?
就是要报仇难道不该寻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吗?
朱高炽觉得,他爹就是恃武行凶,仗着自己能打所以无所顾忌,整个人像是无法无天的社会大佬,不服就打到你服。
【哎——】
【怎么说呢,这样爽是爽了。】
【但不够智慧啊。】
朱棣:“”
朱高炽正小声在心里嘀咕叹气,突然感觉对面亲爹眼神跟表情变得不太友善,他一个回神,眨眨眼,刚才挤出的眼泪还含在眼眶打转。
“爹爹,你才回来一天,我舍不得你走。”朱高炽吸了吸鼻子,他确实舍不得朱棣又要离京,“我进宫求求皇爷爷,让他不罚你去种田好不好?”
【想爹爹,想让爹爹陪我玩。】
【而且种田好辛苦的,爹爹为了我才被罚的,我想想都心疼了。】
【哎,早知道不告状了。】
朱棣听到这句话,面色才算好看些,好在这臭小子不是全演的,还知道心疼,“不过就是去凤阳种地,我老朱家往前数两辈也是种田的,这点小惩罚,算个屁。”
徐妙云横来一眼,“王爷,注意言词。”
朱棣讪讪,又很不爽地想,他就是粗人一个啊,儿子还能嫌弃他老子不成。
【啊,我爹就是好社会的。】
社会?
朱棣有点不懂这词,但直觉不是好话。
就在这时,朱高炽忽然又开口道:“爹爹,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凤阳吧。”
朱棣和徐妙云都惊讶地看过来。
朱高炽小奶团子一个,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都是我才害了爹爹被罚,我不能让爹爹一人受苦,我要陪着爹爹。”
【京城待久了也无聊。】
【而且,是谁的天赋在叫嚣?是我啊。】
【种地人种地魂。】
【是时候该我朱大宝展露天赋了。】
【老朱家最强种地人,不就是本宝宝嘛。】
看着眼中隐隐有激动小火苗燃起来的儿子。
朱棣:“”
是谁在扭曲我儿的思想?
朱棣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嘴角一抽,赶忙补救,“其实,你爹我最擅长的还是习武打仗,种田这种小事都是上几辈人干的了,不值一提。”
朱高炽眨眨眼,小脑袋一歪,诶?
朱棣:“大丈夫呢,还是该干些大事的。”
儿啊,做大将军不好吗?
朱高炽继续扑闪大眼睛,然后伸出小胖手,拍得啪啪响,“爹爹好厉害。”
【种地难道还不是大事情?】
【我爹的梦想得有多大啊。】
【但我还是算了吧,我的天赋只有种地了。】
朱棣:“”
一家三口的会议就这么不愉快地结束了。朱棣说什么不带儿子去凤阳,朱高炽见他爹态度坚决,也怏怏不乐地走了,感觉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朱棣嘴角一抽,气得不行,“到底是谁给我儿灌输如此扭曲的思想,他以前也没干过农活,怎么就热情高涨了?”
徐妙云觉得朱棣太小题大做,她觉得儿子就是喜欢玩泥巴,现在她屋里一架子上还摆满了儿子的泥塑作品呢。
不过——
“还能有谁,父皇啊。”徐妙云故意逗道:“父皇不是在宫里开了一块地来种嘛,大宝进宫玩,父皇就带他体验下农人的辛苦。”
刚要大骂特骂的朱棣:“”嘴巴一收,悄默声地坐下去了。
徐妙云看得心里直乐
没几天,朱棣就收拾行囊去凤阳领罚了。
朱元璋也没说让他去多久,就是说让他在凤阳好好反思,等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他再考虑考虑放他回来。
听到朱棣被罚去凤阳种田,宫中朱家兄弟们那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啊。在得知秦王和晋王被揍之后,他们这些看过热闹的也都担心,朱棣哪一天心气不对就上门揍人了。
而秦王听说后,一脸阴鸷躺在床上,冷冷呵笑一声。
不过是种地。
迟早有一天,他要打断朱棣一条腿!
晋王嘛,就还是挺开心的。
种地多累啊,哪有在京城里躺着享受安逸。
朱老四,活该你倒霉哈哈哈哈。
晋王妃谢氏,看着晚膳多加了两道菜,喝两口小酒就偷笑两声的晋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瞎子都看出来。
谢氏:“”
就这么可乐吗?
王爷您的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谢氏一时情绪上头,也给自己整了一杯酒,仰头干了,心里庆幸,还好儿子不像他爹。
晋王见她突然来了兴趣,笑得更开心了,以为夫人终于明白他了,立刻殷勤地给她倒酒。
“爱妃,本王就知道,你是懂本王的。”
谢氏这一瞬间,就很想一杯酒泼他脸上。
晋王就很敏锐地忽然一抬胳膊,挡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而他的夫人正以一种麻木的眼神看着他,端着酒杯,坐在那纹丝不动。
晋王悻悻地一摸鼻子,“那啥,本王就是赶一赶蚊子,今晚的蚊子有点多啊。”
吓死本王了。
还以为夫人要一巴掌扇过来了呢。
第27章 第27章 天选小御史,就爱告状
朱棣就这么去凤阳种田了。
留下一个忿忿不平的小奶团子, 进宫‘告状’去了。
他率先直奔东宫,找疼他的小堂哥叨叨几句。可没想到一见了他小堂哥,朱高炽就傻眼了。
这,感觉小堂哥比他更需要告状诶。
小奶团子激情而来, 此时却迷惑不已, 歪了歪小脑袋,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上次打架的事?
朱标不但罚了朱雄英面壁思过,还罚了朱雄英写大字, 虽然比起抄书听起来简单,但那一篇篇的大字写下来,小手都要抽筋了。
小奶团子看着堂哥已经生有薄茧的小手,更困惑了, “为什么呢?”
小堂哥每日功课里就有好几篇大字了, 说是想写得一手好字只能刻苦练习,每日练字功夫不能懈怠。
朱雄英坐姿端正, 手腕悬空, 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比起有些激动的小团子, 他倒是很淡定地说:“就当多练字了, 本来我每天都会多写几篇。”
朱高炽觉得这是两码事。
而且, 小孩子不能这么虐待自己的手手。
他瞪圆了眼睛, 就见小堂哥握笔的手有些轻颤, 再一扫旁边写好的一堆大字, 想也知道, 小堂哥超负荷练字,此时手腕肯定酸疼不已。
“不能的,会伤手手。”朱高炽小跑过去, 一把夺了朱雄英的笔,笔尖在白纸上划了一道,破坏了刚要写好的一个字。
朱雄英有些无奈,“可惜,这篇字废了。大宝,改天我再陪你玩好不好?等我把——”
“不行!”朱高炽难得绷紧了小脸,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不写了,手都要废了。”
小奶团子如此一本正经,把同样还是小豆丁的朱雄英给逗笑了,“没那么容易废,等你再大一点也要练字的。”
“不练不练,手疼。”朱高炽想想都可怕,小脑袋摇得很用力,还把他爹搬出来,义正言辞道:“我爹都不练字。”
他听娘吐槽过,爹写字超难看。
儿子随爹,也写不好字的。
朱雄英:“”
不得不说,四叔那一手字确实丑得出奇,他也是无意中在父亲那看到过。
根本看不明白四叔写的是什么字,全篇张牙舞爪,每一笔画都有草书的个性,却没有草书的灵魂。
为此父亲也很头疼,还送了好些练字字帖给四叔。
至于四叔有没有用那些字帖
朱雄英觉得,多半是不会用的。
看着小小年纪,已经有被四叔影响走偏的弟弟,朱雄英心头立刻敲起了小警钟。
弟弟千万不能像四叔啊。
“其实练字还挺好玩的。”朱雄英操起了哥哥的心,一本正经忽悠小团子,“你看,一笔一画慢慢写出好看端正的字,稍微大意就会歪歪扭扭不好看,必须小心控制,是不是跟玩游戏一样?写完还很有成就感。”
但朱高炽不是一般的奶团子啊,他一听就知小堂哥在忽悠人。
而他是不可能被忽悠成功的。
“哦。”朱高炽单纯地点点头,然后又一派天真软糯地说:“可我不喜欢练字这种游戏,我更喜欢捏泥人,捏出好看的泥人也很有成就感啊,我有一架子好看的泥塑作品呢。”
“娘亲说,都给我留着,等我长大了还能看着回忆一下童年时光。”
“小堂哥你跟我一起玩捏泥人吧,很有成就感的,又好玩。”
朱雄英:“”
弟弟太聪明不好哄怎么办。
咳——
朱雄英轻咳一声,回忆大人平时是怎么‘忽悠’他的,他想了想又说:“可是,要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那就会有很多人赞美羡慕你,都夸你厉害。那四叔四婶,还有皇祖父皇祖母都会高兴的,还会更喜欢你的。”
朱高炽摇摇头,“不对,我写的字不好看,他们也会喜欢我的。娘说,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我的优点好多的。”
朱雄英:“”
“你说的没错,但是如果有缺点,你就把缺点改了,变成优点,那不是会更好吗?”朱雄英继续说。
朱高炽下意识露出抗拒表情,“那太累了吧。我还是个宝宝呢,我不能活得开心点吗?”
