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下的空间狭小逼仄, 雾玥被谢鹜行强劲高到的身躯围堵着,能汲取到得空气简直少?的可?怜,加上被欺开的檀口不能吞咽, 呼吸逐渐都?变得困难。
娇嫩的口腔内壁被扫荡的发麻,舌根更是酸的不住泌涎, 雾玥捱不住企图缩躲。
谢鹜行看出她得意图,非但没有温柔, 反而愈发的狠, 他听不得那些?话, 真假都?听不得。
现在小公主还要躲。
谢鹜行直接握上她的细颈,五指轻轻一拢, 紧迫的窒息感?使?得雾玥只能仰起头, 供他肆意掠吻。
“公主是生气,所?以说得气话对不对?”谢鹜行本就?压得极低的声音,再经纠缠的唇齿辗转碾出, 变得浑哑不堪。
不知?是因为缺氧, 还是被谢鹜行烫人的气息搅乱了思绪, 雾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眩迷朦着, 眼尾洇出潮气,视线也因为看不清楚而微微涣散开。
“嗯?”
得不到回答, 谢鹜行似乎开始焦灼,简短的一个音,都?和着微微的颤抖。
可?雾玥这样子哪里?说得出话,勉强从?喉咙溢出一点声音,破碎的压根儿成?不了调, 虚软的小手攀上他的衣衫,攥紧。
这才算终于有了点力气, 艰难的,小幅度的点点头。
窜涌在躯壳下,混着不安的焦躁被安抚。
“乖。”谢鹜行满意的喟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粗蛮,收起肆掠,细细舔含着雾玥的唇角安抚。
雾玥终于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但因为脖颈还被他握着,只能翕开一点唇瓣,小口吐纳。
谢鹜行直起身体看她,小公主湿红的水眸迷涣失神?,唇瓣被磨的通红可?怜,此刻在他掌下荏弱仰颈的姿态,俨然一株绽到了极致,在等待他采撷的娇花。
雾玥也借着投进的微光看清了谢鹜行的脸,他离得很近,幽邃的眼眸紧紧捉着她,浓缠的让雾玥想重新跌回方才的晕眩中。
雾玥打住念头,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
她艰难吐纳着,用颤乱不稳的声音说:“我其实猜到一点,所?以故意那样说的。”
“公主好聪明。”谢鹜行想起方才小公主凶骂的那些?话,“那若我是真的该死到那样犯浑对公主,公主会如何。”
其实谢鹜行想问的是,小公主是不是如他一样,一样害怕失去他。
现在谢鹜行的目光才是雾玥熟悉的,可?想起刚才在梅林他看自己时的不耐寡凉,雾玥心里?还是难受揪了揪,从?来?没有过的酸楚漫在心口。
“若是真的,我就?按表姐说得,当你?死了。”雾玥闷闷说着,湿红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再也不与你?好了。”
谢鹜行瞳孔几不可?见的缩聚,握在雾玥脖子上的五指曲了曲,既而克制着撤下。
雾玥以为他是要松开自己。
完全不是。
谢鹜行用滚烫的唇取替了手,继续禁锢着她,细密痴缠的吮吻比握拢的指更让她难以呼吸。
“公主不会有机会的。”谢鹜行将?头颅埋在雾玥轻颤起伏的雪颈处,看似温柔的轻吻,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里?不满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阴翳。
其实他一直清楚,自己只是小公主诸多在意之人中的一个,甚至就?算真的面对自己的冷漠,她也会在难过之后选择释怀,可?如果是他……
谢鹜行眼中浮上癫狂的执迷,从?生到死,他都?不会让小公主有离开自己的机会,就?是死,也得死在一起,埋在一个穴里?。
可?为什么,为什么小公主不能与他一样,为什么可?以离得开他。
过于极端的念头一时难解,谢鹜行犹如一头被自己贪欲所?缚的困兽,或许只有吞入腹,才再不会有后顾之忧。
如烙的炙吻似卷起的火舌,热意迅疾窜遍全身,凡是烧至的地方没有一处不烫的雾玥心悸。
雾玥眼睛蒙湿,长睫撑不住合拢闭紧,她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又干又渴。
耳边谢鹜行粗哑沉重的呼吸声就?像要吃了她一般,雾玥心慌意乱的同时,舐吻带来?的水泽又让她感?到一点清凉。
她太渴了,顾不得慌怕,神?思迷涣着,抬手绕过谢鹜行脖子,紧紧搂住,也将?自己无力的身体托付给他。
信赖依偎的动作打断了谢鹜行的不冷静,他闭着眼沉重呼吸,小公主已经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谢鹜行,你?太贪心了。
反正不会有让她离开你?的机会,到死也不会分开,谢鹜行试图安抚自己叫嚣不能满足的脉涌。
兴许……等到化尸成?骨的那刻,你?们就?能真正成?为一体。
诡异骇人的念头,反而让谢鹜行感?到期待兴奋。
早晚,早晚你?们会彻底融合,只属于彼此。
涌动在逼仄假山内的暗昧气氛越发混沉,还是外?头宫女的说话声将?雾玥惊醒。
她慌忙张开沁着泪雾的眼睛,自己怎么与谢鹜行在这人来?人往的宫里?行如此荒唐的事,不是应该抓紧说正事才对。
雾玥骤然松开交握在谢鹜行颈后的手臂,去推搡他的肩头,口中小声颤缩说:“有人来?了!”
要是让人发现……雾玥小脸微白,整个人都?晕眩了起来?。
谢鹜行痴迷专注的吻着她,言简意赅的吐字:“合意在外?头看着。”
“那也不成?呐。”雾玥凝满惊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掠过心口的酥麻激的断在了喉咙口。
“出了这假山,奴才就?不能随意去见公主了。”谢鹜行缓慢启合的薄唇一边低声吐字,一边轻舐着小公主被激起细小疙瘩的肌肤。
温吞轻惑的耳语如烟波拂柳,燎磨着雾玥的耳根,激的她浑身起颤,而假山外?宫女的说话声让她紧张的背后都?沁了汗,心脏更是砰砰快跳到了喉咙口。
危险和不舍两个念头同时浮现在雾玥脑中,让她一时不知?择哪个好,眼里?噙满了难以抉择的无助。
“公主方才跑那么急,难道不是因为惦念奴才了么?”谢鹜行滚烫的唇贴在雾玥的耳畔之上,含住她耳垂的同时,声音变得具有压迫感?。
“说实话。”
雾玥捱不住呜咽了一声,又怕被人发现,咬紧着唇泫然欲泣。
谢鹜行从?她颈边把头抬起,轻抵着雾玥的额,深眸凝着她氤氲泛红的眼眸,诚然道:“奴才舍不得就?这么放公主走。”
那么多天了,鬼知?道他忍得有多烦躁。
他轻蹭着雾玥的鼻尖,脉脉哄着:“公主只要不出声,把嘴捂紧了,就?不会让人发现。”
鼻息绞缠,雾玥本就?不清醒神?智更加迷乱,
谢鹜行眸色一再变深,意味不明的看着雾玥催促,“还不捂紧了。”
雾玥乖乖的抬手捂上嘴。
真是乖,谢鹜行极轻的笑了声。
雾玥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就?见大片的裙摆在眼前扬起,挡住视线得同时,一条腿被谢鹜行用大掌握着推折起,不过一瞬,那片绣满暗花细丝的裙摆又飘然落下,绽开似妍丽的娇花。
“这些?不是要送到灵清殿,那往这走近。”
“也行,先去灵清殿再到承合宫也是一样的。”
假山外?的石径上,两个人宫女边走边说着话,其中一个压着声音悄声道:“我方才听苗蕊那丫头说,她在梅林瞧见五公主和掌印大吵了一架,看那架势怕是要势不两立。”
“不可?能吧,掌印不是对五公主最衷心。”
“那是从?前,现在掌印是什么地位,……哎呦行了行了,不说了。”
假山外?,两个宫女的声音越来?越远,假山内,雾玥洇红的双眸,失神?不聚焦的望着某处,纤弱的后背无力倚靠在假山上,整个人瑟颤的不成?样子。
而紧捂在嘴上的手却一刻不敢放松,用力到指缘都?绷了白。
心脏都?要炸开的紧张感?揉掺着难以抵挡的冲击,让雾玥无时无刻都?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她紧阖起沁红的双眼,还是不断有泪止不住的溢出,嗓子艰难的吞咽着,在这个只看得到她一人的空间内,仿佛在被一股看不见的,无形的力量在欺着。
再看去,宽大的裙摆奇怪拢起,隐约可?以看出一个背影的轮廓,而她的一条腿就?高搭在这背脊之上,几不可?闻的吞咽湿绞声也从?这传出。
雾玥不断软着想要往下掉的身子,也被一双有力的大掌却稳稳托住腰胯,不让也不许。
*
入了冬,天就?越来?越寒,雾玥出照月楼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心檀进来?时,她正捧着本书,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再看。
“公主。”心檀拨了拨燎炉里?的炭火,走到雾玥跟前笑说:“楚贵妃宫里?的宫女来?传来?,说贵妃娘娘设宴,请公主过去呢。”
雾玥放下书,“设宴?”
心檀颔首:“说是赏梅。”
听心檀说赏梅,雾玥澄透的黑眸没有征兆的慌闪了一下,脑中就?响起那天谢鹜行从?她裙下出来?,品咂着潋滟水润的唇说“奴才也赏着梅了”。
雾玥咬着唇蜷紧藏在裘毯下的脚趾,心口火烧火燎的发烫,忍不住暗暗骂他。
简直就?是个祸害!
雾玥收拾好纷乱的思绪,让心檀给自己更衣。
去到宴上,雾玥才发现除了妃嫔公主,还有不少?命妇贵女也在。
向楚贵妃行过礼,雾玥走到一旁落座,众人谈笑说着话,她不时开口应上两句,也不算太无趣。
坐下没一会儿,一个内侍躬着腰进来?通传,“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楚贵妃面上一喜,“还不快请。”
其他妃嫔也各个眼笑眉舒,迫不及待的望向宴席入口的方向。
看到元武帝自月门下走来?,雾玥随众人一同起身行礼。
楚贵妃迎身上前,声音柔的能掐出水,“皇上不是说不来?的么。”
本就?风华貌美的芙蓉面上漾着嗔,端庄之下含着若有若无的娇妩媚态。
元武帝笑回:“嫌朕来?了?”
“臣妾哪敢。”楚贵妃柔声说着,将?元武帝请上上座,自己则坐在一旁。
皇上过来?,最高兴的无疑是那些?妃嫔,你?一言我一语的企图能多说几句,引得皇上多看一眼。
元武帝也回话,但总显得兴致不高。
喻嫔言语讨巧,在与皇上多说了几句话后,便有意问楚贵妃:“娘娘,过几日陪皇上去行宫的人选可?有了。”
据她得知?,贵妃将?她名字从?名册上划了去。
楚贵妃但扫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笑道:“才拟好,还要等皇上过目。”
元武帝闻言道:“那就?拿来?让朕瞧瞧。”
“是。”楚贵妃心中不情愿,脸上也要轻抿出个笑,让宫女去取来?名册。
宫女很快拿着名册去而复返,楚贵妃接过递给元武帝,“请皇上过目。”
喻嫔暗自生喜,想着皇上必然会加上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元武帝看过上头的名字之说:“怎么也不将?朕的乖女儿加上。”
雾玥安静饮着茶,察觉到元武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放下茶盏,抬睫恭顺的望去。
楚贵妃见元武帝说得不是喻嫔,立马笑起来?,正说要记上,屈指点了点额侧,“臣妾早前是记上的,五公主约莫是怕冷,不愿意去。”
元武帝“哦”了一声,笑看向雾玥,“怕冷才是该去,行宫的汤池对身体颇有裨益,尤其马上寒冬,你?去泡泡只有好处。”
雾玥不去是不想留云兮柔独自在照月楼,所?以就?拒绝了。
可?眼下皇上都?这么说,她也只得点头,“儿臣听父皇的。”
元武帝满意颔首,眉眼间都?是对雾玥的喜爱之情。
而喻嫔一直到元武帝离开,也没听他提自己一句,她不甘心的捏着锦帕,险些?把指甲掐进肉里?。
等到宴散去,雾玥也往照月楼走去。
绕过御花园,却看到坐在亭中品茗的元武帝,他不是应该已经回去养心殿了。
见元武帝已经看到了自己,雾玥停下步子请安,“父皇。”
元武帝从?亭中走出。
“父皇怎么会在此处?”雾玥问。
元武帝镀了层灰蒙的眼睛看着雾玥,虽然他现在精气神?大不如前,但久居高位者的不露形色还是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元武帝看了雾玥一会儿,笑道:“朕路过此地,看到前面的照月楼,就?想到了你?母妃。”
雾玥轻捏紧手心,她分辨不出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欢母妃,但他确实提过很多次,话里?话外?都?是强烈的思念之意。
可?她又想,母妃定然是不喜欢他的。
元武帝抬抬下颌,“把走,朕随你?去看看那株寒泊。”
雾玥颔首,伴在元武帝身侧一同往照月楼去。
……
兰嬷嬷得知?元武帝来?了,连忙出来?相迎,“给皇上请安。”
元武帝把手一摆,“退下罢,不用伺候。”
兰嬷嬷不放心的朝雾玥看了看,雾玥笑着示意兰嬷嬷无事,“父皇就?是来?看看寒泊。”
“哦。”兰嬷嬷略微放下心,“皇上请。”
雾玥跟在元武帝身后,略抬着眼朝云兮柔住的屋子望去,见里?头没动静,才收回目光小声对兰嬷嬷道:“别让云娘娘知?道了。”
雾玥担心云兮柔看到皇上会受刺激,癔症又犯。
兰嬷嬷颔首表示知?道。
走到楼后,硕大的寒泊静静立在院中,因为是冬日,枝上不见花叶。
元武帝背着手站在树下,叹息了声问雾玥:“与朕说说,那些?年在长寒宫是如何生活的。”
雾玥以为他问得是母妃,又想母妃一定不想让他知?道,于是摇头道:“母妃的事儿臣记不大得了。”
元武帝转过头,看着雾玥,“说说你?。”
不等雾玥开口,他又耐人寻味地感?叹:“你?与你?母妃,真是越来?越像了。”
雾玥心头微微窒堵,“父皇还记得母妃的模样吗?”
