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苏琳琅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讪讪的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不容易啊, 不容易啊,陆燕芝停下了筷子, 她都不免心生感慨,终于有一次有人的话虽然只说一半, 但她听明白了。
陆燕芝看了一眼苏琳琅, 刚刚女主说这宫里有人像她,这一点陆燕芝不奇怪。
这世上的美人总有几分相似的。
就像她和苏琳琅的嘴角处有几分相似。
陆燕芝仿照女主的时候,就是从在嘴角处下功夫。
还有她大姐,陆燕芝的眼睛也和陆凤霜有几分相似,她当初也描眉画目的
但这话点出来就像梅园那日, 福宁郡主拿此事做筏子, 光明正大的找她的麻烦。
陆燕芝才不相信女主没脑子到这程度,这种话都憋不住要当场说出来。
她们这些聪明人的一举一动都藏着十八个意思呢,所以这是想干什么?
往好了想, 这是在宫中发现了端倪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于是这么像巧合的点一句, 好心好意的给她提醒?
还是给她下脸子?讽刺她陆燕芝曾经不要脸的学她?就为了恶心她?
不好意思,她的脸皮很厚, 俗称‘二皮脸’, 毕竟从当初为了活命打着“莞莞类卿”的主意起,陆燕芝就已经不要脸了。
她做的, 就不怕别人说, 只要不是对着她动手, 旁人说的什么陆燕芝都能当耳旁风。
若是她是个玻璃心的水晶心肝人, 早就被京中的风言风语逼死了,哪还有现如今的富贵日子。
从陆燕芝放下筷子后,屋内就已经没有人动筷了。
看周重邛周身气势郁郁,像是要说什么,陆燕芝笑着夹了一筷子青笋给他,:“殿下,快尝尝这笋丝,嚼起来脆生生的竟还有些甜。”
说完,她看向一直看着她的周记淮,笑着道,:“我就不给你夹菜了,大郎别客气,快吃,今日进宫辛苦,多吃些。”
招呼完一圈,陆燕芝看向苏琳琅,她先是得意的扶了扶头上的凤头钗,随后才笑眯眯的道,:“宫里什么美人没有?”
“儿媳啊,你也别多心,没得看见什么人都大惊小怪,我这人,就生了一张‘大众脸’,俗气的不行,今日像这个,明日像那个的。”
说着,陆燕芝伸手倒了一杯茶,她呲着一口小白牙,朝着苏琳琅举起了手里的杯子。
“从前也是我不懂事,人又臭美,听着京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就真的以为这京中只有儿媳你生的最美,所以才仿着你的模样。”
说到这,陆燕芝没忍住笑了起来,:“谁知道,我原来也是有些姿色的。”
何止是有几分姿色,生就这模样,陆燕芝简直笑的龇牙咧嘴的,:“哈哈哈”
发现自己笑的太得意了,陆燕芝咳了几声收敛了些,:“咳咳,那什么,以前在儿媳你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儿媳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秦王此刻将陆燕芝夹给他的菜吃了,吃着,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苏琳琅看着陆燕芝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比刚刚的氛围还叫她窒息,今晚的事她已经想了一路,她甚至都计算好了无数的说辞。
按照她的想法,哪怕当时王爷按下不表,这事也会是秦王和秦王妃之间的一根刺,无论戳哪头,都是好事。
但陆燕芝避重就轻,反倒连消带打的将她讥讽了一通
苏琳琅稳重自己,只是试探而已,她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的吗。
苏琳琅霎时如释重负的看向陆燕芝手里的茶水推辞,:“王妃娘娘,当不得,从前,从前也是儿媳不懂事,我”
陆燕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她抬起眼看向苏琳琅,没错,我就是拿身份压你,你能拿我这么样?还当我是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陆燕芝?
神经病,姓陆的这女人是属狗的吗?说翻脸就翻脸了?
苏琳琅看了一眼周记淮,却发现他正安静的吃着青笋。
苏琳琅掐着掌心冷静了下来,她伸手倒了杯酒,双手捧着酒杯看向了陆燕芝,:“从前儿媳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王妃恕罪。”说完,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陆燕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杯里的茶她也不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随手放在了桌上。
接着她扭过头将筷子伸向了那道白润润的鱼肉,吃完,她看向了周重邛,:“殿下,今晚的白玉拱桥好吃,我还想吃。”
“好,”周重邛笑着摸了摸陆燕芝的头,他如今最喜欢看的就是陆燕芝进饭进的很香的模样。
之后,桌上的气氛分外和谐。
秦王时不时给秦王妃夹着菜,陆燕芝吃着喜欢的会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大拇指,惹得秦王忍不住时不时摸摸陆燕芝,脸上带着笑意。
用罢饭,周重邛立马打发了周记淮和苏琳琅两口子离开。
屋外还下着雨,烟雨蒙蒙中,周记淮自己撑了把青伞走进了雨雾中。
幽幽深庭,雨打芭蕉,灯火朦胧,一席撑着青伞的身影
陆燕芝都忍不住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一幕。
真好看啊。
比她脑中想像的好看一万倍,原著的作者何其偏爱她笔下的儿子,当真是生就空谷幽兰的翩翩君子。
从前陆燕芝不敢靠近周记淮,甚至连看都不敢看。
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将男主脑补的穷凶极恶的妖魔化了,只当他是个为了权势杀红了眼的人,毕竟恭候府满门死的太惨烈了。
但如今,这样的事发生的概率不足万一,周记淮又娶了妻,陆燕芝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欣赏美色。
陆燕芝一直满足赞叹的安安静静的看着,直到看见一个穿着丁香色长裙的身影靠近了周记淮,陆燕芝顷刻间收回了目光。
谁能想到,她有一日竟然也会有拆‘CP’的冲动。
耳边是淅沥沥的雨声,周记淮不徐不疾的走着,直到身旁人的一个趔趄,周记淮伸手扶住了人,靠的近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看着苏琳琅,见她的脸上已经染了红霞,眼神有些迷离,周记淮将手里的伞递给了苏琳琅。
苏琳琅愣愣的接过了伞,随后就被周记淮打横抱了起来。
一直给苏琳琅搭着伞的掩月也愣了一下,随后她笑着,十分机灵的悄悄退后几步,看着苏琳琅被抱着走。
这不合规矩
这话在苏琳琅的脑海中萦绕了几遍,但许是周记淮的怀中太过温暖的缘故,她竟没舍得说出这句话。
周记淮看着将脸朝着他怀里埋了埋的苏琳琅,听见她说道:
“今日我进宫,宫里的人都说着秦王妃,她们还专门让我看了珍嫔,我看着她觉得眼熟,一直记在心里,直到今晚看着王妃,才发现她们的眼睛是真的像啊。”
周记淮看着苏琳琅,这雨中显得人都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与苏琳琅相识了数十年,周记淮知道苏琳琅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她从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的。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琳琅,我知道你也是好意提醒,但父亲最爱重王妃,这几日王妃胃口不佳,难得今晚有了好胃口”
偏头埋在周记淮怀中的苏琳琅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
周记淮与秦王妃的立场不同,甚至按世人和苏琳琅的想法,他们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
但此刻,周记淮却这么轻描淡写的不经意间提起秦王妃的胃口不好。
这没什么,府上的人会提起这事,周记淮知道也不足为奇
但这已经是周记淮第几次提醒她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淋了雨的缘故,苏琳琅此刻被宫中那些女人讥讽郁郁了一日有些昏头的脑海,此刻清醒的不得了。
不是话里有话的暗示,而是直接明示,他不会和秦王妃相争苏琳琅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那盏宫灯。
秦王对秦王妃的态度是苏琳琅能想到的,她甚至都能为此准备数十种自圆其说和博得理解站的更稳的方式。
但周记淮的态度好像有什么错了,错的苏琳琅心跳如雷,神思不属。
“外人再怎么说也是外人的说法,不过就是人云亦云的多加揣测。”
“如今琳琅你嫁入府中,相处的久了就知道,在府里,父亲和王妃都是直接的性子。”
说着,周记淮低头看了一眼苏琳琅,:“琳琅,我知道你一贯是个谨慎的人,在外面这些谨慎是不得已。”
“但府上只有我们这些人。”
“京中从来都不安稳,今后还有数十年的时光,我们一家人先要齐心协力,往后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说,不必试探,说错了话也没人会怪你,直言就好。”
“若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先告诉我,与我商议,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以前的周记淮是决计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但眼见着他父亲和王妃的相处,周记淮有所触动。
他与苏琳琅数十年相识的情分抹不掉,他如今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携手相伴,也是极好的。
苏琳琅心慌的厉害,周记淮说的越诚恳,她却愈发的心慌。
从陆燕芝横空出世至今,很多事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滑向了莫名其妙的深渊。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先点着头,周记淮笑着抱着她稳稳地往临渊堂去,之后的路上即便有许多的人看着,他也没有松手
荣正堂,周重邛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正兴高采烈揽镜自赏的夫人。
平常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周重邛在书房处理完庶务,然后会带着周记淮在校场习武强身,甚至是发泄旺盛精力的时候。
但如今周记淮已经成婚了,周重邛也不愿意一个人在校场自苦,他也是有夫人的人。
于是,周重邛回来准备抱着香香软软的夫人一同在躺椅上读些小故事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眼睛没从镜子上移开的夫人。
此刻,陆燕芝仍旧在心无旁骛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从前的陆燕芝有些不理解,一个人得自恋成什么样,才会喜欢上自己?
但此刻她有些理解纳西索斯了,陆燕芝对着镜子笑了笑,哇,镜中的美人一颦一笑都十足动人。
“夫人。”
“恩,”陆燕芝答应了一声,但眼睛都没离开镜子。
往日这个时候都是陆燕芝留出来欣赏‘赞美’和爱自己的时间。
“原来夫人这般喜欢镜子啊,为夫记住了。”
秦王一旦开始这么称呼自己,陆燕芝就敏锐的觉得危险。
她勉强将眼神挪出来,分了过去,就看见了周重邛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不好,醋王吃醋,屁股要遭殃!
陆燕芝丢下了镜子,朝着周重邛扑了过去。
她窝在人怀里,抬着头,笑的眼睛都弯的像个月牙,脸上也挤出了两个小小的肉窝,:”殿下,看着我你高不高兴。”
谁能对着这样的陆燕芝说不,周重邛忍不住笑着伸手揽住了陆燕芝,伸手戳了戳她脸上的肉窝,:“高兴的。”
“我就知道。”陆燕芝得意的叉着腰,:“那殿下就让我多看看镜子,让我也好好的高兴高兴。”
这个活宝,周重邛笑着抱着陆燕芝一同倒在了床上,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夫人一直捏着镜子,我会吃醋。”
笑着笑着笑不出来的陆燕芝黑着脸看向周重邛,殿下,我们稍微有点出息好吗?
“不行,我没有出息,夫人的目光若是不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头疼,心疼,肝疼”
看秦王捂着头做作的模样,陆燕芝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周重邛放下了手,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笑完,眼光落在陆燕芝的肚子上,周重邛伸手摸了摸,:“夫人今晚的饭用的怎么样?”
就知道周重邛还是会忍不住说起这个。
陆燕芝骑在周重邛的腰腹处,她伸手握住了周重邛的手,:“今晚的饭很好吃,我吃的很开心。”
不等周重邛斟酌着再说些什么,陆燕芝摇了摇头,大大方方的道,:“不管苏琳琅是意还是无意提起的这事,是好心提醒还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找茬,我都一律当她是恶意还了回去。”
横竖她也没吃亏,说着,陆燕芝的笑意收敛了,:“这些都不过是小事,要紧的是宫里”
周重邛看着陆燕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要紧的不是宫里,而是府上,。”
“一个家族的衰败,若是细究,外人能伤到的不过是皮外伤,但最要命的伤口往往都是从内里开始溃烂的。”
“淮儿的婚事是他自己几经斟酌,他要娶,圣上也首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原也以为,苏氏是最合适的,但现在却发现,她被捧得太高了。”
说到这,周重邛却心疼的摸了摸陆燕芝,他的芝芝是吃足了苦头从底层爬起来的。
周重邛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几经生死,就差送条命出去。
而周记淮呢,少时入京,身边少有信任的人,走到如今这一步,可以想见吃了多少苦。
唯独苏琳琅,一直是苏府的明珠,从她懂事起,她就被所有人捧着,她会得到最大意义上的公平。
就如她和陆凤霜较量,多是光明正大的琴棋书画,有赢有输,她的心气很高。
或许她长这么大,最近吃的亏比她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还都与陆燕芝有关。
有人护着是好事,苏府有能力护持苏琳琅,对她而言更是幸运。
但这样的苏琳琅,她与秦王府格格不入。
若是没有陆燕芝,苏琳琅还是那个众星拱月的苏琳琅。
昌平公主和福宁郡主不会和她闹翻。
宫中的人不敢这么讥讽于她,她一入王府,就会接过府上的权利,没有人会无时无刻拉出一个陆燕芝和她作比较
“苏氏不是圣人,她有七情六欲,若她是四方方的搪瓷人不会有半点动容,我还会以为记淮娶了个泥塑的菩萨入府呢。”
“苏氏年岁也还小,但外头的人不会顾及她的年岁,只会像闻着腥味的鬣狗一样扑上去,拼命的刺激、撕扯着她,想要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今日进宫,不会风平浪静,她必定受足了刺激,才会在府上亲自出言试探。”
陆燕芝神色平静的听着周重邛的话,听着这些为苏氏‘开脱’的话。
她眼神冷静的道,:“那殿下要我怎么做呢,体谅她的难处,对她宽容些?”
帐内安静了半晌,随后响起了周重邛的声音,:“凭什么?”
“我的夫人比她还小呢,夫人吃的苦不会比她少,哪有吃苦吃的多人就合该包容别人的道理?”
“她吃的亏少,那就多吃一些,走的不稳当摔打的少了,那就再摔几次。”
“摔的能不能少些,那就要看她自己和记淮的本事,凭什么要从夫人的身上讨去?”
“有这功夫,夫人还不如包容包容我,我吃的苦多了去了。”
这些话叫陆燕芝冷肃的神色愣住了。
周重邛起身抱住了陆燕芝,:“夫人以为我会说什么,说夫人应该理解她,应该退一步,委曲求全?等她习惯了落差,更成熟些?”
说着,周重邛恨得咬牙切齿的打着陆燕芝的屁股,:“夫人一贯就是个没良心的,不管我费心做了多少,夫人扭过头,就总把我想的那般不讲道理又狠心。”
陆燕芝的脸色瞬间爆红,她浑身上下就屁股这的肉最多,秦王老是打她这……
她挣扎着捂着屁股,嘴上为自己叫屈,:“殿下为她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
“是啊,我说了那么多,费着心,费着时间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琢磨,还把琢磨出来的东西恨不得揉碎了讲,是为了谁?”
“夫人用的上的时候,甜言蜜语的哄着,直言我是夫人的心肝,把我当作你的脑子。”
“用不上的时候,就觉得我是个狠心凉薄到没有心的人,嘴里说的像全是废话,半句也不往心里去。”
周重邛忍不住咬了一口陆燕芝的腮帮子,:“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若是往后夫人再这般猜忌,真伤了我的心,夫人要拿什么赔给我?”
陆燕芝捂了捂腮帮子,随后红着脸慢慢的拉开了领子,她扭过头,:“这的肉有韧劲,殿下咬一口这吧。”
室内,陆燕芝本就穿的松散,此刻更是肌润肤莹,粉黛卿卿,丽色簌簌。
周重邛情不自禁的吻了吻陆燕芝的脖颈,叹了一声: “三十六计里,夫人学的最好的,一定是美人计。”
*
勤文殿
怀康帝合上了手里的折子,他略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直到一盏陈皮顺气汤放在了他的身旁。
“这汤”
怀康帝看向王满全,夜里都是怀康帝都是习惯用些清茶的,今晚却多了份汤。
王公公笑着道,:“ 这里头的陈皮是周公子下午送进宫里的,太医看过,说是贮藏阴干的极好,因此制了些汤来,圣上您尝尝?”
怀康帝笑着摇摇头,端起汤一饮而尽。
看着一直眼巴巴看着他的王公公,怀康帝笑着将碗递了过去,:“汤不错。”
王公公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圣上喜欢就好。”
“今日记淮和苏氏进宫的时候,苏氏去了云香殿?”
“是。”闻言,王公公心里一沉,但怀康帝已经问了起来,他就不会含糊其辞的了事。
这才是王公公数十年如一日,好端端的做着他的大总管的原因。
“周夫人也是去寻昌平公主,却不想贵妃娘娘、丽妃娘娘,和宫里的其他娘娘刚好都去了云香殿。”
“碰巧?”怀康帝摩挲着手里的玉把件,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还是真是有缘。”
王公公看着怀康帝的神色,心一横,接着道,:“一同去的还有珍嫔娘娘。”
殿内安静了一瞬,怀康帝将手里的玉把件嘭的丢在了桌上,:“今晚去看看珍嫔吧。”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王公公心里直念叨,万望这位新晋的宠妃是个聪明人,这宫里可什么都瞒不过圣上。
“摆驾承欢殿——!”
小黄门通传了一声后,怀康帝上了御辇,被太监们抬着去了珍嫔所在的承欢殿。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摸摸。
谢谢投喂芝芝的小金主。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Sunny、樱桃莲子羹 5瓶;23491722 3瓶;乌拉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圣上驾到——!”
承欢殿内, 一个雀跃的身影轻快的迎了出来,是珍嫔。
她匆匆几步走出来,行礼的举动并不十分规矩, :“嫔妾参见圣上。”
珍嫔入宫做粗使宫女的时间不长又崛起的太快,短短的时日内怀康帝将她宠上了天。
偏偏宫里的高贵妃和其他娘娘不言不语, 珍嫔自己自持身份贵重了不愿意再学规矩,哪个宫人还敢多嘴她的规矩?
而怀康帝注视着那双眉目如画的笑眼, 只觉得她生气勃勃并不觉得逾矩, 于是轻轻的笑了,:“爱妃起来吧。”
珍嫔起身后上前扶着怀康帝进了殿内。
近距离看着怀康帝,珍嫔不免想到了周记淮。
怀康帝素日帝王威仪甚重,但若是单论外貌,相由心生, 怀康帝年岁大些且极为霸道, 与周记淮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但要论谁最能吸引少女,自然是相貌英俊,风度翩翩, 一身书卷气和清贵气的周记淮最戳人心。
处在少年郎和青年之间英气勃勃的郎君, 简直符合所有话本里最撩动人心如意郎君的模样。
进殿后的怀康帝坐在榻上, 他看着珍嫔失神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眼睛旁侧的脸, 含笑问道, :“爱妃可是有心事?”
珍嫔下意识的侧头避开了。
怀康帝脸色没变,仍是带着笑的模样, 但王公公却悄无声息的靠在了墙侧, 低下头闭着眼为珍嫔祈祷了几声。
躲完, 珍嫔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 她略有些忐忑的看向怀康帝,却发现他一点也不生气。
见状,珍嫔心头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亲亲热热的靠近了怀康帝,:“没有,嫔妾没有心事。”
怀康帝对珍嫔太好了。
好到便是珍嫔做错了什么事,怀康帝也只是笑着说她坦率可爱却无责怪之意。
因此在珍嫔看来 ,怀康帝是真的极其喜欢她,一点也没有外人传得那么恐怖。
想着今日云香殿内的见闻,珍嫔不经有些好奇的问道,:“圣上,今日明明进宫的是周夫人,可其他娘娘们一直提起来的是秦王妃,还说秦王妃长的好看,可嫔妾都没有见过秦王妃。”
说到这,珍嫔眼睛亮晶晶的冒出了个主意,:“嫔妾实在是好奇,圣上将她宣进宫来让嫔妾看看好不好。”
王公公抬头看向了珍嫔,此刻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他准备看看这几日上供的新鲜玩意。
怀康帝默了片刻,他看着珍嫔,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她是秦王妃,秦王将她看的和眼珠子一样。”
“她现在还怀着孕,前几日胃口不佳,朕的那位皇弟,主意都打到朕的嘴里来了,特意上了折子,死皮赖脸的求了些宫里的食材”
“若是为着你想看秦王妃一眼,舟车劳碌将人折腾上一回,只怕那个混账东西能昏着头跑到朕的乾辛殿来撒泼。”
怎么秦王府的女人都这么好命?一个能嫁给王爷做正妻,人老珠黄还得到这般宠爱,一个能嫁给周公子
珍嫔不甘心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今日顺嫔姐姐说我的眼睛与秦王妃相似”
“圣上,她都有周公子那般大的儿子了,这么说来,岂不是人老珠黄?还有嫔妾这般貌美?”
往日里珍嫔也会撒娇卖乖让怀康帝夸赞一下她的模样出挑。
这满天下的人谁不知道怀康帝甚喜美色,得到他的称赞,那能极大的满足人的虚荣心。
珍嫔被捧了这么久,突然平白无故说和一个‘老女人’相似,自然是不情愿的。
“人老珠黄?”怀康帝被这话逗得笑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珍嫔,:“记淮不是她的亲生子,秦王妃与你年纪相仿,许是还要比你小些”
“小姑娘一个,怎么能算得上人老珠黄?”
珍嫔吃惊地问道,:“啊,那她岂不是和周公子是同辈?”
“周公子?”怀康帝笑着问道,:“爱妃还见过记淮?”
“记淮、周记淮。”珍嫔在心里轻轻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随后她抬头看向一直含着笑的怀康帝,:“今日在云香殿外一见。”
怀康帝又笑着闲聊着问道,:“噢,那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周公子接了周夫人就走了。”
看着珍嫔怅然的模样,怀康帝轻轻的问道,:“他是不是生的好看?”
“好看。”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珍嫔下意识的点了点,:“有”
话还没说完,珍嫔就猛然警醒了过来,她就算在蠢笨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
珍嫔连连摇头道,急的声调都高了些,:“没有的,圣上,没有的,嫔妾”
“嘘,嘘,安静些,朕不怪你。”
怀康帝摸着珍嫔的眼睛,笑着道,:“真的,朕不怪你。”
“朕将记淮养的这么好,你一个心比天高的浅薄贱妇瞧着他眼热也是正常的。”
说着话,一只手在珍嫔惊恐万分的目光中牢牢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怀康帝注视着那双眼睛,问道,:“你说你,不好好的待在承欢殿内,做朕捧在手心上的爱妃,自己跑出去寻死,还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做什么呢?”