朱雄英:“”
朱高炽忽然伸出小胖手,勾住朱雄英起了茧子的食指,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小奶音拖得又长又绵地说:“那我写字不好看,小堂哥你就讨厌我了吗?”
那双好似能把人心看化了的清澈眼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窝这么可爱,你真的要讨厌窝么。
朱雄英一颗严哥心就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摇头,“不会。”
大宝这么可爱乖巧的弟弟,就算写字不好看,他也不会讨厌的。
朱高炽就满足地笑了,一边小梨涡宛如盛满了蜜汁,小脸还在朱雄英手背上蹭了蹭。
“我就知道小堂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小堂哥了。”
朱雄英看着跟小奶猫一样,特别会黏人的弟弟,心里一叹。
算了,大宝看起来白白软软的,一看就不能太吃苦,长了肉窝窝的小手也好看得很,要是练太多字,手变形就不好看了。
嗯,以后也不用练那么多字,只要别像四叔写的字别人都认不出来就行。
一番插诨打科,差点让朱高炽忘记自己一开始的震惊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太子大伯要罚小堂哥。
听了朱高炽的疑惑,朱雄英眼神微微一闪,然后垂下眸子,平静道:“我做得不够好,父亲罚我是应该的。”
啊???
朱高炽小脸震惊,“你是哪儿做得不够好啊?”
小堂哥可是小神童啊。
小小年纪还那么自律。
这还不够好,那太子大伯要多好的儿子啊,当他儿子也太累了吧。
长眼睫挡住了眼睛,也遮住了里面的情绪,朱雄英一张秀气稚嫩的脸庞浮出早熟神色,语气却难免有些低落。
“我最近功课完成得不太好。”
在父亲去河南府巡视期间,他的心思压根没在读书上,心情不好,虽然按先生要求完成了功课,但都是敷衍了事。
父亲抽问时,有些他答得支支吾吾,虽然勉强答出来了,可父亲一看就知他没用心,平日里有些懈怠。又加上,他和朱尚炳打架一事,闹得皇城不宁,父亲就罚
他好好反思,多练几篇大字,修身养性。
朱高炽却瞪圆了眼睛。
“你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读书诶,皇爷爷都夸你厉害啊。”
虽然他觉得小堂哥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太多了,小孩子还是该玩的。但他也不会故意去打扰小堂哥,都是等小堂哥空了再一起玩。
就这太子大伯还不满意?
那他爹只是不带他去凤阳种田,平时都对他特好,有空还会带他一起玩,和太子大伯一比,他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三好爹爹了。
此时,远在另一块土地上的朱棣,啊嚏——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还忍不住烦恼:“肯定是大宝那小东西又念我了,你们也看到了吧,本王是去办正事的,他还抱着本王腿不撒手,就要跟本王一起走。”
“哎,生了个如此爱我黏我的儿子,我能怎么办。啧,不过这男孩子嘛,还是该独立成熟些,以后大点了,必须让他独立起来。”
旁边跟随的侍卫:“”
燕王殿下您要不先把脸上的笑收起来?
而且——
当时在府门口,他们要没看错,小世子是黏糊了些,但您也不差哪儿去了啊,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小世子和王妃的身影了,才眼眶微红地收回了目光的。
以前,您也不是这样的啊。
朱高炽还不知道他爹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此刻正同情他的小堂哥,真情实感地叹出一句:“太子大伯好可怕。”
原来长得温和斯文的人才是最凶的。
看他爹,长着一张土匪脸,实际一颗慈父心。
朱雄英嘴角一抽:“哪里可怕了,父亲,他也是为了我好。”
话音刚落,朱雄英就见面前的小奶团子表情变幻那叫一个精彩,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变成疼惜。
小奶团子一脸‘慈爱’地拍拍他的手背,好像在说:那是你亲爹,你维护他也是正常的。
朱雄英:“”
最后朱雄英还是没忍心让弟弟失望,想着这几天练的大字也不少了,今天还是陪大宝玩一会儿好了。
朱高炽一听他要陪自己玩,很开心。这会儿也没心情跟小堂哥控诉亲爹了,他觉得小堂哥才该控诉一下亲爹。
等朱高炽拉着朱雄英的手去外面玩,正好碰见朱标领着几个大臣从外面进来,两波人在院子里相遇。
朱雄英很有礼数地问好,朱高炽人小,但也学着朱雄英的模样,拱了拱小手,问了好。朱标看了觉得可爱,嘱咐朱雄英看顾好弟弟,他就带着大臣进去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朱标还有些疑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
感觉大宝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孤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朱标以为是不小心沾了墨团,就问身旁的太监,可年轻太监摇头说没有。
朱标微微扬眉,“是吗。”
那大宝怎么跟看陌生人一样看他?对他也没了以往那般亲近热情,之前见了他都是伸手要抱的。
于是朱标又扭头问:“孤今日是哪里不太对吗?”
年轻太监:“”
身后几个官员:“”
朱高炽觉得,斯文温和的太子大伯在他眼中从未如此陌生。他庆幸,自己这辈子不是他儿子。
“这就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走远一点了,小奶团子还心有余悸般,拍拍自己胸口,摇头晃脑叹道。
好像朱标一下子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朱雄英:“”
“大宝,你也太夸张了,而且,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上次他只是随口念了一句,大宝就记住了,没想到,第一次用还用在他父亲身上。
“不是吗?”朱高炽眨眨眼,他觉得没用错啊。
朱雄英嘴一张就要给他再解释解释。
朱高炽已经拉着他转身,继续往前走,“但那不重要,我们去玩吧。”
天,窝还是个宝宝,窝还不想学习,小堂哥你还是别说了。
他家小堂哥哪哪儿都好,就是好为人师,有事没事就爱拉他一起学习,见缝插针就给他来点书上大道理。
要命。
宝宝才1岁啊。
正是泥巴都能玩一天的大好年纪。
一大一小两小只在宫里边走边玩,朱高炽是看到搬家的蚂蚁都能盯着玩上好一会儿的时候,朱雄英倒也惯着他。
所以看会儿蚂蚁,看会儿路边不知名小花花,看会儿天边飘过的云朵,蹲在路边看蟋蟀,趴在树干上看蝉鸣
走走停停,好一会儿了都没看到坤宁宫轮廓。倒是不知不觉来到了谨身殿附近。
朱高炽一听,拉着朱雄英就说:“那就顺便去看看皇爷爷吧。”
朱雄英:“”
“算了吧,皇爷爷很忙的,我们别去打扰他。”
“我们去问问,他忙,我们就走。”朱高炽迈开小短腿就走,“问问,不费功夫。”
朱雄英被拉着走,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团子,有些头疼。
“大宝,皇爷爷肯定很忙,我们去了,他会不高兴的。”朱雄英觉得自己是哥哥,应该劝住还不懂事的弟弟。
“皇爷爷生气的样子,很吓人的哦。”
朱高炽一听,果然停下了,他扭回头,眨巴着大眼睛,“皇爷爷不吓人,就是长得有点凶,小堂哥你别怕,皇爷爷脾气很好的。”
朱雄英:“”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看劝不住小团子,朱雄英没办法,只能提着心跟他一块朝谨身殿靠近。等会儿到了殿门口,就问问小太监,小太监只要说里面在议事,他拉着大宝就走。
“小堂哥,你看。”朱高炽忽然扯了扯他的手指,抬头朝走在大道上的人一指,“那是谁?”