元武帝眯起眼像是在回忆,过了良久,似乎是寻不得法,再次将?目光缓慢流转到雾玥脸上。
浑浊的眼里?映进暗光,他记忆里?宁若蕊就?是这样,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第072章
元武帝待了没多久, 高全照便从外头进来,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元武帝听罢,颔首看向?雾玥, “朕改日再来看你。”
雾玥低眉,“儿臣送父皇。”
她陪着元武帝刚绕过回廊, 就看到另一头拉扯而来的云兮柔和兰嬷嬷。
雾玥神?色一紧,怎么云娘娘会出来。
云兮柔在看到元武帝后, 分明?不清醒的眼神?慢慢亮起, 眼里的痴乱也更加明?显, 一把挣脱兰嬷嬷的手,朝着这边奔来。
“皇上。”
元武帝皱起眉, 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被岁月蹉跎了美貌, 看起来憔悴痴傻的女人是谁。
高全照错步挡到皇上面前?,同时扬声传把守在照月楼外的禁军,“还不来人。”
雾玥急忙从元武帝身后跑出, 紧紧护着云兮柔朝元武帝道:“云娘娘并非有意冲撞父皇, 只是得知父皇过来, 一时太过欢喜, 才失了礼数。”
雾玥唯恐元武帝会动怒,恳求道:“还请父皇莫怪罪。”
乞怜的目光, 柔顺娇弱的姿态,是元武帝没有从宁若蕊身上看过的,心底的求而不得在此?刻获得畅快的满足。
元武帝宠爱的看着她笑说:“父皇又岂会因这点事就要动怒怪罪。”
他将视线移到云兮柔脸上,“云妃。”
云兮柔抬指勾起耳边的鬓发,羞赧着脸, 抬眸脉脉望向?元武帝,“皇上终于?来看臣妾了。”
雾玥这时已经?能确定, 云娘娘果然是癔症又犯了。
元武帝透过云兮柔这张远比她实际年?岁显得老上许多的脸孔,勉强回想起她当年?的容貌,也是个殊色美人。
只不过如今颜色已不再,而宫里多的是一茬艳过一茬的女人。
元武帝并没有对其生出什么过往情分,见雾玥护着她,才温和开口:“你受委屈了。”
云兮柔满目眷恋的望着皇上,眉眼间流露出少女姿态,“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记得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元武帝不知想到什么,看了雾玥一眼,颔首说:“朕会多来看你。”
云兮柔受宠若惊,“谢皇上。”
送走?元武帝,雾玥才忧心忡忡的去看云兮柔,“云娘娘。”
云兮柔脸上的娇羞褪去,微扬起眼尾,志得意满地启着红唇说:“本宫就知道皇上不会忘了本宫,要不了多久,本宫就能再次获得恩宠。”
雾玥见云兮柔这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感到无?尽的沉重?悲哀让他喘不过气。
还有怨怼,为母妃,也为云娘娘。
“我先?扶云娘娘回屋。”雾玥掺住云兮柔的手。
兰嬷嬷也走?上来,叹着气对雾玥道:“好巧不巧,你们还没走?远,云妃就听见响动从屋里出来,先?还与我回了屋,结果眼看着她神?色越来越不对。”
兰嬷嬷万分自责的拧起眉头,“我该拉着她。”
雾玥轻声安慰:“不怪嬷嬷。”
如今这样,只能等云娘娘自己清醒过来。
以往云兮柔的癔症也时会复发,但最?多三五日也就清醒了,可这回她是亲眼见到了皇上,症状就严重?的多。
加上元武帝当真隔三差五就来照月楼看她一回,也导致云兮柔迟迟不见好,愈发坚信自己是真的复了宠。
……
这天元武帝又来看望云兮柔。
雾玥坐在一旁沏茶,不是抬眸看看正抿着笑与元武帝说话的云兮柔。
云娘娘现在病着,可她除了有时会分不清过去现在,说些思绪混乱的话,容光却?反而可见的变好,
雾玥低下眼,心中若有所思,她竟一时不知道,这样对云娘娘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雾玥思忖着,就听云兮柔呀了一声,“臣妾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皇上。”
云兮柔说着将手放到小腹上,“臣妾腹中已经?有了身孕,再有几个月就能为皇上绵延子嗣。”
云兮柔现在的记忆是混乱的,她以为自己还是刚查出有孕那会儿。
云兮柔平常那些疯疯癫癫的话元武帝都忍了,现在看她顶着一张年?老色衰的脸,故作娇羞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明?显开始不耐。
好在雾玥见状连忙端了茶过来,“云娘娘先?喝口茶吧。”
见云兮柔端起茶,雾玥又把另一盏递给元武帝,神?色略带忐忑的小声说:“父皇。”
元武帝原本皱起的眉峰松开,接过茶盏的同时,在雾玥手背上拍了拍,和善笑道:“无?妨。”
雾玥这才松了口气,在送元武帝离开时,她特意跟到了宫外。
“云娘娘如今病着才神?智不清,还请父皇多多包含。”雾玥就怕下次云娘娘又说出什么胡话,引得元武帝不高兴。
她宁愿元武帝不要来,云娘娘也不会这样成日糊里糊涂的,只是这样的话她不敢说。
元武帝叹了声,“也是朕愧对她。”
他揭了话头,赞许的看着雾玥,“你是个乖巧贴心的孩子。”
雾玥听元武帝这么说,正好借机把自己不想去行宫的事说了出来。
“儿臣不放心云娘娘独自留在宫中,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去了。”
她想着,等皇上半月后再从行宫回来,云娘娘的病症大约也能恢复。
元武帝听她又提起云妃,已经?不耐,却?又不受控制的,被雾玥有着无?限纯稚美好的脸庞吸引,片刻才如同施恩道:“那就让云妃一同去,也是一样的。”
雾玥并非此?意,再想开口,元武帝已经?不容置喙的摆了摆手。
*
转眼就到了前?往行宫这日。
行宫坐落在皇城往西的骊山,离皇宫并不算远,只不过一去半月,加上表姐和皇嫂又都不去,雾玥实在是兴致缺缺。
奈何皇上已经?下令,雾玥只得与云兮柔一同乘上马车离宫。
时过晌午,雾玥抵达行宫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谢鹜行这里。
谢鹜行坐在宽大的案后,手里翻看着内阁送上来的折子,沾了朱砂的笔在上头一笔挥过,“知道了。”
他合拢折子,轻轻抵舌。
啧,得半月见不着他得小公主。
眼下萧沛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小公主是得离他远些。
谢鹜行又翻开一册折子,“让人时刻留心着。”
“是。”来传话的暗卫应声退了出去。
暗卫离开没多久,仲九就走?了进来,走?到谢鹜行身旁低声道:“掌印,三皇子传话要见你。”
谢鹜行连眼皮也懒得抬,“去告诉殿下,如今宫中有不少楚贵妃的眼线盯着,见面不方便,等改日不迟。”
仲九低声道:“是。”
他发现自己跟在掌印身边久了,也有些能猜到他的用意,他就是要三皇子急,人一旦变得情急就意味着要乱阵脚,破绽就出来了。
……
骊山行宫坐落在山腰处,环山绕水,景致深雅,加上行宫内有大大小小不少池子,飘渺出的袅袅水雾宛如避世仙境。
连雾玥这不情愿来的,都没少顶着透寒的天,在行宫里四处闲走?赏景,待走?的身上冷了,就去汤池子里泡上一泡,整个人便从骨头到经?络都觉得舒适。
雾玥从园子里散步回到住的宫殿,却?发现云兮柔不在屋里,蹙眉问殿中洒扫的宫女:“云娘娘呢?”
宫女低头回话:“云妃娘娘午憩醒来,见天色好,就让心莲陪着去外头赏景去了。”
心檀见雾玥不放心,于?是道:“奴婢这就去寻。”
雾玥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也去。”
两人走?出没一段,就迎面碰上了回来的云兮柔和心莲。
雾玥放松下心绪,走?上前?笑着挽起云兮柔的手臂,“云娘娘要出去赏景,怎么也不让人来与我说一声,我来陪着你。”
没有听到回话,雾玥侧头去看云兮柔,发现她神?色不对,空洞的双眼里透着点不像笑意的笑,跟像是在嘲讽。
“云娘娘。”雾玥迟疑着又唤了一声。
云兮柔回过神?朝她抿了个笑,温柔拍抚着雾玥的手背说:“我没事。”
雾玥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云娘娘的眼里虽然黯淡无?光,但已经?没有了那些迷惘和游离,她不确定的问:“云娘娘……你好了?”
云兮柔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好了。”
唇边扯出的笑意苦涩讽刺,回想自己这几天疯怔时做的那些事,说得那些话,还有皇帝老儿那张脸,她都恶心的想吐。
雾玥关切地看着云兮柔,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之间恢复了神?智,扭头去看心莲,心莲的一脸愤懑,让她愈发却?定,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去罢,外头冷。”云兮柔极为疲乏的开口,分明?不想多说。
雾玥忍下满腹的疑问,把她送回到屋内休息,才将心莲教?导面前?,寻问是怎么回事。
心莲气咬着唇,“是娘娘在琼仙台外撞见了几个皇上的妃嫔,其中那丽妃在过去就跟娘娘不对付,就,就……”
“就什么?”雾玥紧着问。
心莲吞吞吐吐,“说娘娘是疯子,捧着个空肚子。”
当时若不是她扶着,娘娘险些都要跌倒在地,捂着心口,痛苦且难以接受到整个人都在发抖,让她见了都于?心不忍。
而悲伤过后再次清醒,娘娘神?色间流露出的荒唐和可笑,才是真叫人绝望。
雾玥又惊又怒,眼眶气得通红,云娘娘是被丽妃的话所刺激,那个没保住的孩子是云娘娘多年?来的痛楚。
她是刺激之下才清醒过来,那时她心里该有多悲痛。
雾玥握紧双手,“丽妃娘娘现下在哪里?”
一直以来她都紧记着兰嬷嬷的告诫少听少管,可她怎么能不管云娘娘,怎么能让人欺负她在意的人。
“小雾玥。”
云兮柔的声音从殿内传出,“你进来。”
雾玥听到云兮柔的声音,三两步走?进里间,在云兮柔床前?蹲下身。
“云娘娘。”一开口声音就是哽咽的。
云兮柔正色看着她,“你要干什么去?”
雾玥吸了吸鼻子,“我去给云娘娘出气。”
云兮柔被逗得不禁笑了笑,抬手温柔贴上她的脸,“出气就不用了,你就去帮我谢谢丽妃,我倒高兴自己清醒过来。”
雾玥抿着唇不作声,她原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却?觉得,癔症犯时的云娘娘反而更快乐一些。
云兮柔望着她道:“云娘娘不愿意那样。”
与那狗皇帝多说一句她都觉得反胃,哪怕是不清醒时的自己。
雾玥满腹的愤怒随着云兮柔的话渐渐平息,她确认云娘娘说得不是假话,才擦掉眼泪点点头,“那我陪着云娘娘。”
……
琼仙台的汤池是行宫内最?大的一个,珠帘之后水汽缭绕蒸腾,空气里腻稠靡浊。
元武帝赤着半身靠在汤池之内,侍候在左右的分别是那两个随驾一同来的至阴炉\\.鼎。
一人端着滋补的药酒递到元武帝唇边,元武帝闭着眼饮下,另一人就立刻拿着丹药过来。
“妾喂皇上服丹药。”
元武帝就着她的指将丹药含到口中,同时伸手去揽人,不料挥到女子的手臂,她一下没拿稳,将一整盒丹药打翻到了水里。
拿药的女子一惊,看到元武帝脸色变得阴沉,幽幽朝自己看来,白着脸爬上池子跪地道:“皇上恕罪。”
元武帝盯着已经?全都化在水里的丹药,一下变得焦躁暴怒,“滚出去。”
两个女子被当作炉\\.鼎豢养在元武帝身边,是最?知道皇帝在吃下丹药后的可怕,有时根本不将她们当人对待。
闻言反而觉得如蒙特赦,一刻都不敢耽搁,就这么湿着身往殿往退。
高全照听到动静进来,就听元武帝喝道:“还不让人进宫去取丹药。”
高全照立刻道:“是。”
元武帝靠在池壁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渐渐,丹药在他体内起效,飘然的迷幻感让他整个人加上药酒的劲也这时起来,急需要发\.泄。
“林美人呢?”
守在殿外的内侍听到皇上厉怒的声音,忙不迭回话:“奴才这就去请。”
元武帝一刻也等不了,从水里出来,“朕过去。”
……
雾玥一直在屋内陪着云兮柔说话,直到天色变暗才想起说:“都忘了传膳,云娘娘一定饿坏了吧。”
雾玥拿掌根敲敲脑袋,走?到外间去让心檀端来饭菜。
两人吃完后,雾玥又对云兮柔道:“不如云娘娘与我一同去泡泡汤,一会儿睡觉也能舒服些。”
云兮柔有些提不起劲儿,“你去吧,云娘娘想早些睡。”
雾玥见状也没有勉强,带着心檀往汤池处去。
此?刻天色已经?黑透,夜风也凉,雾玥拢着肩上的斗篷,想到热乎乎的汤池,又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走?快点。”雾玥对身旁的心檀道。
元武帝一路快走?,根本没有注意到雾玥,直到听见那一声娇柔似莺雀的嗓音,才驻足,迷起涣散的眼往石径的那头看去。
月光微微照亮着雾玥的脸庞,迎着皎然的月色,白皙无?暇的雪肤尤显得吹弹可破,朱唇灵眸,少女赏心悦目的娇颜,竟让他挪不开眼。
雾玥注意到迎面有一团宫灯的光亮,定睛仔细看过去,发现是元武帝,于?是停下步子欠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元武帝看着雾玥,看着这个他深爱女子的骨肉,目光愈发耐人寻味,思绪也开始游走?,“这么晚了去哪里?”
雾玥如实回答:“儿臣去前?头的玉溪殿。”
雾玥有一次嗅到元武帝身上那股丹药释放出的异香,神?态间的飘然涣散让她尤其难受,只想快点远离,“儿臣就不打搅父皇了。”
“嗯。”
听到嗯声,雾玥欠了欠身便离开。
而元武帝却?站在石径上,浑浊到肮脏的视线粘在雾玥的背影之上,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雾玥一路去到玉溪殿,缭绕在殿内的热气让她身上的寒意一下褪去不少。
心檀帮她脱下斗篷,正要褪去外衫,就听合意紧张忙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皇上若是要寻公主,奴才这就去通禀。”
雾玥皱了皱眉,皇上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皇上,皇上。”合意的声音越来越急,又骤然消失,像是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雾玥快将半解的衣襟系好,元武帝就已经?走?了进来。
雾玥和心檀皆是一慌,眼下元武帝的神?色一看就十分不对劲,步子虚浮,人也好像不清醒。
看到元武帝挑起珠帘,心檀三两步迎上去请安,“皇上。”
“退下。”
才开口,就被元武帝打断。
心檀已经?顾不得冒犯,“不知皇上找公主是有何事?”
元武帝冷眼瞥向?她,“朕让你退下。”继而抬眸将双目落到雾玥身上,“父皇有话与你说。”
心檀此?刻全然不知该如何做,若是旁人她拼着一拦也不是不能,可眼前?的是皇上。
她试图阻挡,元武帝直接命禁军来将她拖了下去。
“心檀!”雾玥见状已经?浑身绷紧。
“不打紧,父皇就是与你说几句话。”元武帝笑着说,那笑意却?让人从心底觉得恐惧。
雾玥看着一步步走?进的元武帝,心已经?悬到了嗓子口,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不知道父皇要说什么?”
元武帝眯眼看着雾玥不断退后的步子,不满道:“你走?这么远,难不成是害怕父皇?”