珍嫔的眼睛瞪得极大,喉管处如铁箍般窒息的痛苦,让她呼哧的挤出破音,又拼命掰着掐在脖子上的手,毫无章法的抓挠踢踹。
但这样的做法并没有能解救她自己,渐渐地,珍嫔就不动了。
怀康帝松开了手,他看着那双目眦欲裂,眼珠内爆满血丝的眼睛,低低的叹了一声:“可惜了。”
从珍嫔呜咽着挣扎开始,王公公头也不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见怀康帝吩咐:
“珍嫔身体有恙,抱病在床,朕心甚痛,着太医仔细诊脉。”
王公公看了一眼一动不动,死状可怖的珍嫔,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是。”
“另外,珍嫔养身子要紧 ,这些时日就闭宫修养,不许外人打扰,若是天妒红颜,事有万一那就厚葬。”
王公公点点了头,:“老奴明白。”
出了殿门,王公公对着身侧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心领神会,在怀康帝和王公公出去后,宫门就落了锁。
没有做御撵,怀康帝自己走在宫道上,走了几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公公。
“朕记得岑王上了一道折子,说是要请封世子?”
“是,”王公公躬着身立即道,:“前日到的折子,内阁已经呈了上来,如今就等圣上您批复了。”
当年还留在京城里决意夺嫡的皇子都被怀康帝杀了个干净。
只有岑王和胥王这两个自知没什么希望,早早就识趣跑去封地的人躲过一劫。
这些年他们在封地上毫无建树也没有胡作非为到天怒人怨,悄咪咪的没有一点响动。
如若不是岑王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王公公险些都记不起来大晋朝除了秦王外,还有这两位王爷。
“算算时间,岑王的儿子和记淮的年龄差不多大了,年岁也正合适。”
怀康帝背着手,慢慢的说道,:“到底是他皇伯,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面也不合适。”
“对了,既然说到这,还有胥王的几个孩子,今年就一并宣旨传入京中吧。”
无妄之灾。
王公公心头猛然生出了这般的念头。
圣上和周大公子的关系一直好好的,甚至王公公心里都将周记淮暗暗视作
谁知道今日珍嫔闹得这一出,叫怀康帝兴起了叫让其他皇室血脉进京的念头。
这下,已经很热闹的京中该更热闹的了。
正想着,听怀康帝又咳嗽了几声,身子还晃了晃,王公公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人。
却见怀康帝面色潮红,这般诡异的潮红还是上一次秦王在猎场受伤时出现过。
王公公心头冰冷,却不敢多言,他只作不察的问着怀康帝,:“圣上,您可还要去哪位娘娘的宫中?”
“回乾辛殿。”
“是”
*
后半夜,京中的雨下的愈发的大了,哗啦啦的雨幕连成一串。
秦王府
荣正堂内,外头的雨声大起来的时候,陆燕芝正睡得正香,她闭着眼往身后人的怀里缩了缩。
周重邛眼睛都没睁,只管伸手拢了拢,让人睡得姿势更舒服了些。
随后他轻轻的拍着陆燕芝,很快,陆燕芝就安稳的睡了过去。
下一场过后,天气愈发的冷了。
晨起,陆燕芝就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身。
比起热来,她倒是更怕冷,窦大夫给陆燕芝诊过脉,因是一年多前落水后没有好好调养落下的毛病。
但陆燕芝身怀有孕,不宜燥热,屋里也不宜过早的烧炭盆。
这几日陆燕芝最爱往周重邛的身上黏。
夏日,她嫌弃周重邛的身上烫,半点也不肯亲近。
如今天气冷了,她又爱周重邛身上像藏着火炉似的,能将她的脚都捂得热热的。
上一次为着苏琳琅晨起请安的事闹得陆燕芝起身早,就已经惹得秦王不悦了。
这次陆燕芝赖床,连春红都不怎么敢催促。
正好,周重邛从校场外回来了,他的身上还冒着些许热气。
在净房洗漱后,他就进了内室。
看着床边的春红和夏蝉,他挥了挥手,两人就退了出去。
拉开帘帐,就见着堆在锦被里睡得粉面盈盈,鼻头微红,一片娇憨之气的陆燕芝。
周重邛打算叫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就这么顺势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着酣然入睡的陆燕芝。
屋外,本来已经进去送水的春红没听见传唤的声音,只得等在门口。
李公公看了看天气,已经不早了,又过了一会儿,丫鬟来禀,说是大公子和少夫人已经到前堂了。
王爷这是进去叫人的人,怎么忽的就没动静了?
果然,一叫王爷沾上了夫人,就像滚烫的年糕揉在了一起,黏滋拉乎的扯也扯不开。
但公子和新夫人都已经到了前堂,思来想去,还是李公公准备进去,他站在了门口,:“王爷?”
……
前堂
周记淮和苏琳琅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当然,如今府上就这么几个人,又不是刻意摆谱要给人下马威,于是周记淮和苏琳琅两人坐在堂内。
周记淮手边放得还是他最喜欢的庐山云雾。
已经十足清醒的苏琳琅做事也十分有章法。
她不再执意卯时故意过来,而是随之前府里的习惯,同晨练完的周记淮一同过来请安。
等了一会儿,就见李公公走了出来。
他躬身朝着施了一礼 ,:“见过公子,少夫人。”
周记淮和苏琳琅一同起身。
见仅有李公公一人,王爷和王妃并没有一同前来,周记淮有些疑惑的问道,:“李大伴,父亲和王妃可是有事?”
这话
李公公尽量正着脸色,:“王妃素来体弱,又连着下了一场雨,如今有些畏寒”
“王爷的意思是秋冬天气冷了,公子和少夫人就不必过来请安,待来年天气暖和了再说。”
看着匆匆离去的李公公,苏琳琅有些担忧的说道,:“夫君,王妃还怀着身子,还这般畏寒。”
“妾身从苏府带了些上好的阿胶和狐皮,不若稍后取了送来?”
“你有心了,”周记淮看着苏琳琅,脸上露出了笑意,:“那是你的陪嫁,岳父岳母也是心疼你,你留着吧。”
“父亲早早的就向宫里求取了药材,那一日皇伯还笑着骂了几句父亲,王妃的大氅也已经做好了,是父亲去打的猎”
触目惊心,苏琳琅光是听着周记淮的话,竟无端生出这般感慨来。
秦王对秦王的妃宠爱太过,毫无节制。
这和她在苏府上的所学所见截然不同。
懂克制方能长久,这世间永远都是细水长流。
而不是如秦王给秦王妃这般宛若烈火烹油之态,若是所有的感情燃烧殆尽,那就是两败俱伤。
也难怪秦王妃容不下第三人,连圣上赐下来的人都敢推拒。
如今越是知道,苏琳琅越是谨慎,她甚至有些懊恼昨日被连连讥讽刺激的失了分寸。
戒急用忍。
她随祖父学了那么多次,写了那么多遍,却还是没完全记到心上去。
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
早膳后,周记淮被传入了书房。
书房内,周重邛将手里的消息递给周记淮。
珍嫔病重、岑王及胥王的子嗣进京。
这是今日宫中传出的两个消息。
“越是靠近顶端,越是需要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说着,周重邛看向了周记淮,:“宫中的事我不会出手。”
周记淮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昨日的事,我已经与琳琅商量过了,她也是一时不适,今后不会再如此出言试探。”
“意料之中的事,府上少不得要相互磨合。”
周重邛看着周记淮,:“但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不是王妃需要惦记的,更何况她如今还怀着孕。”
“孩儿明白。”
“对了,父亲,还有一事,也是琳琅昨日提醒的我。”
说起入宫后的事情,周记淮看向了周重邛,:“皇伯还提及了年初时赐到府上的人来。”
这话说完,屋内安静了一瞬。
周重邛捏了捏眉心,:“知道了,这事我会斟酌一番。”
“是。”
晚间的时候,秦王府的人照例在一起用晚膳。
这一次很安生,一点幺蛾子都没有。
苏琳琅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她的目光确实是十分平静。
没有‘山路十八弯’的说话,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和刺激。
用完饭后,陆燕芝看着相携离开的两人,乐了。
如果不搞事的话,男女这两个顶级官配在一起倒是十分养眼的模样。
唯一稍显遗憾的是,苏琳琅不复仙气飘飘的模样,若是还如以前一般,才是神仙眷侣般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
府里面安安静静,岁月静好的氛围才适合她安然的养老。
周重邛扭过头,就恰好能看见陆燕芝心满意足一脸‘慈祥’的模样。
他不免笑着过去摸了摸陆燕芝的头,:“夫人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
陆燕芝伸手捏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道,:“想到了岁月静好,与殿下一同白头偕到老。”
养老的日子四舍五入可不就是一同等白头的日子么,这话没毛病。
“会的。”周重邛牵着陆燕芝的手,:“我会一直陪着夫人。”
每日甜言蜜语任务达成!
陆燕芝美滋滋的跟着周重邛回屋,她简直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
若是像那些小说里她穿越伊始就带着什么任务系统之类的金手指,那她的任务现在一定完成的极为优秀。
待进了屋,夏蝉帮着陆燕芝洗漱换衣后,看着已经等在门口的秦王,夏蝉就十分知机的笑着退了出去。
呜,看来殿下是不准备去操练了。
陆燕芝不舍的看了一眼镜子,随后还是决定抱着她的‘暖炉’,暖烘烘的一起去钻进被窝里。
周重邛很自然的盘腿坐在床尾,将陆燕芝锦被下的小脚丫一只揣进了胸口处,一只捏在手里暖着。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周夫子”课堂又开课了。
但显然这不是什么‘正经教学’的课堂。
‘教书的先生’怀里揣的不是什么圣贤书,手里捏着的也不是戒尺,而是学生香香软软的脚丫。
而唯一听学的‘学生’呢?
她也不正襟危坐,舒舒服服的躺在在高床软枕的锦绣堆里,昏昏欲睡。
‘周夫子’的声音不徐不疾,不高不低,实在是催眠的好声音。
陆燕芝在即将去见‘周公’的时候,脚心被捏了一下,她睁开了眼。
一偏头,就见‘周夫子’一脸严肃的问道,:“我刚刚讲的,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后面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
‘差生’陆芝芝茫然的睁着眼和‘严肃刻板的周夫子’大眼瞪小眼。
“快说。”
说啥子?
善使歪门邪道的‘陆芝芝’想了想,她先是用脚蹭着人,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提醒了一下,求求您了,就一下下。”
辛辛苦苦的讲了半天的书等得不就是这一刻么?
知道陆燕芝的论语学的不错的周重邛从来都不问论语。
废话,夫人都会有什么好讲的,要讲就要讲些夫人不会的,回答不上来的咳咳。
周重邛一脸‘正色的’朝着陆燕芝慢慢压了下去
但可惜可怜的殿下现如今还什么都做不了。
大晚上的,还能听见陆燕芝‘幸灾乐祸’得意又猖狂的笑声。
***
如今京城里的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长乐世子和福宁郡主那场绝无仅有的婚事吸引。
所有的暗流都被压下,表面一片安静。
秦王府内也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很快,就到了苏琳琅回门的时候了。
这一次,同样也是周记淮陪着苏琳琅一同去的苏府。
十分规矩的见礼,拜见一整套的流程走完。
周记淮却被苏府上的其他人缠着拥进了苏大哥的书房。
苏琳琅的大哥和二哥还没离京,这次会等苏琳琅回门后他们才会离开。
就像梁哲听过周记淮的名头,苏府的这几个郎君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见着人,还是姻亲,自然恨不得立即聚在了一起。
后院,没等苏母和苏琳琅说上几句话,苏琳琅就被悄悄的带去了书房。
苏老大人和苏尚书都在里面等着苏琳琅。
“见过祖父,父亲。”
苏琳琅十分规矩的行完礼,就被满意的上下打量她的苏尚书叫起。
“这几日在秦王府可有谨慎行事?”
听着这话,苏琳琅不免咬了咬唇。
见状,苏老大人眯着眼捋了捋胡须,他语气放缓,慢悠悠的道。
“虽然你已经嫁去了秦王府,可琳琅,你是苏府的女儿,我和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
“苏府从来都是你坚实的后盾,也是你的依仗和底气,我和你父亲还能害你不成?”
看着苏琳琅的神色,苏尚书接着道,:“秦王府的秦王妃想必不好应付。”
“这种底层爬上来的人更舍得放下身段,手段也更狠些,你给我们说说,我和你祖父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作者有话说:
好,又噶一个。
珍嫔要是聪明些,这一手牌或许也能打好,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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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苏琳琅这顶级的名气除了自身的优秀, 自然也离不开苏府的人在外面出力。
若不是苏府和恭候府的默许和推动,‘京中双殊’的名头不会一传就是这么多年,还传得人尽皆知。
说白了, 苏琳琅和陆凤霜加在一起的效果就是一加一大于二。
京中的其他女子要压下她们其中的一人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同时压下两人, 这样的概率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这么多年,以一种‘匪夷所想’的方式杀出来的只有一个陆燕芝。
但这世上能有几个陆燕芝?
陆凤霜背后有老侯爷和老夫人出谋划策, 苏琳琅的背后站着的就是苏尚书和苏老大人。
不过才嫁人几日, 这几日在宫中和秦王府里受的委屈比苏琳琅以往一年加起来还多。
如今苏尚书和苏老大人这样温声相问,苏琳琅霎时绷不住了,她忍了许久,最终还是略有些委屈的诉说着这几日的事情。
敬茶时的下马威,进宫后遇见的昌平公主、高贵妃和珍嫔, 晚膳时出言试探却被讥讽
这些委屈苏琳琅不会对周记淮讲。
秦王府里秦王对秦王妃的态度,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因此对待苏琳琅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时间将委屈酝酿的更加酸涩, 苏琳琅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有些泪意。
“糊涂!”
听完这些的苏尚书却是拍着桌子大怒, :“府上教了你这么长时间, 你却还是这么感情用事?”
“些许言语上的委屈算什么?宫里珍嫔的事也是你能出言试探的?”
“秦王和秦王妃这样的人,只是抬抬眼就能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些事你得让别人出头, 你从前做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如今这么冲动?”
“琳琅啊,是不是这些年外头和府上将你捧得太高了, 高的你都失了分寸?”
这话说的苏琳琅眼里的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女儿知错, 往后必定不会在犯。”
“好了, 子崖。”倒是往日一贯厉色的苏老大人这次放缓了语气。
他挥了挥手,叫施礼的苏琳琅起身,:“琳琅她初入王府,难免有些不适应,吃一堑长一智,这些事不能急在一时。”
说着,苏老大人看向苏琳琅,道:“坐吧”。
说完,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后又问道,:“秦王的大公子,对了,如今他是你的夫君了,你嫁过去后他可有给你委屈受?”
这话叫苏琳琅的脸微微泛起了红。
周记淮比她想像中的更好了许多,对她有些出乎意料的坦诚,对她的陪嫁丫鬟更是一眼也不会瞧,临渊堂的庶务也肯很快的交给她打理
苏琳琅垂着眼,点了点头,:“周郎他待我很好。”
“这就好,你能嫁的如意郎君也是一桩好事,之前我与你父亲还担心他少年成名,名气甚满,会矜骄薄待于你。”
“不,周郎他很好,”苏琳琅摇了摇头,随后她有些忍不住说起周记淮提醒她三次的事。
“只是,他与王妃并不十分亲近,却再三告知不与王妃相争,我以为他只是忌惮于秦王对秦王妃的宠爱,但,他对王妃确是”
周记淮对秦王妃的态度这就是苏琳琅想不通又拿捏不准的事。
这是种很奇特的感觉,苏琳琅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什么是她疏忽了的。
“无妨,琳琅你事无巨细的说说。”
周记淮和秦王妃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候,苏琳琅正要说什么,却猛地记起了那一盏灯。
一盏绘着灰兔的花灯。
“中秋节的那日,宫宴散后,走在宫道上的时候,秦王为秦王妃亲手取了一盏悬挂在宫道的花灯,周郎”
若不是今日说出来,苏琳琅竟不知自己将这事已经惦记了这么久,记得这么深刻。
听完苏琳琅的话,苏尚书与苏老大人对视了一眼。
苏尚书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么,到底是惹得邓公年过半百还起了色心成了笑话的陆氏女,果然这世上最难过的是美人关。”
苏老大人也没忍住笑着摇头感慨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轰!!!
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炸得人头晕目眩,遍体鳞伤。
刚刚哪怕是进门后被苏父厉声训斥也没怎么动容的苏琳琅,此刻脸色煞白。
数十年来教养仅存的理智,叫她死死的攥紧了椅子的扶手,没有像个疯子一样跳起来大喊大叫的叫人闭嘴
“琳琅?琳琅?”
“是。”
看着苏琳琅的脸色,苏父皱了皱眉,:“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瞧着颜色好的美人觉得喜欢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更何况周记淮是个有分寸的人,如今他肯一心一意的待你不就是了?”
“不说其他,单说秦王他们之间就没可能,你在这摆出这幅脸色做什么?”
这桩婚事是苏琳琅抢来的,她和陆凤霜耗了这么多年,秦王府也是几经利弊权衡才选了她。
这没什么,秦王府与苏府门当户对,周记淮也是最出众的,配的上她苏琳琅。
这世上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连苏老大人和苏父均是如此。
苏琳琅成婚时,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她连纳妾这话都说了出口,就没准备在这上面计较。
但谁都行,就是不能是陆燕芝!
为什么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瞧出了苏琳琅的神色不对,苏尚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警告苏琳琅,:“琳琅,这府上因着你是嫡女,对你颇有优容,养的你如今心气是愈发的高了。“
“嫁了人,不仅没叫你懂事,如今反倒是愈发的不成器了,若是你如今心力不足,也可以将你五妹妹带入秦王府做帮手。”
“不,我能做好!”
苏琳琅松开了手,她慢慢的深吸了口气,:“还请祖父、父亲恕罪,只是这几日的事情都堆积在了一起”
“今后,琳琅会更加小心行事,不会再鲁莽行事,不会辜负父亲和祖父的教导,不会弱了苏府的名头。”
“就知道琳琅你是个好孩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咱们苏府的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你出去不能给府上丢脸。”
“是,”苏琳琅稳住心神后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端庄的模样。
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她又说起了进宫谢恩时,亲眼见到怀康帝对周记淮的态度。
听到这话,苏大人的身子略略前倾,苏老大人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很好,”听完,苏老大人多多头放下了茶杯。
他看着苏琳琅不徐不疾的嘱咐道,:“如今你才入秦王府,最要紧是在王府站稳脚跟,最好能尽快与你夫君有个孩子,延续苏府的血脉,至于秦王妃”
兄终弟及。
秦王还活着,他又是周记淮的生父。
秦王为秦王妃发疯的模样世人有目皆睹秦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祸患。
苏老大人慢慢的扭着手里的佛珠,:“不能急,你一点也不能急,福宁郡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咔哒’一声珠子撞在了一起,随后苏老大人轻轻的笑了,:“琳琅你不是说秦王府还有一批圣上赐给秦王的美人吗?”
“她们就极好。”
“秦王府如今是一枝独秀,才压得你都透不过气来,但这世上只有百花齐放的景色才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
更何况,秦王妃还怀着身孕,大着肚子攀上了秦王固然能叫她得意一时,但怀着孕的妇人,要面临的鬼门关可不只一道——
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事。
“最迟入冬,秦王殿下就要亲赴边关了,今年还冷格外的早,关外,突厥人的牲畜不知要冻死多少。”
苏老大人感慨了一句后,看向苏琳琅,:“秦王妃怀有身孕不宜奔波,所以,在此之前,稳重,冷静,耐心些,好好侍奉你待产的‘婆婆’。”
闻言,苏琳琅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半晌,她在苏父和苏老大人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地黑了。
赶在晚膳前,周记淮和苏琳琅要赶回王府。
笑的慈祥的苏老大人、威严却也又含笑的苏尚书,红着眼噙着泪的苏母一同目送着周记淮和苏琳琅拜别。
直到看不见女儿和女婿的身影,不愿意在人前落泪的苏母早早的寻了借口回房。
苏父却在转身时神色严肃的冲着一旁喝了一声,:“出来!”
躲在树影后的人影被吓得抖了一下,随后还是慢慢的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个身姿绰约的姑娘。
她生的杏眼桃腮,只见她抬眼怯怯的看了一眼苏父和苏老大人,随后屈膝如弱柳扶风般的行了一礼:“见过爹爹,见过祖父。”
“是五姐啊。”
苏父的口气放缓了些,却仍是有些愠怒,:“好端端的你躲在这做什么?叫其他人看见还说我们府上没规矩。”
“还请父亲恕罪,女儿知错了。”
被唤作五姐儿的姑娘又施了一礼,她先是麻利的认错,随后轻声道,:“刚刚贪看这的鲤鱼,却不想大姐和姐夫一同出来了。”
“大姐今日回门,她又一贯女儿一时情急就躲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苏老大人看着五姐儿抿起来的唇,突然问了一声,:“刚刚瞧清楚了吗?”
这话问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默了片刻,五姐儿的脸色微微泛着红,:“回祖父的话,瞧见了。”
苏老大人点着头笑了起来,:“是个乖觉得,难怪这府上你大姐最不喜欢你,可你父亲却还是疼你几分。”
这话听得五姐儿的脸色却变都没变,她只是低眉顺眼的抿着唇。
这个姿势,露出的侧脸与苏琳琅足有四分相似,换句话说,嘴角处与陆燕芝也有几分相像。
苏老大人笑着点点头,:“好孩子,回去歇着吧,明日会有府上的嬷嬷来教你。”
“是,”五姐儿到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但仍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喜色叫她嘴角都翘了起来,:“祖父,父亲,女儿告退。”
打发了五姐儿,苏尚书同苏老大人进了书房,想着刚刚苏琳琅说的种种,再有朝堂上放出的风,其他世子也要进京了。
苏尚书捏了捏眉心,:“若不是宫中一直没有喜讯,怀康帝不能生不敢叫琳琅进宫,否则何必如此麻烦。”
“不急,”苏老大人端起了茶,:“都等了这么些年,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琳琅的身子一直用最好的药养着,有孕是迟早的事。”
想起刚刚的五姐儿,苏尚书坐在了位置上,:“父亲可是瞧着五姐儿有用?”
“她是个庶出,吃的苦头多了就能更不要脸,比琳琅更能软的下身段,有备无患罢了。”
“是。
***
车上,看着一直微微带着笑意的苏琳琅,周记淮也笑着问她,:“夫人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是,解开了一些疑惑罢了。”
“噢?”