朱雄英顺着他抬头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绯色官服的大臣,再一看上面的花纹图案,认出是个四品官。
而等那人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对上不远处两小只的视线,那人一愣,朱雄英也一下子认出来了。
这位是御史台的名人,刘松,刘御史。
要问为何朱雄英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位大名,那是因为
朱雄英下意识低头,就和朱高炽一双清澈大眼睛对上了,朱雄英默了默,然后说:“那是御史,姓刘。”
“刘御史?”朱高炽奶声奶气的,很天真地一歪脑袋,“是经常告我爹状的那个刘御史吗?”
“你怎么知道?”
也许是太惊讶,朱雄英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完才露出懊恼神色。
朱高炽就把小胖手一揣,看小堂哥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淡定道:“听我娘说的。”
朱雄英:“”
云姨什么都跟弟弟说的嘛。
这也太
不过朱雄英这会儿也来不及细问,他抬头看向走近的刘御史,刘御史朝他们一拱手,“两位小殿下有礼。”
“刘御史有礼。”朱雄英也拱起小手作揖,回了一个读书人之间的见面礼,晚辈见长辈那种。
丝毫没有皇族的傲慢。
刘御史对这位风评极好,又好学聪慧的皇长孙殿下观感极好,这才主动过来打招呼,此时好感又往上升了几分。
这才是皇族子弟应有的风范气度。
刘御史参了燕王嚣张无度,自然也去了解了前因后果的。
虽然马皇后已经惩治过秦王府,但他还是写了一本折子,细细说道了一下‘子不教,危害会有多大’。
燕王有错,秦王也不是没有。
身为御史,就要不偏不倚,该参的都要参,该弹劾的点一个不放过。
就在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问好声响起,“刘御史有礼。”
刘御史就看向站在皇长孙身边的奶团子,一身鹅黄色清凉夏装,趁得小人儿越发雪肤白嫩,精致如画。
学着行礼时,小身子朝前一弯,差点失去平衡往前栽倒,刘御
史下意识要伸手,小团子自个儿又稳住了,然后抬起头,朝他软糯一笑,梨涡浅浅,乖巧又讨喜。
这就是燕王朱棣的儿子?
简直和他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虽然也听说过燕王小世子如何如何乖巧,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良善但刘御史往往一想到燕王那张扬跋扈的眼神儿,匪里匪气的气质,他就觉得
传言不可尽信!
朱高炽对眼前这个年纪不小,经常告他爹壮的御史大人,观感不算太差,至少长相就老实巴交的,看着不像坏人。
而且,很好逗的感觉。
刘御史正对自己以前的片面和偏见,对眼前奶团子心生愧疚时,一道奶声奶气,满含天真的声音问道。
“刘御史,您又是来告我爹的状的吗?”
刘御史:“”
朱雄英:“”
朱雄英小脸微红,悄悄扯了下弟弟的衣裳,心想,难怪都说童言无忌,好尴尬。
对上幼童清澈无垢的眼珠,刘御史也脸颊发烫,尴尬不已,“那个老夫今日来不是为燕王的事。”
而且,什么叫告状,老夫是御史啊,干的可是监察弹劾之责,怎么从小儿口中就变成告状了。
刘御史正要给小幼童解释一番。
“哦。”朱高炽就眨眨眼睫,一派天真无害的样子,说:“那您是告谁的状啊?对了,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帮我告一个人。”
本来刘御史很想先解释一下,御史不是告状的,但听到小儿后面的话他又好奇地问:“小殿下是想告谁?”
问完刘御史又尴尬了,脸比刚才还烫。
朱雄英也扯了扯弟弟衣裳,示意他别说了。人刘御史是正儿八经朝廷命官,不是陪弟弟玩过家家的啊。
朱高炽却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告太子大伯,他——”
朱雄英就一把捂住弟弟童言无忌的嘴,小脸红温,朝刘御史歉意道:“弟弟年纪小,刘御史别见怪,您要有事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刘御史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就拱拱手告辞了。
他转身走出几步,身后还隐约传来皇长孙微微气恼的声音。
“大宝,不要胡闹。”
那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就说:“哎,我没胡闹啊,太子大伯就是——”
刘御史本能地支着耳朵,想听太子殿下为何会引得一小儿告状,但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等刘御史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两小童手牵手朝大殿走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刘御史又老脸一红。
哎呀呀,非礼勿听。
小儿戏言,小儿戏言啊。
而这边,朱雄英及时捂住弟弟嘴巴,因为弟弟小小声凑他耳边说了句。
小堂哥,等你哪天当皇帝了,就封我做御史好不好?
朱.奶团子.高炽觉得,他也很会告状的,简直就是天选御史大人啊,不做御史可惜了。
而小脸红温,又被弟弟的童言无忌吓了一跳的朱雄英小豆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弟弟小手牵着走到了大殿门口。
以为弟弟就是找小太监通禀一声,皇爷爷肯定忙,没空见他们,那他就能带着弟弟赶紧离开。
谁知,身旁奶团子开口就是:“皇爷爷有空吗?我来告个状。”
宫人,侍卫们:“”
朱雄英:“”
第28章 第28章 父子之间,搞这么生疏干嘛……
朱元璋是挺忙的, 但也不是抽不出时间。
两个孙儿难得主动来找他,他肯定是要见一见的,更不用说,他家大宝是来告状的。
朱元璋就很好奇。
等两个孙儿一起走进来, 一个小脸红红, 一个小脸严肃。朱元璋看得稀奇, 更觉好笑。
小奶团子不像从前那般,见了他就扑过来抱大腿, 反而像模像样地朝他作揖行礼,“皇爷爷好。”
搞得这么正经,朱元璋胡子微微抽动一下,好容易忍住了笑意, 配合他道:“嗯, 大宝来找朕告什么状啊?”
朱雄英看着威严凛然的皇祖父,心下又急又臊, 尤其在皇祖父眼神往下一扫时, 他本能地心口一颤,很想立刻把弟弟小嘴给封上, 就怕他又说出惊人的童言童语。
皇祖父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啊。
奈何某个天真奶团子不知他小堂哥一颗心, 看皇爷爷如此配合他告状, 在这庄严大殿中, 他也一挺小胸膛, 莫名气派, 威风堂堂。
“皇爷爷。”奶气十足, 偏要学大人严肃。
朱元璋手痒痒,好想揉一揉孙儿小胖脸。
朱高炽还不知座上的爷爷险恶之心,他入了戏, 小奶音铿将有力道:“我要告太子大伯。”
安静的大殿内,余音绕梁,立在角落的王太监听得眼皮一跳,再一看站在大殿中小团子,心下微急。
小殿下哦,您可真敢。
朱元璋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被乖孙小模样逗得心痒痒,想捏。但他还要继续配合,故意沉着脸问:“哦,你太子大伯怎么你了?”
谁知这句话刚落,底下的小奶团子就脑袋一歪,有些小迷糊的样子。
“太子大伯没怎么我啊,他对我挺好的呢。”
朱元璋:“”
忍住,别笑。
王太监:“”
只有朱雄英反应过来,更想过去捂住弟弟的嘴了,他小步子往前一站,“皇祖父,弟弟闹着玩的,您别听他胡说。”
朱元璋就想陪小孙子玩玩,于是故意拉下一张脸,“真的?欺君可是大罪,就算是朕的亲孙子,朕也决不轻饶。”
朱雄英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就要跪下去替弟弟求情,还怪自己怎么就任由弟弟胡闹,这下可怎么办。
而看到大孙子表情,朱元璋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演过头了。
朱元璋有些讪讪,表情也略僵硬,可这模样反而显得更凶了,显而易见的,大孙子都被吓到了。
朱元璋:“”
他也很无语,正要出声安抚两句,旁边的小奶团子就满是疑惑道:“啊?你是皇爷爷啊,家里最大的,我跟你告状不是应该的吗?”
“欺君又是什么大罪?”
宝宝不懂,但宝宝眼睛亮了。
“那皇爷爷你要惩罚我吗?就像罚我爹去种田?”小奶团子就有点期待地说:“那能罚我跟爹一块种田吗?”
