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枝当时看话本看的正开心呢, 闻言顿时拿话本砸他的手。
她胖个什么!
话本纸张柔软,拍在耶律枭的手背上,像是小猫儿挠人似的, 没有半点威慑力,耶律枭也不收手, 只轻轻捏着她的小肚子。
竟还真叫他捏起来一点儿!
沈落枝这段时日一直在厢房内养着, 不是看话本就是吃瓜果,金蛮那头的瓜果蹭蹭往西疆运,运到沈落枝这里的瓜果都是最好,最甜的,她天天吃, 也不怎么动, 这段时日莫名的又懒怠——
沈落枝大惊失色。
她若是真胖了, 日后那些腰肢纤细的衣裳便都穿不下去了!
她一向好面子的,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与一帮贵女在一起时, 总会把自己打扮的最漂亮,她要是胖了,就不好看了。
沈落枝当即抬手推人,想把他推开, 要去她的穿衣镜前仔细瞧瞧她自己。
耶律枭这人是甩不开的, 他如同生在沈落枝身上了一般, 烦人的很, 沈落枝从矮榻上赤脚下来, 他也从矮榻上赤脚下来, 跟着沈落枝一道儿走。
他几乎是贴着沈落枝脚后跟走的, 仗着自己腿长人高, 紧贴着沈落枝,两人站在镜前,沈落枝穿着中绸衣,撩开衣角看自己的腰。
她才刚撩起来衣角,一只手就从她身后贴过来,替她解衣带。
沈落枝抬眸,看向镜子里、她身后的耶律枭。
“我帮你好好看看。”耶律枭顶着一张惑乱人心的脸,一本正经的道:“看看你哪儿胖了。”
沈落枝的镜是从波斯那边儿传过来的琉璃镜,照人照物格外清晰,能瞧见皮肤细小的纹理,能瞧见衣衫落下时的弧度,能瞧见沈落枝发丝被颠起时,朱钗颤动的模样。
沈落枝是羞于抬头去瞧的,她只用眼角余光去看,看着摇晃的镜面,像是一片剔透的湖泊,她与耶律枭两个人在其中摇晃,摇晃,摇晃,像是要把彼此都融入到骨血里,醉在这湖泊里,醉在厢房柔软的地毯里,醉在西疆的夏里。
当天下午,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出厢房的门——丫鬟们早便习惯了,默默地互相望了一眼,然后抬脚走到了远处去,没有继续守在门口。
她们估摸着时辰,便去准备热水了。
公主和金蛮王感情甚好,俩人总是黏在一起,这大夏天的,当要仔细沐浴一番吧?
从午后到晚间,沈落枝终于沐浴上了。
她嗓子都喊哑了,一句话不想跟耶律枭说,耶律枭将她放到浴桶里,又给她喂了水,替她把散乱的发鬓梳好,整理,又用泡好的洗发的专用药水替沈落枝洗净、擦干发后,将她从浴桶内抱了出来。
沈落枝累极了,窝在他怀里便显得格外的乖,软乎乎的脸蛋贴着耶律雄的胸口,困极了,眼睛都睁不开。
耶律枭最喜欢她云雨过后的倦怠模样,窝在他怀里,什么都由耶律枭做主,耶律枭可以亲亲她的手,捏捏她的腿,她浑身软绵绵的,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有被他捏烦了,才抬起足尖蹬他一下。
蹬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力气,更像是撒娇似的踩一下。
耶律枭被她踩得心间发软,便凑过去亲她的脸,她已经半睡半醒了,困顿的从喉咙间冒出来一点小猫儿的哼唧声,一转头便睡过去了。
耶律枭瞧见她都累成这样了,便也没再胡闹。
他们闹了一下午,沈落枝睡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辰,彩霞漫天了,耶律枭还睡不着,便由着沈落枝一个人先睡,他自己起身出了耶律府,在纳木城走一走。
夜幕下的纳木城并不安静,街头巷尾都点起了根根火把,在夜幕下点起了一条火龙。
这街巷里,白日早市,晚上有晚市,一片热闹,耶律枭走过的时候,还能听见几个人聊最近的事儿。
最近纳木城又有了一件新鲜事。
前些日子,城内建了一个免费供读的学堂,里面有大奉、金蛮、漠北三方人,专门传授各国语言,方便三国人互相了解,去哪儿读书的小孩儿有,大人也不少。
耶律枭偶尔会过去转一转。
经过学堂时,耶律枭还瞧见了一队巡逻兵迎面走来——巡逻兵多是通一些三国语言的大奉人,若是不通,回头打起架来都分不明白他们说什么。
他经过人群,走到了他办公的衙门。
他在纳木城中有个小衙门,是专门用来处理金蛮人的事情的,他好歹也是金蛮王,就算这里是大奉的地盘,他长久待在这里,也得有一定的外交权利。
金蛮的事情不少,耶律枭处理到夜半,便起身回了耶律府。
他精力充沛,天生的,一天睡一个时辰,醒来依旧是生龙活虎打一天,所以他晚上一向睡得晚。
他回到厢房里的时候,沈落枝依旧睡得呼呼的,他脱了衣物,贴着沈落枝睡。
沈落枝感受到他的热度,轻声哼了两声,转头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落枝醒来的时候,耶律枭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跑哪里忙活去了。
最近这段时日,南康王一直在城外剿匪,致力于将所有匪寇都送进玉石矿,纳木城的事情便多是由官员处理,耶律枭偶尔还要负责城内治安。
沈落枝也懒得管他,耶律枭这个人烦人得很,白天不见人影,晚上肯定回来,像是叼着肉一样咬着她不松口。
她一想到昨日里耶律枭干的那些事儿,便觉得面颊燥热,一点都不想搭理他,连带着那面镜子都不想看了。
讨厌的镜子!