苏琳琅素有才女之名,还是无数次人前显圣证明的,这可不是陆燕芝这个‘学渣’临时抱佛脚能比得了的。
听见她说有些疑惑,连周重邛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夫君,不过是些妇人之间的话语罢了。”
这话听得周记淮耳朵微微有些泛红,于是他不再追问。
沉默间,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秦王府。
今日周记淮陪苏琳琅回门后清闲日子算是快要到头了。
按着怀康帝的意思,周记淮会先在太学的大考中结业,随后在六部中先借调轮转。
他最先去的,会是吏部。
吏部始掌管全国官吏铨选爵勋考课之政令,即各地所有文职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物,位高权重都不能一言以蔽之。
而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刘尚书是邓公的门生。
之前董公病重,董公一脉声势有损,但正好苏尚书管着户部,又与秦王联姻,撑起了大旗
另外还有个老好人似不言不语的梁公,朝堂上的事暗流汹涌,足可见这次周记淮的差事不好做。
但周记淮没有推脱,周重邛也不言语,像是提早就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边关,周记淮的一切仍由怀康帝安排。
秦王府上,如今秦王亲口吩咐取消了晨起的请安,秦王和大公子若是外出公干,中午也不会再府上用膳,所以聚在一起的晚膳就比较重要了。
大厨房里的厨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
桌上用膳的人俱都笑着,一派合家欢的模样。
陆燕芝只在开头像模像样的关心了一下今日他们回门的事,在得到标准的一切都好的回答后就没了下文。
低头吃着花菇的陆燕芝忍住了自己的好奇,若是她与苏琳琅关系好,还能八卦的问一问,如今还是算了吧,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晚上,这几日火气甚重,忍无可忍的秦王无奈一个人去了校场。
认真将秦王昨日讲的几段《中庸》整整齐齐抄完两页,又默默通读背诵确定自己理解了文意后的陆燕芝,此刻捧着镜子又在臭美。
得到秦王‘角色扮演’的启发,这一次,她还给自己换了个剧本。
在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后,陆燕芝捧着镜子,声音如夜莺般婉转的轻声问道,:“铜镜啊铜镜,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很快,一道掐着声音的低沉嗓音响起,:“这世上最美丽的当然是您,我美丽的王妃。”
貌美的继母、端庄的女主、昏头的‘老王爷’、英俊的‘王子’稍微改一改,就能上演一部真实版本的异世界“白雪公主”。
陆燕芝光是想到这,就忍不住发出了‘巫婆’般的笑声。
屋外,已经进了院子站在门口的苏琳琅,听见这一串笑声:
有点后悔是怎么回事?现在转头走还来不来得及?
同样听着动静的夏露忍住心头的尴尬,她觑着苏琳琅的脸色,:“这几日王妃都在苦读《中庸》,如今想必是有所获少夫人稍待,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苏琳琅点了点头,看着夏露和一个老嬷嬷一同进了内殿。
片刻后,夏露出来了,她朝着苏琳琅笑着躬身道,:“少夫人,王妃娘娘请您进去。”
“有劳。”
室内,陆燕芝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时间进来的苏琳琅,若是按着苏琳琅之前阴阳怪气的模样,陆燕芝是决计不肯见人的。
但这几日进退有度的苏琳琅做事很有世家嫡女的风范,又不咄咄逼人,陆燕芝才见了人。
苏琳琅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丫鬟,待苏琳琅进了屋,主仆先对着陆燕芝行了一礼。
“起来。”陆燕芝挥了挥手,:“坐,这么晚了你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今日琳琅回门,从苏府里也带回不少东西。”
说着苏琳琅看向陆燕芝,:“听说王妃您畏寒,这是上好的狐皮织就的一对护手”
苏琳琅从掩月的手中接过了托盘。
掀开红绸,就露出里面盈盈如一捧白雪的狐皮护手,瞧着与陆燕芝养的那只白兔的绒毛相较都毫不逊色。
无功不受禄,好端端的送她这些东西做什么?
陆燕芝摇了摇头,正要婉言谢绝,就见苏琳抬起眼看向了她,轻轻的露出一个笑容。
“不瞒王妃,这是家母亲手缝制的。”
“这次回门我同母亲说话,提到嫁入王府内的次日就鲁莽行事,母亲她将我训斥了一番,随后又将费了些时日绣制的护手塞上车,一定要我送给王妃。”
“本来,琳琅是准备将那件披风送与王妃的,只不过听周郎说您的大氅是王爷亲自猎来的皮毛制成所以,如今将这护手相赠,聊表心意。”
陆燕芝听明白了,苏琳琅这是明晃晃的服软和认错。
还有苏母,她就像是孩子上学时有个什么,生怕老师记在心头的家长一样,第一时间就是表心意赔不是。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苏琳琅是要在陆燕芝手底下讨生活的。
父母之爱子心切,从来是不惜什么颜面的。
陆燕芝看着苏琳琅,慢慢的点了点头,:“这护手瞧着就极好,多谢你母亲的好意,我收下了。”
收了礼,就代表着前仇瓜葛一笔勾销,苏琳琅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王妃能喜欢就好。”
“对了,琳琅房中还有一套香山先生亲自抄录的四书,不知母亲有没有兴趣品鉴一番?王妃娘娘若得空,琳琅给您送过来。”
“香山先生?”
陆燕芝惊奇的看着苏琳琅,这可是前朝最有名气的书法大师。
书画双绝,世人赞其行书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又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
在当时,他的书法说是一字千金都不为过。
前朝大郦皇室的祁末帝最是痴迷此人的书法,但香山先生已故去,于是当时市面上所有流通的书法字画都被祁末帝强制收入了宫中。
因着前朝的战乱和覆灭,如今香山先生的许多真迹已经遗失了。
眼下苏琳琅亲口说是香山先生的真迹,必定不是虚言诓瞒,若是一整套的四书,还保存的这么完好,那得多值钱啊。
这样的东西,说送来就送来,陆燕芝看着苏琳琅都不自觉的目露惊叹,到底是苏府的嫡女,未来登上后位的女主。
能屈能伸,当真是好魄力!
看着陆燕芝的神色,心中都微微有些肉疼的苏琳琅好受了许多,既然已经礼下于人,就一次性做到位。
陆燕芝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但态度和东西到位了其他的都好说,府里一共就他们四个,陆燕芝也不愿意整天斗的和个鸡眼似的。
她看着苏琳琅笑着摇了摇头,:“如今闲来无事读读四书不过是兴趣使然,香山先生的真迹得之不易,你好好保存就是,不必送到我这来。”
看陆燕芝拒绝的态度坚决,苏琳琅再未多言,她又稍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陆燕芝起身略送了送,看着苏琳琅离去的身影,陆燕芝转身回了屋。
有这一遭陆燕芝也不好意思再对着镜子臭美了,她坐在书桌前,想着原著里看过的情节。
陆燕芝这样的‘学渣’知道香山先生,还是因为原著里特意费笔墨写了一节。
看着桌上的书,陆燕芝嘴里嘀咕了句,:“香山先生的真迹,还是这么完整的一套,只怕当时只有前朝的宫里才有吧,也不知苏府是怎么弄来的。”
“嘀咕什么呢?”
陆燕芝扭头看着来人,雀跃的迎了上去,: “殿下。”
作者有话说:
事事不顺,一环套一环的点背,心态爆炸后重组的苏琳琅,啧啧啧,版本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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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秦王笑着伸手揽住了陆燕芝, 随后他收回了手,:“我一身汗臭,夫人容我先去洗洗。”
精壮的腹肌上星星点点沾着汗珠
这一幕在陆燕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随后她矜持的点了点头,:“殿下自去吧。”
“恩, 外头起风了,夫人先回屋。”
待周重邛洗漱完走了出来, 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一副白狐皮的护手。
烛火中的映照中上头像是附着一层莹莹的光。
想起陆燕芝对那只白兔子爱不释手的模样周重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夫人这么喜欢白毛吗?
“这是琳琅今晚专门送来的。”
注意到周重邛的目光,陆燕芝取了棉巾上前擦着周重邛沾湿的发尾,:“她来时说的诚恳,我不好推辞,就厚颜收下了。”
“恩, ”周重邛点了点头, :“夫人先不要碰,等之后叫窦老大夫和长缨过来看看再说。”
啧啧啧,听到这话的陆燕芝从周重邛的身后往旁侧探出了一个脑袋望了过去。
周重邛同样侧身看向陆燕芝, 随后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夫人也知我疑心甚重, 如今你怀着身子,更得注意才是。”
“也好, 都听殿下的。”
周重邛冲着从很快外面走进来的李公公吩咐了几句。
随后李公公躬着身点着头, 神色丝毫不变的重新将绸布重新盖在了托盘上,端着东西走了出去。
随后周重邛转头看向了桌上, 绘着青山流水的上好端砚, 里头的墨迹还未干, 放在最上面的书册是《中庸》, 而书册下压着些已经抄录的东西,上头是陆燕芝的字迹。
与陆燕芝软润的像是杏花烟雨、千娇百媚的模样不同,她的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稍显板正。
连周重邛有时都很纳闷,恭候府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矛盾的陆燕芝来的。
他拉着陆燕芝坐在椅子上,随手将这几页大字抽了出来。
见状,陆燕芝的两只手‘哐叽’一下就按在了纸上。
陆燕芝见过周重邛的手书,明明生的是极具压迫性的身高,是个武将却写的一手好字,堪称银钩铁划,入木三分。
而满腹经纶,富有才名的男女主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家里真的只有她是实实在在的‘学渣’。
陆燕芝面带羞赫的道,:“殿下,我写的不好,就是无聊写着玩的,不看了。”
“好,不看不看。”
周重邛松开手,笑着揽着陆燕芝坐在怀里,任由陆燕芝匆匆将那几页大字塞进了书堆里。
藏好东西后,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陆燕芝迅速转移起了话题,:“殿下,刚刚琳琅过来时,还提起了香山先生的真迹。”
“是专门抄录的四书,殿下有没有见过?”
周重邛不紧不慢的呼噜着陆燕芝垂下的长发,他随着陆燕芝的心意转移话题,甚至还认真的思索起了这位香山先生的事情。
“这位香山先生原名解绥朝,世人皆知其才华横溢。”
“但解绥朝为人狂放不羁,好酒好诗,多是醉酒时随心所欲的题词或作画。”
一听这人设,陆燕芝下意识的想到了另一个世界传奇人物——李白。
那个“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诗仙。
这本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里并没详细描写这些惊才绝艳人物的具体事迹。
毕竟要一个小说作者写出这般惊艳传世诗词也太难为人了。
陆燕芝穿越后,一直都很注意自己念诵的诗句都是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才行。
她一点也没有做‘文抄公’来一鸣惊人的念头。
一句都不行。
没有那些阅历和才华,就说一直是京中笑柄的陆燕芝,突然就能写出风格迥异的传世之作。
在这个人均百十来个心眼子的世界里,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地下躺着板板安眠了。
陆燕芝想入非非的时候,周重邛也在思索,:“若能叫他规规矩矩的抄写四书,还保存至今的。”
“那就只有大郦皇室命他抄写的那一套了。”
文人好书,又是这种独揽天下诗才的大家遗作,若说苏府想方设法寻来香山先生的作品并保存起来,好像也说的过去?
看周重邛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眼神明明灭灭的思索着什么。
陆燕芝一声不吭的摆弄着他垂在两侧的发带,反正她转移话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随便秦王愿意想什么都行。
正当陆燕芝专注的在指尖捏着周重邛的乌发和发带编着小麻花辫时,她的头突然被人抬起来了。
周重邛叹息着,又极其克制的在陆燕芝的眉心落下一吻,:“夫人真是我的福将。”
啊啊啊,肉麻!
肉麻死了,救命,她对肉麻‘过敏’!
抢在鸡皮疙瘩冒出来之前,陆燕芝一只手攥着周重邛的小辫,一只手捂着额头。
她抬着头迎着周重邛深邃的目光,‘浑身是胆’的问道,:“殿下,您在外征战多年,在战场上也必定称赞过其他‘福将’,您您对他们也是这么表达喜爱之情的?”
下意识想起褚伟那壮汉黑塔般的模样,周重邛的脸色都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啪——’
陆燕芝后知后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周重邛打起她来,从来都不疼,就是专打屁股但这叫人格外的羞耻。
“殿下啊,”陆燕芝不干了。
她这么大的人了,殿下不能总挑着她这个肉多的位置打啊。
结果还没等陆燕芝的话说完,就见周重邛对着她极其‘温柔’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轻轻的揉着陆燕芝的脑壳,:“我且都给夫人记着呢。”
‘小心眼’的殿下太可怕了。
陆燕芝顿时就不作了,数一数自己欠下的债,她总觉得肚子里的‘挡箭牌’出生后,她能被眼前‘温柔’的秦王给生吞了。
快,快,糖衣炮弹打起来,能打多少打多少。
陆燕芝随即踮着脚伸手揽住了周重邛的脖子,额头和他紧紧贴了一瞬,随后拉开距离。
几近修炼出‘尾巴’来的陆燕芝如今撒起娇来当真是轻轻濛濛的缠磨,:“给殿下沾沾福运。”
她轻轻的贴了贴,: “殿下纳吉。”
又蹭了蹭才离开,:“都是殿下的。”
托在陆燕芝腰间的手一下就收紧了。
掌心是隔着锦裙软润弹热的触感。
那股清甜的香气不停拼命往人的鼻腔里勾,却又极浅淡——
让人恨不得像条猎狗一样,不停的呼哧呼哧着喘着粗气将这香气通过鼻腔吸入肺腑中。
这样极近的距离,她又生的籽玉芯般的白净,浸润在烛光中的脸颊两侧堆着荔粉色,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陆燕芝被养的极好,‘脑子’在身边可以使用的她被养出了娇憨憨的天真气,特别还是她这样撒娇的时候。
漂亮到让人心尖发颤。
为什么自古以来会有那么多红颜祸水的污名?
因为她们真的会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在这片温柔乡中不愿脱身,即便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就这样待在一起也好。
周重邛的眼神软成一片,他抱着陆燕芝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室静谧,岁月静好
帘帐内,陆燕芝穿着身红绸的里衣躺在床上。
今晚屋内没有燃着炭盆,但是她却半点不冷。
帐内像是氤氲着暖流,陆燕芝的身上反倒生出了细细的香汗,她偏过头悄悄的咬住了帕子,生怕自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跪坐在床尾的周重邛给陆燕芝捏着小腿和脚心。
从陆燕芝这段时间腿有些浮肿后,周重邛就从窦老大夫的那学了几手推拿的手法。
软绵润滑的肌肤上交错的拥簇着一道道脂色横浮着的红痕,这是周重邛按摩留下的。
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一路蜿蜒,这是他忍不住低头亲吻时留下的
不知手指节顶在了脚心的哪个位置,忍了半天忍无可忍的轻哼一声的陆燕芝,伸出另一只脚踹了过去。
这一下本就是陆燕芝在虚张声势,谁知道对方躲也不躲,这一脚,正正好踩在周重邛的脸上。
感觉脚心被顺势亲吻了一下,陆燕芝蜷缩着脚趾霎时缩了回来,她耳朵红的冒烟的,将脚心在锦被上反复蹭着。
但刚刚那湿润潮热的触感还是留了下来。
啊啊啊啊,就知道殿下是个变态!!!
陆燕芝涨红着脸,周重邛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就喜欢和她缠磨,简直叫人
看着陆燕芝全身泛着红潮抖了抖,周重邛闭了闭眼,随即收敛了‘神通’不敢在逗,老老实实的给陆燕芝按摩完。
这一通按摩下来,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周重邛给陆燕芝擦洗了一番,随后抱着人又给换了身衣裳。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反正陆燕芝觉得腿部酥酥麻麻的还挺舒服。
穿着干爽衣裳的陆燕芝躺在了榻上,等到了周重邛也进入被窝后,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将自己嵌进周重邛的怀抱里。
陆燕芝蹭了蹭软乎乎的枕头,正心满意足的准备进入甜甜的梦乡时,就听见了身后的人说话了,:“年初的时候,皇兄赐了一批人到府上。”
陆燕芝睁开了眼睛,这事不少人知道,就连当时在恭候府内没啥耳目的陆燕芝都听过这个消息。
那时还是国公的周重邛刚入京,才翻过年,圣上就赐下了一批美人,果然很符合圣上一贯坚持的人设不倒。
但陆燕芝进府后没见着这些人,也没听过消息,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现在人冷不丁的提起
陆燕芝背对着周重邛,习武之人的感知何其敏锐,他看不见陆燕芝的神色,却能发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其他的事周重邛会拿来逗一逗陆燕芝,但这种事不行,他记得陆燕芝说过的话,若是他们之间插入其他的人,陆燕芝就敢与他离心。
她不会亏待自己,但会与他周重邛‘相敬如冰’。
香香软软的夫人变成了冰疙瘩,这谁能受得了?
周重邛伸手抱紧了人,:“ 这些美人都是圣上的耳目。”没错,不管她们是不是,反正都有这个可能。
“一进府后,就安排了她们去跟严嬷嬷学规矩。”
“其实宫里面出来的人,规矩自然都是不差的,但这就是个体面些的借口,秦王府会荣养她们一辈子。”
“但前几日记淮进宫时,圣上提起了这件事珍嫔病重,岑王和胥王的子嗣入京。”
若说皇帝身边养了个美人,这个美人有几分还与她有几分相似,陆燕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她和女主和女配也有几分相似,或者说,美人美的都有几分相似的神韵。
不管怀康帝抱着什么念头,只要有秦王在,一点也不影响陆燕芝过自己的日子,但这事被戳穿了,还被苏琳琅当面露了出来——
珍嫔病重,想想怀康帝的手段,只怕这会儿人已经躺在了地下。
喜欢的时候捧在手上如珠似玉,珍嫔,这样的称号足以想见怀康帝在某一刻的时候有多喜欢她。
这样的美人明明是怀康帝自己选的,毕竟谁还能强迫一个帝王去宠幸一个粗使的宫女不成?
但稍有不测,这样曾经被极度喜爱的美人又死于非命,还要被好事者冠上红颜薄命的称号。
陆燕芝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入了周重邛的怀中,:“殿下,珍嫔是不是已经”
周重邛抱紧了人,他拍着陆燕芝的后背,:“承欢殿已经闭宫了。”
果然。
如若当初她心一横入了宫。
这会儿会落得什么地步?
只怕就凭她的这脑子,已经卷的连骨灰渣都不剩了。
“殿下说说吧,我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周重邛都不会叫她费心,如今说了出来,那就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夫人果然聪慧。”
陆燕芝抬起了眼看着周重邛,她摸了摸周重邛的心口,殿下你说这话都不会亏心的?认真的?
“哈哈哈,”周重邛看着陆燕芝的表情,笑着胸膛都在震。
他伸手捂住了陆燕芝的手,:“当然是真的,夫人自有旁人的没有的胆识和智慧。”
“我娶得是过日子的夫人,又不是辅佐我朝政的谋士,夫人这样,就很好。”
殿下真就是生了一张嘴,并且用的很好。
不会像是除了吃饭以外半点用都没有,只会嗯嗯啊啊的叫人揣测,还美其名曰颇有城府。
“这次,夫人悍妒的名声恐怕要满京皆知了。”
明面上的探子也不叫人喜欢,放在身边日防夜防万一一不留神就叫人钻了空子,就像闹出什么醉酒轻薄,酒后乱性的戏码来,足够叫人恶心的了。
“恩,殿下只管去做,需要我的时候,殿下说一声就是。”
“好。”
陆燕芝听着周重邛的心跳声,默了半晌,:“殿下,后日就是福宁郡主的婚事了。”
“恩”,周重邛点了点头,:“夫人不必去。”
“福宁身上牵扯的人太多了,如今还没法确定是谁下的手。”
周重邛结结实实的抱着愈发往他怀里挤的陆燕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有些炸毛的情绪。
“毕竟中秋那日高贵妃在藏乐阁都做了手脚,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福宁郡主撞破了什么而心生歹意?”
“很多时候,越是不起眼的小事,越要人的命。”
周重邛没说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过怀康帝。
福宁郡主的死让苏府和长公主府还要昌平公主彻底决裂了。
略有些发疯的长公主将所有与福宁有瓜葛的人都视作仇敌,这个女人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坏起事情来绝对够格。
“还有苏府”听到这,陆燕芝忍不住动了动,苏府?
那不就是女主的家吗?
十几年的情谊比不过几句口舌之争?
‘福打打’可是女主的‘铁杆护卫’。
“跟苏府数十年的谋划比起来,福宁算什么?若是她真的知道了什么秘密,被灭口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说到这,周重邛记起了长缨的话,福宁郡主的死,极有可能是因着‘贴加官’,除了没有外伤类似溺亡外,用这种手段还可以逼问。
福宁要见秦王妃,还一副我知道什么的模样,这样招摇的模样,会不会让有些人狗急跳墙?
“苏府的事情,等我确定后再详细告诉夫人,在这之前,苏氏族送来的东西,夫人都要留个心,若是不想费心应付,推说身子不爽只管打发了就是。”
“好。”
“长乐世子,我承诺不会让他近身夫人一丈之内,如今也是如此,福宁的故去,只怕和他也有干系。”
“啊?”
长乐世子可是当众求娶福宁郡主的痴心人,在陆燕芝的眼里,这可是活生生的‘梁祝’。
“福宁那样跋扈,为着当众羞辱殴打他的事都闹到了圣上面前,长乐世子心头就没有半分记恨?”
“恰好这样的福宁在嫁入长乐伯府时就因为意外逝世?”
“长乐世子就这么顺利成章的浪子回头?”
周重邛抱着陆燕芝缓慢的说,:“福宁曾经亲口告诉夫人,长乐世子吸食五石散。”
“夫人可能不知道五石散是什么。”
“那是在前朝勋贵间风靡一时的‘神仙散’,因为吸食的人大多有飘飘欲仙之感。”
“一次两次只觉得爽快,还能因散热在某种程度上治疗身体的疾病,但长期吸食就离不开了,一旦断药生不如死。”
“但这种禁药谋取的是暴利,在边关都发现了这种禁药在大肆售卖”
“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贪侵如此多的财富,便是供养一队精兵都够了。”
“但这些钱都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这个时候,长乐世子转身一变,以前的种种全然不作数。”
“记淮还说了,长公主去跪求圣上,就为了长乐世子入朝一事。”
“圣上已经答应了。”
陆燕芝已经安静的和个鹌鹑一样缩在周记淮怀里一动都不敢,她甚至连脚都不敢伸出被窝。
不是说好这是一篇甜宠文吗?
