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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牛牛

    废后入主中宫三年,中宫一直未有所出。


    福临和她关系不好,又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叫她生下两个人的孩子。


    仅有的那几次也并不好,也没有让静妃怀上他的孩子。


    幸而静妃没有怀上他的孩子。福临想。


    可若是含璋的话——


    福临目光灼灼的看着小皇后。如果他们两个能有孩子,小皇后若有孕,中宫所出,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福临觉得都是很不错的。


    含璋听见贵太妃的话,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就催生上了?


    再一瞧福临,那目光热烈的模样,似乎是想立刻把她拐回去生孩子似的。


    含璋微微垂眸,躲开了福临的目光。


    她不答话,福临也不说话,太后却不能让贵太妃的话掉下去,她得接着。


    瞧福临盯着含璋,太后就知道儿子心里想着什么,见含璋低着头,太后还以为皇后是害羞了。


    便笑道:“这事儿嘛,我倒是也不着急。皇上和含含都是有福气的孩子。这老天爷呀,会厚待他们两个的。”


    福临还是第一次听见太后这么亲昵的叫小皇后。


    太后是用蒙语喊的。


    小皇后的小名儿用蒙语喊出来也是娇娇的,像是小孩子的乳名。


    福临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两声,然后含笑望着含璋道:“含含,你会说汉话?”


    他从善如流,也学着太后用蒙语这么亲昵的叫了。


    两个叠字在嘴里含着,吐出来的时候,福临的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含璋想起来,方才叫大阿哥踩疼了,她都飙泪了,情急之下安慰大阿哥的话,是用汉话说的。


    含璋抬眸,对上福临闪动的眸光,说:“臣妾会说。”


    福临似乎很高兴,叫她再说几句听听。


    含璋就说了。


    贵太妃和太后都挺意外的,福临却像是越发的来了精神,视线落在她身上就移不开了。


    静妃是不怎么说汉话的,也不愿意说。日常只用蒙语和满语交流。


    宫里的嫔妃,汉话也都不怎么好。


    太后与贵太妃,那是身份高,又在后宫里,在先帝身边待了这么些年,是以会说汉话。


    含璋一个从小在科尔沁长大的博尔济吉特氏家的格格,没想到汉话也能说的这么好。


    太后就问了:“含含怎么会说的?”


    绰尔济和他那长子,可不像是汉话说的很好的样子。


    含璋含了笑,把孔嬷嬷拉出来了:“是嬷嬷教我的。嬷嬷说得好,也很会说,我就学了很多。”


    皇后身边的嬷嬷是汉人,太后是知道的。因此并未起疑心。


    倒是福临,看着含璋笑道:“你叫大阿哥,牛钮。听着像牛牛。”


    含璋就笑了:“大阿哥的名字,直译汉话,可不就是牛钮么。是皇上自个儿听着像牛牛。”


    福临想,大阿哥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倒确实挺像牛牛的。以后就叫他牛牛吧。


    在隔壁玩皇额娘给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的大阿哥丝毫不知道,须臾之间,他的汗阿玛就给他改了个名字。


    大清入关后,要一统天下,那就得让天底下所有的人,不分满汉,和谐共处。


    这会儿福临崇汉抑满,他是要沿袭明制的人,满人的许多东西到底是不足的,汉人的东西,那是几千年留下来的瑰宝,该学还是要学的。


    他对还懂得汉话的小皇后,自是又多了几分好感。


    宫里的嫔妃,能明白他懂得他的人不多,嫔妃们和他的共同话题太少,说什么说不到一块儿去,就显得不那么知心了。


    可小皇后不一样,她懂汉话,那她是不是也会懂得,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呢?


    福临的心,总免不了生出几分希冀和渴念来。


    有人崇汉,就有人排斥。


    贵太妃不爱听这些,对什么汉话不汉话的她也不感兴趣。哪怕她会说,也不愿意总说。


    听含璋和福临说话,贵太妃含着笑,却早闻见了含璋身上甜甜的橙花香。


    瞧她不似昨日那样白皙柔嫩,整个人肤色偏暖,却在白日光底下散发出一种如玉的色泽,甚是好看。


    贵太妃瞅了个空儿,就问含璋:“皇后怎么不用桂香的水粉了?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用么?”