“不怕。”雾玥深深吸了口气站定,在唇边乖巧抿笑:“父皇请说。”
元武帝走?到里雾玥不过寸步的距离,不聚焦的双眸流转在雾玥脸上,神?色迷离似在回忆,“你是真的长大了,也跟你母亲越来越像。”
这话元武帝已经?讲过不止一次,雾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心口发冷,难道他是把自己当成母妃了。
当元武帝抬手扶上雾玥脸颊的瞬间,粘腻冰凉的感觉让她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踉跄着退了一步,肩头却?被一把扼住。
“父皇!”雾玥惊叫,血液直冲进脑门。
“怎么?连你也要躲着父皇。”元武帝目光骤然一沉,想起宁若蕊,积攒的怒火在胸膛不住跳窜。
雾玥忍着肩头被扼的痛楚,双眸含着惊慌的泪水,拼命摇头,“父皇不如坐着歇会儿,儿臣陪你说话。”
元武帝目光痴迷的看着雾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雾玥怎么会还不知道元武帝要干什么,惊惧的泪水不断顺着脸庞淌落,试图让他清醒,“父皇,我是你的女儿啊。”
元武帝此?刻的神?识已经?被酒精和丹药的效力尽数搅浑,雾玥的话反而让他戾气横生。
“朕允许一个野种生下来,还养你养了那么久,合该你来报答朕。”
元武帝的话让雾玥双眼通红,牙齿紧咬出血,恨意再也控制不住。
元武帝一把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泪水染湿的脸楚楚动人,“你比你的母妃还要美。”
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沿着脸颊滑落,绝望涌上心头,雾玥激烈扭动被掐握的肩,眼泪汹涌落下,“放开我。”
“宁若蕊对不起朕,就该由她的女儿来补偿。”雾玥的挣扎让元武帝更加怒不可遏,抬手掐住她的脸,就要压下去。
雾玥奋力别过头,呼救声就在喉咙口,可若是叫来人,她就只有死路一条,怎么办,怎么办。
“皇上。”一道急喘着,又努力让自己显得娇柔的声音响起。
元武帝闻声缓缓转过头,雾玥一刻不敢停,挣脱开束缚大口喘着气,凝满泪水的眼,越过元武帝的肩头望过去,是云娘娘!
云兮柔神?色怨毒盯着元武帝,她原本都打算睡了,忽然心中不安就又赶来了过来,结果远远就看到合意和心檀被几个禁军架着,她顿感不妙,寻着空隙闯进来。
却?看到这一幕,云兮柔一口血哽在喉间,畜生!
云兮柔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奔过去抱着元武帝,“皇上可是来寻臣妾的,臣妾这就来陪皇上。”
她企图将元武帝拉走?,却?被他大力的一把推开,“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云兮柔整个人被推到在地,额头磕在桌角,鲜血直接淌了下来,一时间起都起不来。
“云娘娘!”雾玥瞳孔缩紧,想要奔过去,元武帝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雾玥后退着,抓下发上的簪子紧紧握在手里,她要杀了他,她要杀了他!
在元武帝靠过来的当下,雾玥用尽全力抬起手,却?被轻易一把握住,剧痛让她的手瞬间脱力,簪子清脆坠地。
作呕的异香和熏天的酒气压下,雾玥绝望的闭紧眼。
火光电石间,“哐——!”的一声巨响滔天传来,转瞬的功夫,牵制住她的力道消散。
一室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分不清是谁的。
雾玥浑身颤抖张开眼睛,元武帝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而她的对面,谢鹜行两眼通红,气息不定,周身涌动着肃杀的戾气。
雾玥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谢鹜行会出现在这里,她张开口想要确认,却?连一个字发不出,只有泪水不断淌落,她想去抱谢鹜行,但是也不敢,她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人进来。
谢鹜行咬着牙关,下颌绷的极紧,呼吸颤抖着,将雾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从喉咙挤出字,“送公主和云妃回去。”
脱困的合意与心檀先?后跑进来,惊惧看着殿内的情形,什么话也不敢说,分别掺起雾玥和云兮柔离开。
“关门。”
雾玥走?到门口,就听谢鹜行如淬寒冰的暴戾声音在后面响起。
谢鹜行赤红着眼,死死盯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元武帝,眼尾狰狞抽搐,额侧的青筋不断跳动,眼底杀意四起。
他一把抓起皇帝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拖到了汤池边,五指成爪掐着他的脖颈往水里摁。
该死,该死,该死。
第073章
狠戾的掌击让元武帝直接昏死过去, 就连源源不断的水流涌进气窍,也难以醒来,等待他的是溺毙而亡。
太轻松了, 这猪狗不如的牲口若就样死,也太轻松了。
谢鹜行眼里透骨的暴戾阴沉让人毛骨悚然, 他慢慢松开青筋暴起的手,照着皇帝后心口蓄力?一击。
陷在昏迷中的元武帝瞬间惊醒, 大口呼吸, 灌进肺腑的却全?是水, 窒息感?让他拼命挣扎,两只胡乱挥舞的手抓到池壁, 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然而才奋力?将头撑出水面, 甚至还来不及汲取一口空气,就被?一股力?道踩了回?去。
谢鹜行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睥着在水里不断挣扎的元武帝, 碾着他头颅的皂靴被?溅上水滴, 水花随着越来越激烈的挣扎而飞溅, 连带将他的衣摆也打湿。
青色晕成一滩滩沉墨。
谢鹜行盯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袍, 凌寒的眸子里全?是阴鸷,恶心的牲口, 就是这样企图弄脏他的公主的?
谢鹜行脚下越发下死力?的踩,在元武帝挣扎变弱的时候,又松开一点力?道,等他将头抬出水面,在一脚又踏下去。
被?怒气吞噬的理智越来越癫狂, 不断重复着折磨的动作。
这牲口是用哪知手碰的他的公主,他要将他的指甲一个个拔了, 再?揭了皮用开水浇烫。
“掌印。”仲九处理完外头的事,推门进到内殿。
眼前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骇的他话音直接戛然断在喉咙口。
池子四周都是漫出来的水,元武帝大半身体趴在地上,颈背则被?踩着,头颅埋在水里,鎏金的发冠早已不见了踪迹,披头散发,身体已经从挣扎变成了抽搐。
掌印垂着眼,脸上染着不少飞溅到水滴,有一滴正顺着眼皮上慢慢淌落,诡异骇人?,而眼里的杀虐之意直叫人?遍体生寒。
眼看着皇帝踢蹬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仲九惊醒回?神,三两步跑过去,“掌印不可。”
谢鹜行充耳不闻,只要想到小公主方?才的惊慌绝望,想到她哭哑的声音,胸口就闷绞抽跳,根本无法按下自己暴虐想要搅毁一切的戾气。
仲九惊骇跪地,慌张说:“掌印说过,若是情急乱着阵脚,就意味要有破绽。”
谢鹜行压紧着唇角,双手握紧指骨绷白,关节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
仲九看了眼已经濒死,命悬一线的元武帝,“掌印若是做了,岂不正中三皇子下怀。”
昨日三皇子见掌印的时候,就有意无疑暗示掌印除了皇帝助他上位,三皇子打的是卸磨杀驴的主意,掌印是清楚的,眼下是绝不能让皇帝死的。
谢鹜行咬紧牙关,阖上满是杀意戾气的眼眸,几番吐纳,才松开脚下的力?道。
仲九连忙把溺水昏死过去的元武帝送水里拖出来,见他脸色发青,气息已经断在喉咙口,仲九脑中嗡嗡做响,慌忙去掐他的人?中。
谢鹜行睁开眼,曲起关节朝元武帝胸腔的几处穴位顶去,元武猛地咳出一口水,呻\\.吟着将醒未醒的痛苦睁眼。
谢鹜行顺势往他嘴里塞了粒药。
仲九看着再?次昏死过去的元武帝,一时手脚都是冰凉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活着才如释重负的长吁出一口气,整片后背全?是冷汗。
谢鹜行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抬指揩了把眼上的水滴,伸手去袖中拿帕子,又嫌恶心,朝仲九道:“帕子。”
仲九回?过神,胡乱摸了摸袖子,好不容易才掏出帕子递给谢鹜行。
谢鹜行接过帕子,“外面的人?呢。”
“都已经控制住。”仲九说完又道:“我正就去带进来。”
谢鹜行没有作声,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看似十分平静地拿着帕子,缓缓擦去脸上的几处水珠。
几个禁军,以及一个随侍的太监都被?押了上来。
元武帝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死活,而掌印悠然坐在一旁。
被?押上来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脸上全?都不见了血色,接连着跪倒地上,抖如筛糠。
谢鹜行抬眼睥着几人?,语调平稳的让人?根本听不出喜怒,“说说,都发生什么,看见什么了?”
谁也不敢开口,更不敢相信掌印竟然大胆到弑君,可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
连皇上他都敢杀,那他们哪还有命活。
其中一个禁军砰砰砰的磕头,一个劲地说:“小人?什么也没看到,掌印饶命,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谢鹜行显然不满意这回?答,慢悠悠的叠起手里的帕子,放到一旁的边几上,似笑非笑道:“这么大个人?躺在这里,不是瞎的,应当都能看见。”
空气变得?凝滞危险,彻骨的寒意爬上几人?的背脊,瑟瑟发抖着求饶。
“是皇上喝多?了酒,在,在泡汤时不慎溺亡,属下搭救不及时,请掌印宽恕。”
听见一人?这么说,其余几人?也纷纷如是辩解。
“呵。”谢鹜行低笑了声,把身体靠到椅背上,缓缓吐字,“很好。”
就在众人?以为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就听他将语锋凌厉一折,“杀了。”
尾音落下的瞬间?,押着几人?的西厂番子一抽腰刀,干脆利落的抹了几人?的脖子,没有一刻多?余。
砰,砰,砰,一具具还没有来得?及阖眼的尸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谢鹜行眯着阴戾的眸子,看着汩汩的血从这些人?的脖颈涌出,淌到脚边,他胸膛里的怒火才算勉强平息了一点。
将目光看向被?仲九押着的那名内侍,“你也来说说,发生什么了?”
内侍两眼布满惊惧的骇色,腿肚子拼命在打抖,冷汗沿着额头淌落,一个字一个字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奴才全?听掌印吩咐。”
谢鹜行几乎可见的颔首:“皇上不是要见林美人?,还不去请。”
内侍还处在惊惧中没有回?过神,仲九在他背后一推,他直接往前一个铺跌摔在地上,而他的脸,也险些贴上那禁军死不瞑目的脸。
四目相对,内侍瞳孔收缩紧,头皮炸开,“啊”的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语无伦次道:“奴才这就去。”
……
云兮柔的寝殿内。
心檀和合意又是打水又是拿上药,“奴婢来给云妃上药。”
“我来吧。”雾玥说着去拿浸在水盆里的帕子。
她眼里的惊慌还没有褪去,手也抖着,用了几次力?才勉强拧干帕子。
雾月一点点给云兮柔擦拭额头上的伤,看着洇开在帕子上的血迹,心头就泛起阵阵寒凉。
她用力?眨去眼里的湿意,嗓音里的慌张却藏不住,“云娘娘,是不是很疼。”
云兮柔紧蹙着眉头,鬓发散乱狼狈,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仍对雾玥笑笑,“不疼。”
雾玥看着云兮柔额上深的吓人?的口子,怎么可能不疼,她知道云娘娘是怕自己担心。
雾玥忍着满心的后怕,从心檀手里接过药瓶,将伤药撒到云兮柔的伤口之上。
破损的伤口升起剧痛,云兮柔没忍住轻声抽气,额头上沁出涔涔冷汗。
“云娘娘。”雾玥连忙放轻动作,反复说:“我轻一点,我轻一点。”
雾玥喉咙发着抖,重重哽咽了一下,自责的无以复加,云娘娘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云兮柔心疼不舍得?看着她,抬手轻抚她的脸,“云娘娘真的不疼,你没事就好。”
雾玥说不出话,用力?点头,满悬在眼眶里的泪水淌下来,她就用手背擦去,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
良久,才深深吸着气说:“我没事,云娘娘也不要有事。”
“只是小伤。”云兮柔同?样安慰着她,心中却不能平静,只要一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就恨得?几乎将牙齿咬到肉里。
那畜生竟然能对雾玥做出这样事情来,这可是他的女儿啊!他让雾玥怎么接受,怎么活,他简直该千刀万刮!
可再?想到皇帝老儿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她又满心慌怕。
若皇上真的死了……她焦急的望向心檀和合意,“你快去打听一下,玉溪殿里怎么样了。”
雾玥一听到玉溪殿三个字,如坠冰窟的寒意就爬满全?身,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发抖。
她闭紧眼睛,不敢让自己回?想起一点当时的记忆,否则,她会坚持不住崩溃。
“还有,去告诉掌印,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设法让在场的人?咬死,公主都从来没去过那里,是我去的,只有我。”
雾玥听到云兮柔的话,仓惶睁眼,“云娘娘,你不能!”
“听我的。”云兮柔不由分说地打断她。
雾玥不停摇头,她怎么让云娘娘顶替自己。
一旁的合意见状赶忙宽慰道:“娘娘,公主,你们且宽心,掌印交代了,这事他会处理,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云兮柔怎么可能放心的下,还想说话,雾玥紧紧抓住她的手,用力?对她抿出一个笑,“云娘娘听见了,谢鹜行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事,你就好好休息。”
明明雾玥才是受伤害最?大,最?委屈之人?,却还要反过来宽慰她,云兮柔溢满心酸不舍,“小雾玥。”
她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被?自己的父皇这样对待,她该怎么让她释怀。
云兮柔压了压情绪,“你就当是做了个噩梦。”
雾玥低下眼睫,被?泪水模糊的双眸里空寒的让人?心疼,她轻动着唇,喃喃道:“我知道,皇上是喝醉了酒,将我当成母妃。”
雾玥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那人?担心,“云娘娘受了惊,快歇息吧。”
她扶着云兮柔躺下,走回?到自己屋内,屋门关上的那刻,她才敢把满心的害怕,无措和恨意流露出来。
荏弱的身子不住颤抖,雾月抬手抱紧自己,却还是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怎么也驱不散。
尤其被?元武帝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阴鸷黏腻的毒蛇游走过,恶心阴冷。
雾玥捏着衣袖,一遍一遍狠狠擦着自己的脸,将脸颊脖颈处的皮肤擦得?又红又痛。
……
谢鹜行处理完烂摊子,一刻不敢耽搁的往雾玥宫中去,等赶到时已经是深夜。
心檀焦灼守在殿外,一望见他的身影就三两步走过去,“掌印可算来了。”
谢鹜行心头一紧,“公主怎么样了?”