男女主携手共进,收拾她这种毛毛雨似的炮灰、一直不死心舞在女主面前的女配、妄图攀附男主的‘妖艳贱货’手到擒来。
这些事情顺理成章,处理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如今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张张和善的面孔后皆是刀光剑影。
你甚至分不清他们是人是鬼。
她亲眼见的是春杏背叛、福宁身故、闻名却未曾见面就被圈禁致死的珍嫔
听到是帝王的多疑、婚事背后的权衡,人心的叵测,权势的可怕
人命在这些上位者的眼里恰如草芥,一文不值。
福宁是大晋朝唯一的郡主,曾经陆燕芝还有一腔孤勇敢压着她打。
但恭候府众人的态度,叫陆燕芝知道了福宁的身份有多高不可攀,于是退避三舍。
这样高不可攀的福宁郡主,因为挡了谁的路——
被泡涨了身体,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死了。
看着陆燕芝的神色,周重邛紧紧的裹着她,:“本来也不想告诉夫人的,但这世道就是如此,更何况,福宁的事夫人也得留个心眼。”
“不过,夫人不怕,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如今圣上一力制衡,有的人动不了。”
“但谁的手敢伸到夫人身上,我会先斩断他们的手!”
陆燕芝蹭了蹭周重邛的胸口,在心头默默感谢秦王和当初没有放弃的自己。
不然只怕她死都死了,却连弄死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翌日,秦王起的很早,今日是朝中的大朝会,他也需要去上朝。
陆燕芝捧着肚子还卷在被窝里安然入睡,伺候周重邛穿朝服的是李公公。
待他为周重邛戴好了玉冠,正梳发时,却发现了发尾处的小麻花辫。
足有一个手掌长,但藏在长发的内侧。
“这”李公公的手顿了顿。
周重邛拉过了发尾看了一眼,回头又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陆燕芝,笑着摇了摇头,:“留着吧。”
哦哦哦,李公公贼咪咪的笑了,他懂了。
也是,毕竟除了王妃,谁敢在秦王的头上动土。
李公公笑着将周重邛的发梳好,还细心的将小辫子纠正了一下位置。
待一切收拾妥当,两人一同出了屋
作者有话说:
这位香山先生的人设套用了一下李太白,一提起狂放不羁的诗人,脑子里立即想起的就是这位了。
第75章 二合一
秦王府内, 靠近北侧的院落是闻安院。
这处的房屋修建的分外雅致,碧瓦朱檐,旁侧还设有小花园, 凭栏而望即可见。
这处芳园府内的花匠也收拾的很用心,便是秋日里也瞧不出什么枯木残枝, 仍是花团锦簇,木芙蓉垂垂而立。
屋顶一角翘起的瑞兽迎着秋风而立, 垂在屋檐的风铃随风飘荡。
“叮—当——”
摇摆的铃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拈住了。
天低云黯, 朱阁绮户,铜褐色的风铃,纤纤玉指,掩在青绸下的皓腕,组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卷。
看着灰云沉沉几欲低垂的天际, 她叹了一声, :“秋风萧萧,庭院深深深几许,帘幕无重数。”
“云思姐姐, 就知道你在这。”
染英抱着一扇琵琶走了出来, 她靠在栏杆上, 随手拨弄着琴弦,铮铮声入耳。
看云思的目光落在了琵琶上, 染英笑着, 又随手弹了一个小调,:“从前在教坊的时候最恨弹琵琶, 因为若是嬷嬷说你弹得不好, 就会饿肚子。”
“我发了狠得练习, 就为了以后能靠这吃饱饭或者干脆踏着这琵琶爬上去, 就能不用再碰这琵琶”
“可谁螚想到如今到了这,衣食不愁,没人再逼着我,我却习惯了去哪都带着它,时不时的弹一弹。”
云思看着染英,赞道,:“你弹得很好。”
“那是。”
染英半点也不客气的笑着,若是弹得不好也她不会被嬷嬷专门挑出来了,:“我曾是教坊的头名,她们都比不过我。”
“刚被选出来的那日,天上还下着雪,可我抱着琵琶,却一点都不觉得冷,那个晚上,我抱着琵琶又是兴奋又是忐忑,一夜都没睡着。”
染英用琵琶撑着栏杆,转身极力眺望着远处,:“谁知道只是从一个小院子换成了一个大院子,不,之前小院子还有嬷嬷关心关心你琵琶弹得怎么样,可在这大院,只要你不出去,谁也不会在意你做什么。”
所有的不安,忐忑,期待和野心也被这十个月的等待耗尽了。
“如今还没入冬,可我却觉得冷的厉害,比那日宫中下雪的天还冷。”
染英看偏过头看着云思,她眼里带着泪,脸上却是笑着的,:“云思姐,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也没人会关心?”
云思看着染英,她一贯爱艳色,可今日她身上的红裙看着却像都透着灰色。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不,她们连这点滴的君恩都没有,就被随意隐在了这深宅的一角,连一丁点衬托亮色的机会都没有。
染英已经撑不住了。
云思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大半的染英,:“染英,你”
“砰——”
门被撞开了。
推开门的凝青顾不上眼前两人奇怪的姿势,只见她一脸兴奋又紧张的催促,:“快来,严嬷嬷过来传话,说是王妃娘娘召见,现在就等你们两个了。”
染英手里的琵琶险些都没拿稳,她只是愣愣的重复了一句,:“王妃召见?”
“是啊,”凝青说着疾步上前,一把将染英手里的琵琶夺了上来,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栏杆上。
随后一只手拖着一个人,赶忙往楼下去。
“我的琵琶”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要火烧眉毛了,就放在那,等你回来随便弹个十首八首的也没人管你。”
染英说不出话来了,三人急匆匆的到了楼下。
严嬷嬷抬眼看了一眼衣衫得体的三人,随后收回了目光看向所有人,:“各位姑娘在这阁中熟悉了许久的规矩,多余的话老奴也不多说了,只是最后想提醒各位姑娘一句——”
屋内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了严嬷嬷,就听她说,:“如今王府内的庶务都由王妃打理,王爷素日最是爱重王妃,更何况,如今王妃娘娘还身怀有孕,身子更是金贵,容不得半点闪失,”
“因此,还请姑娘们谨言慎行。”
“是,多谢嬷嬷。”一群女子对着严嬷嬷盈盈屈膝。
见状,严嬷嬷也屈膝还礼,起身后她就带着一群花容月貌的女子往潭青苑去。
这些人连闻安苑都没出过几次,但走在秦王府内却并不到处乱看,连问都不问,一行人人悄然无声,只是规规矩矩的跟着严嬷嬷走。
*
潭青苑
这处院落在陆燕芝看来,倒更像是动物园,里头有小小的一片树林,还有草地、水潭。
如今里头没什么大型的动物,陆燕芝能看见的是在里头昂首挺胸,走来走去的孔雀,这是周记淮大婚时怀康帝赐下的。
虽然怀康帝人没来,但处处可见其关心周记淮的心思。
陆燕芝抱着她的那只兔子。
这只白兔不仅体重极其稳重,性子也格外的‘处变不惊’。
不管陆燕芝将它抱在哪里,都一点也不‘惊奇’,若是能给上点什么吃的,嘴里能嚼好一会儿。
看这只兔子吃的实在是香,身上的毛又白又软,陆燕芝忍不住将手塞在了兔子的腹下暖着。
兔子:
嘴里停顿了几秒,它继续开始有滋有味的嚼着东西,也不知这么半天了,嚼的是不是空气。
“王妃,人来了。”
夏露走进来轻轻的通报了一声,陆燕芝霎时打起了精神,:“让她们都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八个姿容秀致,各有千秋的女子走了进来。
作为能被挑出来专门当作“年礼”送来的人,确实是美貌出众,光彩照人。
连陆燕芝都觉得她们走进来后房间都亮了,更不用说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便是她都听闻里头有个人的琵琶技艺一绝。
若是在现代,原地出道都不知要秒杀多少组合。
这些佳人整齐划一的行礼,: “参见王妃。”
陆燕芝回过了神,她端起了姿态,打量起了这些人
临渊堂
这几日周记淮为着大考的事,这几天去太学去的也极早。
苏琳琅也就一并起身了,送走了周记淮,她在屋内翻阅着账本,这是周记淮的奶嬷嬷曹氏送来的。
曹嬷嬷做事干脆利索的叫人都有些不习惯。
前脚才说会将手里的庶务都交过来。
后脚就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东西送了过来,偏她也不往苏琳琅身边凑,每日就缩在自己的院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姑娘,曹氏身边的人已经安排好了。”盼锦走进来轻轻的对着苏琳琅说了一声。
“好,你随时盯着,另外去打探一下关于这位曹氏从前的一切。”
苏琳琅翻过了一页账本,:“主要是她在周郎身边时的事情,这件事不能急,慢慢来,切勿打草惊蛇。”
“是”。
盼锦也是苏琳琅带进王府的陪嫁,之前苏琳琅明面上的事都是素琴和掩月做,但盼锦才是苏琳琅真正的心腹。
在苏府的时候,苏琳琅所有需要私底下来做的事,都是暗自吩咐盼锦去做的。
周记淮身边没有通房也没有纳妾,一如既往的干净,这就叫人能将精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
如今临渊堂是周记淮和苏琳琅做主。
其他的都好说,唯独曹嬷嬷这个意外,苏琳琅一点也不喜欢,她习惯性的准备查清楚,要第一时间掌握所有的一切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还有一事,今日王妃将闻安苑内的所有人都叫去了潭青苑。”
不是荣正堂,这位王妃比想象着的还要小心眼。
苏琳琅笑着点了点头,:“不管她们想做什么,我们都稳坐钓鱼台,这件事我们不能出手,由着她们斗去吧。”
“是,”盼锦决定一会儿就盯紧了潭青苑,如今什么都不做,但是有什么事马上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姑夫人。”素琴托着托盘,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的看向苏琳琅。
既然都已经对陆燕芝摆出了恭恭敬敬的态度,其他的事情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
所以苏琳琅这些日子带出去的都是性子沉稳的掩月,而对陆燕芝敌意甚重,性子跳脱的素琴就被她留在了院内。
素琴也不是蠢笨的闷驴,这几日她窝在临渊堂内反思,如今已经收敛不少。
盼锦悄悄的退在了一旁,苏琳琅看着素琴的模样,也不免放软了口气,:“过来吧。”
“诶,”素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少夫人您起的早,先垫垫吧。”
托盘上是素琴今早一早就去厨房熬得百花汤,配着些酥点和小菜。
如今周记淮和苏琳琅起的早,但素琴她起的更早,守着灶台做出了这一碗汤。
放下汤,素琴就要走,苏琳琅却唤了一声她,:“素琴。”
“诶,小姐,奴婢在呢。”素琴第一时间回过了身,看向了苏琳琅。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讪讪的说了一句,:“夫人。”
一旁的盼锦见状悄悄的退出了屋内,苏琳琅看向素琴,:“你是不是在怨我?”
“没有,没有。”
素琴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从来都没有怨过夫人,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我不像掩月那么稳重”
“素琴很好,我也很喜欢素琴。”
苏琳琅看着素琴,:“你和掩月一同陪着我长大。”
“如今在这王府里,王爷何其偏爱王妃,王妃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所以才更要小心。”
“你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若是开罪了王妃,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知道。”素琴垂着头,眼睛有些红。
昨日,苏琳琅带着掩月去给王妃低三下四赔礼送礼的一幕扎进了她的心里,从前在苏府,她们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进了王府,却三番两次的被王妃给脸色看,如今还要她们小姐弯着腰去向那个曾经卑微如草芥的庶女陪着笑脸
素琴低头抹了一把泪,:“奴婢自己从来都不觉得委屈,就是替姑娘您觉得委屈。”
这句话叫苏琳琅都愣住了,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怎么能不委屈呢。
便是苏尚书和苏老大人也只关心苏琳琅在秦王府有没有站稳脚跟,训斥她的冲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敲打她。
苏母只来得及叮嘱她不要开罪王妃,要孝顺
没人看见曾经脊背挺得最直的苏琳琅如今弯下腰有多艰难和痛苦,但这一切素琴都看在眼里,替她觉得委屈。
若论起忠心耿耿来,这院里谁也比不过素琴,她是真的将苏琳琅的事事都放在心上。
但就是这份在意和坦诚的诚心,才最容易坏事,就像苏琳琅都不放心素琴出现在陆燕芝的眼前。
苏琳琅起身走到了素琴的身旁,亲自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脸上的泪水。
素琴愣愣的抬起了脸,苏琳琅红着眼对她笑了笑,:“素琴,如今暂时的忍耐都是必须的。”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如今王妃势大,王爷还这么捧着她,叫她飘飘然不知西东,今日她甚至对宫里赐下的人都要下手”
“所以,耐心些,如今我们忍她,避她,捧她,等着且看她从高台坠落,四分五裂的模样。”
素琴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好。”
“快去洗洗吧,脸都花了。”
“恩,”素琴擦着脸,羞赧的点了点头
从陆燕芝亲自动身去了潭青苑,到严嬷嬷亲自去闻安苑内去请了那八位身份比较特殊的佳人。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潭青苑吸引了。
这处苑内本就是为蓄养珍贵走兽鸟禽而建,因此松石林立,草木丛丛。
为着赏景,院中还专门设有一处敞开的观景台,四面大开,只是加了能遮阳挡雨的屋顶。
这样的设计不仅可以看见亭台四周和苑内奔走的鸟禽,外头的人也能将观景台内的所有动静瞧得一清二楚。
为着应景,也为着和潭青苑的风格相互搭配,观景台上首的高座旁,还设了两处假山和松石,瞧着别有意趣。
如今的陆燕芝就坐在上首的位置。
今日是阴天,陆燕芝畏寒,这地方又宽敞,她除了里头那件湖纹山水的芙蓉色长裙外,身上还裹着件白色的披风。
从这群姿容秀美的佳人走进来以后,陆燕芝就不紧不慢的打量着人,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打量完,她也不叫起,就这么散漫的倚靠着椅子,不紧不慢梳理着手中兔子的毛发,看着四周的景色,听见孔雀的嘶鸣声,她脸上还露出了笑意。
等鸟雀声过后,苑内的气氛像是凝在了重水里,除了风声外,没有人再出声。
周围的仆役均屏气凝神的看着这场令人窒息的下马威。
但所有的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府里的人都知道,秦王妃最爱给人下马威。
君不见,如大公子、少夫人,她都敢堂而皇之的下脸子,如今堂中施礼的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一直被‘关’在闻安苑内,云思、染英一流也都听过这位王妃的名头。
本来她们还心中忐忑,思忖着这位王妃召见她们是为着什么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如今想都不用想了,就凭她们还曲着膝行礼,这位王妃目中无人,颐指气使的模样,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她们这些人里,有如染英这般技艺超群的,也有如云思这般气质出众,书画皆精的,还有舞艺不凡的
其中还有特殊的一对姐妹花,她们两人的容貌生的极为相似,但你绝对不会分不开她们。
因为站在左侧的这个生的软香魅骨,姿容媚秀,右侧的那个生的冷若冰霜,眉宇间可见英气。
可以想见若是这样一对姐妹花若是一同被带到床上,能生出怎样曼妙的颜色。
这样的人淘弄、调教出来有多不易,废了这么大的功夫调教出来,绝对是被寄予厚望的。
这么会儿的功夫,生的柔若无骨的那个身子已经轻轻颤了起来。
陆燕芝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都不用特意指出来,大家都知道王妃说的是谁,仍在垂首施礼的众人心有戚戚,果然,最吸引人的也是最危险的。
姐妹两人中生的软的最先出声,此刻她额间已经见汗,:“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唤作玥秀,是姐姐。”
瞧瞧多玲珑的人,不用陆燕芝再问,就先说出了自己是姐姐。
她身侧的生的英气的那个垂着头,语气有些冷硬的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唤作玥岚。”
一软一硬,简直是最绝妙的搭配。
看着玥秀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姿,玥岚垂着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了。
玥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眼含恳切的看着她,玥岚松开了手,一声不吭。
台上,秦王妃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行了,都起来吧。”
“奴婢等谢过王妃娘娘。”
莺莺燕燕的声音整齐响起,十足的动听。
“恩,”陆燕芝摸着手里的兔子,看着眼前的一众佳人,:“想必你们这些人都听过我的名头。”
“我呢,心眼不大,如今正是和王爷如胶似漆,鸾凤和鸣的时候,我的心里头十分不愿意看见你们这些人在我面前添堵。”
满苑悄然无声,有些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陆燕芝。
这样嚣张跋扈,悍妒无状的话就这么轻轻巧巧的宣之于口?
“话都说到这了,你们也知道我的厉害,念在你们一如王府就安分守己的模样,我也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都说说吧,出了府后想去做什么?”
无人出声,实在是陆燕芝的话太过骇人,她们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了三息,眼见的还是无人开口,陆燕芝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都这般不识抬举,非要把命留在这还是盼着我将你们发卖出去?”
无法无天秦王妃!
这是宫中御赐下的人,其他府上的夫人就算是不喜也不会这般疯狂,多多少少都会留些颜面。
哪里会像秦王妃一样,先是下马威,随后张口就是要她们死或发卖了她们。
一旁的纯萱被吓得抖了起来,她是被人牙子卖过的,那个时候险些死在人堆里,若不是宫里的嬷嬷开口留下了她,只怕她如今都被卖进了花楼里。
如今她们生的这般好颜色,若是惹恼了王妃,将她们发卖的远远地,还不是任人糟践,难道真的会有人会为了她们要王妃赔命不成?
还有个秦王那般宠爱王妃。
这情形,顶天了不过就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一通,但那时谁还能想她们?
纯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开恩,奴婢,奴婢想要十亩水田,宅院一座,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陆燕芝拍了拍手,她笑着道,:“这才是聪明人,来,起来吧。”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严嬷嬷,:“嬷嬷记下了吧,恩,给她十倍,保证她后半辈子的富贵。”
严嬷嬷想说什么,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躬身应诺,:“是。”
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堂下的人就一个个开了口。
“王妃开恩,奴婢想要一间书斋,纹银百两”
这是个有想法的,陆燕芝不经看了一眼,是个和女主一般满身书卷气的姑娘,开口要书斋是为了心头的念想,想要银子,是为了生活。
陆燕芝心头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的姑娘放在现代,高低是叫个人高攀不上的学霸。
“王妃仁厚,奴婢的家乡在江南水乡,奴婢想去”
不足十人,因此说的很快,最后就只剩下了那一对姐妹花。
妹妹玥岚先走了出来,她看着陆燕芝,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善妒虚伪的秦王妃,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面孔,我们是圣上赐下来的人,你敢对我们动手?”
好勇!
其他的人都愕然的看向这位‘一鸣惊人’猛人。
玥秀愣了愣后连忙扑出来,她狠狠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陆燕芝连连磕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我这妹妹,近日吹了风,昏昏沉沉的不知所谓,还请王妃息怒。”
说着,她扑打拖拽着玥岚的胳膊,:“胡说什么,你是不是风吹进了脑子里烧糊涂了,还不快向王妃赔罪!”
玥岚却任由玥秀拖拽,她冷着脸,:“我没糊涂,王妃做的,其他人还说不得吗?”
“哼,还有一个拎不清的呢。”
陆燕芝笑了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扬声道,:“来人啊!”
这情形,就连一直不言不语的春红都不免有些担忧,她看向陆燕芝,想要说什么,就见严嬷嬷都忍不住上前一步,:“王妃”
陆燕芝却根本理也不理,很快,就来了一批侍卫。
玥秀急的都要疯了,好端端的,她这个妹妹是不是疯了?
“玥岚,你是不是疯了?快,还不向王妃赔罪,快呀!”
看着逼近的侍卫,玥岚侧头看了一眼急的满头大汗,神色惊惶的玥秀,她的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在气氛凝滞间,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陆燕芝,:“秦王妃,你今日对我们百般羞辱,我们这些人就算生如草芥,也不该由你这般糟践!”
“我会在下面看着,看着这世上的事不是任由你一手遮天的!!!”
说完,她就一头撞向了座位旁的松石
“砰——”
鲜血四溅——!
有一些都溅出在了陆燕芝的披风上。
“玥岚——!”
玥秀凄厉的哀鸣了一声,她毫无仪态的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抖着手将人翻了过来。
满头是血的玥岚紧紧地闭上眼睛,看着已然了无生气。
“玥岚,玥岚,” 满手是血的玥秀抱着她,慌慌张张的捂着她头上的伤口,:“ 玥岚,你起来啊,你别吓我啊。”
“救人啊,救她,救她,我求求你们,救救她,”玥秀哭的满脸都是泪,她仓皇的看向四周,随后看向秦王妃,:“王妃”
而亲眼看着玥岚愤然撞石的陆燕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随后她的眼睛闭上了,直直的往后倒去——
“王妃,王妃——!”
陆燕芝的身下溢出了血,渐渐地蔓延了出来,染红了纯白的披风。
“王妃,快去请府医,去请窦大夫!!”
作者有话说:
临上传前,发现少了一段,找了半天找不到了,匆匆忙补上了,迟了些,抱歉抱歉,挨个亲亲小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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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今日是大朝。
太和殿内, 百官皆聚在殿内上奏或议事。
这一年大晋朝算不上天下太平,但勉强可称得上风调雨顺。
地方上没什么大的祸患,这次大朝会上最是要紧的秋粮入库的事情如今已经记录成册, 送上了怀康帝的案头。
说到这,百官不免看了一眼位列武将之首的秦王。
快到冬季了, 每逢这个时候,都是突厥人犯关的时候, 边关也是消耗粮食的大头。
但看了一眼神色冷肃的秦王, 没多少人敢在这上头讨价还价。
若秦王不在,他们背后嘀咕两句也罢了,但如今秦王人在京中,谁也不敢当着这位煞星的面多嘴。
怀康帝看着这一幕,他并未多言, 只是转头看向了工部, :“如今岑王和胥王的子嗣就要入京了,南明宫修缮的怎么样了?”
没错,怀康帝压根就没有在京中给这几位赐府宅的打算, 而是直接叫人住进了宫里。
怀康帝没有子嗣, 如今突然下令叫其他的皇室血脉入京, 还叫人居住在宫里,这打的莫不是要挑选继承大统之人的主意?
但这事没人敢问怀康帝。
当年持之以恒惦记皇室正统想要怀康帝立嗣的大臣们或杀或贬, 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如今怀康帝不松口, 再看看看他老人家面色红润的模样,只怕皇帝爷还能活的好久呢, 所以这事更没人敢说了。
胡子已经见白的工部尚书走了出来, 他手持笏板, 躬身干脆的应道, :“回圣上的话,南明宫已经修缮好了。”
怀康帝笑着点了点头,:“善。”
看着怀康帝的笑脸,其他大臣心中琢磨了一下今日是否还有其他的事。
但这几日地方上盯得最紧的都是税银和秋粮的事,这两件事完,其他的事好像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了。
纵是有,也事涉怀康帝立嗣一事,其他人不敢妄言。
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今天是个太平日子。
正想着,却见门口的小黄门神色匆匆的进来,跪倒在地上,:“启禀圣上,秦王府的人在殿外求见。”
这是秦王不在京时,怀康帝给予国公府,或者说是为了周记淮赐下的特权。
不管何时,定国公府的人均可入宫求见,这项特权,即便如今国公府变成了秦王府也没收回。
平日里怀康帝赐下进宫面圣的腰牌就供在府上。
但这是令牌赐下后,秦王府的人第一次动用。
如今记淮在太学,那在府中的就是
怀康帝看了一眼秦王,果然看他面色霎时有些惊变。
该说不说,此刻就连怀康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秦王府的人不惜大朝会的时候入宫。
他颔首,道,:“宣。”
“圣上有旨,宣——秦王府宫人进殿!”