她自榻间醒来,唤来弯月,来服侍她更衣梳妆。
她从昨日晚间一直睡到今日巳时才起身,外头天光都大亮了,厢房里面的冰都换了好几回了,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懒洋洋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弯月给她收拾。
弯月是她府内所有丫鬟里手最巧的那一个,三两下便为她挽了一个纤云挽月鬓,又替她选了一套对交领轻纱薄衣,腰以银丝编带为束,又挑了一套轻纱腕臂,才刚给沈落枝套上,便听见沈落枝问道:“弯月,我可是胖了些?”
弯月失笑:“公主说的哪里话?您身上哪有二两肉。”
沈落枝以前像是清俊的树,枝丫都纤细的抽条着,瞧着有一股出尘的仙气儿,现在像是肥厚的君子兰,是这些时日养的太好了,每一片叶片都水润润、厚实实的,像是找到了扎根的泥土,被养的嫩油油的,皮肤都泛着一股子釉色,但也不胖,瞧,以前这衣裳也还正好呢。
沈落枝这才痛快点。
说话间,弯月又给沈落枝挑了一对凤凰并飞的小簪子,一对凤凰在飞,上以翡翠点缀羽翼,还有金丝勾成的翅膀,阳光一洒,分外好看。
这簪子是公主的规制,沈落枝出嫁的时候,皇后特意赠的。
“今儿个太阳正好呢。”弯月把那金碧辉煌的簪子插进沈落枝乌黑的发丝间,道:“公主可要出去走一走?”
沈落枝本也想出去走一走,她骨头都要在床上躺懒了,该出去晒晒太阳,动一动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动。
“罢了。”沈落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躺着,而且还有些饿,便吩咐道:“叫后厨做一些糕点来。”
她说完,才惊觉她自己竟又要吃。
怪不得耶律枭说她胖啦!
沈落枝一时恼怒,起身道:“不吃了,叫后厨别做了。”
说话间,她往矮榻上一倒,拿起昨日没看完的话本,一边翻开,一边道:“给我泡壶茶算了。”
“是。”弯月便退到一边去,为沈落枝泡了壶茶后,便出去外间站着了。
沈落枝躺在矮榻上继续瞧话本,瞧着瞧着便觉得腹中饥饿,实在是忍不了了,便唤弯月进来:“去外头拿点吃的来。”
弯月领命而去。
沈落枝便躺在榻间等,她等来等去,等弯月拿回来了几串刚烤好的烤肉。
因着沈落枝是突然提出来要吃东西的,所以小厨房里没备下什么旁的吃食,只有一盘烤肉,这还是备给那些侍卫们吃的。
沈落枝平日里也能吃些烤肉,她虽然食不厌精,但也不是非要什么珍馐,烤肉她也能入口,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回事,那烤肉一进到喉管里,一股说不出的恶心反胃之感便直顶她的喉管,沈落枝一俯身,“哇”的一下便吐出来了。
弯月吓坏了:“公主!可是这肉坏了?”
沈落枝用帕子捂着下半张脸,闻言直摇头。
肉是没事儿,是她自己胃里不舒服,一直往外反胃酸,烧的她喉管口腔都跟着难受,浑身的劲儿一下子没了,倒在矮榻上便不想起来,顿时虚弱的不成样子。
弯月吓坏了:“奴婢,奴婢去请个大夫来。”
“何须用请。”沈落枝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我觉着,大概只是苦夏。”
她本就是药娘,自己什么身子,自己还算是清楚,虽说是不怎么勤于锻炼,但底子还是好的,从未生过什么大病,突如其来的不适,应当也不是生了什么急病。
说话间,沈落枝躺在矮榻间,给自己听了个脉。
当时弯月刚松了一口气。
他们公主一身医术好着呢,纵然不是华佗在世,但诊治个病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纳木城那么多人,全都是他们公主给看好的呢,她也是一时昏了头,才说要去请大夫。
而这时候,弯月突然听见沈落枝叫她。
弯月一抬头,就看见沈落枝缓缓放下手,闭上眼,道:“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弯月: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