心檀蹙紧着眉,忧心忡忡地说:“公主一直说冷,地龙也烧了,奴婢还添了两炉炭都不管用。”
谢鹜行沉下心加快步子,待走到廊下才又突兀的把动作放轻,连推门的都极为小心翼翼。
唯恐稍微大力?一点,都会吓着里头的人?。
屋内轰然的热意与身后的严寒萧瑟仿若两个天地,缩坐在床榻上的小公主却用被?褥将自己裹的不留一点空隙,仿佛这样都不感?到暖和。
听到脚步声,雾玥戒备的缓缓拉下罩过头的被?褥,一点点抬起眼睫,看清来人?的那刻,一直强忍着在眼眶里,早已不堪重负的泪水终于涟涟淌落。
全?部的委屈和酸楚都在这一刻抖了出来,沾满泪水的脸庞狼狈不堪,单薄纤弱的肩头随着抽噎不住颤抖,胸膛急促起伏,直哭到难以喘气。
如同?一直紧绷着,努力?坚强的幼兽,终于寻到了可以展露自己脆弱的依栖。
可他却险些让她遭了祸端,谢鹜行心脏被?死死裹紧。
雾玥跪坐起身子,张开双臂,哭喘着含糊不清地哑声唤他。
“……谢鹜行。”
被?哭腔染透的嗓音让谢鹜行心肝都揪痛了。
快步走过去,长臂揽过她脆弱瑟颤的身子,仿佛抱着易碎的瓷器,让他丝毫不敢用力?,甚至连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公主。”
悔恨与自责翻搅,谢鹜行全?然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迟来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只要一想,他就会后悔自己没有就杀了萧临。
雾玥闭紧着眼摇头,双臂不断环紧他的脖颈,用了最?大的力?气也还是不够,口中还在不停地说:“抱紧一些。”
“谢鹜行,你再?抱紧一些。”
第074章
雾玥把自?己缩得很小, 胡乱蹭贴着想将全部身子都藏进谢鹜行怀里,可因为颤的太厉害怎么也无法贴紧,始终只?能虚悬着。
不能被彻底安抚的慌怕, 让她?愈发焦灼,连喉间溢出的呜咽声也变得破碎急切。
谢鹜行心?口剜搅, 他何曾见过雾玥这样,过去就是再有委屈, 哪怕眼里衔着泪, 哪怕泪珠掉下, 小公主也要装得坚强。
那狗畜生却令到她快要崩溃破碎。
谢鹜行黑眸森冷阴戾,眼尾抽跳, 勉强压下的杀意死灰复燃。
“公主不怕, 我会抱紧公主,谁也伤不到公主。”谢鹜行弯沉下背,托掌在雾玥纤弱腰脊上的臂膀一寸寸收紧, 将她?簌颤不止的身子深深裹嵌进自?己的胸膛, 不留一丝缝隙。
雾玥被束缚在谢鹜行怀里, 熟悉的强劲力道将她?紧紧包裹, 那些纠缠在周身,怎么也无法驱散的恐惧, 都被他的气?息所阻隔。
沉压的呼吸,烫进她?肌肤的体温,重?跳的脉搏,全都让她?觉得安心?,始终冰凉的身体也终于感觉到了热意。
“我会紧紧抱着公主, 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再也不会。”谢鹜行口中不断的轻声哄慰, 沉黑不见光的眸子里则翻涌着嗜血的肃杀,手背上全是一道道暴起?跳动的青筋。
他愈发用力的将雾玥抱紧,更紧,再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了,一刻都不可以。
窒紧的困缚让雾玥呼吸变得艰难,可就是这样她?也不想放开,现在谁也不能再伤害她?了。
她?根本不敢去想,若是谢鹜行来迟一步会发生什么,她?后怕地闭紧眼帘,双手死死攥着谢鹜行的衣襟,怨恨弥满心?口,“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谢鹜行捧起?她?的脸,被泪水凝满得双眸里全是不能接受的崩溃和绝望。
小公主是他这不见光的人生里,唯一一点光亮圣洁,他连半分脏污都不敢让她?沾,而那烂臭到根的玩意儿却险些让她?坠进深渊。
现在,他的公主眼里已经快没?有光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谢鹜行抑制不住的想杀人,不,就是死都解不了那畜生的罪孽。
被生父觊觎,小公主怎么承受的了,谢鹜行无比后悔,没?有早早让她?知道真?相,而现如今,他更不能让她?再承受更多打?击。
谢鹜行压了压戾气?,小心?翼翼揩去她?眼下的泪,“公主不要多想,皇上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醒才会如此。”
雾玥看着他摇头,言辞是从没?有过的激烈愤恨,“他就是畜生,大逆不道,天地不容,该千刀万剐的畜生!狗贼!”
谢鹜行捕捉到她?的用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试探着复述,“大逆不道?”
“我听到你和嬷嬷说得话。”雾玥抓紧他的手,把一直藏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都知道,是这狗贼谋朝篡位杀了我真?正?的父皇,囚禁我母妃。”
谢鹜行心?中跌宕着震惊,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所以小公主会忽然?对几?个?皇子的生死变得莫不关心?,几?番劝元武帝服丹药,也不是他以为的不懂,不敢违背皇上意愿。
原来她?早都知道。
谢鹜行再不掩饰对皇帝的杀意,轻抚着雾玥的脸庞,慢声吐字,“我会给公主报仇,杀了他好不好。”
透着寒冽的“杀”字让雾玥眸光一颤,她?透过模糊的泪雾定定看着谢鹜行。
杀了皇帝……
想到母妃所受的屈辱,家国的仇恨,和所有的一切一切,雾玥目光逐渐变得怔晃,缓缓咽动干涩的喉咙,喃喃说:“他该死,他该死,我要杀了他给母妃父皇报仇。”
雾玥眼里的弥散恨意让谢鹜行骤然?醒过神,他怎么能让小公主变得与他一样。
他将人抱回怀中,轻抚她?的发,“公主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管,就和过去一样,一切有我。”
雾玥含着泪摇头,这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能什么都靠谢鹜行。
谢鹜行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抵着她?的额,漆黑的眸紧紧攫着她?,“听到了没?有?”
“谢鹜行。”
轻贴上来的唇舌让雾玥的话戛然?断在了喉咙里。
“风雨皆由我来挡,我只?要公主喜乐无忧,兰嬷嬷和宁贵妃也是一样。”谢鹜行声音很轻,就连吻她?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所以,说听见了。”
雾玥呼吸纷乱发着抖,还带着哭腔的嗓子轻颤溢吟,“……谢鹜行。”
“说听见了。”谢鹜行不厌其烦地重?复,“说让我保护公主。”
自?他喉间?喷洒出的绵长气?息,沿着轻缠的唇舌漫进雾玥每一处血脉,将她?所有的悸寒都驱散。
仿佛有一双手将她?碎出细裂的心?脏捧起?,小心?翼翼的呵护珍藏。
极度的温暖与安贴让雾玥昏沉软陷,她?极轻地轻点了点头,“谢鹜行,你要保护好我。”
……
四更,天还黑沉着。
行宫内到处响起?丫鬟太监奔走通传的声音,一盏盏宫灯也都随着亮了起?来。
吵闹的声音让雾玥一下睁开了眼。
“公主醒了。”守在殿内的心?檀见她?醒来,忙走上前?。
骤然?醒来,雾玥还有些回不过神,谢鹜行呢?
她?紧着在屋内看了一圈,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慌怕再次漫上心?,雾玥捏紧着手让自?己冷静,她?记得自?己哭累了,被他抱在怀里渐渐就睡了过去,连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放到的床上,什么时候走得都不知道。
雾玥看向窗子处,这会儿天还暗着,那她?应该只?睡了没?多久。
正?想着就听殿门就被砰砰叩响,雾玥心?头一紧,抬睫戒备看向门口。
心?檀走过去开门,见来的是一个?宫女,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着急忙慌的。”
宫女欠了欠身道:“太后有令,让众人即可收拾,准备启程回宫。”
“这时候回宫?天还没?亮呢?”心?檀一脸惊讶。
宫女还要去其他宫里通传,来不及解释,匆匆道:“姐姐就快些让五公主起?身收拾吧。”
心?檀欸了声,关上门走回到雾玥身旁说:“公主,我们走罢。”
天还未亮就急着忽然?要回宫,一定与元武帝有关。
雾玥捏紧指尖,忍着没?有问?谢鹜行去向,低声对心?檀说:“你去伺候云娘娘起?身。”
等全部收拾完,走出行宫,天才蒙蒙亮。
禁军车马队伍都已经候在了外头,远远看到站在御轿前?的谢鹜行,雾玥一颗心?才稍落回肚子。
方才一路出来,她?从宫人的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是皇帝饮酒过度,不仅与林美人和那两个?至阴女子荒唐纵乐,还因为丹药被打?翻而迁怒斩杀了几?名禁军,到此刻人还昏沉着不清醒。
太后得知后大怒,这才当即下令回宫。
而这时,太后也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走出来,老远都能看出她?凝沉的脸上怒气?难掩。
雾玥与云兮柔对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先后坐上马车。
*
自?从回到宫中,雾玥一改往日不管不问?前?朝事?的性格,闲来就往太后宫里去,一副极为关心?元武帝的样子,问?长问?短。
太后仿佛一下便苍老了很多,长叹了声气?说:“如今哀家的话,皇上是一句也听不见去。”
而且自?那日之后,皇帝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易怒,沉湎炼丹纵情声色不说,还荒废朝政,对于大臣的谏言,更是稍有不喜就罚骂。
雾玥听了太后的话,也愁凝起?眉,被长睫遮住的乌眸里,却闪动着细微的心?思。
她?原来一直担心?,元武帝醒来后会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应当是真?的全然?不记得了。
雾玥若有所思的从太后宫里出来,正?走着,看到远处宫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雾玥脑中升起?一个?念头,提步快走过去。
“陈太医。”
她?在陈泠身后轻唤。
陈泠转过身,见识雾玥,拱手做了一揖,“见过五公主。”
雾玥抬手示意他免礼,望了眼他去的方向,“你可是去给皇嫂请脉。”
见陈泠颔首,雾玥笑?着说:“一同走吧。”
两人错开了几?步,一前?一后的走着,陈泠不时就听见雾玥唉声叹气?,“公主可是有心?事??”
雾玥愁点点头,“父皇近来过于沉迷丹药,我担心?他的身体。”
陈泠闻言也蹙起?眉,他身为医者,对于炼丹修仙一事?自?然?是不信的。
雾玥轻叹着继续说:“如今想劝父皇也劝不动,我怕长此以往会有损他的身体,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他调和的法子。”
陈泠想了想道:“潜阳平肝之物都可服。”
其实最好之法就是不再服用丹药,但是聊胜于无,总能调和一些。
雾玥听着陈泠的例举,认真?点头,末了抬眼看着他问?:“那有什么忌冲的,我也好避开。”
……
越临近年关,天也越寒。
兰嬷嬷给云兮柔换过药,搓着手从她?屋里出来,抬眼就看到雾玥端着盏刚烹好的茶往外头走。
“公主这是去哪?”兰嬷嬷叫住她?。
雾玥略有些仓皇地转过身,“嬷嬷。”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我熬了参茶给父皇送去。”
雾玥与云兮柔商量决定,将在行宫发生的是瞒了下来,所以兰嬷嬷并不知请,至于云兮柔头上的伤口,也以为是真?的不当心?磕着了。
听了她?说得话,兰嬷嬷嘱咐了几?句,便就让她?去了。
雾玥端着茶一路走得很快,像是生怕茶冷了,又像是怕自?己会退缩回头。
一直走到养心?殿外,她?才放慢步子。
守在殿外的内侍看到雾玥过来,几?步走下台阶,堆着笑?问?:“五公主怎么过来了?”
雾玥将放着茶盏的托盘递给他,“我给父皇送参茶来,劳烦高公公送进去。”
内侍回身往大殿的方向看去,“皇上正?闲空着,不如公主自?个?儿送去。”
雾玥几?乎是立刻摇头,端着托盘的指紧握,勉强扯出笑?:“我就不进去了。”
她?只?是望了眼紧阖着门的养心?殿,那日的恐惧就全冒了出来,她?如何还敢与皇上独处。
内侍却是一脸为难道:“可若是皇上知道奴才都不请公主进去,只?怕回头怪罪奴才。”
见他不伸手接茶,雾玥想退缩干脆不送了,可就这样走,岂不让人怀疑。
雾玥万般纠结,转头看向月台两边的宫道,见不时有人经过,又是白日。
她?咬了咬牙,“那好吧。”
殿门被推开,雾玥才迈进门槛就听吱呀一声,门在身后掩上,光线隔绝,殿内一下变得安静昏暗。
雾玥惊得眼睫一颤,脸色也微微发白,耳畔充斥着自?己闷沉的呼吸声,她?强忍着慌张往屏风后走。
“你是真?敢进来。”谢鹜行听着那踌躇着往里挪的脚步声,声音微微发沉。
雾玥怔了一瞬,快步走过屏风,谢鹜行就站在殿中央,一双漆眸看不出喜怒的盯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皇上呢?
雾玥转着眼睛看了一圈,殿内并不见皇上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里?”雾玥声音显得有些轻。
谢鹜行反问?:“公主又怎么在这里。”
鲜少听见他如此严肃的说话,加上雾玥又心?虚,垂睫拿指尖扣着托盘的边沿,“我先问?的。”
谢鹜行似笑?非笑?地点头,跟他扯先后,“公主那日怎么答应我的。”
雾玥垂低的目光闪了一下,“我只?是来送参茶。”她?飞快转着脑子,找补道:“我只?是怕一直避着,反而引人怀疑。”
谢鹜行见她?还不说实话,目光越发的沉,“里头的珍珠母是怎么回事??”
雾玥听他这么问?,也知道他已经全都知晓了,抿着发白的唇不吭声。
“公主那日是怎么答应奴才的。”谢鹜行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迈开步子朝她?逼近。
只?要想到小公主胆大到敢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谢鹜行所有的冷静就荡然?无存。
一次他都几?乎发疯,再来一次,他接受不了。
自?头顶压下的阴影先一步笼罩住雾玥,她?仓皇退了一步,很快又停下来,仰头看着谢鹜行,将压抑在心?底的慌怕说了出来,“我不想要你冒险。”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倔强,眼眸却脆弱洇红,杀皇帝弑君,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谢鹜行只?是笑?着摇头,“公主不懂,旁的都不重?要,但公主不能染脏。”
谢鹜行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随意放到一旁,“公主是奴才的心?肝宝贝,须得要干干净净的。”
清浅似流水的嗓音,潺潺淌进雾玥耳中,落下时却似带刃,要将他的执迷疯狂,深切凿刻进她?的心?上。
那双紧攫着她?的黑眸像网,不是彰示恐惧的网,而是会让她?觉得安心?,想要沉溺的网。
“谢鹜行。”雾玥害怕自?己失防,想避开他的目光。
颤晃的眼眸在瞥到他身后的瞬间?,却猛的惊震住。
雾玥透过珠帘,隐约里间?的床塌上着个?人。
措不及防的惊慌从四肢百骸升起?,元武帝就在里面!
雾玥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如那夜一样昏过去,万一他听见他们的话。
雾玥心?口发凉,抓起?谢鹜行的手就要走,才绕过屏风,里头就传出来元武帝粗沉拖长的呼吸,似乎即将转醒。
雾玥走得更快,腰腹却被从后探来的手臂一揽,迈步的动作就变成了后退,背脊直接撞进了谢鹜行胸膛。
雾玥本就吓得心?脏都快停了,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心?跳直接漏了一拍,压低声音紧张说:“你快放开。”
谢鹜行恍若未闻,低靠在她?耳畔说:“与其让公主再这么吓奴才,不如奴才现在就去杀了那畜生。”
雾玥原本专注在掰着箍在她?腰的手,听见谢鹜行不要命的话,又急急忙忙反手去捂他的嘴。
还没?等摸索到,手就被他握在了掌中,“奴才活着一日,就不能让公主有危险,可奴才防不住公主要胡来,干脆这就杀了他,奴才也一并死了,就安心?了。”
他还说!雾玥急得跺脚,扭过头去瞪她?,谢鹜行坦然?回望,神色完全不是在说笑?。
雾玥被他吓住了,强不过他也抵不过他,“我答应你不乱来就是了。”
“公主就是个?小骗子。”谢鹜行抬指压着她?的唇轻捻,他早前?只?觉得小公主乖软,经了这次才知道,她?到底有多能藏事?,有多少小心?思。
对上谢鹜行究看的目光,雾玥一点没?了办法,“我答应你,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和过去一样。”
谢鹜行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唇瓣,俯身轻衔住,“奴才还能信公主么?”
雾玥头皮都炸开了,皇帝就在那头,随时会醒来,稍有不慎他们两恐怕就活不过今天了,他竟然?还来亲她?!