进来的是神色惊惶,呼吸急促的李公公,他入殿后匆匆几步就跪倒在大殿内,:“奴才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怀康帝认得李湛德,当年还在宫中的时候,这太监就跟着他的皇弟,后来一同出宫开府,甚至还去了边关侍奉。
上过战场的人脸色都这般难看……怀康帝心下有些不妙的预感,他点点头,:“起来吧,说说,可是府上有什么事?”
“谢圣上。”
李公公谢恩后起身时却有些腿软的重新跪在地上,他看着秦王,:“王爷,王妃今日受惊,已有,已有血崩之兆如今府上”
‘哗——!''
满殿响起了喧哗声,不出所料,果然是为着秦王妃。
百官有幸面见了一贯冷脸,皱皱眉就能吓唬人的秦王脸色大变。
他额上青筋暴起,几近失态的走到李公公的身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把直接将人提了起来,:“混账!”
“你们这么多人守着王妃,怎么还会让她受惊!?”
看着秦王面目狰狞,真似修罗一般,这气势压得李公公身旁的人都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老侯爷今日也在殿内,从秦王府的人进宫求见,他的心就一直提着,此刻闻听这坏消息,他就脸色苍白的身子晃了晃。
见状,旁侧的人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侯爷,吸气,吸气,吐气。”
李公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原因来,秦王脸上是可怖的阴森,他一把将人丢在地上,转身跪倒在地叩首,:“圣上,还请圣上准允臣回府。”
怀康帝的神色也不免有了关切,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罢了,皇弟你快去吧。“
说着,怀康帝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宫中也有善治妇人的御医。”
李公公在一旁拼命的点着头,:“是,是,窦大夫已经在为王妃娘娘看诊了,要藏太医,对,要藏太医施针止血。”
上次在猎场发生的事,怀康帝知道的一清二楚,对秦王府点名要藏元的事一点也不奇怪,他点点头,:“允。”
秦王干脆的叩首,:“臣弟谢过皇兄。”
说完,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得的起身,大步离去。
看这架势,若不是宫中有禁令,只怕秦王这会儿已经跑起来了,他的身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跟上的李公公。
满殿寂静,所有的人都看着秦王这会儿身影消失的地方。
秦王为了这个妇人已经疯了。
哪个府上会为了一个妇人生产之事闯入宫中,甚至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就公然离去?
便是一般的宫宴,府上的人不敢进宫搅扰,最多候在宫门口能第一时间进行禀报。
挨得过去就是喜事,挨不过去就是这妇人福薄,哪里值得惊扰圣驾?
但秦王府的人就敢,甚至连秦王府内的一个宫人都敢为这事闯宫。
足以想见平日里在秦王府,这位秦王只怕是纵着这位秦王妃在头上撒野,才让宫人这般大胆。
从前秦王府内,秦王手握数十万精兵,膝下唯一的儿子颇得圣上喜爱,还联姻苏府。
苏府的大小姐还与福宁郡主和昌平公主交好。
秦王还是启太子的遗腹子!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细究起来,已然惊心动魄到京中之人侧目的地步,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几欲上书了。
但自从秦王娶了那个女人,呵,瞧瞧吧。
不仅瓜葛不断,又死了福宁郡主,苏府、秦王府和长公主府彻底闹翻,苏家大小姐和昌平公主的情分也所剩无几。
又因为这位秦王妃,秦王和邓公一脉到了几近翻脸的地步,或者说,私下里已经撕破脸了。
这次内阁隐有风声传出,不少人摩拳擦掌的准备给那位即将进入吏部的周公子好看。
秦王妃也不是个善茬,这位原本心机深沉,谨慎算计的恭候府庶女据说已经被秦王捧得猖狂无状。
不仅在王府就屡屡针对周大公子和苏氏女,当众下脸,更是连宫中赐下的人都容不下。
秦王偏听偏信,只肯顾惜秦王妃,这几日就连怀康帝召见周公子的频率都高了一些,更是屡有封赏。
这不是假的,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克制不住的,更何况,秦王已经为了秦王妃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图什么?
秦王再悍勇,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家宅不宁,血脉至亲离心,朝中树敌无数,又有什么用?
联姻的苏府不必说了,必然是偏向苏氏女和周大公子。
便是王妃的母家恭候府,都因着王妃记恨恭候府的薄待而一脚踢开。
你看今日秦王为着秦王妃的事离开时,甚至都没有给老侯爷打一声招呼。
众人看着被人掺扶着的老侯爷,心有戚戚焉的感慨:温柔乡是英雄冢,红颜祸水是刮骨利刃,这不就在眼前生动的诠释了吗?
果然,娶妻娶贤才是最要紧的,摊上秦王妃这样的红颜祸水,才是败家之兆啊。
怀康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老侯爷。
他记得当初兰妃也说过,恭候府想要为陆燕芝寻一个身家不必太高,能好好和她过日子的夫婿之事。
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被秦王妃踩在了脚下,她自己想办法攀上了秦王,又一脚踹开了恭候府。
这个面上还带着稚气,生的如海棠醉月,杏花烟润的女人却也生的心思颇诡,手段狠辣。
她不惜一切只求上位,眼波流转间是绕指柔,背过了身,却是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利刃。
其他的人惧怕迎娶这样的女人,但怀康帝不怕。
他甚至只要想想能驯服这样绝有仅有的美人都觉得刺激的有些头皮微微发麻。
他能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却不会像皇弟一样没用。
这样的女人,桂冠和马鞭,都得给才是啊。
但这一切都只能是想想。
如今京中不管是谁想要对着秦王妃出手,都得顾忌已经呲着牙发疯的秦王。
可惜了。
怀康帝捏紧了拳头,看着老侯爷,:“侯爷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皇弟已经带着太医回了秦王府,秦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多谢圣上金口玉言。”老侯爷躬身施了一礼。
怀康帝点点头,接着问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的事禀奏?”
刚刚朝上的事就已经到了尾声,又恰逢秦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能立即回去打探消息看热闹。
因此众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臣等无事。”
“那就退下吧。”
怀康帝身侧候着的王公公往出走了两步,高声喝道:“退朝——!”
“臣等告退。”
朝臣们出了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宫外去,但言语、眉眼间具都是对秦王府今日之事的好奇。
他们嘴上不急不慢的说着话,但都默契的加快步伐往家中赶去。
快去回家去看热闹啊——
恭候府
“什么?!”
陆幼安听着老侯爷的话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陆燕芝都嫁到了秦王府了,怎么还有人欺负她?!”
没错,不管外人说了陆燕芝的什么,在陆幼安看来都是别人在欺负她。
一并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还有陆世子,他被陆幼安抢了先,只能连连点头,:“ 就是。”
他看着上首的老侯爷,:“父亲,不是说秦王尤其宠爱秦王妃吗?怎么还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同样神色难看的陆凤霜看向老侯爷,问道,:“祖父,可知道秦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老侯爷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秦王府的李公公入宫求见,只说了秦王妃血血崩之事。”
这事闹得这样大,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府上的这几个丫头又和秦王妃关系极好,若是瞒着她们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如今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将所有人都拘在一起,商量一个统一的应对之策。
陆玉宁伸手扶住了脸色苍白的陆明芸,郭氏不停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虽说外头的人都说陆燕芝攀上了高枝一脚踢开了恭候府,除了回门那日,再无其他的消息送来。
但恭候府却确确实实享受着陆燕芝高嫁秦王府带来的好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谈其他,只说陆燕芝倒霉了恭候府能得到什么好处?
没有。
相反,恭候府也要一并跟着倒大霉。
因此哪怕从来都不关心陆燕芝的郭氏都心头惴惴,直念阿弥陀佛,只求苍天保佑她。
“卿荣还在外头打听消息。”
正说着,匆匆赶来的陆卿荣擦着满头的汗水,:“父亲,六妹王妃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
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都直勾勾的看向陆卿荣,陆幼安要奔过去说什么被陆玉宁眼疾手快的压住了,:“听大哥说完。”
陆世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神色激动的跑了过去,:“快说,芝芝发生了什么事?”
陆卿荣顿了顿,又沉默了几息,才慢慢的说道,:“今日秦王妃在府内召集宫中御赐的佳人有遣散之意。”
“外头传言,说是秦王妃百般折辱,有一人不堪受辱当场,当场撞柱身亡,秦王妃就在当场,惊惧之下,才”
闻言,陆世子踉跄着退后几步,:“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这些人,这些人”
“不可能!!!”
陆幼安甩开陆玉宁的手冲了过去,:“陆燕芝是什么的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她肯定是被人害了!”
“豁出去一条命害她吗?这话府上能信,外人能信吗?”
老夫人闭着眼,揉着额角,:“这世上的人只愿看见他们想看的。”
“如今外头言之凿凿的说法必定是秦王妃当众逼死了宫中御赐之人,还害的自己受惊血崩。”
陆幼安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她松开了情急之下抓着陆卿荣的袖子,喃喃自语道,:“不可能,那个傻蛋一定是叫人害了”
陆凤霜看着老侯爷,:“祖父,如今的情形究竟如何,外头的人皆是人云亦云,不如去秦王府递个消息,待王妃醒来,传我一人过府一叙。”
外头知道秦王府和恭候府的关系泛泛,这个时候恭候府确实也不宜兴师动众,陆凤霜又最知道分寸,让她过去看看刚刚好。
老侯爷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陆幼安眼泪汪汪的看着陆凤霜,:“大姐,你去看看她,好好看看她,让她不要这么冲动。”都是秦王妃了怎么还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受伤呢。
陆凤霜看着一旁眼含恳切的陆明芸和陆玉宁,点了点头,:“我知道。”
长公主府
为着长乐世子和故去的福宁郡主的婚事,司务和总府的人几经商讨、衡量,才勉强定下了章程。
之后又呈报了怀康帝和长公主,多番修改,如今终于有了模样。
半喜半丧。
红绸绿带之间夹着白花和丧联。
这几日,长公主府上的人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因着神色不对都被长公主打死了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所以如今他们俱都一脸的端庄郑重,不敢有丝毫的表情。
福宁郡主的荣华居内,布置的更是极为诡异。
便是青天白日的,屋内的帘子都放了下来。
屋内设着福宁郡主的灵堂,只不过没有停棺。
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有再多的冰块,也挡不住福宁郡主的尸体腐烂发臭,因而福宁郡主已经入土为安了。
屋内燃着无数的白蜡,还有香炉内的香火袅袅,烟气散在光影中,烛火隐隐,鬼影绰绰。
此刻,硬着头皮进来的王嬷嬷看着盘坐在蒲团上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长公主,心头不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长公主这时候不是在给福宁郡主上香。
想着,王嬷嬷都不由得有些感激长乐世子。
辛亏世子不知怎地劝住了长公主,让她相信坐在灵堂内念经,不仅能和福宁郡主梦中相见,还能保佑福宁郡主功德圆满,投个好胎,下辈子两人还能重聚。
否则,这长公主府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王嬷嬷静静地等长公主念完经,睁开眼睛看过来时,才上前一步,:“殿下,今日外头传来消息。”
“说秦王妃当众逼得年初时圣上赐下的宫人不堪受辱,一头在秦王妃的眼前撞死,秦王受惊血崩,如今怕是要小产了。”
“秦王府的人今早闯宫向秦王禀报这个消息,秦王当场失态,立即从大朝会上不管不顾的赶回了秦王府”
“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个好消息的长公主当场爆发出了笑声,她笑的癫狂的大喊,:“报应啊报应!!!”
她因盘腿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王嬷嬷连忙伸手去搀扶,长公主一把推开了人。
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伸手将福宁郡主的牌位抱在了怀里,:“福宁,你听见了没,还没等到娘出手,这个女人就遭了报应。”
“这个贱人曾经在你身前伏低做小,踩着你上位后又敢害你,逼得你低三下四的去低头,她已经遭报应了,福宁,你开不开心?”
“别急,别急,让娘看看下一个是谁,这次娘替你出手。”
看着抱着牌位又哭又笑,说着些颠三倒四鬼话的长公主,王嬷嬷背后的凉气一阵阵的。
福宁郡主逝世,三司结案后,长公主一怒之下,下令杖毙了长荣居内所有的人给福宁郡主陪葬,连只狗都不放过。
那段时间,府上满是血腥气和惨叫声。
就是现在,走进来的王嬷嬷鼻尖好似还能闻见血腥气,耳边还是那些人痛哀至死的惨叫声。
王嬷嬷觉着自己再在这长公主府上待下去就要猝死了,每日提心吊胆,生怕长公主发疯将人拖下去的恐惧时时刻刻围绕。
曾几何时,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在长公主府上荣养是多么体面的差事,但如今王嬷嬷已经全然没了这想法。
癫狂的长公主搞得所有人都心力交瘁。
她现在折寿已经折的够多的了。
如今只想等福宁郡主出嫁后瞅着长公主心情稍微好些的时候,能准予她出府回家带孙子。
看长公主没有其他吩咐,打定主意的王嬷嬷又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长公主一个人抱着牌位缩在蒲团上,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秦王府
潭青苑内发生的事情,盼锦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入了临渊堂。
微愣之后的苏琳琅克制住了几乎压都压不住的喜色,她没有立即动身。
而是等府上闹哄哄的传开,有仆役三三两两的过来禀报消息后,苏琳琅已经是大惊失色的惊慌和溢于言表的哀痛。
她领着人脚步匆匆的往荣正堂去,却听见了李公公在未向她告诉一声后就取了令牌直入宫中而去。
苏琳琅脚步顿了顿,神色照旧的吩咐了人去太学给大公子送消息。
这事已经闹开了,根本压不住。
陆燕芝再怎么样也是周记淮礼法上的嫡母,不管怎么样,在李公公已经入宫后,这个消息就是她必须传得。
苏琳琅到了荣正堂,她正想进屋时,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看着端着热水,棉巾、汤药的侍女进去,端着一盆盆染着血色的水的侍女出来,嗅见那刺鼻的血腥气,苏琳琅都不免偏了偏头。
她神色忧虑,极为关切的的看着严嬷嬷,:“王妃身边忙乱,琳琅不敢添乱。”
“府里已经给王爷和大公子去了消息,我就候在屋外,一旦王妃有吩咐,嬷嬷只管言语就是。”
“是,多谢少夫人。”
苏琳琅就站在屋外的不远处候着。
才过了不到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影迅疾如风的冲入了荣正堂。
很快,他停在了屋门口,看向严嬷嬷的声音都有些抖,:“ 王妃怎么样了?”
来的是秦王。
这情形叫苏琳琅都有些吃惊,这个时间,秦王能这么快赶来,除非他是连大朝会都没上完就不管不顾的匆匆出宫疾驰而来。
怔忪之后的苏琳琅还没来得及见礼和说话,就见秦王已经进了屋。
很快 ,室内就传来了水盆落地的声音和秦王满含杀意的喝问。
不多会儿,今日跟着王妃一同去了潭青苑的一众宫人跪在了屋外,连王妃身边的春红都不例外。
内室,眼见除了秦王夫妇再没有外人,窦老大夫脸上危急郑重的神色已经消失了。
他垂下了手,摸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叹着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搅合进这种一看就是个大坑的祸事里。
想着,他吹胡子瞪眼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神色惨白的秦王妃。
就这,这毛丫头还记恨他的药苦,变着法的给秦王吹枕头风。
可怜他胡子都这么长了,还要研究怎么将药做的更有效却不苦,这不是刁难人吗?
看秦王握住了秦王妃的手,窦老大夫识趣的告退,:“现在就等御医来施针了,王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老夫就先告退了。”
“有劳窦大夫,对了,一会儿来的会是藏御医。”
不是藏太医其他的人也进不了秦王府的大门,可能会因着摔伤了胳膊或者腿,不得不顶着暴怒的秦王重新换人。
闻言,窦老大夫的胡子翘了翘,原来来的是这个小古板啊。
真好。
窦老大夫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严肃的和个小老头一样的御医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了。
咳咳,窦老大夫调整了一下表情,愁眉苦脸,神色郁郁的出了向屋外去。
屋门被关上了。
陆燕芝感觉自己的手被捏的紧紧的,一只手还在她额间轻轻的摸着。
紧接着陆燕芝就听秦王轻轻地叹了一声,:“吓死我了。”
怎么回事,小老弟,不是知道这是演的吗?
陆燕芝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看屋内没有其他人,陆燕芝睁开了眼。
她惊讶着看见秦王红着眼眶满眼泪意的模样,连忙用嘴型无声的比划了起来,:“殿下,说好了是假的,您怎么真的哭了。”
因为我见过真的。
哪怕明知道这次是演的,他们商议了许多次,这些事都是他亲手安排的。
但看着陆燕芝脸色惨白的躺在这,秦王还是有一瞬呼吸都停住了。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忧思惊惧。
秦王看着陆燕芝,轻轻的笑了笑,悄声对她说,:“今日路上风太大,路上骑马骑得太快,沙子迷进眼睛里了。”
陆燕芝连忙坐起来看了看他的眼睛,吹了吹,没看见沙子,她又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随后陆燕芝比着口型,:“殿下知道是演的,就不要那么着急,马骑得太快,也很危险的。”
秦王看着陆燕芝认真担忧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加量了,加量了,免得吊大家胃口。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吓着了,我是甜文作者,我爱小甜饼,我爱小甜饼(反复洗脑ing)
陆燕芝(骄傲叉腰):我是不是演技超棒?
使劲抱住大家亲一口,感大家的陪伴,抱抱订阅和投喂芝芝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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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看窦大夫神色沉痛的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紧。
如今外头还能站着的只有苏琳琅和身后扶着她的掩月。
只见她向前一步,担忧的问道,:“老大夫, 王妃娘娘她如今”
窦老大夫惭愧的拱了拱手,:“回少夫人的话, 老夫,老夫医术不精, 如今勉强”
说着, 他长叹一声,:“唉,如今只能等宫中的御医来妙手施针了,王爷此刻在屋里陪着夫人。”
听到窦大夫的这话,春红跪都跪不稳当, 她几乎是靠着两只手撑住自己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一旁的夏蝉已经垂着头无声的掉起了眼泪。
满院俱是压抑不住的哀愁, 毕竟秦王对秦王妃的宠爱有目皆睹,要是王妃有个好歹
陆燕芝这是不行了?
是谁下的手?
苏琳琅才不信宫中赐下的人会因为几句话就自寻短见。
这样的人要死也早就死在宫里了,不会挨到现在被挑出来赐给秦王。
但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谁出手的也不打紧。
反正这件事的事实一定是秦王妃善妒轻狂, 逼得圣上亲赐的宫人不堪受辱, 当场自尽!
极好的收敛了神色的苏琳琅,此刻她满脸也是担忧和哀愁, 轻轻叹息了一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满院俱静。
“王妃怎么样了?”
从外头大步进来的是周记淮。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汗水的李公公和脸色通红的藏太医。
刚刚在宫内的秦王归心似箭,他根本等不及宫人去传唤太医就急奔回府。
李公公陪着藏太医一同赶往秦王府, 路上遇见同样从太学出来, 御马疾奔而来的周记淮。
周记淮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他身后的张南和吴默一人带了一个。
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 快的藏太医下马时先给自己扎了一针,又含了片剂才能喘匀气自己走进王府。
此刻,停在荣正堂外看着周记淮大步流星进院的模样,张南叹了口气,:“希望王妃无事,否则”
否则不止王爷,只怕公子也要发疯。
怎么人在王府都能出这种事?
还偏偏是公子大考的时候。
忧愁不已的张南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吴默,:“你怎么不说话?”
吴默,:“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一天到晚都神叨叨的,张南对着吴默翻了个白眼,随后他不再说话,安静的站在门口,望着荣正堂内。
而此刻的荣正堂内,没人能回答周记淮的问题。
一脸愧色的窦大夫看见藏元,神色腾地变了。
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箭步上前就抓住了藏元的胳膊,:“快,快进屋给王妃施针。”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向周记淮,::“大公子”
周记淮二话不说,立马点头,: “窦大夫和藏御医快进去,若是需要什么药,只管吩咐,我马上着人送来。”
“是。”
藏元几乎是被窦大夫拉扯着进的屋。
一旁的苏琳琅眼睁睁看着,看着周记淮一直凝视屋内不曾移开的目光和那只背在身后捏得紧紧的手。
从进来到现在,她的周郎没有关心过问她一句。
还用说什么吗?
不用。
她此前怎么没发现?还是周记淮克制的太好了?
如今躺在屋里的那个贱人真的要死了,他才忍不住现出端倪来。
真是好一个‘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苏琳琅忍住心头的躁郁,不能急,她才是周记淮的正妻。
周记淮会为了秦王妃头脑不清楚,但她不会。
没了秦王妃和她肚子的绊脚石,这世上谁也越不过周记淮和她去。
戒急用忍。
忍!