好想去。
但爹爹不带他。
朱元璋:“”
“哈哈哈哈哈哈——”洪亮笑声顷刻间充斥大殿,就连守在外面的侍卫都听到了,有些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皇上居然如此高兴。
以往有这样的大动静传出来,都是皇上怒气冲天的时候。
朱雄英看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皇祖父,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皇祖父就是在故意逗他们玩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皇祖父。
以往皇祖父对他也很温和,但是
也许是周围人的畏惧,父亲的敬重,还有他本能地有些害怕,所以一直觉得皇祖父不太亲近。
朱元璋也控制不住啊,就只有这个乖宝能逗得他捧腹大笑。
沉默站在角落的王太监看看笑得眼角皱纹堆积,满眼慈爱的皇上,再看看被皇上一把抱起,躲着不让捏脸的小世子。
作为伺候朱元璋许久,还能好好站在这的大太监,王公公除了小心谨慎,还要心思敏锐,足够聪明。
像朱元璋这样多疑又控制欲强皇帝,还对宦官没啥好印象的皇帝,他一个近身伺候的宦官,既要能揣度圣意,也不能太会揣度圣意。
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是王大公公升职保命的诀窍。
但此刻,王大公公看着犹如寻常百姓家中,慈爱又正常的祖父朱元璋,他疑惑了,更震惊了。
哪怕之前也觉得小世子够受宠了,他还是有点受惊。
不过
皇上对燕王小世子一次次另眼相
待,似乎也能理解。
就是帝王的宠爱是没有根基的浮萍,小世子如今还小,以后谁又说得清呢。
王太监复杂内心旁人自是无法探听。
朱高炽还在抗议:“不能捏脸,丑。”
朱元璋还想蹭呢,朱高炽察觉他的意图,连忙往后撤,“不能蹭,胡子扎人。”
然后霸道可恶的皇爷爷不顾他抗议,直到把他一张小脸蹭得红红的这才罢休,朱高炽气成了包子,小手抱胸,哼道:“我决定讨厌皇爷爷一刻钟。”
于是朱元璋又情不自禁大笑出声了。
角落里的王太监也浅浅扬了下嘴角。
殿门口的宫人侍卫真的好好奇里面发生了啥,今日皇上心情大好啊,可刚才刘御史走的时候,感觉里面气氛不太好的样子啊。
朱雄英看着这一幕幕也有些目瞪口呆,他就是和皇祖母在一块,也没这样过。不过大宝讨人喜欢,和皇祖母也是这般亲近。
只是,和皇祖父居然也是这样的吗?
朱雄英在亲眼见到这一幕前,简直不敢想象,现在也觉得有些梦幻。
他和父亲都是恭恭敬敬的,更别说和皇祖父了。
朱雄英脑海里不自觉就冒出,如果他和父亲也能像这样然后一张小脸唰地爆红,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光是想象父亲把他抱起来,他就很不好意思了。
这头,朱元璋抱着小乖孙坐下,又让王太监给朱雄英搬来小椅子,坐在他身侧,朱元璋还在逗小乖孙。
“给皇爷爷说说,你为什么告状,皇爷爷给你做主,就罚你太子大伯嗯罚他面壁思过怎么样?”
朱雄英:“”
皇祖父您是不是草率了点?
朱高炽经历过胡子扎脸后,有些生无可恋,一听朱元璋的话,勉强打起精神,忿忿道:“皇爷爷您先听我说完啊。”
“行行行,你先告状,告完了皇爷爷再给你做主。”朱元璋很宠溺道。
朱雄英:“”
不是,皇祖父您是这样的皇祖父吗?
朱.奶团子.高炽这才满意一点了,小胖胳膊圈住朱元璋脖子,开始了自己有条有理的告状。
“太子大伯好凶啊,他罚小堂哥思过,还每天多写十篇大字。”
“我小堂哥又听话,又聪明,又自律,又好看,又乖巧。”朱高炽简直能说一天优点不重复的,但他再说下去,朱雄英脸蛋就要热爆了,于是他点点脑袋,“嗯嗯,总之呢,我小堂哥多优秀啊,太子大伯还不满意呢。”
“您都夸小堂哥功课好,聪明,太子大伯还嫌他做得不好。”
“我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啊,上次我们和秦王府尚炳堂哥打了架,才罚小堂哥的。”
哼,别以为他才1岁,他就好骗了。
无缘无故的,就因为功课不好被罚?
小堂哥就是功课没完成,那也是个优秀的娃,太子大伯就是过分了。
朱元璋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小团子可能是玩闹,没想到还有理有据,而且是为了雄英来告状的。
朱元璋就看向身侧的朱雄英,此刻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快冒烟了,“雄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朱雄英哪会这个啊,他对此项业务不熟。
朱高炽就觉得,小堂哥太好面子了,小自尊心太强了,小小年纪,正该对大人多撒撒娇,而不是端正得好像个大人。
这样活着多难受啊。
而且,明明小堂哥也很想和太子大伯多亲近亲近的,结果每次父子见面就好像师生一样,礼貌尊敬,生疏不亲近。
“不,不是的,是我表现不好,父亲,父亲不满意,所以”朱雄英都快羞死了。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羞耻。
总之支支吾吾半天,话没说完整,小脸都快烫熟了。
朱元璋都怕孩子羞愤太过,晕了过去,于是伸手拍拍他的头,难得温情道:“皇爷爷相信你,你一直做得很好,是皇爷爷最骄傲的小孙孙。”
朱元璋虽然看起来糙,对儿子也多施行的是棍棒教育,但不得不说,比起朱标,某些方面,他反而做得更好。
比如儿子表现好,他绝不吝啬夸奖,还能逢人就夸,把自家孩子吹上天。
朱标就是从小被他夸到大的,偶尔还会羞耻心泛滥。但不得不说,这也给他带了了自信底气。
这份来自男性长辈的温情,还有头顶掌心温热的触感,不知为何,让朱雄英鼻子发酸,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他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不想让皇祖父看见,“嗯,谢谢皇祖父。”
说实话,朱元璋也不擅长子女教育。
对孙儿一辈的就更如此了,儿子不听话还能揍,孙子不听话就让儿子管教。
可孙子乖巧听话,他除了夸奖、赏赐,还能干啥?
太子对雄英严厉些,好像也没有不对。
看着藏着委屈,偷偷哽咽的长孙,朱元璋也没办法了,这不是他老朱擅长的东西啊。
朱高炽摇摇头,要是他爹,肯定就抱着小堂哥举高高了。
有什么是一个举高高不能解决的,父子之间,爷孙之间,搞得这么生疏做什么。
“皇爷爷你忙吧,我和小堂哥还有事。”朱高炽从他怀里挣扎开,跳下来,牵着朱雄英的手就要走。
“”看着毫不留恋的小团子,朱元璋语塞了一下,本来想开口留人多玩一会儿,不过余光扫见还没处理完的政务,朱元璋也只能遗憾挥挥手。
“下次再来找皇爷爷啊。”
小奶团子回头挥挥手,“知道啦,皇爷爷您也别太累了哦。”
朱元璋目送两小只走出大殿,这才叹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去,处理堆积成山的杂务。
朱高炽牵着小堂哥的手,直奔最终目的地,坤宁宫。
今日进宫他本来是要控诉自家爹爹的,没想到变成控诉太子大伯了,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告状,小堂哥比他更需要。
既然小堂哥不好意思,那就他来好了。
果然。
皇奶奶就是不一样的。
他告完状,皇奶奶就懂他的意思了。
哎——
总算不枉费宝宝一番瞎操的心。
朱高炽虽然还有些迷糊,但他潜意识觉得,小堂哥这样下去不行,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健康发展。
说是告状,他也觉得太子大伯不太对,但又不是真的想让太子大伯受罚,而是——
想让太子大伯对小堂哥好一点。
马皇后摸了摸小奶团子的光头,眼神温情脉脉,从这番告状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贴心和暖意。
于是一颗慈母心泛滥成灾,抱着朱高炽亲了又亲,然后又把站一旁的朱雄英拉过来,也对着脸蛋亲了亲。
从没被皇祖母如此对待过的朱雄英,唰一下,小脸爆红。
等两小只出去玩了,马皇后才擦擦眼角,对一旁的青儿道:“我还不如一个奶团子细心啊。”
青儿笑道:“不是娘娘不细心,是咱们小世子啊生来就是小暖宝,您忘了,慈安大师可都说了,小世子啊是菩萨座下的神仙童子下凡的,是小福星。”
这话果然逗得马皇后展颜一笑,“这是老四两口子的福气。”
“你去东宫看看,要是太子得空就让他到我这来一趟。”马皇后也觉得需要和长子谈一谈。
她以前忙,没空教养儿子,几个儿子各有各的毛病。
而她再想管教,才发现晚了。
因此对孙子的事,她就格外上心一些。
雄英从小聪慧伶俐,去年还有些小孩儿的天真活波,可如今却是越来越压抑自己。这孩子看着懂事早熟,实际上却
是喜欢什么都憋在心里,性子格外要强。
哪怕不压着他,为了不让大人失望,他都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太子还一味地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他,似乎忘了,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四岁幼童。
马皇后叹气。
在朱标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眼神下,马皇后突然严肃了语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了?”