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谢鹜行的疯狂,惊乱气?急之下,雾玥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反咬住他的唇,一双通红的眼儿紧盯着他,“谢鹜行,你要替我报仇,你要保护好我。”
谢鹜行感受着下唇被小公主用尖牙磨出的细密锐痛,眼里跳动的火簇似见了风般猛涨,反扣住雾玥的后脑,压吻下去。
“奴才遵命。”
*
那天之后,雾玥当真?就再不过问?有关皇帝前?朝的事?。
即是被谢鹜行吓着了,也是真?的没?有那么勇敢,她?想将自?己藏进他的羽翼之下。
马上就是年关,她?与贺兰婠一起?在顾意菀宫中剪窗花写春联。
屋外飘着细雪,屋里则点着燎炉,火上架了水咕嘟咕嘟在煮,三人凑坐在一起?说着话,气?氛和融。
只?是顾意菀始终显得有些疲乏,雾玥关切的问?她?,“皇嫂昨夜可是没?睡好?”
顾意菀唇边抿笑?,“是有些。”
她?说着抬指揉了揉额角。
半截腕子随着不经意下滑的衣袖露出,雾玥看到上头赫然?印着一圈淤青,紧张道:“皇嫂手上是怎么了?”
顾意菀偏头看向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手腕,目光略微闪烁了两下,忙捋下袖子,笑?着解释:“不小心?磕到了而已。”
贺兰婠性子直,闻言就拉起?顾意菀的手检查,“我看看。”
顾意菀紧捂着衣袖,“真?的不打?紧。”
雾玥没?有说话,如果磕到怎么会是一圈,分明像是被抓握出来的。
那么深的印子……她?忍不住想要问?是不是跟萧沛有关。
可看到顾意菀脸上那已经快维持不住的笑?,雾玥将張开一点的唇闭上,转头对贺兰婠道:“表姐你轻些,别又把皇嫂弄伤了。”
贺兰婠这才放下手,叮嘱道:“那你别忘了拿些药来擦。”
“知道了。”顾意菀笑?着点头,错开话题道:“窗花可得多剪几?张,别不够贴。”
“可不是。”雾玥压下心?事?配合着说。
这桩看似不大不小的事?情,也就这么被揭过。
*
“都到除夕了,这雪怎么也不见停呐。”兰嬷嬷口中叹说着,推开雾玥寝殿的门,进来后又赶忙把门关上,生怕风雪吹进来。
她?走到妆台前?,对正?在给雾玥梳妆的心?檀道:“一会儿走时,给公主的手炉多加些碳,斗篷要那件狐裘的。”
心?檀一一应着,待给雾玥梳妆妥帖,两人便出了照月楼。
雾玥没?有直接去宫宴,而是先去了宜宁宫,昨儿她?和顾意菀说好了,两人一同走。
因为是除夕,宫人都在宴上忙碌,后宫就显得十分冷清,所以当她?看到萧沛出现在距宜宁宫不远的宫道上时,心?里顿生出不好的预感。
看着萧沛从容走远,她?加快步子去到宜宁宫,门口不见值守的下人,一直等走到中庭,才有宫女从顾意菀的寝殿推门出来。
宫女见到雾玥明显一慌,“五公主,太子妃还在更衣,还请五公主去偏厅稍等。”
雾玥隐约听到有极细微的哭咽声从殿中传出,她?紧抿住唇,忽然?感觉,飘在身上的雪花怎么会这么寒冷。
她?轻轻点头,“好。”
一柱香的功夫,顾意菀才从殿中出来,脸上施了不轻的脂粉,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见雾玥一直看着自?己,顾意菀歉疚笑?笑?,“可是等久了?”
“没?有。”雾玥按着纷乱的心?绪,起?身道:“我们走罢。”
一层薄薄的白雪积在宫道上,踩上去一个?脚印一声酥响。
雾玥以往总是絮絮的有话说,今日却长久不作声,顾意菀见状担忧的微蹙起?眉,“你可是有心?事??”
“我担心?皇嫂。”雾玥说着把眼睫抬起?,望着顾意菀略显怔愣的眸子,轻声说:“将来三皇子必是要即位的,皇嫂想过怎么办吗?”
雾玥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无论她?怎么想,皇嫂再照着这条路走下去,都只?会是没?有光的死路。
她?不忍心?,更恨萧家人为什么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意菀一惊,神色变得戒备,良久,才在雾玥万分心?疼的目光下放松下来,苦涩涌上喉间?,“雾玥。”
“皇嫂,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若是我为家族做了那么多,那么我希望接下来的人生能为自?己活。”雾玥说得很轻,每一个?字却都极有力量。
每个?字也都是顾意菀不敢奢望的,长久压抑在心?里的悲戚让她?险些失态,她?也想要有光明的人生,可不是想就能有的。
她?吞下苦涩,“我们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宴了。”
雾玥还想说什么,看到顾意菀眼里的恳求,慢慢牵起?笑?:“好。”
她?无法替别人做决定,能说得都说了。
……
雾玥去到宴上时,元武帝还没?有到,谢鹜行也不在。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楚贵妃驾到。”听见殿外宦官扬唱的声音,雾玥与众人一同起?身行礼。
看到玄色的龙袍印入眼帘,那些让她?作呕后怕的画面就跳进了脑海,雾玥捏紧手心?,藏下眼里的情绪。
“都免礼罢。”元武帝在龙椅上坐下,太后和楚贵妃分别坐在左右下首。
除夕合乐,宴上命妇女眷们说说笑?笑?的赏着歌舞,朝臣则互相推杯换盏客气?敬酒,唯独元武帝显得兴致缺缺,这些看腻味的歌舞,实在寡淡无趣。
他发青浑浊的眼睛落到雾玥身上,元武帝皱起?眉,怎么自?从打?行宫回来,他就没?想起?过自?己还有个?乖女儿在。
有时似乎有念头闪过,但总被旁的事?吸引打?断。
头疾隐隐又要起?来,元武帝懒得再思索,现在想起?也是一样的。
雾玥知道元武帝在看自?己,那毒蛇一样粘腻恶心?的目光让她?脊背发凉,寒意不断地往她?皮肤下渗。
“父皇。”萧沛起?身走到席间?,朝元武帝拱了拱手。
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移开,雾玥才松开满是冷汗的手。
萧沛道:“今日乃是除夕家宴,儿臣为父皇准备了一件礼。”
“哦?”元武帝起?了一份兴致,“是什么?”
萧沛手一挥,进安手捧着一卷画走上前?。
萧沛命进安将其展开,“上头所绘乃是自?父皇登基后,我大胤疆域各地百姓农耕作收的增累的景象,乃是我大胤富强的体现,也是父皇仁明的证明。”
太后赞许颔首,元武帝也十分满意,“好,皇儿有心?了,赏。”
一旁的楚贵妃同样挂着笑?,眼里却闪过不甘心?,她?软声对皇帝道:“皇上,咱们昱儿,也有礼要送呢。”
不止元武帝,所有人都感兴趣起?来,小皇子才百日,能送什么礼。
楚贵妃神秘一笑?,对身旁宫女道:“去将小皇子写的东西拿来。”
宫女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了张薄薄的纸,她?展开给元武帝看:“臣妾对昱儿教导严格了些,想着先让他拿拿笔,皇上瞧,他这一笔一划的,写的不可就是万岁,这是给他父皇喊万岁呢。”
“胡扯呢吧,不就是个?鬼画符,还万岁呢。”贺兰婠凑在雾玥耳边小声说着,口吻里满是不屑。
雾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里是“万”哪里是“岁”了,但架不住这鬼画符就是讨了皇上欢心?。
“好,也赏。”
元武帝一声令下,楚贵妃自?然?高兴了。
至于萧沛脸上的笑?意,不知是不是雾玥的错觉,看起?来总显得有些淡。
元武帝对那两件礼物尚算满意,但要说多喜欢,也不过如此,他反而对雾玥更感兴趣。
“雾玥。”在嘈杂的说笑?声中,雾玥听见元武帝喊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眼睫,元武帝微微前?倾着身体,笑?看着她?问?:“你皇兄皇弟可都给父皇备了礼,你可也有?”
这张丑陋的脸在雾玥眼里变得扭曲可怖,她?一动不动,搁在膝上的手反复握紧几?次后,才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正?要起?身回话,门口的内侍就走了进来,“皇上。”
不满意被打?断,元武帝皱眉看着那名内侍。
内侍道:“禀皇上,掌印到了。”
“快宣。”元武帝一改不耐,连雾玥也被暂时抛到一边。
雾玥放松下凝紧的目光,小小吐出一口气?,才转头看向殿门口。
谢鹜行径直走到大殿中央,“臣见过皇上。”
元武帝直接免了他的礼,让人赐座,“谢卿怎么这时才来。”
雾玥注意到皇帝那双浑沉的眼睛亮起?,似乎一直再等他。
谢鹜行却把手一拱,请罪,“皇上恕罪,臣虽然?寻到了玄清道人师兄的踪迹,但等赶到,他人已经去云游,未能将其带回。”
元武帝眼里的喜悦登时变为不悦。
谢鹜行不急不徐道:“臣已经加派人去找,不过新?的至阴女子已经带回宫中,都送去了玉泽殿。”
大殿中的官员好些都变了脸色,赵京玉几?人最为明显,却都敢怒不敢言。
元武帝手撑着龙椅扶手,像是急不可耐的要起?来,碍于太后的面子才又坐了一会儿。
却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匆匆离去,太后更是气?得当场也离开。
楚贵妃好不容易在皇上那讨了风头,却被一个?阉人轻易毁了,一时气?愤,冷哼着讥讽说,“看来还是掌印的礼物最得皇上欢心?。”
“娘娘谬赞了。”谢鹜行气?定神闲的端着酒盏浅饮,抬眼笑?看向楚贵妃。
楚贵妃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慌,转开视线不再说话。
贺兰婠眼睛恨不得给谢鹜行瞪出几?个?窟窿来,凑在雾玥耳边说:“你看看那死太监都坏成什么样了,还好你看清的早。”
雾玥略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贺兰婠觉得和那人待在一处都晦气?,拉着雾玥就要走,“我们也走,离他远一些,省得沾晦气?。”
雾玥乖乖跟着站起?,眼里则满是心?虚,要是表姐知道都是演戏,怕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谢鹜行余光始终注意着雾玥,见她?起?身离开,才轻动了动眼尾。
……
子时一到,满皇城的烟火都绽上了天,谢鹜行沿着汉白玉石阶望下走。
“掌印留步。”进安避着人走到谢鹜行身侧,“殿下要见掌印。”
谢鹜行脚步不停,轻搭着眼帘淡淡道:“咱家多饮了两杯酒,今儿就不见了。”
进安面色沉凝难看,还想再说话,谢鹜行已经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谢鹜行不紧不慢的往宣铭阁去。
守在中庭的内侍看到谢鹜行回来,快步走上前?道:“掌印,三殿下在里头。”
谢鹜行抬起?眼,内侍告罪道:“奴才拦不住。”
谢鹜行摆手,“退下罢。”
谢鹜行看了眼亮着烛火的书房,推门走进去,萧沛坐在他的桌案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如今我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殿下说笑?了。”谢鹜行自?顾走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咱家是怕在这宫中碰面对殿下不利,若是殿下不介意,咱家自?然?也无妨。”
萧沛唇边笑?意如常,眼底却一寸寸的在变冷,谢鹜行当真?是觉得自?己权力大到,可以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萧沛按了按怒火,从容笑?道:“如今父皇迟迟没?有立储,又对楚贵妃宠爱有加,假以时日她?羽翼丰满,你与楚贵妃的积怨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应该清楚只?有我才能让你永远荣华富贵,只?要我登基了,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鹜行不置可否,“殿下要咱家弑君,一旦稍有不慎,殿下那些承诺,可就都成了泡影。”
萧沛凝聚下眼眸,只?要谢鹜行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日这把刀他一旦不想要了,直接废了就可以。
谢鹜行开出条件,“咱家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但是赵京玉那帮老狗咬得太紧。”
谢鹜行笑?看着萧沛,隐隐的要挟,“若殿下帮咱家除了后顾之忧,咱家自?然?能顺利成事?。”
……
离开宣铭阁,进安紧跟在脸色铁青的萧沛身后,“殿下,要不要除了他。”
“除?”萧沛冷笑?,“养虎成患,现在想除谢鹜行岂是容易的事?。”
进安也不再开口,他心?里清楚要动谢鹜行难如登天。
萧沛停下步子,虽然?愤怒但也不至于乱了章法,他冷静分析,“现在谢鹜行是以为自?己重?拳在握,所以胃口越来越大,但他一个?宦官,没?了皇权依附,什么都不是,他要除赵京玉,也是想为然?后铺路。”
“现在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萧沛眯起?眼,慢慢碾磨着指腹,“那个?玄清子的师兄不是还没?找到,务必在谢鹜行之前?把人请回来。”
萧沛眼里闪过精光,“他以为得到父皇宠信就能平步青云了?我也可以让这宠信收回,不过是点蛊惑人的伎俩。”
*
早前?因为行宫一事?闹了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连带着那年的秋狩也被搁置,出了正?月,才又将这事?提起?,最后改秋狩为春狩,定在廿月初三,初四,初五,这三日。
而雾玥意识到不对,是谢鹜行要她?借口身体抱恙,不去春狩。
“为什么?”雾玥在他怀里坐正?身体,小脸严肃。
谢鹜行笑?了笑?,低头去碰她?的脸颊,“如今山里天寒地冻,公主即骑不了马,也射不来箭,去冻骨头去?”
虽然?是这么个?理,雾玥还是忍不住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谢鹜行不放心?的叹了声:“山里人多眼杂,难免横生事?端,公主还是在宫里更安全。”
雾玥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还想再问?,谢鹜行已经把头埋在她?颈边,喷出的热气?扫得她?不禁起?痒,思绪也有些不能集中,缩着脖子要躲。
谢鹜行原本只?是在尝她?稀微露在襟边的香嫩,推搡间?,牙齿竟然?直接扯开了一侧寝衣的领襟,两人似乎都愣住了。
谢鹜行缓缓抬眸,行宫那次事?情后,他担心?会激起?小公主的不安,一直都克制。
他看着乍露在眼前?的大片雪肤,雪地里一点樱色的红梅夺目潋滟,被烛火印照的那双眸子,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雾玥扇眨着眼帘,红意以极快的速度爬上脸颊,哪还顾得上要问?什么,忙不迭地颤着指拉拢衣衫。
谢鹜行出手如电,不费吹灰之力就钳住了她?两条细腕,反剪缚到背后,略微一压,雾玥就顶着腰把自?己送了出去。
谢鹜行头垂得很低,喷出的温热鼻息犹如破冬的柔风,将红梅催生的越发娇艳。
雾玥细弱的腰枝绷成弯弓,一低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变化,轰然?的羞意让她?禁不住要将人往外赶,“你快走,回头让人发现。”
谢鹜行仔细究看过她?的神色,才不紧不慢的问?,“公主不是还有问?题没?问?完?”