看着周记淮鬓边落下的汗水,苏琳琅从怀中掏出了帕子递了过去,:“周郎,你也擦擦吧。”
周记淮回过头,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了帕子。
苏琳琅脸上除了忧色还有坚定,:“吉人自有天相,王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
屋内,藏元被拉扯着到了榻前。
此时,陆燕芝还闭着眼老老实实的躺着,尽职尽责的扮演昏迷的病人。
只要不喊‘卡’,她就会一直这么敬业。
藏元对着秦王拱了拱手,:“下官见过王爷。”
秦王点点头,起身让开了位置:“快给王妃看看。”
来都来了,戏做全套。
一会儿陆燕芝的衣服上甚至都会扎满针,叫人看见。
“是。”
说完,藏元打开随时带着的药匣子,从里头取出帕子放在了陆燕芝的腕上。
随后他轻轻的将手搭了上去开始进行把脉。
一旁的窦大夫看着藏元一板一眼的举动忍不住点点头。
不管什么时候,认真以待的医心不能丢。
但随后他就摇着头,就说是小古板吧,做戏都做的这么认真。
屋内很安静,秦王和窦大夫都没催促藏元,任由他给陆燕芝把着脉。
但这次把脉的时间却不短,久的连陆燕芝都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看是什么情况。
藏元的神色不显,只是神色冷静地轻声道,:“还请王妃换只手。”
等等,这可不像是装样。
闻言,窦大夫惊疑不定的看向藏元。
但这小古板也不是爱故弄玄虚的人。
周重邛也觉出不对来,他上前扶着陆燕芝起身,让她换了只手。
藏元继续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手。
一抬眼,面对着陆燕芝疑惑的看过来的目光,藏元不由得尽量放缓了声音,:“没什么大事,就是王妃上次受伤后还剩一点寒气和药气。”
“等臣和窦大夫商议一番,帮王妃您排出来就好了。”
“只是此番臣会表现的夸张些。”
闻言,周重邛微微松了口气,陆燕芝用过五石散后来发现端倪的窦大夫禀报过。
但这事,还没告知这位藏御医,但他却有所察觉,果然医术过人。
倒是陆燕芝苦着脸闷着头,夭寿哦,又要吃药了。
在陆燕芝垂着头看不见的地方,藏元神色严肃的看着秦王,:“王爷,臣的法子会激进些。”
这意味着不是做戏,而是真的要给陆燕芝治疗。
周重邛看向藏元,却听人肯定的吐出两个字:“药蒸。”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窦大夫听到这话有些忍不住了,他看着藏元,:“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王妃身子弱,这段时间一直补着元气,老夫打算等到十一月中旬用药浴给王妃驱寒排毒。”
“那就太晚了。”藏元看着窦大夫摇摇头,:“必须趁着现在就用药 。”
窦大夫也不赞同,他神色严肃的说道,“现在一时用药是痛快了 ,若是王妃虚不受补才是祸事。”
藏元转过身看向陆燕芝,:“王妃近日每日晨起时,是不是会头晕,胸闷?”
“用餐时不会犯恶心但会觉得毫无胃口?”
陆燕芝点点了头。
她一贯爱睡懒觉,她有这些症状,却以为是自己睡太久的缘故。
连这都能探出来,中医恐怖如斯。
藏元看了一眼窦大夫,窦大夫捏着胡子,道:“我这几日的药已经加上了缠枝,茅露,半生夏”
藏元思索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论用药的精准,怕是院判都比不上这老头。
但问题是窦老头治疗的方式都过于保守。
藏元起身,他看向窦大夫,皱着的眉心都有一道竖纹,:“王妃和胎儿如今都太瘦了,这样拖延下去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用药。”
“不行!”
“就是因王妃和胎儿太瘦了才要补,贸然用药太过激进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得等一段时日才行。”
“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都等不到不祛疾,王妃和胎儿怎么能胖?”
“药蒸以蒸汽顺药气,比药浴何止厉害百倍,若是刺激的王妃怎么办?”
“就是最有效果才选它,如今王妃入口的药能不用就不用”
陆燕芝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窦大夫和坚持不肯退步的藏元,有点眼晕。
她没见过藏元,却记得藏太医的名头。
这是原著里没有的人物。
但窦大夫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吐槽和称赞他是个医术不凡的小古板。
现在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他们说着陆燕芝听不懂的医学术语,相互之间据理力争,争的面红耳赤。
这就是藏太医说的他会夸张一些?
看着太真了。
所以,现在这两人到底是在演,还是来真的啊?
陆燕芝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抱着她的周重邛:殿下,一个个的演技都这么超群吗?
周重邛心已经被攥住了,陆燕芝不知道这些的事情,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前周重邛也不是没悄悄命人给陆燕芝诊过脉,但那些人的医术差了窦老大夫不是一星半点。
看着陆燕芝的神情,周重邛面上笑着,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夫人休息吧,不用等他们。”
“等他们争一个结果出来,夫人配合就是了。”
看周重邛含笑说的轻描淡写,陆燕芝懂了,这个世界果然人均影帝。
不去打扰窦老头和藏元‘互飙演技’。
陆燕芝正要躺下,却忽的想起那对叫人印象深刻的姐妹花。
她顺势悄悄咬着周重邛的耳朵,问道,:“殿下,玥秀和玥岚怎么样了?”
周重邛挑眉看向陆燕芝,:“不过一面,夫人这就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住了?”
“她们两个气质那么独特,想不记住也难啊。”
陆燕芝抱着周重邛,:“虽然知道是羊肠内包着的血,但她撞过去的时候”
神情那般决绝和逼真,还有溅在她披风上的血。
有那么一刻,陆燕芝险些以为玥岚是真的死了。
“吓着夫人了,下次不会了。”
周重邛抱着陆燕芝,喃喃自语道,:“没有下一次了。”
“殿下,别呀。”
陆燕芝不干了,她扭过头盯着周重邛,:“我只是跟殿下分享一下感想,琢磨琢磨下次怎么演的更好。”
怎么您老人家手一挥就禁止她参加演出了?
好不容易混个C位的主角,还没过瘾呢,就被‘金主’给封杀了。
周重邛看着精神气十足,满是活力的陆燕芝顶着张惨白的脸。
比起京中盛行的‘西子捧心’,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生机勃勃的夫人。
他拍着在怀里扭来扭去的陆燕芝,:“好,等这个事情了结了,若是需要,我给夫人在安排安排。”
“谢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周重邛忍不住拉下了帘子,亲了亲陆燕芝抹了蜜的小嘴。
看陆燕芝红着脸,扑腾了一下,周重邛放开了陆燕芝,重又拉起了帘子。
“她们二人平安无事,但撞柱的那个伤了脸。”
看着陆燕芝脸色变了,周重邛拍着她的后背,:“宫里面出来的哪有软弱可欺的人?”
“这事也是她自己先提出来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欲取就要先给,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陆燕芝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在这世上,都不过是在挣扎着求活路。
即便是富贵如秦王府,位高权重如秦王,都免不了要费劲心思的算计。
“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会让夫人和她们见一面后再安排她们离去。”
“现在不行,现在她们应该被“暴怒”的秦王关了起来。”
最后一句话惹得陆燕芝笑了起来。
万事皆有缘法,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过的舒坦些就够了。
周重邛摸了摸陆燕芝的头,:“等夫人的身子好转些,我会打着祈福的名义将那些宫人都放出去,夫人承诺她们的,都不会少。”
“好。”
陆燕芝笑着被周重邛重新扶着躺好,随即安静的闭上了眼。
恩,她也要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了。
屋内激烈的争辩声很快就传到了屋外。
周记淮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但听得不真切。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竖着耳朵拼命的听着,只盼能有一个好消息
今日是阴天,天际沉沉却迟迟不见下雨。
乌云压的人心头郁郁。
乾辛殿
王公公眼睁睁的看着怀康帝怒不可遏的将手里的折子摔了出去。
“混账!”
“这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朕还没死呢!”
“就凭他们这些半点功绩也无的废物,哪里比得上朕的皇弟?”
“就算要立,秦王还活着,记淮也还在呢,还轮的到他们?!”
王公公心下叹气,怎么总有人就这么‘憨’?
这些日子的事每每都是冲着秦王府去的。
圣上才动了将其他人调进京城分担分担压力和‘钓鱼’的心思,这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咬钩’了。
听着怀康帝咳嗽了起来,王公公连忙上前奉上了茶水,:“圣上息怒。”
“呵。”
怀康帝冷笑一声,:“息怒,息怒,只怕他们恨不得将朕气死,好立即能换个傀儡。”
“贪欲作祟,利欲熏心。”
王公公不敢说话,只是轻轻的顺着怀康帝的背后。
等怀康帝脸上的潮红退去了一些,他看向王公公,:“秦王妃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王公公的神色瞬间有些奇特,:“回圣上的话,秦王府的人去外头的杂货店买了许多的大蒸笼。”
“大蒸笼?”
“是,就是用来蒸馒头、蒸包子的蒸笼,秦王府的人跑遍了京城,买的都是最大的,展开能有两臂那么长。”
真是稀奇。
怀康帝都忍不住起身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走了两圈,:“秦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陆燕芝透过窗户看着此刻在院里搭建起来土灶和火堆,还有上头摆着的大大的蒸笼。
她转过头看着周重邛,脸上的神色犹犹豫豫,:“这是要在院里蒸包子吗?”
周重邛像平时那样,笑着对陆燕芝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蒸包子,要蒸夫人你。”
“蒸我?”
陆燕芝看了一眼屋内的藏元,这就是这人说的只是夸张些?
这也太**的夸张了吧。
感觉之后京城里会流传很长一段时间‘活蒸’秦王妃的传言。
藏元迎着陆燕芝的目光,淡定的道,:“臣和窦大夫商议之后,觉得夫人现在不宜吃过多的药,不如这般只是用蒸汽熏一熏,瞧着有噱头”
“还不用您吃药。”
窦老头在旁边捏着胡子忍住了要说的话,他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藏元。
呸!
这哪里是小古板,分明就是个小贼头。
药蒸之事何其凶险,偏这人说的轻描淡写,还哄着王妃说不用吃药,更可恨的是他说一遍不够还要说两遍。
没看见一听不用吃药这毛丫头的眼睛都亮了吗?
果然,不用吃药!
陆燕芝的眼睛霎时就放出来光来,不就是蒸一蒸吗?
四舍五入不就是蒸个桑拿房?
根本不带怕的!
陆燕芝扭过头积极地看向周重邛,:“殿下,我准备好了。”
“好,等会儿严嬷嬷和夏露会进来给夫人换衣裳,他们是本王的人,夫人放心就是。”
怕这事露馅,陆燕芝给身边的人都没说,要的就是最真实的反映。
想起潭青院内严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陆燕芝忍不住翘了翘拇指,瞧瞧,这又是一个好演技的牛人。
此刻,屋外所有的人都在忙碌,抱着药材的,烧火的,来来回回接水的
春红和王嬷嬷正在往蒸笼内铺着面巾,夏蝉也擦干净眼泪在一旁搭把手。
所有人都没对这古怪的疗法提出异议,而是牟足了劲准备。
如今王妃情况危急,说不定这惊世骇俗的法子能起到奇效呢。
室内,夏露和严嬷嬷帮着陆燕芝换着衣裳。
外头周重邛神色冷峻的看着藏元,:“你有几分把握?”
藏元躬身拱手施礼,同样严肃的道,:“殿下对藏氏一族有救命之恩,臣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说着,藏元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为着今日的事,臣连金针都带来了却不想给王妃只是请个平安脉,却诊出了”禁药。
“这药你知道?”
藏元默了片刻,:“臣的父亲就是吃了这药去的,又恰逢窦老大夫费心为王妃顺气,臣这才能断出来。”
一旁的窦老头闻言叹了一声,:“五石散本就是为着治病,却不想如今成了害人的玩意。”
藏元没有继续说五石散的事情,只是看着秦王,:“臣能保证的是,一定会竭尽全力。”
周重邛点点头,目光看向窦大夫。
窦大夫略一停顿,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夫亦然。”
周重邛对着两人拱手施了一礼,:“夫人的一切,就拜托两位了。”
这可折煞他们了,藏元和窦老头慌忙伸手扶起周重邛 ,:“王爷言重了。”
“呼——”
火苗舔舐着黑色的大锅,烟气蒸腾间,院内清场了。
周记淮看了一眼秦王,却见他的父亲过来,:“先回去等消息,一会儿院内需要蒸火了,她脸皮薄,若是往后知道你也在……”
周记淮默了片刻,他点点头,带着苏琳琅离开了。
屋内,陆燕芝被包的和个春卷似的。
她被周重邛抱起来的时候,紧紧闭着眼想着所有伤心事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呼哗——”
一打开盖子,蒸汽四散在空中。
很快,陆·春卷·燕芝已经入蒸笼了。
窦老头紧紧的盯着药汤,时不时的往底下的锅里面加些药材。
而藏元则是牢牢地看着火。
论起用药的本事,藏元确实是比不上窦老头。
最后两人商论开出药方后,折中一下,由窦老头用药,在激进中求稳。
不时有丫鬟提着水送进院内。
蒸笼的盖子半开着,热气蒸腾间,亲眼看着王妃被放在蒸笼上像蒸包子一样的熏烫后。
这些人都惊呆了。
越是奇葩的消息传得就越快,更何况这奇葩的事情还有人亲眼所见。
于是,秦王府内的秦王妃被蒸包子一样放在蒸笼上蒸烤的消息,就和长着翅膀一样飞出秦王府内,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太医院内
除了休沐和被请去秦王府的藏元,其他的太医都在太医院等着消息。
想想也是,若是藏元束手无策,他们这些人一个也都跑不了。
外头的人听热闹,看新鲜。
但他们却知道,藏元这是在干什么。
药蒸。
便是宫内的娘娘坐胎不稳,有小产之兆时,太医才会熏艾。
足以想见,药蒸可比这厉害多了。
旁边的太医皱了皱眉,:“藏元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葛太医摇了摇头,叹了一句,:“只怕情况危急,藏元也是逼不得已。”
“这,院判大人,若是藏元保守些治疗,就算是治不好秦王妃,我们也好接诊,这,他如今这般冒进,只怕”
有个好歹往宫里送信求救都晚了。
院判睁开眼,他看着屋内神色各异的太医,随后闭着眼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等。”
等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消息,或是等一个身首异处的坏消息
作者有话说:
好了,终于解决了陆芝芝肚子里好大儿吃错药的事情了。(涉及所有医学方面的东西,全部属于作者睁眼说瞎话,看个热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温何时 50瓶;56386405、夏洛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二合一
荣正堂内
此刻, 院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眼前冒着白汽的蒸笼。
躺在里面的陆燕芝刚开始还感觉一切都正常,但慢慢的,等蒸汽稍微一熏的时候, 就觉得出不对了。
身上的凉意和热气一冲,还有大量药汤的味道涌入鼻腔。
肚子里的小包子也不舒服, 平时基本没很什么感觉的陆燕芝这会儿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动静。
一直陪在一旁的周重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他攀在蒸笼旁, 略有些焦急的问道, :“夫人,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肚子”陆燕芝哼哼唧唧的说着,不自觉的流着眼泪。
一直蹲在底下屏气凝神看着火的藏元到现在眼神也不敢离开火。
他飞快的从火堆里抽出几段木柴,将温度降了下来,:“夫人有感觉是好事, 只要不见红, 药蒸就有效果。”
站着的窦老头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陆燕芝,心头略有不忍,平日里他给陆燕芝诊脉的时候, 两人也会拌嘴。
但陆燕芝伤了眼睛的时候, 他就接过了陆燕芝的脉案。
这丫头吃苦吃得多, 本以为她嫁入王府会好些,却不想如今到了王府还是要遭罪。
但看着陆燕芝痛苦的神色, 窦大夫转过了头, 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是知道药蒸的方法的,但他几经思考, 还是下不去手, 怕刺激人, 换的是温和的法子。
如今既然定下了这个办法, 受罪也都受到这份了,就得一鼓作气的撑住。
生怕自己和秦王动摇,窦大夫也说道,:“王爷,藏御医说的有理,这药蒸虽然是一剂重药,但确实见效最快。”
“如今夫人和肚子的孩子有感觉就有效果,您看着,若不见红,就可以继续。”
一直候着的严嬷嬷看了看陆燕芝的身下,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异样,她也松了口气,:“没有。”
旁侧的夏露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她看着陆燕芝痛苦到呜咽和轻颤的模样,转过头捂着嘴,擦着眼泪。
陆燕芝说不上来的难受,肚子里翻滚的她想吐又不是。
一股热气撑着要从她身上碾过去,浑身上下好像有个熨斗从筋脉和骨头上烫过去,可她被包裹的很紧,连挣扎都不行。
昏昏沉沉的陆燕芝没有大喊大叫,她习惯性的忍着,但忍着,忍着,她有些忍不住了,她抽噎着下意识的喊着人。
“殿下,殿下”
我好疼。
“我在呢,夫人,我在呢。”周重邛看着红彤彤的难受的哭的乱七八糟的陆燕芝,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眼泪不自觉的顺着一边就落了下来。
窦大夫离得最近,他眼睁睁的看着陆燕芝唤了几声,秦王眼睛里慢慢的溢出了泪
窦大夫猛地低下头看着药汤,得了,挨过这遭,他还是费心钻研一下怎么能将药汤做的更有效却不苦吧。
周重邛伸手将棉巾放在陆燕芝的嘴里,让她咬着,他看着陆燕芝,轻轻的对她说,:“夫人,我保证以后那些人会比你痛苦十倍、百倍。”
傍晚的时候,临渊堂内,苏琳琅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医术超群的藏御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办法救回了王妃并保住了胎儿,只不过伤了元气,要好好的卧床静养。
这样都不死?甚至肚子的孩子都能保住?
宫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御医?
同样的,藏御医的一切都被翻了出来。
医药世家的子弟,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上次在猎场上,秦王妃就是他救回来的,这次也是。
看着霎时起身的周记淮,苏琳琅很‘喜悦’的两只手合在了胸前,:“真是老天保佑。”
周记淮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但他脸上的笑意谁都能看出来,随后他站在窗边看着荣正堂的方向,慢慢的收敛笑意,:“无事就好。”
他转过身,看着苏琳琅,:“父亲这几日无暇顾及其他,王妃如今需要好好调养,父亲会陪王妃一同在荣正堂。”
“我马上就要大考,这几日也会在太学住着,这临渊堂只有琳琅你一人打理辛苦你了。”
苏琳琅闻言一笑,:“夫君说的哪里的话,孝敬公婆,操持庶务,打理府中上下本就是琳琅应有之义。”
“如今王妃无恙,夫君也就能安心准备。”
“眼下夫君的大考要紧,妾身会打理好府上的一切,在府里等着夫君旗开得胜的好消息。”
“好。”周记淮看着苏琳琅,点了点头,:“明日我陪你一同去福宁郡主和长乐世子的婚事后会前往太学。”
“夫君,”看苏琳琅惊讶的抬起了脸,周记淮拍了拍她,:“不管外头怎么说,你与福宁数十年的情分也不作假,她的‘婚事’”
说到这,连周记淮都顿了顿,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场惊悚又滑稽的婚事,他拉着苏琳琅一同坐了下来,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的‘婚事’,你总是要去的,我们如今成婚了,自然该是我陪着你去。”
苏琳琅手里捧着热茶,感觉已经凉透的身上好似回暖了不少,她抬眼看着周记淮,他生的温柔又疏离,目光永远都放在大事上。
她和周记淮的婚事不是一见钟情的冲动,而是几经斟酌门当户对的联姻,但同时他们纠缠了数十年的情分确实也是在的。
这样的周记淮很好,好的她不愿意分享给其他任何人,一丝可能都不行。
所以,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吸引人目光的陆燕芝呢?
苏琳琅对着周记淮看过来的目光点点头,:“多谢夫君。”
“我们是夫妻,不必如此多礼。”
怀康二十三年,十月初七,宜嫁娶、祭祀,忌开市。
连日来的阴天并未消散,今日又是一个阴天。
但该说不说,这样的天气配着福宁郡主和长乐世子的婚事,倒十分的有氛围。
白日吹起的风都叫人觉得阴风阵阵。
不似往日京中贵人娶亲时的热闹。
街道两侧少有百姓看热闹,就连沿途茶馆、酒楼的门窗都是半开的。
毕竟这是大晋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桩大张旗鼓的‘冥婚’。
同样,虽然这神神鬼鬼的叫人怕的要死,也阻挡不了人们看热闹的心情。
于是,一只只的眼睛透过门缝、窗缝,茶馆、酒楼上一个个半遮半掩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望着迎亲的队伍。
骑在白马上的是一身喜服的长乐世子,他消瘦了许多,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也没了。
没了那股轻浮气的长乐世子生的也是一副好相貌。
他略显凌厉的五官被忧郁中和,再想想他和心爱之人的阴阳永隔,还痴心不改的一片赤忱之心,谁都难免在心头惋惜一句。
长乐世子胸前是白花,吹打的队伍里一半是喜乐,一半是丧乐。
悲悲喜喜瞧得人心头发毛。
到了长公主府,拦门的是从济州赶来的人,他们是驸马的家人。
长公主的脾气说的难听些,就是骄纵任性,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她嫁人的时候,先帝爷还在世,对于这唯一的女儿那真是捧在手心上的。
她嫁入罗家后,许久没有子嗣,她的婆婆有些急了,私下里说了几句,这事被长公主知道了,将罗府闹得人仰马翻。
罗驸马是个软和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和长公主合适,但也正是这软和性子,叫他夹在妻子长公主与家人之间,积郁在心,不巧得了风寒一起发作,就撒手人寰了。
驸马走了,罗家没有其他值得长公主记挂的,她带着福宁直接回了京,这数年除了祭拜驸马的日子,她一次都没回去过。
没有任何难度,长乐世子很顺利的就过关了,府门大开,长公主亲自抱着福宁郡主的牌位走了出来。
这事司务和宗府的人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但长公主一意孤行,就是要亲自送福宁出嫁。
谁也拗不过这身份尊贵,心无顾及的疯子,只得随她去了。
吹打声随着长乐世子下马的时候就慢慢停了,他走到长公主府门口,对着长公主拱手施礼,:“岳母,我来接福宁了。”
长公主今日穿的十足的艳丽,一身洒金朱红色的曳地长裙,红的和血一样。
她抱着牌位,脸上是高兴和不舍,她笑着流泪,脸上的妆都花了。
“福宁,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娘,娘替你高兴,你嫁过去,若是长乐对你不好,你只管回来告诉娘”
看着长公主抱着牌位,半低着头看向某一处,认真叮嘱,又哭又笑的说着话的时候,堂下所有人都觉得背后毛毛的。
几个碍于情面不得不来的宗亲也情不自禁的悄悄往后退了一点。
若是长公主能接受福宁郡主去了的事实,难过或悲伤甚至是大病一场也能叫她清醒过来。
可长公主沉溺在虚假的幻象中不愿醒来。
没人敢叫醒她。
恰逢长乐世子还要迎娶福宁郡主。
长公主月越陷越深,越来越疯,就更没人愿意提醒了。
所有人就这么清醒的看着长公主疯下去。
脸上的妆容花的乱七八糟的长公主亲手将牌位放在了花轿内,她回身看向长乐世子,:“若是你对她不好,我打断你的腿。”
长乐世子拱了拱手,:“是,小婿谨记。”
花桥起了,迎亲的队伍绕着全城开始行走,沿路洒下的除了喜钱喜饼喜糖外,还有纸钱。
有嘴馋的小孩想要去拾喜糖,都被大人打着手缩了回去,只有些眼热的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悄悄捡了喜钱。
很快,就到了长乐伯府。
如今长乐世子浪子回头,又有长乐伯的好人缘,府里倒是来了不少人,再有,连昌平公主、秦王府的大公子及他的夫人也一同到了伯爷府,其他的人掂量掂量,也就捏着鼻子去了。
屋内的皇家御用傧客是个老熟人,这次他胸前不仅仅是披红挂绿的,还戴着朵白花。
鸡贼的司务和宗府哪个也不好得罪,想出来的馊主意就是一半一半,喜事和丧事的搭配打扮更是一半,哪一边也不多不少。
看着蒲团上放着的牌位和一侧牵着白花的长乐世子,坐在高堂上的老伯爷捂住了心口。
今日是他儿子的婚事。
他盼了那么久,他这个浪荡的儿子终于肯成婚,可长乐伯却笑不出来,他无数次都问过他的儿子,值得吗?