“那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都大人了,还常常因为你爹,就跑我这来诉苦抱怨。”马皇后没好气道:“就你有压力,雄英就没有了?就你觉得你爹过分了,你当爹就不过分了?”
朱标:“”
“雄英再聪慧懂事,他也还是个孩子,刚刚失去母亲不到一年,你别老是苛责他。”马皇后看着儿子微微失神的样子,“你一回来就拿他打架的事儿罚他,你可知,别人骂他什么了?”
朱标一愣,他不知道,也没细问过。
“没娘教养的东西。”马皇后再次提起还是生气,都是自己孙儿,但这种诛心的话不该出自小孩之口。
养不教父之过、母之责。
朱标脸色一变,一贯温和的脸庞难掩怒意。
“你读书多,也不要读傻了,就信了那套父严子敬、君臣父子的东西,少了温情,还算什么父子。”
马皇后到最后不忘怼儿子一句。
“你爹再多蛮不讲理的时候,对你也有温情时刻,还护得不行。你倒好,对儿子跟下属一样,只有冷淡的任务了。”
朱标:“”
“我看你对允炆就温情慈爱多了。”马皇后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斜睨儿子一眼道。
“你宠爱吕氏,对她母子温情些也不是不行。”
朱标有些无奈地笑笑:“母后您说的哪里话,您知道,我对雄英严厉些也是因为我对他期望很大,而我对允炆宽和,也不是因为吕氏。”
马皇后哦了一声。
这话不假,但也不全是真。
男人,总是认不清自己下意识的偏宠行为。
殊不知,他和吕氏、允炆一家三口一起玩耍的画面,对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有多刺激。
马皇后要不是刚才突然想到,就找来雄英身边的贴身内侍一问,她也不知道这些。
雄英那孩子,什么都憋在心里。
她就奇怪,那样一个要强的孩子,怎么就委屈到抱着大宝在角落哭。
想念母亲的原因有,但父亲的差别对待,也是伤心难过的吧。
所以那孩子才更会严格要求自己,希望做得更好,得到父亲一个肯定,一个夸赞
和马皇后谈完话,朱标有后悔也有反思。回东宫的路上,他都牵着儿子小手,这在以往是他很少做出的行为。
他总觉得,要立一个严父的形象,所以长子出生以来,他很少亲近。做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在他表现好的时候,摸摸他的头。
朱标不觉得自己对长子严厉是错的,在他心里,雄英和后面的儿子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在他低头扫见儿子小脸红红,有些受宠若惊,又忍着羞意小心偷看他的小模样,朱标一颗严父心也软了软。
是他太过了。
就像母后说的,父子间还是该有温情的。
这么想着,朱标忽然就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朱雄英吓得不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紧张又无措。
“父父父亲您干嘛,放放我下来。”
朱标被儿子小脸爆红,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逗乐了,把人往上一掂,又抱紧了,这才笑道:“不放,为父今天抱你回东宫。”
朱雄英抓紧了他衣服,想到的是父亲背着二弟朱允炆的画面,于是抓着衣服的小手又紧了些,还把脑袋轻轻放在朱标肩头。
“上次,我问你为什么打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朱尚炳那小子骂你了?”
朱雄英垂下脑袋,半天才小声道:“我不想说。”
朱标忽地抬手,摸了摸他头叹道:“以后再遇上这些事你要和我说,我是你父亲,你受了委屈,我肯定要为你做主的。”
掌心温暖,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趴在肩头的小孩儿不说话,好久才传来闷闷一声,“嗯。”
半道上朱雄英就想下来,他怕累着父亲。还有就是,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倒是朱标难得和长子亲近,又见他小脸通红,舍不得放开却懂事的样子,心头更软了一些,就坚持把人抱了回去。
小时候朱标还跟着弟弟们一起习武锻炼,不过比起习武,他还是更喜欢安静读书。这几年更是疏于锻炼,抱着朱雄英回宫,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但为父的面子不能丢啊。
朱标就坚持抱了一路。
快到宫门口,朱标远远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等候的人,吕氏牵着朱允炆的小手,朱允炆看见朱标就开心地喊:“父亲。”
朱雄英回头就见到门口一堆人,脸上稍降的温度就升起来了,他拍拍朱标的手臂,小声说:“父亲,放我下来吧。”
朱标看也到地点了,就把他放下来,双脚落地,朱雄英还来不及体会失落,小手忽地被温热的大掌牵住了。
他惊讶地仰头,却只看到父亲温和的侧脸,然后朱雄英小脸红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吕氏看着手牵手,气氛亲昵不少的父子两走过来,柔美的脸颊泛起一抹笑,朱允炆本来想朝朱标跑过去,可见了大哥朱雄英,他又有些迟疑,也就是这一犹豫,他忽地抬头看向吕氏。
“娘?”
吕氏低头,轻拍他的头,“去吧,不是说想你父亲了嘛?”
朱允炆看着她温柔眼神,小脸上的疑惑散去,哦了一声。
娘刚才应该是不小心用力了点,把他手手都差点弄疼了。
被奶娘抱着的小奶娃子朱允熥,倒是最先啊啊啊地招小手,朱标看着吕氏和两个孩子,神色越发温情。
待走近了,朱雄英就主动松开了父亲的手,而朱标先是抱起朱允熥,又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脑袋。
吕氏朝他温柔小意一笑,一只手牵着朱允炆,另一只手忽地牵住安静的朱雄英。朱雄英愣了一下,看着吕氏,有些不适应地挣了一下。
吕氏见他不习惯也很快松了手,就轻拍了下朱允炆,“去,牵着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吃饭了。”
朱允炆有些畏惧他大哥,但又想听娘的话,犹犹豫豫正要动时,朱雄英就开口了,“不用了,走吧。”
他这么说,朱允炆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朱雄英一只小手就被朱标牵住了,另一手牵着朱允炆,朱允熥则被吕氏抱着。
一家几口一起往屋里走,宫人们瞧着这画面,也觉得温馨。
没人注意朱雄英微垂的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黯淡
同一时间,燕王府。
在宫里完了一天,还顺便告完状的朱高炽一个猛扑,抱住徐妙云,黏黏糊糊地说:“娘,好想你哦。”
徐妙云捏他小鼻子,被儿子的撒娇弄得没了脾气。心里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儿子从小就这么嘴甜会哄人,以后还不知哪家姑娘要被儿子哄了去。
就在这时,朱高炽又撅着嘴巴,有点失落地说:“我也想爹了,他好久回来啊。”
徐妙云:“”
也不知道一大早是谁气势汹汹进宫,说要控诉亲爹的。
这就又想了?