谢鹜行唇离得很近,一开一合仿佛下一瞬就要擦碰到。
雾玥试图躬起?腰往后躲,奈何谢鹜行的手顶在后头让她?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问?呐。”谢鹜行眯着眼催促,似乎是等的不耐烦,直接探舌卷了樱梅在口中。
看似粗鲁,实则在碰到那刻就变得尤其温柔,含在口里都像是怕化了。
“唔。”颤碎的轻吟从雾玥喉中溢出,相对于身子里流窜激荡的麻意,她?眼睛看到的画面才是真?的羞耻难当。
他怎么吐进吐出,雾玥紧闭上洇红的眼,羽睫一个?劲儿的颤,麻意直爬到喉咙口,呼吸随着纷乱成一团。
谢鹜行抬眼注视着她?,纤弱的脖颈向后仰出极漂亮的弧度,被扯咬在贝齿间?的红唇又娇又纯。
“公主不问?可就亏了。”谢鹜行因为口中吞含着,声音显的尤其沙哑。
雾玥刚松开紧咬得齿,百转千回的碎调儿就溜出喉咙,漫进了耳朵,雾玥赶忙又闭紧。
偏偏谢鹜行就爱听,诱着她?开口,“现在不问?,之后我就不说了。”
雾玥拼命让自?己恢复镇静,吞着干涩的嗓子说,“春狩,是不是有危险。”
“这个?么。”谢鹜行答得很慢,似乎只?顾着吃,“倒不是不能答,但公主答应了,什么都不管的。”
雾玥睁大满是泪雾的眼睛,知道自?己被骗了,羞愤之下缩着身子就要躲,谢鹜行却不客气?的用齿尖衔住,眼里的温柔早就被嗜欲恶劣取代。
雾玥立时不敢再动。
“顶出来。”谢鹜行用牙齿细细磨着,似乎又觉得过分了点,轻轻舔了一下,“乖。”
*
翌日清早,雾玥就让心?檀去向楚贵妃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伴驾去春狩。
本来只?是借口,现在是真?的不适,雾玥委屈着脸,小心?翼翼的用手捧护住自?己的一侧柔软,早晨她?看都像还肿着。
雾玥羞恼咬着唇,将人骂了千百遍,又转头去看天色,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动身去西山围场了。
心?里的气?骂变成浓烈的担忧。
昨夜他不回答,其实就等于了回答。
*
虽然?秋狩改成了春狩,但流程规矩就是照搬过来的,白天比试,到了夜里就是庆功的篝火晚宴。
傍晚十分,众人都在各自?的营帐里休息,等天黑开宴。
“殿下。”
萧沛靠坐在圈椅中,手里拿了本书在翻,听见进安的声音,淡淡道:“进。”
帘帐被挑开,进安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穿道袍,面流白须,道骨仙风的老者。
萧沛抬了抬眼梢,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这位一定就是羽阳道人。”
羽阳道人一甩手中拂尘,“三殿下。”
进安附到萧沛耳边说:“暗卫在接羽阳道人来的路上,被人伏击,猜测是谢鹜行的人。”
“他是狗急跳墙了。”萧沛不甚在意的笑?笑?,“稍后我就将羽阳道人引见给父皇。”
羽阳道人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足巴掌大锦盒,“这是皇上所求的丹药,贫道仅此两枚,已经都带来,但还请三皇子恕贫道心?在山野,放贫道离开。”
萧沛走上前?接过锦盒,宽慰道:“羽阳道人所愿我自?然?要遵从,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他看了眼进安,示意他把人带下去。
待人离开,萧沛坐回到椅子上,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两粒丹药。
“来人。”他忽然?开口。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萧沛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两粒丹药就打?乱了顺序,他拈起?一粒,递给侍卫,“吃了它。”
……
暮色渐暗,山里一片漆黑,只?有摆宴烧起?了熊熊篝火,人影攒动喧闹亮腾,远远看着,火舌仿佛要将天都照亮吞没?。
宴上热闹非常,比试舞剑之人比比皆是,元武帝坐在上座,身旁是楚贵妃,正?连接往皇上酒杯中斟酒。
元武帝也心?情大好,朗笑?着一杯接一杯引酒,跳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斑驳扭曲。
萧沛带着羽阳道人前?来面圣,远远看到谢鹜行望着他这里,神色显然?不大好。
萧沛微微勾唇,他只?是给他个?教训,只?要他就此收敛,也可以多留他一些时日,毕竟这把刀还是好用的。
“父皇。”萧沛走到元武帝面前?行礼。
元武帝眯起?略微熏然?的眼。
萧沛抬手虚指向身旁的羽阳道人,“这位就是玄清子的师兄羽阳道人,儿臣特意带他来见父皇。”
“贫道见过皇上。”羽阳道人道。
“快免礼。”元武帝立刻变得聚精会神,映照在眼里的火光激亢的有些狰狞。
萧沛又从袖中拿出之前?那个?锦盒,“这是羽阳道人耗精费神为父皇炼制的丹药。”
“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元武帝看向高全照,“还不给朕拿来。”
“欸。”高全照上前?取了锦盒递给元武帝。
元武帝拿起?丹药就要往口中放,却被楚贵妃拦住。
“皇上且慢。”楚贵妃端起?酒,万分体贴道:“皇上先润润喉。”
“好。”元武帝拿起?酒含着丹药一同服下,刚咽下他就仿佛神情舒爽,人也精神百倍。
对着萧沛和羽阳道人两人夸赞道:“不亏羽阳道人,练的丹药也比你师弟。”
元武帝说着却一把扼住喉咙,嗓音里出来的声音像是用粗石割开布料,咯咯的卡顿。
不过顷刻的时间?,元武帝整张脸免得紫青冲血,眼睛充血暴起?,变得恐怖骇人。
“皇上!”楚贵妃第一个?尖叫出声,惊恐万分的看向萧沛,“是你,是你给皇上下毒!你要谋朝篡位!”
“你胡说什么!”萧沛怒喝,他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变故,他怎么可能蠢到这时候谋害皇上。
元武帝浑身痉挛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手指着萧沛目眦欲裂,如同要冲过去撕他的血肉。
萧沛已经彻底慌了神,“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元武帝却当着他的面直挺挺倒在桌上,七窍淌出黑血。
“皇上都说是你!”楚贵妃尖叫下令,“禁军呢,还不快将人拿下。”
“皇上死了,皇上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宴上顿时乱作一团,大批禁军拿着兵器涌了上来。
进安持剑跃到萧沛面前?,冷喝道:“谁敢动手!”
禁军围在四周,一时间?似乎真?的不敢上来,萧沛盯着元武帝的尸体,丹药他找人试过,怎么可能有毒!
他倏忽猛地抬眼凶狠盯着楚贵妃,“恐怕是楚贵妃的酒有毒!”
“还不快将这毒妇拿下。”萧沛厉喝。
禁军谁都没?有动,萧沛凌厉望向谢鹜行,“谢鹜行,愣着干什么!”
谢鹜行平静的好似冷眼旁观,踱步走上前?,淡看着惊慌失措的萧沛道:“殿下来前?,皇上一直在饮那酒,若是有毒,等不到殿下来。”
萧沛瞳孔凝聚,“你什么意思?我出事?,你能好到哪里去。”
看着谢鹜行反身走到楚贵妃身旁,萧沛浑身血液变凉,他和楚贵妃早已勾结在一起?!
所有争锋相对,都是做戏给他看,而现在所有的官员都被挡在了禁军之外,或者说是被控制了。
谢鹜行对上萧沛惊惧的双眼,弯了弯唇,启着凉薄的唇吩咐,“拿下!”
所有禁军顿时挥剑一拥而上,混乱间?萧沛身旁的羽阳道人被一剑毙命。
看着倒地的羽阳道人,萧沛知道自?己中计了,甚至从回京就已经中计,现在羽阳道人死了,他百口莫辩。
进安挥剑斩杀着逼近的禁军,不过多时,身上就已经中了数剑,他杀红了眼,护着萧沛往外退,“殿下快走!走!”
萧沛死死睁大着眼睛,喉间?粗重?喘气?,猛得抽出羽阳道人身上的剑,嘶吼着返身杀出去。
谢鹜行连神色都没?有动一下,负手看着逃窜进黑暗中的萧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075章
三月, 乍暖还寒。
赵婧凝与母亲楚氏并走在宫道上,萧索的风灌入高耸宫墙间的窄长甬道,直吹的耳朵都鼓鼓做响。
领路在前?的内侍半躬着腰回头对两人道:“赵夫人, 赵姑娘您二位受冻了,如今大?行皇帝丧期未过, 宫中不能摆轿,马上就能到太后宫中了。”
被?称作赵夫人的楚氏乃是楚太后嫡亲的姊妹, 她微笑道:“不妨事。”
“欸。”内侍应着声, 回过身?继续带路。
赵婧凝被?冷风吹得头疼, 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偏头躲风, 却看到几个人宫人抬着一顶软轿, 停在了一道宫门前?。
“那那人怎么能坐轿?”赵婧凝不解地问。
内侍顺着看去,先望了眼轿子,又抬眼看向宫门上“照月楼”三字, 压着声对赵婧凝道:“赵姑娘有所不知, 那里头坐得可?是内相。”
元武十?八年廿月初三, 天子于西山春狩遭毒害驾崩, 三皇子萧沛嫌疑重大?,应交由三司彻查, 然,其?拘捕逃窜,弑君杀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故, 废其?皇子身?份,举全?城兵力缉拿。
天子崩去,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幼子萧昱顺应继位,一承大?统。
新帝年幼,楚太后惧内阁孤臣,敕掌印谢鹜行当朝辅政,百官皆尊其?为“内相”。
赵婧凝不明白姨母为何让此人辅政,但当初同样?质疑反对的朝臣皆被?其?用雷霆手段处置,如今朝中大?权皆掌握在此人手中,新帝与太后显得如同傀儡。
赵婧凝诧异过后,眼里的疑惑当即就变成了惶恐。
她跟着内侍离开,走了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恰好轿帘被?挑开,有人微低着腰从轿中出来。
赵婧凝一直以为,人人口中奸诈阴戾的内相必然是一个样?貌狰狞丑陋之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素简的青衫,迎风而立的身?姿秀挺颀长,手臂上趴着只慵懒的白猫,往上郁秀的容貌竟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出挑。
这人,竟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内相?
赵婧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怔愣间,她又看见一名同样?艳绝殊色的少女自宫门内快步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裙摆沾到了脏物,万人之上的内相竟屈身?替她掸拂裙摆。
“赵姑娘。”内侍回头叫了她一声。
赵婧凝连忙收回目光,提步跟上去。
雾玥站立着,待谢鹜行直起身?才软哝哝的开口说:“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谢鹜行品读着她眉眼间的纠结,口吻轻幽,“公主嫌我?来了。”
从西山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新帝登基,皇权更迭,清扫异己,他分身?乏术,两人也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得空过来,以为小公主该与他一样?被?相思折磨,怎么瞧着倒像是要赶他。
雾玥摇头,“当然不是。”
她为难道:“只是我?得先去趟宜宁宫,方才陈泠情急来找我?,我?才知道皇嫂已经多时没?有让他诊脉,他担心皇嫂身?体想?让我?帮忙劝劝。”
顾意菀?谢鹜行轻含下颌,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只是并不打?算放人。
雾玥回想?最近几次见皇嫂,她神色确实不对,心里也越发着急,轻攥了攥谢鹜行的衣袖,又很快放下,“我?晚些再找你好不好。”
谢鹜行一向抵不过她央央的软语,又见她神色焦急,才算是肯点头,“坐软轿去。”
雾玥犹豫了一下,“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如今大?行皇帝丧期未过。
“嗯。”谢鹜行云淡风轻的应着,抬起手臂,让小公主把手搭上来,带着她往轿中去,“那便不合了吧。”
雾玥侧目看着谢鹜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那么狂妄。
雾玥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又对他这遭人忌恨的奸臣做派颇感忧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是被?胁迫无奈一般。
“你要干什么?”陆步俨一同走在宫道上的同僚,握住他的手,眼里尽是不赞同。
陆步俨拂开同僚的手,“我?不做什么,你先去见赵大?人罢,别让他等久了。”
同僚迟疑着迈步,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你管不了,切记。”
陆步俨将唇压的极紧,谢鹜行狼子野心,西山一事疑点重重,若萧沛是被?设计,那这就是一出借刀杀人,谢鹜行弑君嫁祸皇子还不够,现?在又想?对公主做什么。
雾玥被?谢鹜行扶着坐进轿子,正要开口跟他道别,后颈措不及防的被?他探来的大?掌按住,整个人就被?按着向前?倾去,唇瓣被?迅急堵上。
只是雾玥还来不及反应,谢鹜行就已经放开了她,按在她后脑手游弋到脸畔,用指腹轻揉着,涂抹开她唇上的湿意,确保每一寸都沾上。
谢鹜行满意看着小公主微泛着水泽,潋滟红润的双唇,一时忘了最初的目的,乐此不疲的重复着动?作,深幽的黑眸里升起意犹未尽的贪馋。
极进的距离使得彼此的呼吸都搅在了一起,雾玥唇瓣被?揉的发麻,呼吸也微微乱着,那浅浅的一触,就仿佛带尖儿?的钩子,在她心尖勾了一下,刺刺痒痒。
雾玥抬起微涣的眼眸望向谢鹜行,轿帘半搭在他背上,遗漏的光自他身?后洒落。
目光定住,雾玥已经有些飘渺的思绪迅速回笼,这可?是在轿子里,外头还立了一圈宫人!
她心口慌跳了一下,什么迷思情绻都散了,一把拍开他的手,屈指掩着嘴用力瞪他。
这人怎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见谢鹜行还在笑,雾玥又不敢出声,恼得抬脚去踢他的小腿。
谢鹜行由着她踢,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半卷着帘的轿窗,才直起身?退出轿子。
“走罢。”出声吩咐的同时,他转过视线,看向前?方的宫道。
四?目相对,陆步俨僵立着,双手紧握成拳,眼里全?是愤怒,他一个阉人怎么敢玷污公主!
谢鹜行眼里噙着淡淡的讥嘲,早在陆步俨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
不是爱看么,那就好好看看,省得不自量力,成日觊觎不该觊觎的。
良久,陆步俨才咽下烧到喉间的怒火,遥朝着谢鹜行拱手行礼。
谢鹜行浅淡的弯了一下唇,收回目光,迈步离开。
……
雾玥赶到宜宁宫时,顾意菀正坐在靠窗处的贵妃榻上浅眠,她走进两步,待看清顾意菀的模样?后,陡然停下。
这会儿?已经快傍晚,以往她都是早晨来,皇嫂大?多上着妆,精神虽然不佳,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糟糕。
削瘦的脸庞苍白憔悴,眼眶浮着淡淡轻灰,下颌尖细,羸弱的连呼吸的起伏都很细微。
雾玥忽然觉得这一幕尤其?眼熟,过去云娘娘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趟在那张老旧藤椅上。
不安涌上心,她疾步走上前?,快到顾意菀跟前?时又放轻步子,用轻小的声音唤她:“皇嫂。”
顾意菀似乎是惊颤了一下,猛然睁开空洞无光的眼睛,就这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望着雾玥微微一笑,“怎么这时候来了。”
“快坐。”她张罗着让雾玥落座。
“我?自己来。”雾玥搬了张凳坐到顾意菀身?边,担心不已的说:“皇嫂面色瞧着十?分不好。”
顾意菀眸光闪烁着,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庞,用并不巧妙的借口说:“近来不是倒春寒,老毛病又犯了而已。”
“那为什么皇嫂不让陈太医替你诊脉。”雾玥直截了当的问。
顾意菀噤声咬住唇,素来柔静的眼里涌上难以遏制的急怒,“他告诉你的?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管!”