可却只得到了他儿子的两个字,值得。
“一拜天地!”
人群中离得最近的昌平公主,眼泪止不住的落着。
“二拜高堂。”
长乐伯爷闭着眼,不敢睁眼,生怕自己的眼泪也掉出来,他心里一直念着,菱娘,我对不起你,我没把我们的儿子照顾好。
“夫妻对拜”
长乐世子看着福宁郡主的牌位,顿了顿,还是拜了下去。
“礼成——!”
那就送入洞房好悬就在嘴边吐了出去,傧客连忙紧紧地闭紧了嘴巴。
他在心下哀叹,因他是皇室里做傧客经验最丰富的,所以今日这差事他躲也躲不过去,但今日过后,只怕没人肯用他了。
喜婆和几个丫鬟扶着牌位去了后院,长乐世子留在堂内敬酒。
看着长乐世子和他身上的白花,众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连恭喜的话都得几经斟酌才敢说,真怕一个不小心,白头偕老,早生鬼子的话就给秃噜出去。
长乐世子端着酒杯走到了周记淮的面前,看着周记淮和苏琳琅,他抬起酒杯,:“多谢周公子和夫人今日肯赏光。”
周记淮伸手从桌上举起酒杯,和长乐世子碰杯后一饮而尽,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恭喜。”
长乐世子看了一眼苏琳琅,随后仰起头也喝净了。
看着长乐世子朝着昌平公主走过去的身影,周记淮看着苏琳琅,:“夫人不认得长乐世子?”
苏琳琅今日穿的素净,脸上也没多少笑意,她轻轻的摇着头,“不熟,只是听福宁提过几句。”
闻言周记淮点点头,携着苏琳琅坐下,静等婚宴结束,不多会儿,就见昌平公主走了过来。
昌平公主今日吃了不少的酒,她今日穿的也素净,衬得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明显,她熏熏然的看着苏琳琅,:“琳琅,我们去说说话。”
那日之后,昌平公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她了,苏琳琅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周记淮。
周记淮点了点头,:“ 夫人自去吧,我在这里等就是了。”
几个皇家和秦王府的护卫及丫鬟随着昌平公主和苏琳琅走了出去。
长乐世子府上进府不远处就有一座假山,底下是个观景的水潭,灯光映在水面,水里的浮光映在昌平公主的眼底,像是盈盈的泪光晃动。
苏琳琅没有开口说话,昌平公主已经习惯了,她转头看向了苏琳琅,:“当初,是你引着长乐世子认识了福宁,福宁那么贪玩的性子,就那么轻易的和他走在了一起”
“如今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你说你是不是他们的媒人?”
苏琳琅看着昌平公主,也叹了一声,:“是啊,谁能想到今天呢。”
昌平公主转身看了一眼苏琳琅,轻声问她,:“琳琅,福宁是怎么去的?”
苏琳琅垂在袖间的手握紧了,心头刚刚些许的惆怅和温柔散的一干二净,昌平到了现在,还在试探她。
苏琳琅出神的看着水潭,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和福宁闹翻了就没有再见过她,三司的人说她是落水”
“你信吗?”
苏琳琅回过神,她看着昌平公主,:“不管我信不信,圣上都已经下旨了。”
昌平公主抱着自己的胳膊,:“是啊,父皇都已经下旨了,结果真的是怎么样的,已经不重要了。”
苏琳琅垂眸看着昌平公主,心头莫名生出烦躁来。
福宁已经走了,这就是个意外,时间会治愈伤口,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什么只有昌平还抓着不放!
苏琳琅轻声道,: “昌平,周郎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昌平公主看着神色哀婉,一身素色的苏琳琅,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错怪苏琳琅了,苏琳琅没有解释,但她从来都很少解释的。
昌平公主落寞的点了点头,她回身看着苏琳琅离开的身影。
“走吧,走吧,都走吧。”
这场并不热闹的喜宴散的很快,长乐世子进了婚房,连屋内的布置都是喜丧参半。
挥挥手叫白着脸的丫鬟和喜婆走了出去,长乐世子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摆在新嫁娘位置上的牌位。
他上前轻轻的拍了拍,笑着道,:“福宁,你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才合适。”
“福宁长乐。”
长乐世子摇摇头,:“你看看,不过是说句话的功夫,你都要压在头上,果然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不过我不在乎。”
长乐世子倒了杯酒,敬向了牌位,:“我得感谢你,你让我知道背后做的再多,就算有再多的钱,都抵不过权势两个字。”
“我也是皇室血脉,不仅如此,我的身份血脉比你们任何人都尊贵,这天下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呢?”
“你说的对,世人看我弱小就敢欺负我。”
“你不敢欺辱周记淮,就敢来欺辱我。”
“我得争!”
“当我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就没人敢来欺辱我了。”
“到那时,周记淮算什么东西,秦王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些话长乐世子憋的太久了,但他连长乐伯都不能说,因为他爹怯懦胆小藏不住事,不然或许他早就是当朝太子了。
如今,对着一个死人,长乐世子倒少了许多的顾及。
门口响起了声音,:“公子,夜宵到了。”
长乐世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没有点宵夜,但这是暗号,如今长乐府上人多眼杂,一些做事的人就用的另外一套说辞。
“送的什么东西?”
“您要的三两三的馄饨,不放一滴香油。”
对的上,没有大事,这些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进来。”
端着馄饨进去的侍从关好了门,他进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后,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属下见过主子。”
长乐世子坐在桌前吃着馄饨,:“有什么事非要等到现在来说。”
说到这事,侍从都不免有些惊惧的咽了咽口水,:“殿下,从南阳妻起至京城这条最主要的线上,我们售货的‘商人’全都被屠了。”
是的,侍从没有用杀,而是用的屠。
这一路上所有‘卖货’的商人脑袋都被砍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摆在屋内。
除了零星几个惊吓的邻居或路人报了官府。
他们自己查出来的却大多不敢报官。
因为‘卖货’的商人卖的是禁品。
大晋朝内也是有能人的,要是官府介入,万一查出来个什么揪出一整条线,就是天大的祸事。
“是谁下的手?”
“各地动手的人是同一时间动的手,所以,所以我们的人没能反应过来,据其他报官的人,和一些看见的人说,瞧着穿了一身黑衣,又蒙着脸,所以所以。”
一整碗滚烫的馄饨扣在了头上,侍从却紧紧闷哼一声,随后将紧紧地将头磕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这一条路上的‘商人’足有千户,你现在却告诉我,这些人都无声无息的死了?连下手的人是谁都找不到?”
暴怒中的长乐世子没有大喊大叫,他甚至还能冷静的坐着看向叩首的侍从。
“属下无能。”
这世上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人不多,最有这份力量的怀康帝却是最不可能的,若是怀康帝出手,一道圣旨就够了。
“这是挑衅。”长乐世子擦着手,使劲的擦着指尖沾湿的那一点水痕,:“今日是我成婚的好日子,他给我送了一份好大的‘庆礼’”。
“有人盯上我们了。”
长乐世子拂袖起身,:“有能力动用这么多人还不会旁人惊动的,不外乎是那么几家。”
“除了咱们这位圣上,剩下的就是秦王、平阳王,对了,还有藩地的两位王爷。”
“其他的人先蛰伏起来,挑几家显眼的再去试探一下。”
“我如今入朝交际,少不得要上下打点。”
“银子有多少都不够花。”
“去,传令让所有人不惜代价的尽快将所有的货都卖出去,都换成银子。”
“将有瓜葛的人都统统斩断联系。”
养出来这么一条线何其不易,侍从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长乐世子。
“我花钱养着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是时候将他们拖出来宰了,这些利欲熏心,霍乱我大晋的罪人死有余辜!”
长乐世子表情严肃的道,:“我长乐世子是大晋朝世子!”
他看了一眼侍从,:“ 所以,给你们一月的时间,听着,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干净的人都去死。”
“是。”
看着侍从从屋内退出去,长乐世子猛然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混账!!!
这条线他养的多么不容易,也是他源源不断的金山。
如今超过半数被人屠戮殆尽,还被逼着丢卒保车,这堪比割肉的自残,长乐世子焉能不痛?
甚至这屠刀如今还高高的举在头顶。
今日动手的人知道多少?什么时候会爆出来?知不知道这些人和他长乐世子的关系?
没人知道。
长乐世子脸色阴沉的捧着福宁郡主的牌位,:“我知道,你就是死了也想看我的笑话,你看着吧,迟早我会将这些和我作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杀了!”
秦王府
李公公捧着手里的飞信送到了秦王的手上,:“王爷,杨护卫传来口信,事情办成了。”
看周重邛点了点头,转身就欲进屋,李公公略一犹豫,:“王爷,这次动手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作者有话说:
呼噜噜,今日份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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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合一
周重邛看了一眼李公公, :“一些狗苟蝇营的杂碎和前朝的鼠辈混在一起打的‘老鼠洞’,全部挖出来砍死就是了。”
看着王爷久违的用淡定的神色说着这般粗俗血腥的话,李公公的嘴角抽了抽。
好似前些日子稳重无比的说出放长线钓大鱼的话不是王爷您说的一样。
“已经钓出来的废料留着做什么?”
藏得隐秘有什么用, 只要搜查的范围够广,数千户内总有能找到有用的消息。
林林总总的汇聚, 直接把目标锁定在了几个人身上。
其中就有长乐世子。
周重邛第一眼看见这些‘候选’人员的时候,几乎瞬间就确定了。
“长乐伯府。”
谁能想到一向是纨绔子弟的长乐世子背后组织了这么大的势力。
“若不是”周重邛捏了捏拳, :“若不是本王现在就点齐了兵马踏平了长乐伯府。”
李公公听着秦王的这话险些被吓得跳起来, 他惊慌失措的道,:“王爷,王爷,不可冲动啊。”
周重邛睨了人一眼,:“本王知道, 如若不然还能在这听你废话?”
李公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家王爷的屠刀已经抽出来了,这会儿正是蓄势待发准备砍人,他还是不睁着眼往刀口上撞了。
“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血案, 盯着朝堂上的风波, 本王要知道这朝堂上还有多少个吃不饱的硕鼠。”
周重邛没有上书, 朝堂上的人马一动,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就会立即闻风而逃, 就算是抓, 也只能抓住几个刻意留下来的傀儡。
从前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需要顾忌的颇多。
但一旦知道了,这些探出来的枝蔓和爪牙就不能留, 每多一刻, 就是多一户行尸走肉。
但同样, 周重邛没有请旨就私自调兵入南阳也是大忌, 弄不好也是要满门抄斩的。
两厢相抵,周重邛不能去指认长乐世子,长乐世子也是暂且按捺。
看着周重邛,李公公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是用兵的行家,在边关镇守数十年从来都求稳。
如今回京了就更是如履薄冰。
但这次,这样大的事却兵行险着,剑走偏锋。
王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敢说不是为着王妃冲昏了头?
想想如今外头甚嚣尘上的传言,什么红颜祸水,什么秦王妃笑一笑就让秦王‘色令智昏,神魂颠倒’
简直将秦王妃说的如当代‘妲己’一般。
本来李公公对这些话那都是不屑一顾,但旁观了这么时日,他都不免有几分动摇。
李公公转转眼睛周重邛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了一眼李公公,:“外面的流言听多了,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听坏了?”
“有空就瞎想这些就去校场跑两圈,最起码在入冬前将自己练得壮实一些。”
随着李公公识趣的安静下来,周重邛也进了屋。
转身背过手的周重邛神色莫名。
他的身上还有一大家子人呢,真的昏头了,拿什么去养他的夫人和肚子的孩子。
雪青色帘帐后,陆燕芝昏睡着,她的身上一片粉红,这是药蒸后留下的痕迹,要过几日才能完全消散。
周重邛进来的时候,陆燕芝的眼睛还是睁开了。
霎时,周重邛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语气都放的很轻,:“吵醒夫人了,夫人可要用些水?”
“殿下没有吵醒我。”陆燕芝轻轻的说着。
周重邛看着陆燕芝,如今她像是被暴雨袭击后的花蕾,矜贵又脆弱。
这样看,她的肌肤那么的薄,好像稍微捏一捏都从里面流出血来。
周重邛倒了些水,随后上前慢慢的扶起陆燕芝,叫她倚着自己。
陆燕芝微微低头就着周重邛的手喝了些水。
看陆燕芝移开了头,周重邛偏过头,轻声问道,:“还要不要了?”
陆燕芝摇了摇头。
周重邛伸手将茶杯放在了桌上,随后慢慢将陆燕芝放在了床上。
“噗嗤——”
周重邛看着没忍住笑出声的陆燕芝,心头的郁郁之气稍解,:“夫人笑什么?”
看着真像‘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孝顺儿衣不解带床前照顾。’
这样的标题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陆燕芝笑着看向周重邛,:“殿下,你知道刚才自己刚刚的那个样子像什么吗?”
周重邛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陆燕芝的脸和手,温柔的问道,:“像什么?”
“像是捏着根细丝线要穿绣花针,瞪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顺着陆燕芝的话代入想想自己这般模样,周重邛也摇着头笑了。
“殿下笑了。”陆燕芝笑眯眯的道,:“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周重邛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陆燕芝,慢慢的褪去外衣躺在了她的身侧。
他伸手虚虚的拢着人,:“之前夫人手上蹭破了芝麻大的皮的时候,捧在我的面前哭哭啼啼的好一段时间。”
“如今真的痛了,怎么却一句都不肯说。”
“芝芝,靠一靠我没关系,夫君不就是在疼的时候靠一靠,用来遮风挡雨的吗?”
真讨厌,这人干嘛总是张嘴就戳人的泪腺。
本来还笑着的陆燕芝一下绷不住了。
“殿下,我好疼,其实真的是疼的,我以为,以为撑不下了”
哭出来就好了,发泄出来是好事。
周重邛慢慢的擦着陆燕芝的泪,不知不觉自己也泪流满面,他抿了抿唇,:“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会有人比你还疼。
陆燕芝抽抽搭搭的哭了一场,有人一直陪着她,时间不长,她慢慢也就平息了下来。
她自己从周重邛手里拿过帕子擦着脸。
随后,陆燕芝抬着睫毛上沾着泪水的眼睛,可怜的看向周重邛,小声的问道,:“殿下,我,我以后还要,还要再蒸吗?”
想起之前严肃板正,信誓旦旦保证不用吃药的藏太医,陆燕芝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真是信了他的邪!
越板正下手越狠!
这么一对比,窦老头的苦汤汤好像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周重邛也察觉出了陆燕芝的恐惧,他轻轻的拍了拍,:“不用,就这一次导出了夫人身上的寒气,窦大夫开了药浴的方子,用这个就好了。”
闻言,陆燕芝的心霎时间就回到了原位,不用再蒸她了,那就好,那就好。
周重邛想了想,对陆燕芝道,:“恭候府送来了帖子,说是你大姐要来看看你。”
听到这个好消息,陆燕芝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眼睛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大姐要来?”
“是。”
看着陆燕芝惊喜交加和迫不及待的神色,周重邛轻轻的拍了拍她,:“那时间就定在明日,可好?”
“好。” 陆燕芝高兴的连连点头。
“嘶—— ”药蒸后的肌肤十分脆薄,便是睡在软绸上不知道蹭在哪里,陆燕芝吃痛叫出了声。
“怎么了?”
陆燕芝摇摇头,:“就是不知道蹭了一下哪里,有点疼。”
周重邛摸了摸陆燕芝的身上,思索了片刻,:“夫人等等我。”
说完,人就提着刀进了浴室。
听着里头的水声,陆燕芝不免觉得奇怪。
有时周重邛睡着睡着会突然起身去冲洗这一点陆燕芝不奇怪,但这次他提着刀做什么?
这一次秦王提刀沐浴的时间有些长,陆燕芝等的有些昏昏欲睡间,就见人出来了,他一言不发的脱了衣衫,随后将陆燕芝身上的衣衫也脱了。
“今晚先睡在我身上。”
陆燕芝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王殿下的骚操作。
任凭往日里的陆燕芝脑子里塞了如何多不靠谱的东西,都比不过今晚的秦王的*** 。
她几乎是耳朵冒烟的被周重邛抱在了身上睡着,别说,光滑温暖的‘人肉’靠垫,或枕或躺都是不错的体验。
半晌,陆燕芝好奇的蹭了蹭,随后,她惊叹的说道,:“殿下,您的手艺可真好。”
夜色里耳朵红成一片的周重邛闭着眼睛没说话,陆燕芝才药蒸过,身上一片绯红,嫩的像是一碰就会掐出血来,他连打人屁股都不敢。
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陆燕芝。
没人治她,她就开始不老实的又蹭了蹭,好奇的不行。
忍来忍去,忍无可忍的周重邛睁开眼,他的眼睛里有些红,轻轻的问道,:“夫人,你不想睡吗?”
昏暗的目光里对上周重邛的眼神。
简直像是看见一匹饿狼盯着一块肉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大快朵颐时的模样
陆燕芝打了一个哆嗦,她马上从心老实的闭上眼,嘴里叨叨着,:“睡着了,睡着了。”
看陆燕芝老实了,周重邛重新闭上了眼,他的手死死的捏着床榻两侧,心里翻来覆去的念着静心咒: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翌日一早,恭候府的马车就驶向了秦王府。
秦王府
惦记着今日大姐会来的陆燕芝醒来的很早,缓了一夜,她身上的皮肤好了很多,还是红,但不是会滴血的那种。
她穿着揉搓的极其软和的里衣,又在外头披了件软和的夹袄,外头在不用穿什么,她下不了床,倒是很符合如今需要卧床静养的人设。
府外,眼看马上就要到秦王府了,陆凤霜看着半夜就偷偷藏在马车里的陆幼安,不厌其烦的又开始嘱咐,:“王府和我们侯府不同,你要守规矩,这次算了,你关心六妹妹,看她一眼,就这一次,下次我绝对会先把你送回去。”
“知道了大姐。”被教训了一路的陆幼安连连点着头,她和陆燕芝扮乖时候的模样简直一样。
陆凤霜看着陆幼安的模样,不自觉就想到了陆燕芝,她每次也是这么乖巧的点着头应承,看着陆凤霜就有些出神,:“也不知,她如今”
看大姐不训她了,陆幼安也眼巴巴地看着窗外,:“马上就能见着六妹妹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秦王府,侧门早就有人候在那了。
见着来人,打头的春红就率众屈膝行了一礼,:“见过大小姐、四小姐。”
“春红,快起来,王妃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到现在,春红的眼睛还有些红肿,:“王妃娘娘撑过来了。”
见陆幼安急切的还要说什么,陆凤霜伸手拉住了人,:“先带我们去看看王妃吧。”
“是”,春红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身后的丫鬟也跟着一同簇拥着去了荣正堂。
一般待客见人都会在前堂,但如今陆燕芝的身子不方便,来的又是恭候府的女眷,陆凤霜和陆幼安直接被引进了后院。
“王妃,恭候府的大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昨晚殿下不是说的大姐吗?但人都来了自然更好,陆燕芝无暇想那么多,她靠在床榻上,伸长了脖子往门口张望,:“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两道人影进了屋。
穿过屏风才要行礼,陆燕芝就打断了她们的动作,:“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是了,如今屋里只有我们一家人,还要这么生分?”
此刻屋内只剩下了春红,当真都是恭候府的人。
听到陆燕芝的声音,忍了一路陆幼安此刻忍不住抬起了头,:“六妹妹。”
“诶。”陆燕芝应了一声,看着两人道,:“大姐,四姐。”
陆凤霜看着陆燕芝点点头,随后看着陆幼安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六妹妹如今是王妃,你要养成习惯,若是外头叫错了,被有心人揪住也是麻烦事。”
还真有这种闲的没**的人,陆幼安和陆燕芝霎时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和从前府上两人拌嘴吵架吃教训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凤霜没在说话,随后和陆幼安一同上前坐在了榻前的小凳上。
离得近了,陆幼安看着陆燕芝脸上、露出的手上一片粉红,就是肉蒸出来的样子。
陆燕芝生的白,这样看着粉红彤彤的更加触目惊心,就像是被剥皮了一样,陆幼安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他们真的把你给蒸了?!”
昨晚发泄了一通的陆燕芝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否则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抱着陆幼安,两人一起抱头痛哭了。
陆燕芝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陆幼安。
既然说起这个,陆燕芝就忍不住开始扒拉藏御医。
昨晚怕秦王吃醋,陆燕芝都没敢提这人。
眼下屋里只有她们几个,陆燕芝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位御医,陆幼安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
一个脸色苍白却是掩盖不住说的眉飞色舞,一个哭的泪眼朦胧却听得津津有味,半点也不像疑似小产和哀凄凄前来探望的人。
一旁的陆凤霜无奈的捏了捏眉心,这就是外头疯传的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的秦王妃?
哪怕搭上个陆幼安,两个人的心眼加起来还没半个芝麻大,
幸亏这里没外人。
两个话罐子‘啪’的凑在了一起,而陆幼安无疑是个优秀到不能在优秀的捧哏。
眼见的陆燕芝越说越多,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陆凤霜连忙轻咳了一声,:“王妃,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
陆燕芝倏地闭嘴,她略微往后靠了靠,悄悄的捂着自己的肚子,陆幼安乖乖低头擦着自己的眼泪。
别看陆燕芝情况危急被救了回来,但这事还没完呢,到底是圣上亲赐的人,总得给出个交代,:“这次的事情”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
陆燕芝如今对谁都一口咬死一致的说辞,她垂下脸,抱着自己的肚子,:“我就是不愿意她们留在王府,想赶她们走,谁知道这个女人会冲出来”
闻言,陆幼安捏着帕子,追问道,:“查出来是谁收买她的吗?”
若是不知道陆燕芝是个怎么样的人,说不定陆幼安也会和外头的人一样,认为是善妒的秦王妃逼死了宫人。
但正是知道,所以陆幼安站在了第二层,她断定是有人要害陆燕芝。
陆燕芝摇了摇头,:“这件事,王爷已经去查了,若是查清楚,会有一个交代。”
想起秦王的名头和他将陆燕芝宠上天的消息,陆幼安的有些话重新咽了回去。
陆凤霜听陆燕芝和陆幼安说完,才问道,:“如今大哥在刑部,他第一时间知道了你的事,他托我向你带一句话,需不需要他帮忙?”