    她到底是太妃,含璋是皇后,她不好随着太后那样亲昵,便这样称呼,也是叫人挑不出错儿来。


    含璋甜甜一笑:“贵太妃的桂香很好,就是我这脸上晒久了挂不住。要是脱妆了,那远远看上去,就会缺一块儿,不大好看呢。总不能时时补妆。所以今儿个就偷懒了。用了这个暖色的橙花水粉,哪怕是脱妆了,远远的也瞧不出来。”


    含璋一副我聪明吧的乖巧模样,丝毫也瞧不出来昨儿夜里那个机灵警惕的模样,要不是水粉叫吴良辅拿去验了,就连福临也要相信她的鬼扯了。


    可太后与贵太妃却深以为然。


    福临瞧她们说到一起去了,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参与感。


    又想多和含璋待一会儿,又不想被她们忽视,便瞅了空儿,自己添了一句参与讨论:“含含还说,粉敷久了,脸上会闷痘。”


    贵太妃一愣:“闷痘?”


    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但是呢,又很合乎情理。


    回想过往,确实是会出现脸上长痘痘的情形啊。


    太后却暗暗纳罕,福临这是转性了?


    不但没有不耐烦,还把含璋和他说的私话拿出来说,她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对女人家的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了?


    含璋没料到福临把这话给说了。


    她看福临,不好当着太后的面瞪他,就只管看着他。却换来福临扬眉一笑。


    含璋又像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红,又不看福临了。


    太后把这对小夫妻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这两个人眉目传情的,是当他们都没瞧见么?


    太后也不知怎的,明明是儿子儿媳眉目牵连,她这心里头却跟吃了蜜似的甜。


    福临哪是转性了。他是百炼钢遇上了绕指柔。


    看来这个儿媳妇啊,是深深对了福临的心了。


    贵太妃没注意这个,贵太妃还在蹙眉想闷痘的事。


    含璋有点受不住福临的目光,按了按心口,正好触到了她的小镜子,定了定神,含璋才望着贵太妃道:“如今的水粉,多少都是有一两样的缺点。贵太妃的水粉细腻不厚重,四季都是适用的。可若是全身涂抹,便不能十二个时辰都贴在身上。”


    “不好好卸妆的话,总有些东西残留在皮肤上,就会闷痘。”


    再天然的东西,在皮肤上留久了,都会有些不好的反应。


    贵太妃蹙眉:“还是不够好?那要如何改进?”


    贵太妃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用来讨男人喜欢的。


    她在跟皇太极之前有过别的男人。满人不在意这个,可她还是怕那麟趾宫贵妃的名头是落在她的出身上的。


    所以总是更在意这些个能让皮肤更为细嫩身形更为好看的手段,对此多有钻研。


    这水粉她引以为傲,皇后说不好,她自然要问个明白,什么才是更好。


    含璋笑道:“水粉么,自然是更薄更清透,更没有浓重妆感更好。如果能适应各个肤色,有可选用的色号,那自然更好了。”


    “夏日要防晒。冬日要保湿。出了汗不脱妆,上了妆不油腻。老老实实的护肤,饮食清淡,作息规律,就不会长痘啦。”


    太后听她说了这么一大串,又见贵太妃冥思苦想的,便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的话,妹妹别听她的。”


    贵太妃忽然福至心灵,也说:“皇后这么年轻,怎么就懂得这些了?”


    含璋嘿嘿一笑,继续甩锅:“我嬷嬷告诉我的。我嬷嬷什么都懂。但是她记性不好,有时候说过就忘了。但是我都能记下来。”


    孔嬷嬷在旁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苦笑。


    我的小主子诶,奴才什么时候教过您这些啊。


    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孔嬷嬷忠心护主,不管什么锅都接着。


    贵太妃不疑有他,汉人出身的嬷嬷,汉人这方面确实手段多,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皇后今儿的话,只怕转眼就能传出去,要说她的水粉不好了,宫里哪还有这样千金难求的局面么?


    那就不是人人都想要这桂香水粉的时候了。连皇后都不爱用她的东西了,那谁还会用?


    贵太妃一想到这个,就坐不住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了。


    含璋等着贵太妃走了,才转头,结果一瞧,没瞧见福临,就瞧见太后坐那儿笑呢。


    含璋眨眨眼:“额娘,皇上呢?”


    太后爱怜的看她,笑道:“前头有事。郑亲王求见。他才走了。”


    “要不是有事,怕是要坐在这儿,听你们继续说什么水啊粉的。都不带挪窝的。”


    含璋也是说的专注了,竟没瞧见福临走了。


    福临呢,没舍得打断小皇后说话,他想,她身上还疼着呢,要送他走又得起身折腾什么的。


    福临就想着罢了。悄悄的和太后行礼,没惊动含璋,就走了。


    见含璋被她的话逗笑了,瞧着这抿着唇笑的漂亮小囡囡,太后坐近了些,小声怜爱问道:“含含,跟额娘说,他昨夜欺负你了没?”


    太后担心着呢。好不容易没人了,终于可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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