第29章 第29章 每一个字都是感情啊
前一天晚上才说想爹爹, 想得睡不着。一觉起来,因为一个梦,抱着她胳膊就开始控诉亲爹,说是他爹种地太开心不想回家了。
一张小包子脸又愤愤又委屈的。
这也是徐妙云没想到的。
不过小孩子嘛, 心思就是变得快。
朱高炽控诉完亲爹, 又蔫儿嗒嗒地说:“娘啊, 我好像还梦见了别的,但想不起来了。”
徐妙云就摸摸儿子嫩滑小脸蛋, “想不起来就算了,下次还会梦到的。”
“哦。”朱高炽乖乖点头,舀了一勺蛋羹吃,又抬头说:
正给儿子夹饺子的徐妙云:“”
果然,小孩子的心思比天上云朵变得还快
另一头, 到了凤阳, 面上是被朱元璋惩罚来种地的朱棣,已经开始和一些勋贵家族接触了。
他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 在凤阳搅风搞雨的都有谁。
在朱元璋心里, 他的老家凤阳是个特殊的存在, 敢在这里搅风弄雨, 不单单是无视法度, 更是不把他朱元璋放在眼里, 有不臣之心。
俗话说, 共患难易,同享福难。
他老朱也不想做得太过分的,毕竟也是跟着一起苦过来的老哥们, 对他们的家人,也该宽容些的。
但有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还想打他朱元璋的老脸。
以前的轻拿轻放是他老朱最后的仁慈了。
朱元璋秘密派遣朱棣去凤阳调查,连朱标都没说,不过朱标自己有所猜测,他主动开口问了一次,不过朱元璋不承认啊,朱标也没办法,只暗暗警惕,希望到时候父皇不要做得太狠。
这事儿没对朱标说,更不会对马皇后说。
朱元璋打定主意,这次要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跟马皇后来个‘先斩后奏’。
应天府难得有些平静,甚至让人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因为,朱元璋最近都没有大发雷霆了。
但不知为何,每日上朝的文武百官,反而觉得心有不安,战战兢兢的越发小心。在这种紧张关头,却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朱元璋的案头上,摆着一份新呈上来的秘奏。
内容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他老朱亲手种出的,马皇后亲自赏赐下去的菜,被人丢在一旁,混合着残渣剩菜一起倒了。
不过是几颗菜而已。
天气热菜叶很快黄了蔫儿来不及吃也正常。
但这着实戳到了朱元璋的逆鳞。
这到底是看不上那几颗菜,还是看不上他老朱啊?
大殿内空气好似被冰凝固了一般,秘奏上面写了什么,王太监不知,但他猜,肯定不是好事。
因为皇上的脸色太恐怖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跟小孩子没有关系。
朱高炽在接触过练字后,虽然很想学会写字,好给他爹写信,但在尝试了两次后,小奶团子就很自觉地放弃了。
宝宝太小了,宝宝能怎么办。
小胖手手光是抓稳毛笔就挺费劲儿了,那些字很好记,但很难写啊。
虽然才1岁,但小奶团子就懂一个道理。
不强迫自己。
办法总是有的。
于是,他就找了娘亲徐妙云代笔,他就在一旁说说话就成。这会儿,继第一封信写好送去凤阳后,朱高炽因为想爹爹,很快又有了第二封信的内容。
奶团子趴在桌边,双手捧着小脸,小胖手的肉窝窝都白嫩好看,望着窗外,精致如画的包子脸上感情甚是丰富。
“爹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哦,记得每天早上要想我和娘亲一遍,中午也要想我和娘亲一遍,晚上——”
小奶音微微停顿,朱高炽扭头看向忽然停笔,表情有些不太对的徐妙云,疑惑道:“娘,怎么了?”
要去方便吗?
嗐——
真想去就去嘛,人有三急的嘛,娘还跟他不好意思啥。
这信也可以等方便完再回来写的嘛,时间多的是。
“娘,你有啥事啊?”某奶团子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去嘛。等会儿再写也可以的,正好,我还能多想想要给爹爹说的话。”
“”
徐妙云好容易才忍住浑身炸起的鸡皮疙瘩,没有站起身抖一抖。本来以为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已经够肉麻了,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她家小粘人精。
还要等你多想想?
那得多肉麻啊。
“娘?”
“没事,我就是觉得吧,你爹可能忙,没那么多时间看信,要不”
朱高炽:“他看不看是他的事,可我想爹了,想告诉他嘛。”
徐妙云:“”
小奶团子眨眨眼睛,就那么软糯糯地看着她。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写可以写,就是,儿子啊,你用词是不是也别太黏糊了。”
她怕今晚又肉麻得满床打滚,半天睡不着觉啊。
“娘啊,这都是感情啊。”小奶团子闪烁着大眼睛,真诚道:“这不是您说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由心出发,真实的感情才是最打动人的吗?”
徐妙云嘴角一抽:“那随你吧。”
反正写信的是她,把带上她的都忽视掉就行了。儿子肉麻,那也是儿子的事。
朱高炽还不知他娘的小算盘,见娘又开始提笔了,于是重新捧起小脸,都不带酝酿一下的,继续很有感情地念起了对他爹的思念,还有各种瞎叮嘱。
徐妙云写完一封长长的信,人都麻了。
她和朱棣最是甜蜜的新婚时,也没这么腻歪过。
不过等她封好信件,一想到朱棣看见这封信,可能会跟她一样受不了地起鸡皮疙瘩,又觉得有趣。
哈哈哈哈好想亲眼看看朱棣的反应。
应天府和凤阳也不算太远,第一封信件没两天就送到了。
彼时朱棣刚结束农田巡视,和农人们一起干了会儿农活,等天色渐晚就有人请他到府上用宴。
朱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亲王了。
吃穿不说绝好,也比一般官民要好些,只是因为马皇后推崇节俭之风,他也不好奢靡作风,所以燕王府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日三餐。
但比起没得吃、吃不饱的百姓,那也是过得很好了。
可再一看宴席上,推杯换盏、纸醉金迷、美味佳肴。有些东西连皇城都见不到,却出现在了勋贵家族宴会上。
朱棣少年时也在京师鬼混过,和李景隆那小子一起,见过听过不少。但在皇城脚下,就是李景隆那群人也要收敛着来。
再一看眼前这些放浪形骸的人,耳边充斥着靡靡之音,朱棣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尽,见他如此豪爽,旁边就是一阵叫好吹捧之声。
宴会主人让陪坐的舞姬赶紧给人倒酒,朱棣大笑着没拒绝,众人随着这几天的试探观察,总算对这位风评嚣张的燕王殿下放了心。
舞姬受到主人暗示,一边倒酒,一边黏腻腻地靠向朱棣,浓厚刺鼻的胭脂味儿扑面而来,朱棣下意识蹙眉。
心道,还没老子儿子一身奶香味好闻。
但朱棣也没推开舞姬,任她作妖,自个儿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没人注意到,朱棣偶尔敛下的眸光,那隐隐若现的暴戾杀意。
只有离得近的舞姬,在有一次手指稍微逾距,差点点就要探进衣服里时,突然就感到周身一寒。
她下意识把柔软腰肢摆正,余光小心瞥见依然豪放不羁的燕王,不知为何,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接下来她这腰肢就再也没歪过,努力做好一个倒酒工具人。
待到宴会结束,宴主人笑得别有深意,推了一把不懂事的舞姬,舞姬眼看要撞到燕王怀里,硬生生靠着强悍舞蹈功底,只用手轻轻挨了燕王衣襟一下,就扭着腰肢站稳了。
宴主人:“”
就是看她平时挺会来事才让她伺候燕王的,怎么现在突然给老子装上了?