上位者行事总爱顾全所谓的大局,陆卿荣对恭候府和秦王府都有些信不过。
他对陆燕芝说的这句话不是托词,若是陆燕芝觉得不安点头,陆卿荣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的。
正是这京城里的水太深了,就怕好心办坏事,没伤着敌人,先插同阵营的人两刀,所以陆卿荣才忍耐着,托了陆凤霜问了一句。
陆燕芝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恭候府和大哥都不要插手。”
听到这话,陆幼安气的撕着帕子,:“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咎由自取?!”
“陆燕芝,你和我打架时的气势呢?”
“在侯府做六姑娘的时候你都敢支棱起来,谁欺负你都打回去,如今做了秦王妃反倒缩手缩脚的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陆凤霜伸手按住了越说越急躁的陆幼安,她定定的看了几眼陆燕芝,:“真心话,不后悔?”
陆燕芝沉默的看了陆凤霜片刻,忍着心头的愧疚点了点头,:“真心话,不后悔。”
“好。”陆凤霜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摸了摸陆燕芝的长发,:“王府这么大,你自有你的难处。”
说着,她静静的看着陆燕芝,:“从前我瞻前顾后,带着你出去,你被欺负,却每每顾全了所谓的大局。”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疼。”
“芝芝,如今大姐想顾全的是你,别被他们这些人的花言巧语迷了眼睛,他们顾全的大局是什么?什么是狗屁的大局?”
“你自己活得好好的才是你的大局。”
这是陆燕芝和陆幼安第一次听见一贯是京中贵女,大家闺秀模板的陆凤霜风轻云淡的说着不雅的词。
陆燕芝抠着手心,她藏在眼眶里的泪滴溜溜的打转,:“恩。”
看着陆燕芝垂着眼掉泪的模样,陆幼安不敢说话了,她仰着头也不敢再看,陆燕芝就会骗人,秦王那么凶的一个人,哪里是个好相与的?
真有外头说的对陆燕芝好,还能害的她差点小产?
呸,这破烂的世道,如若不然,她能养陆燕芝一辈子。
看陆燕芝坚持不肯改口,一句话也不再多说,该问的话也问清楚了,陆凤霜和陆幼安不好久留。
陆凤霜拖着陆幼安起身,临走前,她看着陆燕芝,:“无论什么时候,大哥或者我都在的。”
“是,大姐,我知道。”
陆燕芝哽咽了一声,她又骗人了,还骗的是这么关心她的人。
陆幼安听着陆燕芝的声音,是抹着眼泪出的门
临渊堂
盼锦将苏琳琅手边的茶换成了新的,随后轻轻的说道,:“少夫人,恭候府的人都走了,她们府上的四姑娘出门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陆燕芝翻脸不认人的消息,世人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苏琳琅也没有请陆凤霜过堂一叙的必要,如今府上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耐得住性子的苏琳琅十分的符合大晋贵女和宗妇的要求,她颔首道,:“稍后让掩月随我去荣正堂问安。”
“王妃如今不易见风,若是实在见不得人,那我们就在屋外问安,顺便问问王妃中午可有什么想用的,叫大厨房的人一定不能怠慢了。”
“是。”盼锦端着冷的茶水从里面出去。
片刻后,外头是神色匆匆进来的掩月,苏琳琅合上了手里的书,:“何事?”
“府上传来话,董公怕是要不行了。”
苏琳琅手里的书册捏紧了。
董公是一面大旗,哪怕他病重,只要他的眼睛没闭上,那就没人敢造次,但如今他一倒,纷沓而至的就是权利的倾轧和掠夺。
怀康帝要的是大体的平衡,朝堂上也根本不可能达成完美的均分,那么不管底下哪一个权重一些,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但底下的人不行,哪怕是一个知府的官微,那都是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的要紧地方,每年有多少高中的学子欲求而不得。
更何况,董公倒了,内阁三公的位置就得再补一位,苏父作为董公的得意门生,又是尚书,还与秦王府结亲,焉知
苏琳琅几乎是立即坐在了桌案前,提起笔让掩月给她磨墨。
但停顿了片刻,苏琳琅还是放下手中的笔,:“等等吧,如今朝堂上的事不少,董公病重、藩王世子入京府内周郎需要大考,王妃身体有恙且潭青苑的这事还没有定论,再等等,不能急。”
苏琳琅起身,:“府外的事听得消息就好,如今我们插不上手就只作不知,打理好府中的庶务才是眼前要紧的事。”
“王妃元气大伤需卧床静养不能理事,如今王府的庶务,王爷却叫严嬷嬷打理,到底还是我做的不够,如今就更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是”,掩月伺候着苏琳琅换了身衣裳。
随后两人一同往荣正堂去。
作者有话说:
嘘嘘嘘——人有些冲昏头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50瓶;湜里 10瓶;戴宝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苏琳琅和掩月一同去了荣正堂。
本来苏琳琅只是打算在外面刷刷名声就行了, 却不想真的被丫鬟请了进去。
等进了内室,苏琳琅先是利索的见礼,:“见过王妃。”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关切的看向陆燕芝, :“王妃您的身子可好”
但抬头的苏琳琅话没能说完,她看着满身潮红的陆燕芝, 半天没有回过神。
眼前是极其富有冲击的一幕。
虽然这会儿是早上,但屋内所有的帘子都放了下来。
昏暗的光线里是觉得又热又疼脱了夹袄, 只穿着乳白色里衣的陆燕芝, 她靠坐在榻上。
就如陆幼安所说,此刻所有颜色都沉淀了下来的陆燕芝宛若被剥了皮一样。
这种颜色比粉色更深,却又比红色稍浅,但遍布陆燕芝周身,更确切的说就像没有煮熟的生肉一般泛着的颜色。
又美艳又可怖。
当初的陆燕芝美貌有多惊人, 此刻就有多惊悚。
看着这样的陆燕芝, 没人会怀疑她是从鬼门关回来的。
苏琳琅定了定神,她忍着恶心悄悄的屏住了呼吸,看着此刻的陆燕芝这般模样她甚至都有些不愿意靠近。
谁知道秦王妃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药蒸时里面用的药的缘故。
若是她靠得近了, 不慎沾染上一点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那才是要命的事。
从醒来到现在, 陆燕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她还没看过镜子。
但看着一向镇定的女主都是这般模样, 她有些怔仲的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脸,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
看着陆燕芝的神色,苏琳琅霎时间就意识到, 这位秦王妃恐怕迄今为止还没看过自己的样子。
也是, 陆燕芝的这个样子谁敢让她知道呢, 色弛而爱衰, 更何况是靠着自己攀附上秦王的人。
但苏琳琅连连摇着头,:“没有。”她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只是儿媳昨晚吹了风,刚刚有些泛晕。”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瞧着陆燕芝这副模样,苏琳琅和她待在一个屋子里都觉得胆战心惊,自然就没什么磨磨唧唧,你来我往试探的心思了。
草草的关怀几句,苏琳琅就借口有些头疼就离开了。
注视着苏琳琅离开的身影,陆燕芝说道,:“去把那面铜镜取来。”
夏露踌躇了一瞬,陆燕芝抬头看了她一眼。
夏露又焦急的看了春红一眼,却发现春红尽管脸色难看但还是点点头。
不是她就是春红,总不能逼着王妃自己下床去拿吧。
夏露一咬牙,去了梳妆台上取了铜镜。
递过铜镜时,夏露小心的说道,:“王妃太医说了,这几日您不能见风,会这么红是因为您的肌肤太嫩,养养就好了。”
说着,夏露在心头都不免埋怨了苏琳琅几句。
她们这些人好不容易练着面不改色就是为了这几日能让王妃顺顺利利的过去。
连恭候府的两位姑娘上门都没出一点事。
却不想少夫人才登门,几句话的功夫就勾起了王妃照镜子的心思。
王妃本来就还怀着孕,用的还是这么凶险的医治法子。
一切平安都叫人这么胆战心惊,若是再有个刺激才不得了。
陆燕芝一句话都没应。
她沉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以比画皮还恐怖?
呜呜呜,好端端一个美人,怎么到她手上几年的功夫不到就被糟蹋成这副德行了?
这还是隔着铜镜看,若是现实中只怕更加惊人。
‘铜镜,铜镜,谁是长得最丑的人?’
‘哦,当然是您,全身比猴屁股还红,宛若生肉一般的王妃。’
陆燕芝只要想想这样令人窒息的对话,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铜镜从手上滑落,陆燕芝蔫蔫的躺在了床上,:“让我静静。”
下午秦王从外间回府。
一进屋,就看见了放下帘幕躲在床上的陆燕芝。
他刚要上前,听见动静的陆燕芝说道,:“殿下,不要掀帘子。”
“好。”周重邛依言站定,就听陆燕芝说,:“殿下,我这几日想去绵禧堂先住一段时间。”
绵禧堂是秦王府内专门留给王妃的院子。
但陆燕芝自嫁进来后一日都没住进去过,她一直就留在荣正堂。
早上出门还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一转脸就闹着要和他分居?
周重邛的神色霎时阴沉了许多。
他的眼神一变,身旁的夏露就走了出来,:“早上少夫人来给王妃请安。”
“也没说什么,但少夫人一走,王妃就要照镜子”
苏琳琅清醒的时候,哪怕只是转述,你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就她个人而言,打理府中庶务,主持中馈,外出交际方方面面都能做的那么合适。
而苏府亦是强大的助力。
如今怀康帝急着要周记淮入朝,费尽心思给他选了姻亲。
董公倒了,苏家和秦王结亲,势力也能平衡。
所以说,所有看似的可能其实都是必然。
眼下,周记淮马上要入朝了。
周重邛皱着眉甩了甩衣袖,:“以后苏氏如无要事,再来时不必与她废话,直接打发了就是。”
“这几日王妃身子不爽利,若她真有心,就去抄些经供奉。”
帐内的陆燕芝: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这段时日丑的辣眼睛,想着养好了再和周重邛见面。
夏露也实话实说也没有添加,但怎么合在一起这话就变味了?
她这是在背后给女主暗搓搓的上了次眼药?
还上成功了?
帘子被拉开了,陆燕芝愣愣的抬起头。
周重邛伸手轻轻碰了碰陆燕芝的脸,:“我与夫人相识时,夫人什么模样我没见过?”
这倒是,一回比一回惨,出丑的状况数不胜数。
陆燕芝抬头看向周重邛,他倒是没有恶心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这世上的美人何其多,若是见一个就爱一个,如皇兄一般都忙不过来。”
“更何况如夫人这般,这世上能有几个?”
“如今夫人才年少,我比你大许多,若是将来,我白发苍苍时你会不会嫌弃我?”
陆燕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周重邛笑了,他怕拍陆燕芝的头,:“夫人许我白头,就不能食言。”
晚间,其他的话倒是没有透出去,但关于周重邛嘴里表孝心的话倒是传得满院皆知。
临渊堂内,点着灯的苏琳琅沉默的抄着经书。
这样做作的手段是苏琳琅从前都不肯用的。
从前苏府里只有那些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或者着急献媚讨好的庶女才会用这些手段。
果然是睚眦必报秦王妃,拿捏人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足够磨人。
*
如今秦王妃险死还生,秦王也没有继续发疯。
那她逼死御赐宫人一事就得有个结果。
没有背后的主谋,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秦王很干脆的就认了是因为秦王妃不喜欢那些宫人所以想要遣散了她们。
跪在大殿上的秦王言辞恳切的陈情,:“当初臣求娶她的时候,曾经承诺过她,从今往后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与她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如今她做错事,也是太过爱重臣的缘故。”
“秦王妃眼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但身子弱到连床都下不了,若是皇兄要罚,那首先也是臣弟管教不严之罪,皇兄罚我吧。”
秦王妃是苏琳琅名义上的长辈,难不成苏琳琅对秦王妃也能有教导之责不成?
因此,秦王将所有的事都归结于家事,归于他与秦王妃的情谊,连苏府都不好插手。
秦王为秦王妃争风吃醋,冲冠一怒的消息谁没听过几句?
若是其他的事情,旁人大可趋于什么原因随大流的为秦王求求情,但涉及秦王妃,算了吧,他们怕刚求完情转头就被秦王记恨。
满殿只有老侯爷也一同跪了下来,毕竟秦王妃是从他们恭候府嫁出去的姑娘,若论教导之责,他们恭候府也脱不了干系。
再有,今日大殿上秦王的话听得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妇人悍妒,却是因为太过爱重夫君的缘故,那样慵慵然如落日融金,海棠醉月的明月,竟如个凡人一般喜爱秦王竟喜爱到了这个地步。
秦王是来请罪的吗?
呸!
他是来炫耀的!
满殿皆酸的人无不用热烈的目光看着龙椅上的怀康帝,快,圣上,快狠狠的治这厮的罪!
看着只有秦王和恭候府的老侯爷跪在地上一同请罪、求情外再无旁人,甚至不少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坐在御座上的怀康帝神色看不出喜怒。
就当众人很快就会见识到什么叫天子一怒时,
怀康帝很快就叫世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偏心。
他甚至没有多怪罪秦王几句,仅仅只是当堂申斥了一番秦王的家风不严,并因着秦王御前失仪罚俸一年。
然后,就没了。
这叫什么惩治?
就和不轻不重的拍了个巴掌似的。
看,就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对于剩下的那些宫人怀康帝连过问一句都没有,真若草芥一般,随手一扬,不问去处。
轰轰烈烈闹了一场的‘秦王妃逼死御赐宫人的大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秦王妃大伤元气,看着是无法‘兴风作浪’了,秦王领了罚,回府闭门思过,秦王府暂时就这么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今最吸引朝上诸公目光的,就是‘大考’以及董公何时会闭眼。
董公一倒,等着的就是官场的倾轧和官职调动,空缺。
这样的机会说句千载难逢都不为过。
更何况,太学内大半都是权贵的子弟,错过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参加‘大考’的人数也是空前的多。
梁府
梁哲抱着书坐在亭内,只不过这一次的他不似往日那般有兴致朗诵或吟诗,只是看着不远处的绿竹出神。
“猜猜我是谁?” 一个人影躲在梁哲的身后,笑嘻嘻的问道。
梁哲回过神,轻轻的笑了笑,:“七妹妹。”
梁玥笑着跳了出来,如今府里肯和他完这幼稚把戏的也就只有梁哲。
“深秋风凉,五哥你怎么一个坐在这啊,好歹披件披风,若是着凉了可不好。”梁玥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岫青,:“还不去五哥的院子里说一声,叫仆人送来”
梁哲笑了笑,他摇摇头,:“七妹妹,我好歹是个男儿,哪有这般的弱不经风?”
梁玥看着梁哲的模样,暗暗嘀咕,‘明明就是个俊俏的书生,话本子里可说了,就是你们这般书生最是弱不经风,吹吹风,淋淋雨,就会生病,到时候,倒在半路上就会被女妖精救走报恩’
但这话梁玥可不敢说,不然她的那些话本子一本都保不住。
梁玥也能看出来梁哲这几日有些郁郁寡欢的神色,府上没什么大事,而梁哲变脸也是秦王妃逼死宫人那日之后。
梁玥的脸色微变,她忍不住道,:“五哥,你实话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女妖精?”
“七妹妹,你说什么呢。”梁哲哭笑不得的道,:“她已嫁为人妻,自己有名有姓,哪里就是”女妖精。
“我都还没说是谁呢,五哥,你就知道是谁了。”梁玥的眼睛都瞪大了,就这还说你没惦记?
“没有,我只是”梁哲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有些萧条,:“七妹妹,你说,这世上的人喜为善?还是喜为恶?为何会为恶为的那般自然?心头半点也无愧疚?”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但梁玥稍微一想,霎时就明白了,她真准备好好的说一说最毒妇人心时,就听见外头,沅墨来报,:“梁公传五公子有事相商。”
梁玥丧气的扁了扁嘴,但还是道,:“ 五哥哥,你快去吧。”
进了书房,梁哲躬身施了一礼,:“见过父亲。”
“起来吧。”
看着梁哲的神色,梁公捋了捋胡须,:“看你神色郁郁,可是也有不忿大考之事?”
当然有!
梁在书院,见得也多是无数的平民子弟举家,甚至举族供养,寒窗苦读十年,三年又三年的赶考,才能获得那么微薄的希望。
如今太学里就读的人虽多,但能比的上全天下的人多吗?
他们就这么轻松的攫取了旁人终其一生都难取得机会。
如果不出京,不经历过这些梁哲或许不会明白,但就是经历过这些,他一步步的苦读高中,梁哲才会如此的感同身受。
“是,孩儿心有不平。”
看着如茂林修竹的梁哲,梁公点了点头,:“我明白,我理解,少时谁不是一股子意气撑起了一片天?”
“但这大晋,也是这些这些后辈的先祖陪着高祖血战沙场拼来的,若是对这些功勋后人都不优渥,谁还肯卖命呢?”
“怎么,封妻荫子,不也是你的想法吗?”
梁哲说不上来话,因为他享受的这些确实也是梁公争来的,他心里也有护持妻子和后辈的想法。
梁公看着梁哲,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梁公将梁哲送去外面读书的道理。
站的太高了,是看不见脚底和远处的,这样的根基并不牢靠,要弯的下腰,也得抬得起头。
什么时候梁哲能学着自己和自己和解了。什么时候,梁府也就能放心的把最后一道防线留给他。
若和解不了,那这天下就会多一个梁氏的孤臣,而不是梁府的梁臣。
“这次的大考,为父不会让我们梁府的任何一个人参加。”
梁哲抬起头,他的二哥就在太学读书
“圣上有些太急了。”梁公眼神明明灭灭的感叹着,:“接连赐婚,大考”
“这次大考的人选已经送呈御前,这些看着有些出挑的皇室血脉都会参加最后会授职的不只一个在这个节骨眼上召其他世子入京。”这是要养蛊啊。
养蛊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极力催生出一个蛊王。
大晋朝的皇位更迭,从来都是血雨腥风。
梁府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顶峰了,他又不像苏府一样已经压了宝,也没那个念头。
“这次的会试你也不必参加了。”梁公看着梁哲,:“等有了新气像你再去。”
看梁哲要说什么,梁公摇了摇头,:“你沉下心好好看着,看着这次的风雨,这将是你在书上永远也学不到的,若是你能从中有所领悟是最好,即便没有,你如今还年轻,这梁府还有我撑着,一切都来得及。”
梁哲不是个迂腐的听不进去劝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一入京就被迅速接纳,哪个热闹的场面都不忘带上他。
这可不是靠着梁公幼子的身份就能得到的。
他默了片刻,躬身施了一礼,正欲离开时,却被梁公叫住了。
“父亲可还有其他吩咐?”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了,哲儿你就要思考着娶亲了。”
闻言,梁哲霎时抬起头,:“父亲!”
“妇人都是些小事,”梁公眯着眼笑了笑,:“你若喜欢,多要几个红袖添香也无妨。”
梁哲摇着头,:“我如今一心都只”
“哲儿知道你们年轻的这一辈人里,我最欣赏哪家的姑娘吗?”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梁哲有些意想不到,但难得一项稳重的梁公说这样的话,梁哲不免也有些好奇。
他试探性的问道,:“苏府的大小姐亦或是陆大姑娘?”
看梁公都悠哉悠哉的摇着头,梁哲皱了皱眉。
他低着头稍一思索,眼里就露出了惊意,:“是”
梁公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秦王妃。”
陆燕芝颜色实在过盛,不少读书人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会在嘴上对她表现的不屑一顾,好像越是贬低她,就越能显出自己的高风亮节。
高风亮节这种事只是靠贬低一个妇人并嘴上说说就能作数的吗?
梁哲从来都耻于与这些人为伍,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陆燕芝的名声并不好听。
如今猛然听梁公这样一说,梁哲的心跳的快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梁公神色不变的道,:“ 这世上,胜的就是善,败的就是恶!”
赢家通吃!
“蝼蚁惜命,草木争春。争得就是命数,秦王妃从前的身份低是低了些,用的手段呢,也有些为人不齿。”
“但她赢了,她让自己活的很好,她没有入宫和那些没个着落的妃子死斗,没被邓府的那个老不死讨去做妾,也没做个害夫君薄命的寡妇,招惹是非,秦王命硬,扛得住。”
“她用最滑稽的手段遮掩自己,卑微时收敛锋芒,一旦机会来临,就好比秦王入京,她不顾一切的奋起一争——胜败无怨。 ”
“若她是个男儿,有这般隐忍和把握时机的城府手段,一旦乘风起,只怕不是青史留名的能臣就是人人欲除之后快的奸佞。”
“为父年轻时也有如她这般的勇气,但现在,身后这么一大家子,早就失了这个锐气了。”
“稍安勿躁,戒急用忍,等待时机,一击必中,开弓不悔。”
“这才是我欣赏她的地方啊,若我是陆翰飞(老侯爷),我都不会舍得让她出嫁不,瞧我”
梁公摇了摇头,叹道,:“到底是我想当然,竟连个女子都比不过陆大小姐嫁不了周大公子,苏府和秦王府联姻,恭候府的境地必将更不好过,反倒是她这一嫁,带的整个恭候府都脱了泥沼”
梁公看着梁哲:“你读的是圣贤书,但身处的是这浑浊的人世间,多看看人间疾苦,努力去感触那些刀光剑影,少听听那些流言蜚语。”
“妇人的眼界是短了些,但哲儿你要会取长补短,什么时候你能有这妇人的城府,我也就安心了。”
*
长公主府内
看着回门的长乐世子,长公主难得的露出了笑意,:“今日你与福宁来的倒是早。”
“是,”长乐世子面色不变的笑笑,:“今日是福宁回门的日子,我不敢耽搁。”
“嗯,你如今知道进取,将福宁嫁给你,我也能安心些。”
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长公主却温柔的笑了笑,:“从前你还怨他不上进,如今他为了你,日日苦读,都报了这次的大考,你可高兴了?”
“大考在一月后,小婿不敢怠慢,日日头悬梁锥刺股,只是”长乐世子神色犹豫了些。
“只是什么?” 长公主连忙追问道,:“有何难处,你尽管说,福宁可不能跟着你吃苦。”
长乐世子神色萎顿的道,:“周大公子也参加了这次的大考”
“哼,皇兄一向偏心他,他会参加有什么奇怪的。”
“ 本来没什么,不过就是多一个人罢了,但董公病重苏父是他的得意门生,若是这个时候再进一步苏大小姐又是他的妻子,唉”
作者有话说:
陆燕芝:什么,梁公你说的太小声了,我没听见,老人家你能不能大声些再说一遍?
梁公:洗脑中,请勿扰。
长乐世子:挟福宁以令长公主。
小说而已,看个乐呵,梁公就是在偷换概念故意影响梁哲,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力,么么。
让我康康谁的身上没有毛毛(实在是锁怕了,不敢明显→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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