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封是在考场上收上来一份就弥封一份的,誊录与校对也早早的开始,两位主考官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同考官进行阅卷工作,筛选出会试中榜的名单。
流水线般的阅卷工作让阅卷的快上许多,考官们有条不紊的用符号的方式在考卷上注明自己对于这份试卷的评分等级,在这其中总是有几份试卷是极其惹眼的,好几份试卷上的空白处写满了优等的符号。
试卷最终拿到主考官手中,两位主考官与同考官们齐聚一堂,就是为了筛选出最优等的前十,毕竟前十的会试考卷,皇帝在阅卷的时候可是会拿去参考的。
现如今《学报》发行,会试前十第一场的考卷也会登在上面,随着《学报》让全大兴的学子瞻仰一番,故而,考官们需要慎之又慎。
“此文把赞颂与论治‘道’结合,紧扣题旨、通篇流畅,呵然一气,优等之作。”
“在下观他其他四书五经题也答得极好,时务策言之有物,满是浩荡之气,可。”
“那就它了。”
其他同考官皆是赞同,有不认同者再对比其他试卷后也认同了。
挥笔下墨,会试填榜。
四月杏花开得最为旺盛,会试的放榜也称之为杏榜,会试把大兴近期最学习优秀的那一批学子聚集在一起,但录取的人数并不多,多则三四百,少则九十人,更多的是名落孙山的人。
等待放榜是焦急的,但是知道成绩的时候是惊喜的。
“恭贺霍会元于洪盛三十一年高中会试第一名,获得会元称号。”
真正听到这一消息,霍霖的脑袋嗡嗡响,会试难他知道,虽然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等真到那一刻了,霍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六元’可以说是触手可得?
霍家众人也是激动万分,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大兴朝第一个六元即将出自镇远侯府!
第一名都已经来了,其他考生的成绩自然也是知道的,霍霖从册子里也知道了他好友们的成绩杨泰清第三名,晏温在最后一名,元基在副榜。
今年人才济济,前排基本上都是各府的解元,晏温这次能够考上最后一名他也很惊讶,原先只以为自己今年只是试试水,没想到真的能上,不过可能是游学的几年,他随着霍霖走南闯北,。
不过真的考中了最后一名晏温也是害怕了:“天哪,不会落到同进士吧?”同进士如夫人,在仕途上可没有那么顺利。
霍霖也对这点极为担心,但是对于这点,当初晏温家敢让他去考试,也是有考虑到,并且早有准备的。
于是过了几天,等霍霖想要邀请晏温的时候就听到他病重,需要三年后再考的消息。
霍霖:“……”震惊!
霍霖与杨泰清相约去见他,当见到本来面色红润的晏温现在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也是惊讶万分。
晏温苦笑,不过碍于家中的话还是一副病塌塌的样子,因为他这个可是真病啊。
会考延考并没有那么容易,要申请延考得需要向礼部递上真实的大夫诊断,只有礼部会派两名御药房的御医过来诊断,只有真的诊断出病入膏肓的人才可以延考,而且只能延考一年。
即使如此,每次还是或多或少会有一两个考生需要延考殿试,毕竟从九天六夜的狭小考场中出来,死的人比比皆是,这也可以算是太虚的恩典吧。
元基在副榜,他自己本人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沉溺于家庭生活了,不过能进副榜也是意外之喜,因为这证明着他的水平还是可以的,明年拼一拼希望还是很大。
副榜虽说不能参加殿试,但是也可以授予官职,或者进入国子监,不过这些元基都不需要,他决定这三年好好复习就好。