舞姬也有苦难言啊,还以为傍上一个皇室权贵,要是动点小手段能当个妾室也不错啊,总比当个任人践踏的舞女强。
但这位燕王殿下似乎不好伺候啊。
从小生活在艰难求生环境中,她直觉很敏感,而强烈的求生本
能让她不敢再贴上去了。
“燕王殿下,您看,要是不满意,我立马再给你重新挑一个。”宴会主人也很尴尬,准备等会儿再找人算账。
舞姬咬咬牙,知道自己等会儿免不了麻烦。但觉得还是留在府上应付蠢男人简单些,于是依然跟个木头人一样,不作声。
宴主人暗暗瞪她一眼,却在这时,朱棣开口了,“就她了,本王觉得不错。”
宴主人一愣,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猥/琐脸。有的就喜欢耍小性子的女人,够味儿。
朱棣也不解释,同样露出意味深长一笑。
待上了宴会主人准备的马车,朱棣那脸立刻就变了,慢一步跟上来的舞姬:“”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朱棣微眯着眼睛,看着小心翼翼缩着身子的舞姬,冷着脸道:“本王看你也是个聪明的,那就继续做个聪明人,否则——”
“奴知道,王爷放心,奴婢绝不敢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说着,又努力把自己本就清瘦的身子蜷缩了一下。
朱棣:“”
差不多也是那意思。
很快朱棣就懒得再理会马车里的闲人,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此刻酒意上头,脑子却很清醒。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刚才要不是一杯杯酒下肚,说不定就要拔刀砍人了。
此刻胸中滚动着凛冽杀意,但他却闭上眼睛,慢慢告诉自己,不急,等到时机合适,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大半年跟在大哥朱标身边办差,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他在控制脾气上稍微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长进。
朱棣想着想着,脑子又因为酒劲儿迷糊起来,就想到他的宝贝儿子,那小子生气不带他一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消气没。
还有他的夫人,这个时候就想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觉觉。
就在朱棣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马车停下了,蹲在角落的舞姬就被突然睁眼的燕王吓了一跳。
她只求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己这条小命千万要留下啊。
这燕王殿下哪是富贵梯,明明是杀人活阎罗啊。
好吓人啊啊啊啊啊。
朱棣却径直下了马车,眼中早就没了多余的人。
这倒让舞姬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一条小命还能延续。
凤阳有修建的皇家行宫,朱棣虽然是被罚来种田的,但朱元璋也没让他露宿野外。
朱棣刚进行宫,等候的年轻宦官就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朱棣眼神刚挪过去,就听他说:“王爷,这是小世子给您写的信。”
朱棣脚步一顿,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即大笑一声,“我儿都会写信了,我看看。”
年轻宦官把信递上去,朱棣迫不及待就拆开看。
然后——
年轻宦官有些奇怪地打量王爷千变万化的脸色,还有那悄悄爆红的耳根,有点好奇,小世子到底写了啥啊。
他又不敢偷看。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就见他们从来都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燕王殿下,忽地抬手捂眼,莫名‘娇羞’地说:“哎呀呀,该拿这粘人小东西怎么办啊。”
然后就怀里揣着看完的信,脚步发飘,飘进了书房。
“侯显,来给老子磨墨,老子要给儿子回信哈哈哈哈哈。”
年轻宦官,也就是侯显:“”
啊吓死奴了,还以为王爷不正常了。
听到这笑声就放心多了啊。
而小心翼翼下了马车,等着被人安排,但一直被人无视,跟空气差不了多少的舞姬:“”
谁来给奴家找个地儿蹲着啊。
第30章 第30章 我爹是大猪蹄子
自从开始和朱棣通信, 朱高炽写信的热情就更高涨了,也没那么想爹爹了。只是他娘有时候会嫌写信太频繁,懒得写。
无奈,正上头的小奶团子只好进宫求助小堂哥。
他小堂哥也会写, 字还挺好看的。
然后每次写完, 小脸就红温的朱雄英, 都不敢多看一眼自己刚写好的信,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亲笔写出来的。
即便是大宝念什么他写什么, 那也很羞人了。
写完一封信,简直跟要他命一样。
半夜想起来都要脚趾抓地的羞耻感。
朱.奶团子.高炽觉得吧,小堂哥就是太内向了些,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瞧瞧那小脸红的。
但这都不是事。
写着写着就习惯了嘛。
“我娘说了, 从心而发,写出的字也是充满感情的, 那看到的人肯定就明白你的心意了, 所以一点不用害羞。”
朱雄英:“”
是你太黏糊了吧,还云姨说。
朱高炽小手一揣, 微挑了一下小眉头, 笑道:“下次, 等太子大伯出远门办事, 小堂哥也可以写信啊, 说好想他了。”
朱雄英:“”
我才不要!
察觉到小堂哥一脸抗拒, 朱高炽只能遗憾地摊摊小手, 说:“那等我跟着爹爹就藩了,我给你写信啊。”
朱雄英:“也不用太多,就, 每个月一封就行了。”
看着小脸红红,眼神朝天上看的小堂哥,朱高炽笑眯了眼睛,一边嘴角梨涡浅浅,又甜又软,说:“好的呀。”
然后两小只又趴在一块儿玩棋类游戏了,崔膳则和另一个小内侍陪在一边看着。崔膳在端茶倒水的间隙还瞧见了院子里一个不陌生的面孔。
穿着后宫青衣宦官服的小少年,拿着扫帚,洒水扫地,正是那天从朱尚炳手上救下来的小内侍。
崔膳很快收回目光,心里想着,看起来是个勤快麻利的。
像他们这样净了身后分派到皇宫王府当差的,大多出身贫苦,要么是犯了罪的后代。
要想日子过得好点,当然是到主子身边贴身伺候了。
这就导致他们这些内侍竞争也大,运道好,得了宫里老太监的眼,见你聪明伶俐就派你到主子身边伺候,但运道不好,那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往上面爬。
崔膳也想过好点的日子,但他野心不大,胆子也一般,本来想着进了王府老实做事,以后能跟在小主管身后混混就可以了。
不过他运气好,因为长得白净,人又没啥花花肠子,在一排少年内侍中,被王妃徐妙云挑中,和另外两个小内侍轮流伺候世子朱高炽。
上次宫中干架,他作用不大,但护主还算可以,好几次成功当了肉垫,没让小主子受伤。
事后,世子还让宫里太医给他看了看身体情况,让崔膳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
肉垫子不好做,擦伤淤青什么的少不了。
不过太医的药好用,擦上没多久就消了青紫,世子还放了他几天假,等他再回去伺候的时候,他就越过另外两个,成了世子的贴身近侍第一人。
所以又是他好运气了。
崔膳只能更用心地伺候世子,回报世子对他的好。
但是崔膳自己没啥野心,他却见多了身边内侍不甘心,想往上爬的。人人都想过好日子,崔膳也理解的。
各凭本事罢了。
只是崔膳又看了眼跟在朱雄英身边伺候的小宦官,心道,门外那个小内侍想往上挤,也不容易啊
就在朱高炽和凤阳那边频繁通信中,朱棣去‘种田’的这一个多月过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在朱棣回京当天,朱高炽还在宫里,他没有提前收到消息,等玩到傍晚出宫,坐马车到了府门口,正好碰上了回京的朱棣。
父子两隔空对视,一个惊喜,一个更惊喜。
朱高炽忍不住想跳下马车,把一旁崔膳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抱住他,然后让马车夫搬上凳子,他下去后才小心抱下朱高炽。
“爹——”
另一头朱棣也下了马,见儿子迫不及待朝他跑过来,他张开双臂,哈哈笑着迎接儿子。
朱高炽人小腿短,没跑几步就小脸红红,趁得人越发可爱,朱棣感觉好久没抱儿子、没捏儿子小胖脸了,心痒痒,手也
痒。
就在这时,跑动中的小奶团子忽然刹住脚,整个人仿佛愣在原地了,朱棣本来还以为他跑累了,于是抬起大长腿就朝儿子走去。
不过没等走几步,他视力好,就瞧见了儿子一脸被雷劈的小模样,那略显呆滞的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天啦撸,我爹居然给我找小娘了!】
【我还是个宝宝呢,我娘还在呢。】
【我爹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朱棣一个趔趄,差点就往前栽去,好险稳住了,威武霸气的燕王殿下才没在自家府门口出个大洋相。
什么什么鬼?!
小娘是什么玩意儿。
朱棣脸色又黑又红,就想把儿子抓过来,对着他小屁股扇两下。朱棣委屈,原本他是要直接进宫复命的,但想到儿子一封封信写得那么情真意切的,想他想得茶饭不思什么的。
半道上就又调转马头回府了。
反正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进宫见老爹也行。
谁知,这臭小子刚一见面就胡乱编排他这个亲爹了,哼,真是越宠越不像话了,今天他这个当爹的不拿点王法出来就
【哟,还挺漂亮哟。】
【但是没我娘好看!】
【站没站相!】
【一看就不正经,我爹是个假正经!】
朱棣:“”
他怒!
朱棣下意识顺着儿子视线回头看,到底是哪个东西在往本王头上泼脏水,然后这一回头就看见刚从马车下来的女人,美艳小脸微白,像是吃不消一路疲惫,柔软无骨地依靠在马车边上。
朱棣:“”
这谁?
为什么从他燕王府的马车上下来?
长得还有丢丢眼熟。
偏偏这时候,身为他的贴身近侍,侯显没察觉不对,见柳飘飘要倒了,对了,这柳飘飘也就是朱棣随手带回去蒙蔽旁人视线的舞姬。
为了不让她吐到府门前,侯显连忙走上去,“柳姑娘,您先忍着点。”
柳飘飘从小就这毛病,晕车,她已经忍很久了。
后面干脆让车夫提速,提到最快,赶紧到目的地,要不然她就要死在马车上了。
这会儿就想找个地儿吐吐先,但姓侯的不做人,居然要她憋着。
侯显见她似乎憋不住,脸色微微一变,就要扶着人赶紧进府,好找个角落让她解决。
结果两人刚踏上阶梯,一道怒喝就撞了过来,“侯显,你在干什么?”