雾玥被?吓了一跳。
“皇嫂,你别□□嫂。”雾玥见她大?口喘着气,神色激动?,连忙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顾意菀反复吸着气,许久才平静下来,她用力闭上眼,泪水却急淌了下来。
“皇嫂。”雾玥是真的怕了,皇嫂是个隐忍的人,有什么也都是自己默默承受,这是太子死后,她第?一次见她哭。
雾玥动?了动?唇,忽然不知该如何问,良久才把话说出口,“皇嫂是在为三皇子的事伤心。”
她起初也只是以为元武帝会死,之后萧沛即位,却怎么也没?想?到西山一行会是这么个结果。
弑父谋反,都是他们的罪孽,是报应是活该。
但是,她不知道皇嫂是否能承受的了。
顾意菀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她与萧沛纠缠了这么多年,对这么个结果她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悲,或许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在最初的震荡过后,她有一种终于解脱的痛快。
可?是,顾意菀深深吸气,抬手悄悄按上自己的小腹,前?所未有的绝望让她如坠冰窟,她信期一向准,但这次,迟迟未至。
她罪孽太多,连萧沛都要遭报应,她凭什么能脱逃。
顾意菀重重吞咽干苦涩痛的喉咙,睁开眼对着雾玥弯出一个安抚的笑,缓声道:“我?会慢慢想?开的。”
……
深夜,养心殿内。
谢鹜行坐在案后批阅着成沓的折子,仲九从外面进来,拱手道:“掌印,太后求见。”
谢鹜行目光不动?,“那还不请。”
“是。”仲九很快请了楚太后进来。
楚太后由内侍搀扶着走进殿中,一袭端庄的宫装,碧玉鎏金的头面彰显着分身?,唯独一张脸却还是年轻灼艳,她挥退旁人,悠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朝中政务繁忙,多亏了有内相扶政,哀家和新帝孤儿?寡母才不至于束手无策,被?人欺压。”
谢鹜行没?有与她拐弯抹角的兴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不知太后深夜前?来是为何事?”
楚太后嫣然一笑,旋即抬手捂着心口,满脸忧色,“萧沛始终没?有被?抓获,哀家实在是彻夜难眠。”
谢鹜行漫不经心地开口,“皇帝已经登基,太后还有何可?担心的。”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楚太后捏紧指尖,染得红艳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元武帝的死可?不仅仅是因为那颗丹药。
只有与她的酒水一同服下才会产生剧毒,虽然现?在证据已经被?毁,可?谁知道谢鹜行有没?有留一手,萧沛一日不死,她就悬心吊胆一日。
或许,是谢鹜行故意对外宣称萧沛没?有被?抓到,就是要以此长长久久的拿捏她。
“太后莫非是不放心咱家。”谢鹜行搁了笔,端起桌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抬眼睇向楚太后。
幽深难辨的一眼让楚太后心口渗寒,她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无非是要权势罢了,就是他再权势滔天,一个阉人也不可?能座上帝位,天下人都不会容许。
所以她与昱儿?一定是安全?的,是她太操之过急。
楚太后平了平心绪,挽笑道:“内相说笑了,哀家与新帝能有今日,全?得益于内相,又岂会不信内相。”
楚太后站起身?道:“那哀家就不打?扰了。”
谢鹜行不置可?否的笑笑,“太后慢走。”
走出养心殿,楚太后由内侍搀着往白玉石阶下走,虽说她暂时不用担心谢鹜行会做什么,但她现?在太被?动?,想?在谢鹜行身?边插人都插不进。
楚太后蹙紧着眉,心烦意乱,忽然想?起自己那个侄女。
……
楚太后走后,仲九被?谢鹜行传进殿。
“搜查的如何了?”谢骛行问。
仲九道:“回掌印,城门守卫日日排查,可?以确认萧沛没?有出京。”
谢鹜行低眸,楚太后以为他藏下了萧沛,但人确实就凭空消失了。
见谢鹜行沉默不语,仲九道:“奴才再加派人手搜查,势必将萧沛找到。”
谢鹜行缓缓摇头,“他是被?人藏下了,围场重重把守,想?逃脱难如登天,即便他真有本事出来,禁军已经将皇城翻了个遍,还找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藏下了。”
“何人如此大?胆。”仲九紧皱起眉,“现?在萧沛谋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包藏他,是怕自己不被?拖下水么?”
“赵京玉,乔连司,徐崶……”谢鹜行启唇逐一吐着那些人的名字,言语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那些自诩高洁清正的圣人。”
“若是前?朝也有这样?忠肝义胆,铁骨铮铮的忠臣,兴许,未必就一定会落得个王朝覆灭。”谢鹜行若有所思的垂眸。
片刻,他又缓缓勾唇,管他呢,总之一报还一报,下场得是一样?的。
谢鹜行眼里的平静反而让仲九忐忑,他一直认为掌印是为了权势,可?现?在他竟生出一种,掌印实则是想?要祸乱了这天下的惊骇念头。
“对了,奴才还有一事要禀。”仲九想?起什么。
谢鹜行抬了抬下颌,示意他说。
仲九蹙起眉道:“兰嬷嬷早前?去了内官监,借口说是要寻自己入宫时的记册,太监便让她去找了。”
这事无甚可?报,仲九不会说无意义的事。
谢鹜行抬眸看向他,果真又听他接着说:“但是后边太监注意到,兰嬷嬷翻看的,是掌印你入宫时所记录的籍贯诸事。”
第076章
几场春雨之后, 天才终于?是暖和了,兰嬷嬷去尚衣监取新制的宫装,接引的太?监一脸笑容道:“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 回头差人给您送去便?是。”
“不妨事,都是一样的。”兰嬷嬷与对方客气了几句, 取了衣裳离开。
走?过太?和殿外的宫道,只见一行禁军押着一个浑身颓软垂低着头的官员往外走?, 头上的官帽已经不翼而飞, 官服更是皱乱的失了仪态。
哪还有什么仪态, 兰嬷嬷蹙眉抿紧着唇,就这么从太和殿被压着出来?, 只怕都未必能有命。
待人散去, 她才去向?一个?在太?和殿外值守的太?监打听,“方才被押走?的是哪位大人。”
太?监当是哪儿的宫女,还想斥责多问, 扭头见是兰嬷嬷连忙福了福腰道:“那是李则泉李大人, 不过这会已经被内相下令革职, 要?押到刑部去。”
“李则泉……”兰嬷嬷喃喃念着名, 又问太?监,“他犯得何罪?”
太?监不过在殿外听得几嘴, 也不敢胡乱说,“这个?就不知道了,还得等刑部出示。”
兰嬷嬷笑着点?点?头,“就不打搅公公当差了。”
转过身,兰嬷嬷脸上的笑却慢慢消失, 之前?是都转运使王进被抄家流放,再?是工部侍郎陆德帷贪墨被斩, 现在是李则泉。
这三人,都是当初串谋陷害谢家的主导者。
到底是巧合是她多心,还是那个?她不敢想的原因,兰嬷嬷拿着衣服的双手?紧紧握起,目光复杂至极,盼着是,又盼着不是。
“兰嬷嬷。”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将兰嬷嬷的思绪牵回。
她回过头,见是仲九。
仲九笑了笑,“嬷嬷怎么在此?”
兰嬷嬷目光闪了闪,笑着解释,“哦,我从尚衣监取衣裳回来?。”
“原是这样。”仲九瞧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点?点?头,“掌印还当嬷嬷有事相寻,故让奴才来?问问。”
兰嬷嬷笑着遮掩,“能有什么事。”
她准备告辞,忽然又脱口?,“你跟在掌印身边伺候多时,可知道他。”
仲九认真?听着,“嬷嬷想问掌印什么?”
兰嬷嬷反复挣扎着,掌印二字让她懊悔到宁愿自己的猜测是假,快要?问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没什么,公主还等着我回去呢。”
仲九还想说什么,兰嬷嬷已经转身离开。
“兰嬷嬷说什么了?”谢鹜行不知何时已经从大殿走?出,睇着兰嬷嬷走?远的背影问。
仲九回道:“倒是也没说什么,但奴才总觉得她有话想问。”
谢鹜行负着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手?背之上,回想起早前?兰嬷嬷就问过自己关于?母亲家人的事,却在听过他的解释后又去翻了内官监的记册,若不是小公主没藏住露了馅,那就是兰嬷嬷对?他的身份有疑虑。
他并没有弃了谢姓,所以兰嬷嬷是联想到什么了?
“见过内相。”
思绪被打断,谢鹜行侧过眸,是楚太?后宫里内侍。
“何事?”谢鹜行问。
内侍恭敬答道:“太?后有事与内相商议,烦劳内相移步。”
……
夜风悠悠,月朗星稀。
心檀正伺候雾玥沐浴,兰嬷嬷推门进来?,温声道:“我来?伺候吧。”
“是。”心檀拿帕子擦干手?,欠身退下。
雾玥闻声手?扶着浴桶边沿,转身望向?玉屏那边,一张白皙的脸被水汽熏染的漫着可人的薄红。
她眨眼望着兰嬷嬷困惑问:“嬷嬷怎么过来?了?”
兰嬷嬷笑着走?到浴桶边,拿起水瓢舀了水从雾玥肩头淋下,“嬷嬷都好久没亲自伺候照顾公主了。”
自从心檀心莲来?了之后,贴身伺候的事就都交由他们来?。
雾玥看着兰嬷嬷眉眼的感叹,以为嬷嬷是觉得自己与她不亲近了,连忙说:“我是怕嬷嬷操劳,嬷嬷只要?享福就够了。”
兰嬷嬷心下熨帖,抬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好,就操劳这一回。”
雾玥皱了皱俏挺的鼻尖,又乖顺的将手?臂横在浴桶边沿,把脸枕颊枕上去,像过一样一边沐浴,一边与兰嬷嬷说着体己话。
等洗好,兰嬷嬷取来?帕子为雾玥擦身,一手?拢起她的乌发,擦拭她后背的水滴,目光触及雾玥腰窝处的嫣色印记。
兰嬷嬷心头顿时涌上万千思绪,微微抖着手?碰了一下那枚印记,哑声道:“都快十八年了。”
雾玥听出兰嬷嬷情绪不对?,又感觉到她在摸自己身上的胎记,回过头轻声道:“嬷嬷,你怎么了?”
兰嬷嬷收拾起心绪,故作轻松的笑道:“嬷嬷是感叹,当年那么一丁点?的奶娃娃,都出落得那么大了,回头嫁了人,嬷嬷可要?不舍得。”
“就是嫁人嬷嬷我也与嬷嬷在一起。”雾玥转过身紧抓着兰嬷嬷的手?。
兰嬷嬷笑着说“好”,拿来?衣裳给她披上,又抬眼打趣,“公主也是时候该择夫婿了,也不知将来?便?宜哪家公子。”
雾玥忽然有冲动想跟嬷嬷说谢鹜行的事。
转念又想起,也不知道他服了那么久的复阳药,也不知生出来?了没有。
不过她似乎也不在意了,这么久,她都没有想起要?问,即便?生不出来?,她应当也还是喜欢他的。
就是嬷嬷……雾玥犯难地?轻咬住唇,忽然想起早前?,表姐曾对?她说要?带去宫外的灵鸣寺散散晦气,求个?好姻缘的事。
她心里一时有了主意,回头就假装去求姻缘,再?告诉嬷嬷,是菩萨的指示,这样一来?,嬷嬷应该也好接受一些。
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怎么也得等三个?月的服丧期过了才行,雾玥兀自盘算着,待兰嬷嬷离开后,把自己裹进被子,渐渐睡去。
深夜里,她却被心檀急急叫醒,“公主,公主快醒醒。”
雾玥迷笼睁开眼睛,见心檀一脸焦急,心里顿升起不好的预感,坐起身问:“怎么了?”
心檀道:“太?子妃宫里的瑶云急着见公主,说是有大事,奴婢看她那样子不对?劲。”
雾玥一听是皇嫂宫里的人,还是深夜寻来?,一定是天大的事。
她趿上鞋,披了外衫,边往外走?,边系衣带。
瑶云焦灼等在照月楼外,见雾玥出来?,直接扑通跪倒,边哭边说:“求公主救救太?子妃。”
雾玥心直直往下落,连忙扶起她,望了眼沉黑的天,“边走?边说。”
整座宜宁宫漆黑沉寂,仅顾意菀的寝殿里亮了烛火,极微弱的光忙,闪跳晃动着仿佛随时要?熄灭。
雾玥提着裙摆跑上石阶,步子一停一绊险些跌倒,她故不得停,一把推开殿门,喘着气望向?里间。
最先看到的是垂头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的陈泠,她官服上染着点?点?血迹,清瘦的背脊此刻不堪重负的折弯着,整个?人颓败的形如枯木死灰。
雾玥垂在身侧指尖发颤,一点?点?将目光移到床上,顾意菀无声无息的躺着,身下的被褥满是血迹,搭垂着的手?腕上也用白布裹着,只是已经被血迹印透。
“皇嫂……”雾玥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几乎是挪步在往前?走?。
来?的路上瑶云一边哭着一边和她说,皇嫂自尽了,因为有了身孕。
她知道皇嫂一直郁郁寡欢,她以为是因为萧沛出事,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嫂竟然有了身孕,她是何如绝望才会选择自尽。
她应该早些发觉的。
陈泠听到雾玥的声音,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忽然跪起身,朝她重重叩首,“微臣求公主救救意菀。”
如果是不瑶云发现不对?劲,来?找到他,意菀已经死了。
陈泠将手?指扣紧在地?面?上,指腹磨出血迹,悔恨让他喘不过气,早知如此,纵然意菀不肯,他也该想法设法将人带离这座皇宫。
雾玥看着跪倒在地?的陈泠又看向?不省人事的顾意菀,她也想救,可是她全然乱了章法,根本不到该怎么办。
陈泠抬起头,冷不妨看见从雾玥身后走?来?的人,目光一紧,凝声道:“见过内相。”
雾玥仓皇回过头,竟不知谢鹜行何时来?的,不过看到他,她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快走?过去,“谢鹜行,你救救皇嫂,你帮帮她。”
雾玥哑着嗓子,连话都说不完整,谢鹜行蹙眉抬手?在她背后轻拍,“公主别急。”
雾玥紧紧望着他点?头,哽咽道:“你要?救她。”
谢鹜行示意心檀将人扶到一边,自己往床榻边走?去。
陈泠并不信任谢鹜行,仓皇想要?用被子盖住顾意菀身上的狼藉,就听他淡声问:“太?子妃怀了谁的孩子。”
此言一出,瑶云和陈泠皆变了脸色,太?子离世已经两年,太?子妃谁的孩子都不能怀,更别提是三皇子的孩子,那就是乱臣贼子。
陈泠死死咬着牙,望了雾玥一眼,再?次叩头道:“臣罪该万死,太?子妃所怀乃是臣的骨肉。”
谢鹜行难得多看了他一眼,“不怕死?”
雾玥也惊住了。
陈泠砰砰磕着头,“臣罪该万死,太?子妃是无辜的,求内相放过太?子妃。”
雾玥见陈泠额头上已经破皮有了血,挣脱开心檀走?上前?抓住谢鹜行的衣袖,焦急唤他,“谢鹜行。”
谢鹜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启唇唤来?仲九。
仲九很快从殿外进来?,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递给谢鹜行,谢鹜行打开盒子,拈起里头的药,走?到顾意菀跟前?,掐开她的下颌,把药塞了进去。
动作太?快,以至于?陈泠来?不及反应,见顾意菀已经吞下药,连忙扑过去,抓起她的腕子把脉,“你给她吃了什么?”