朋友的事情都已经是尘埃落定,霍霖的日子就开始围绕着殿试展开了,殿试是科举考试的终章,也是仕途的初始,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皇帝亲自监考,再依据排名授予不同官职,故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得进行一场由礼部举行的复试,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摸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皇城的保和殿,霍霖与一堆学子一同在里面奋笔疾书。
四月二十一日,同一个保和殿,同一群学子,一起准备在里面奋笔疾书,不同的是这次检查的更加严格,这次的防卫更加严密,因为这次不再是复试,这次是正式的殿试,里面不仅仅只有学子,还有众多的大臣与皇帝。
学子们黎明就已经抵达皇宫,身着统一由礼部制成的文人衫,霍霖站在第一排第一个,经过点名后跟着太监的话往前走,在见过圣上,经过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后听了一长串的话终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坐于上首,手中拿着自己所书写的圣旨,张口道:
“朕自临御以来,屡诏有司搜罗贤俊,现群贤聚集于此,特庭而亲策之……”[1]
前面都是如以往一般的客套话,三年一次的殿试,第一遍皇帝为了表达对群贤的看中基本上会自己上场为诸位学子说出自己的考题,但是一般后面还有由尚书,太监朗诵五次考题,防止考生对试题的认识有错漏。
霍霖重点在听下面的。
“大兴现有运河以通南北,但问题诸多,汇通淤塞,河道狭窄,流水不足。官船若走海运,海水蚀而暗礁多,船只损而海盗繁,望诸生敷陈其道,朕亲览焉。”
霍霖呆愣,没想到这次的考题是关于疏浚运河。
一般而言,三年一次的殿试题目就是皇帝向群臣发出的一个信号,告知他们,自己接下去将会着重关注这一部分的内容,望诸臣做好准备。
霍霖压住内心的欢喜,跟他唠嗑这个他可就不怕了。
霍霖思虑良多,身为会试第一名,他的试卷基本上算是板上钉钉的会被圣上看到,而这可能是他在这三年里为数不多的能够被事务繁忙的皇上看在眼里的时刻。
下定决心这次要尽力发挥的霍霖先是阐述了河运、海运、陆运的利弊,通过当初在游学时所了解的具体的事例阐述出疏浚运河的必要性。
然后针对圣上提出的‘汇通淤塞,河道狭窄,流水不足’这三个问题进行一一破解,甚至还延伸出其它问题和解决方法,而在这其中也掺进去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采砂成砖和水泥的技法。
殿试考时务策一道,惟务直述,需要学子书写一千字以上,故而霍霖并不怕写多,但是也不能写的乱,得安排好位置,尽量让看的人一眼明了。
霍霖沉浸在其中,压根没有到皇帝下来巡视,皇帝批改完自己的部分奏折,想着这些学子应该已经写过一写了,就下来巡视,下来巡视第一个要看的的当然是他的已经夺得五元,就差一元就可以成为六元及第的小会元了。
每个考生所用的字体皆是馆阁体,所书写出来的文字方正、光圆、乌黑、体大,让皇帝一眼就能清晰明了的看到他们在写什么。
看到霍霖的试卷皇帝暗暗点头,立于事例,言而有物,不愧是他的会元,然后继续往后巡视,等到巡完一遍后回来继续看小会元的试卷,却不由得停住认真看起来,这可行性未免太高了!高到皇帝现在就想把霍霖正在写的草稿拿起来,上去上面坐着好好观摩。
无奈,皇帝也知道自己如果这样做太过于缺德了,只能遗憾地回去自己的龙座,只是心中还是惦记着会元郎的那份试卷,索性招手让太监们摆驾偏殿。
此时的偏殿无比安静,只有几位尚书安静处理公务,翻阅纸张的声音。
看到皇帝到来,在场的官员们无不起身行礼。
皇帝不在意的摆手,像个找到宝藏的人一般分享着自己的发现:“朕刚刚发现会元郎的卷子写的尤其好,可行性极高,你们待会儿可有空去看看?”