终于从僵硬懵逼状态回神的朱棣,一见侯显举动,怒不可遏,反倒是侯显被他一喝吓在原地,扭头有些茫然道:“王爷,奴婢怎么了?”
杀气腾腾的燕王殿下,成功吓得柳飘飘求生本能上线,虚弱的生理本能都暂时压下去了,吐不吐什么的,等小命稳定了再说。
柳飘飘就害怕极了,小心翼翼地扫向燕王一眼,因为呕吐感逼出的生理性眼泪含在眸子里,就很有种脉脉含情,眉目传情的感觉。
朱棣拳头都硬了。
这女人想泼他脏水!
柳飘飘:“”
啊啊啊啊啊啊,好一个阴晴不定的阎王爷啊啊啊。
她其实也很懵逼。
原本以为燕王不会带她离开凤阳,谁想到,居然给了她一辆马车,可到了燕王府她又做啥?
还是陪燕王四处赴宴,专门做他的倒酒奴婢,让其它一切莺莺燕燕都靠近不得?
做个倒酒婢也行,反正比任人践踏、犹如浮萍的舞姬好,她只要有个安稳的落脚地,就是做烧火丫头也行啊。
只是燕王那脾气,哎,算了算了,为了生活,忍一忍吧。
反正只要不碰他一分一毫,努力做个安静的隐形人,燕王有杀气也不是朝她的。
但现在,燕王殿下为啥两眼充满杀气,还大半是对她的啊啊啊啊啊啊
朱棣此时也有些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被他带回去当障眼法的舞姬嘛。可她不留在凤阳,自己找个出路,居然还敢跟着他到京师来?
而且,看样子还是搭上他贴身近侍侯显的路子。
这女人
柳飘飘:“”
啊啊啊啊啊啊,小命危险啊啊啊。
“侯听事,您倒是快说句话呀。”
侯显:“”
侯显脑子也不笨,他此时大概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聪明过头,反而办错了差事了。
本来吧,他看王爷在凤阳虽然没要这柳飘飘侍寝,但好几次赴宴都带上她一块的,应该有几分喜欢,而王爷又没主动说把人打发了,侯显就想着,王爷是不是怕王妃知道了生气啊。
于是他侯显就替主子分忧,把柳飘飘带上了,等回了燕王府,可以先从洗脚婢做起嘛,她要是有那个本事,被王爷收入房里噎死迟早的事。
根本没想到,自己是会错了意啊。
朱棣咬牙切齿,看着自觉做错了事,心虚不敢看他的侯显,气得想打人。不过这笔账等会儿再跟他算。
朱棣想到儿子刚才心里说的话,原本的怨气委屈一下子变成了心虚,他讪讪一回头,却不知儿子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朱高炽没看他爹,反而盯着柳飘飘近距离多看了两眼,发现柳飘飘似乎很害怕的样子,看他犹如看一部恐怖片。
朱高炽:“”
宝宝有那么吓人吗?
你就装!
朱高炽扭头就气愤地瞪了他爹一眼。
【品味真差!】
【呵,大猪蹄子!】
朱棣急了:“不是,儿子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男人都是骗子。】
“爹爹,你不是去种田的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找小娘啊?”朱.奶团子.高炽一脸天真无辜地问,就是小眼神有点凶。
“皇爷爷知道吗?”
朱棣嘴角抽搐,急得嗓门都大了,“什么小娘,别胡说,那就是个舞姬,谁知道她怎么就被侯显带回来了!”
【还是个会跳舞的美女啊。】
【我爹就是大猪蹄子!】
朱棣:“”
朱高炽小手往后一背,咬着小糯米牙说:“爹啊,骗人不好哦。”
【小心你的肾!】
【哼。】
【臭爹爹。】
朱高炽小脸一甩,再也不看朱棣一眼,进府找他娘去了。
朱棣:“”
“侯显!”
侯显看着自家殿下恐怖眼神,哇一声哭了出来,几步连跪上前,抱住殿下的大腿嗷嗷解释。
朱棣从他的哭哭啼啼中明白过来,原来是他自作聪明了。
而柳飘飘不敢哭,努力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她本能觉得,自己要跟侯公公一样哭求,降不了燕王的怒火不说,还会火上浇油。
这世道啊,美女还比不上宦官了。
朱高炽气冲冲找到了他娘,立马告了他爹的黑状,还让他娘以后也不要理会大猪蹄子了。
徐妙云微一扬眉,她是不信朱棣随便带个女人回来的。
这意思也不是说相信朱棣不会被其他女人吸引,而是朱棣那个脾气,真要想收了哪个女人进后院,只会跟她明说,不会偷偷摸摸。
不过这么些年了,朱棣也没那些花花肠子,以往和李景隆那些人出去鬼混,也很少去烟花柳巷。
朱棣一身热血,似乎都用在打架干仗上了。
他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行军打仗相关的东西,就是对风花雪月一点不感兴趣,仿佛天生少了那根筋。
比起女人,说朱棣把哪个地方捅出一个大篓子,或是把谁谁谁给砍了,她都更信一些。
朱.奶团子.高炽噼里啪啦一阵说,小胖手都握成拳头了,激动又气愤的样子,结果再一看,他娘居然走神了。
而且,他娘一点不介意的样子。
朱高炽:“”
不是,娘你这么爱的吗?
还是说古代的女人都不介意男人是大猪蹄子的?
前世他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小朋友都是很讨厌大猪蹄子的。
徐妙云手被人紧紧抓住,她稍微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一张皱巴巴的包子脸,朱高炽也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勉强说:
他娘好像是个恋爱脑,还是古代版的。
徐妙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儿子皱巴巴的脸蛋,“行了,娘不会受委屈的,儿子,走,去看看你爹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朱高炽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被他娘牵着出去了。
这边朱棣也急得原地打转,误会已经造成了,解释就像掩饰,要是妙云不信,要跟他闹怎么办?
要不——
等会儿直接负荆请罪?
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对妻子伏低做小呢,那不是惧内嘛,他朱老四就不是那种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听说,王爷带了个小美人回来,妾身也好奇,不如让妾身给王爷掌掌眼。”
朱棣就虎躯一震,还没转回身,腿就有点软了,
其实,惧内什么的,也就是夫妻两口子才知道的事。
他朱老四跪一跪媳妇儿也不是不行的。
然后朱棣就做足心理准备一转身,那姿势都下到一半了,突然就对上儿子黑溜溜大眼睛。
【哼,大猪蹄子!】
朱棣:“”
这膝盖是下不去了
好在,徐妙云只是吓唬了朱棣一下,很快就找来侯显问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一个小乌龙算是很快解决了。
朱棣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待清白了,才把有些心虚的胖儿子一把抓起来,四目相对,质问道:“你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人?”
小奶团子也知道自己错了,赶紧把小脸凑上去贴贴,“爹爹,宝宝错了,你打宝宝屁屁吧。”
【哎,我爹虽然长得不像花心的,但宝宝又看不到爹肚子里有没有花花肠子。】
【谁让爹喜欢跟李景隆叔叔玩。】
【上次在大街上,他还碰到李景隆叔叔搂着小美女呢。】
【小堂哥有句话怎么念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爹爹,你就原谅宝宝嘛~好不好嘛~”
朱棣:“呵呵。”
最后朱棣也没能打自家臭宝屁股,因为有徐妙云护着。当然了,朱老四肯定是不承认在儿子撒娇攻势下,自己下不了手什么的。
燕王府小闹剧结束,侯显被罚了银钱,又被打了几板子,让他引以为戒。徐妙云再问过柳飘飘意愿,又通过聊天发现这是个聪明,又不自作聪明的女子后,一番斟酌后,还是把人留在了府上。
再观察观察,人要老实就一直留着,人要不老实她也有的是法子把人打发了。
除了习得一手好舞技,柳飘飘其实还特别擅厨。然后舞姬柳飘飘就摇身一变,成了燕王府一个俏厨娘,先从打杂干起。
还改了名字,叫柳冉。
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燕王府又恢复一片和谐,而随着燕王朱棣的回京,应天府却不太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