皇帝说有空那就是有空。
只是工部尚书看向皇上,皇帝也明白过来,元家与霍家现在算是姻亲,于是理解地摆手道:“元爱卿若是不方便也可以不用去。”
工部尚书笑着退下,其他尚书大人也好奇会元写的答案,纷纷借机出去巡视,回来皆是感叹这位会元果然是名不虚传。
朝堂上姻亲四处连接,故而为了避嫌,几位大臣基本上不参与殿试的出题,连问都不敢问,也有内阁大臣预拟数道,殿试当天皇帝圈定,但是本次的殿试题目是皇帝一人所出,在殿试当天,直接写出来。
故而这次的考试题目谁也没想到,不过疏浚运河也是近几年一直在讨论的,并不算出格。
大臣们在这里,还有几个人也在这里,那就是皇帝的几个儿子。
此时太子和二皇子与其他几个皇子皆是好奇的看着皇帝与大臣们的讨论。
但是朝政方面的内容皇子们能够参与的并不多,要是参与的太多未免有干涉朝政之嫌,但是偶尔的问问还是可以的。
三皇子看到自己的父皇和大臣一直在讨论那个会元写的试卷的可能性如何,虽然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也猜出具体写的是什么,但是好奇心还是如猫一般在他心中抓挠,于是决定主动出击的他问自己的父皇:“父皇,儿臣听到父皇与大人们的讨论实在好奇,可以去看看学子们的试卷吗?”
三皇子的性格比较直白,不喜欢拐弯抹角,有想法他就真的问出来了。
皇帝其实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去看,甚至也欢喜他们竟然会主动想去看看学子的试卷,于是挥手说道:“你们过去的时候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他们。”
既然三皇子已经去了,太子只能晚点过去,于是他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和尚书大人们讨论关于疏浚运河的可能性。
试题已经发下去,学子们也已经在书写了,各位大人们也就可以询问一下圣上关于此次考题的目的和心中所想。
户部尚书率先问道:“陛下是有疏浚运河的打算吗?”疏浚运河并不是一个小事,其中需要用到许多钱财,更需要用到人力,关系重大
皇帝点头:“确实有此打算。”
皇帝说道:“朕这次之所以会有疏浚运河的想法,也是因为此次运粮下江南赈灾的运粮官,有讲到运粮的不便,朝中近几年来也一直在讨论是否需要疏浚运河,几位爱卿觉得如何?”
工部尚书率先达到答道:“臣看了霍会元采砂制砖,以诱惑商人拿出钱财来参与运河的疏浚工作,这样疏浚河道可以大大减少财政压力,就是不知道户部对此什么想法。”说的就把压力给到了户部这一边,工部已经有人给你来了个生财之道了,现在就看户部的了。
户部尚书当然不服气,但是疏浚河道并不是一个小事,需要强大的财政支持,他沉思了半响:“自从盐与棉产量变多,国库愈加充盈,若想要疏浚河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最好再多等几年。”
皇帝听到这话也知道了户部尚书的态度,疏浚河道确实不能操之过急,操之过急则百姓劳累,大兴亡。
殿试日暮时分交卷,霍霖端坐在大殿中一整个白天了,只觉得脚麻腰酸,浑身不舒服,知道自己的卷子会经过受卷、掌卷、弥封等手续统一封存霍霖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疲惫的回到家中休息。
第二天霍霖带着自己的试卷去找林夫子,在林夫子的建议下又兴冲冲的偷偷跑去找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因为自家姻亲有参加考试,故而并没有参与阅卷,这种情况每个大人都会经历,毕竟能够坐到尚书之位,遍地姻亲也不为过。
虽然皇帝并不禁止他说出去,但是工部尚书也自觉不会把皇帝很满意霍霖卷子的话说出来,只是在详细看了霍霖卷子额基础上与他讨论疏浚运河的可能性。
疏浚运河能够做好当然是最好的官途升迁不在话下,但是要是做不好,那也可能是砍头的大罪。
故而他也与霍霖分析关于疏浚运河的可能性,霍霖了解到是国库不够充盈所以疏浚运河可能会停滞的消息时也在思考解决方法,甚至去翻阅各种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