谢鹜行没有理会,只低声对?仲九吩咐。
陈泠探到顾意菀的脉搏越来?越微弱,手?足无措的去捧顾意菀的脸,声音里弥满了仓皇,“醒醒,醒醒意菀。”
始终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死死盯着谢鹜行,拔高声音喝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谢鹜行皱起眉。
雾玥被这情况吓了一跳,也急扑过去把手?放到顾意菀鼻前?,没有呼吸,她急缩回手?,没有呼吸了……
皇嫂吃了谢鹜行的药,可怎么可能吃了他的药救就没有呼吸了。
雾玥慌张望向?谢鹜行。
谢鹜行这才压着唇角,对?陈泠开口?,“你再?仔细把把脉。”
陈泠闻言颤抖着扶上顾意菀的脉搏,良久,才用颤抖的声音不确定的问:“是息宁丹?”
雾玥急问:“什么是息宁丹。”
“服下之后经脉俱息,如同陷入假死,三日后才能醒来?。”陈泠干涩回答着,充血的双眸一直盯着谢鹜行。
谢鹜行接着他的话道:“如今大行皇帝丧期未过,太?子妃又是自裁,冲撞冒犯,尸首不可留在宫中?,明日起灵送往通州顾家。”
谢鹜行看向?仲九,“将太?子妃殁了的消息传达到内官监,差人来?处理后事。”
“是。”仲九行事利落,很快退出去。
谢鹜行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陈泠道:“你连死都不怕,应当不会舍不得这太?医一职罢。”
陈泠震惊于?谢鹜行雷厉风行的手?段排布,半晌才又一次叩首:“内相大恩,没齿难忘。”
“不必谢咱家,只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谢鹜行语调淡淡,而且萧沛如果知道顾意菀的棺木出京,兴许还会自投罗网。
当然,他也有可能乘乱逃走?。
陈泠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肩头底伏着,对?着雾玥又是一叩首。
雾玥手?忙脚乱的扶起他,扭头看向?顾意菀,在这座皇宫里,皇嫂是活不下去了,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语无伦次道:“你,你一定要?让皇嫂重新振作起来?。”
……
太?子妃亡故的消息立时在宫中?炸响。
雾玥一直跪守在顾意菀棺椁前?,不敢离开,更不敢掉以轻心,唯恐出什么意外。
贺兰婠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踉跄走?进大殿,看着置放在正中?央的棺椁,不住淌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的。”
“表姐。”雾玥轻声唤她。
贺兰婠用力擦了把泪,结果越流越多,“怎么好好的会这样。”
雾玥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如今她不敢告诉表姐真?相,只有等皇嫂和陈泠顺利离开京城,一切才算结束。
贵为太?子妃,却连丧仪都十分简陋,筹备好一切,就紧由一队扶棺的人马护送着从东华门出宫。
雾玥与贺兰婠得了谢鹜行同意,一同送棺椁到城门处。
已经回暖的天,天空却昏沉的仿佛怎么也推不开,就与雾玥此刻沉压的心情一样。
她站在城墙口?,看着扶棺的队伍越来?越远,手?心攥紧又松开,心中?是浓烈的不舍与萧寂。
陈泠已经扮作护卫一同离开,倒时会有另一队代替他们去顾家,从此山高水远。
可她都没有机会当面?跟皇嫂道别说一句珍重。
皇嫂你一定要?好好的,雾玥在心里默念。
*
三日后,夜。
仲九走?进养心殿,朝坐在案后批阅折子的谢骛行道:“掌印,萧沛没有出现。”
谢鹜行停了停笔,不太?意外的牵唇而笑,“要?不说萧家人都冷血呢。”
仲九道:“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在离京的陆路,水路都增派人手?,他想逃也不是容易的事。”
谢鹜行似乎在考量,半晌道:“若是发现踪迹,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盯着。”
夜已过半,雾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她立刻就坐了起来?。
“公主还没睡?”谢鹜行反手?将门合拢,迈步朝着床边走?去。
屋内没有点?灯,雾玥只能隐约瞧清他的身廓,小幅度摇头,嗓音里弥漫了落寞,“我睡不着。”
这三天雾玥几乎时数着时日过的,也不知道皇嫂他们怎么样了。
感觉到谢鹜行在身旁坐下,伸手?来?揽自己的腰,雾玥自然的抬臀坐到他膝上,将脸靠到他胸口?,又蹭了两下,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忐忑才淡去一些。
既而仰起头问他,“皇嫂他们会没事的吧。”
谢鹜行沿着她的软柔的呼吸,在她唇上轻轻啄吻,“赶往通州的那队扶棺队伍已经抵达,顾家已经在操办丧仪。”
雾玥眼睛一亮,欣喜道:“那就说明,皇嫂和陈泠已经顺利离开。”
谢鹜行颔首,这么多天,总算见小公主笑了一下。
忽然觉得丢了个?萧沛,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干脆就让这天下再?乱一些,将大胤王朝毁的一干二净。
早些毁了,他也可以早些带着他的公主离开。
原也不觉得有多着急,人人都以为他爱权,他只是爱看着这本不该存在王朝一步步腐朽毁灭,这让他觉得畅快无比。
可那日看着陈泠和顾意菀离开,他竟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烂地?方。
谢鹜行反复轻吻着雾玥问:“公主可也想与他们一样,离开。”
离开?雾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浸在黑暗中?的眸子透出迷茫,远离皇宫的生活,她没有经历过,外面?的天地?,她想去看一看,却又从来?不敢想。
“我不知道。”雾玥嗓音里透着对?未知的不安。
“没关系,不急。”谢鹜行抱着她躺下,“公主累了那么多日,睡吧,我抱着公主。”
雾玥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谢鹜行轻拍着她的背脊,哄着她入睡,听着小公主越来?越轻缓的呼吸,就在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轻哝的嗓音。
“若是离开,要?带着兰嬷嬷,云娘娘……”雾玥在半梦半醒间小声嗫嚅着,声音越来?越音,“还有,表姐,心檀,心莲……合意。”
听着她一个?个?数着名字,连合意都有,谢鹜行气堵在喉间,抵了抵齿根,小公主这是还拖家带口?上了。
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回应,雾玥又细声说:“谢鹜行。”
谢鹜行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就当自己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知道了,睡罢。”
……
待三个?月的服丧期过去,宫里沉压的气氛才又鲜活起来?,各部族使臣将要?来?京朝见新帝,宫里各处都忙活开来?。
养心殿外。
仲九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睫,手?里端着茶盏的赵婧凝,语气刻板道:“赵姑娘怎得来?了。”
赵婧凝温软的垂着眉眼,唇瓣抿笑道:“小女来?替太?后给内相传句话,顺道送茶过来?。”
姨母把她留在宫中?,明示暗示要?自己帮她笼络内相,赵婧凝起初无疑是抗拒的,可回想起那日在宫道上的一瞥,她又犹豫了。
出尘无二的容貌仿佛一眼就落在她心上,他低身给公主掸拂裙摆的那一幕,更是在她脑中?久久不能抹去。
若能让这样一个?滔天权势的人为自己低身,谁又在意他是不是阉人。
既然姨母开了口?,她又有私心,于?是便?应下。
仲九仍是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心里暗暗叹了声,说:“掌印人在刑部,赵姑娘不如去那儿。”
赵婧凝没有多想,真?就去了刑部,路上怕茶水凉了,又在马车上支了炉子,打算等快到时再?重新烹上一盏。
待去到刑部,出来?相迎的太?监直接将赵婧凝领到了地?牢口?,陡长?漆黑的石阶一直延伸往下,如同吞人的巨口?,赵婧凝心里漫起不安。
对?上赵婧凝微有迟疑的目光,太?监笑笑说:“内相审讯要?犯,抽不开身,不过他交代了,若是姑娘过来?,直接去寻他便?可。”
赵婧凝这才放下疑心,犹豫了一下迈步踩着斑驳的石阶往地?牢走?去。
越往下走?,四?周光线越是昏暗,照出石壁上斑斑驳驳的印记,好似什么东西干涸了一般,潮湿阴冷的气息铺面?,夹着浓浓的血腥味,让赵婧凝直感到窒息。
“啊——啊——!”
陡然响起的痛苦嘶喊让赵婧凝吓得端茶的手?直接一抖,发出咣当的声音。
“谁?”就听一道清润的仿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
赵婧凝听出示谢鹜行的声音,勉强定了定心几步走?下石阶,福身道:“见过内相。”
她轻抬起眼帘,冲入视线的画面?让她眼里的娇柔瞬间化成惊恐,瞳孔紧缩起。
审讯室的人架上赫然架着一个?浑身是血,找不出一块好肉,已经昏死的囚犯,刚才那声嘶喊,就是他发出的。
谢鹜行侧对?着她站在囚犯面?前?,听到她的声音才转过头,“是赵姑娘啊。”
他身体半浸在黑暗中?,唇角勾着无害的笑,清雅的仿佛与这瘆人可怖的地?牢格格不入,可赵婧凝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裹满了粘腻刺目的鲜血。
而那已经昏死过去的囚犯肩头有一个?森森的血洞!
她一下联想到了谢鹜行手?上的血,恐惧从四?肢窜起,赵婧凝只觉得头皮发炸。
“还没问赵姑娘来?找咱家是有何事?”谢鹜行仍是笑着问。
对?上他极为和煦的眉眼,赵婧凝慢慢缓和下惊跳的心,吞咽着安慰自己,只是恰好碰见他审讯的画面?而已。
如此反复在心里说了几遍,她才又挽起笑容:“小女奉姨母的令,来?托内相得空为新帝寻一位开蒙的帝师。”
看到自己端着的茶,赵婧凝连忙递上,“这是小女特意为内相煮的茶,温度应当正好。”
看到满是鲜血的手?伸至眼前?,赵婧凝眼眸惊颤,而谢鹜行就这么直接用沾血的手?端起了茶盏,他拈起茶盖,用盖沿轻刮着水面?的浮叶,沿着指骨下淌的血滴就这么顺着盖子淌进了水里。
见他把茶水送往唇边,赵婧凝睛睁大着眼,被着骇人恐怖的一幕吓得呼吸都摒了紧,那茶里可有血啊!
下一刻,谢鹜行却将茶水递到了她面?前?,漫不经心的说:“赵姑娘一路过来?,怕是也渴了,这茶就赏你了。”
赵婧凝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茶盏,瓷白盏壁上一圈全是血迹,清澈的茶水也已经被染的浑浊。
到这一刻,她才彻底从那些幻想的画面?中?惊醒过来?,眼前?的人皮囊再?好看,可皮囊之下就是个?疯子。
“……内相。”她颤抖着哀求看向?谢鹜行。
“咱家让你喝。”如珠似玉的清润嗓音此刻在赵婧凝听来?只有诡异和恐怖。
她两手?发抖着接过茶盏,扑鼻的血腥味让她几乎吐出来?,躬着腰不停反呕,恐惧的泪噙在眼圈里。
谢鹜行睥着她滑稽狼狈的丑态,轻嗤了声,自顾从袖中?拿帕子,看着满手?的血又啧了一声,对?一旁的随从道:“帕子。”
*
翊霞宫里。
楚太?后看着面?前?被吓得哭哭啼啼的赵婧凝只觉心烦,本来?还以为她机灵点?,能有些用处。
“姨母,他就是个?疯子,求您别再?让婧凝去见他。”赵婧凝只要?回想起来?,就浑身哆嗦,而那股血腥味在她口?中?怎么都散不去。
“你就是被他吓住了,跟你娘一样没用。”楚太?后眉眼凌厉,“自己做个?姨娘,你也想一辈子当个?庶女。”
“哀家要?顾及祖宗礼法,不能亲自出面?为你娘撑腰,以免遭人诟病,可内相不一样,他有法子让你娘做嫡母,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不然,你是想将来?与你娘一样,给人做姨娘。”楚太?后话里话外透着威胁。
见赵婧凝白着脸,楚太?后才又放柔声音,软硬兼施,“内相今日此举就是考验你,他这样地?位的人,想得他另眼又怎么能软弱无用。”
赵婧凝双手?攥紧裙摆,姨母分明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第077章
“使臣进京朝贺新帝登基, 朝贺之礼却分两道,一道进得那阉人在宫外的府邸,这朝贺的哪里是新帝, 分明是那阉人。”怒喝声炸响在内堂,说话?的乃是东阁大学士乔连司。
“专权乱政, 残害忠良,大开与番邦的海商贸易, 盐政茶马商税, 哪里没有他二十四道宦官衙门?插足的地方?。”乔连司怒不可遏的站起, 手掌拍在桌案上,震得上头的茶盏叮咣做响, 茶水四溅。
陆步俨坐在其下首, 虽没有开口,却同?样肃沉着面容,岂止是专权, 谢鹜行又与楚太后勾结在一处, 这朝堂都快成了他的朝堂。
赵京玉端着茶浅饮, 容色还算冷静, “如今他奸臣之名在外,名声早已毁尽, 所做桩桩件件都是埋下的罪孽,早晚会遭反噬。”
赵京玉放下茶盏,起身说:“使臣也该进宫了,走罢。”
包括乔连司,陆步俨在内的几个内阁官员皆随着往外走去。
……
金銮殿上, 太后携新帝与朝臣一同?迎见使臣。
雾玥则陪着贺兰婠等?候在大殿两侧的朝房下,贺兰婠不时的起身眺望, 眼里是按捺不住的喜悦,“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我阿爹来朝。
她扭身又?朝雾玥说:“我都有两年没见他了。”
雾玥瞧着也与她一样高兴,实则心里闷闷的泛着落寞,这次月夷来朝,表姐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皇嫂走了,连表姐也要?离开了吗?抬眸看着贺兰婠雀跃高兴的模样,雾玥又?把失落压了回去。
终于等?到朝臣散去,贺兰婠在人?群中寻到自己?阿爹的身影。
“阿爹!”贺兰婠眼睛一亮,拉起雾玥就一同?跑了过去。
几人?月夷装束的男子停下,走在中央高大挺阔的男子就是贺兰纳羯,他转过身,两腮的须髯,不苟言笑的眉眼,显得人?颇有威严。
然而在看到自己?女儿的那刻,脸上立刻扬出笑,高兴的问向身旁人?,“那是不是本候的宝贝女儿。”
“可不就是咱们公主。”随从在旁说。
贺兰婠直扑进贺兰纳羯怀里,“阿爹,我都想死?你?了。”
贺兰纳羯拍着贺兰婠的后背,感慨笑道:“长高了,长漂亮了,阿爹都快不认得了。”
雾玥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俩人?,也微笑着替他们高兴。
瞧见贺兰纳羯夸赞女儿时眼里的骄傲,雾玥笑意里慢慢透出羡慕,她怔怔看着两人?,眼眶里不知?何时印上了一些湿润。
贺兰纳羯注意到她,“这位是。”
贺兰婠赶紧介绍,“这就是雾玥,小?姨的女儿。”
贺兰纳羯乃是月夷左骨都侯,雾玥便唤了声,“骨都侯。”
“什么骨都侯,是姨丈。”贺兰婠不高兴的纠正。
贺兰纳羯也应着女儿的话?说:“是,月夷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都是一家人?,公主若愿意就叫我一声姨丈。”
贺兰纳羯看似粗犷威武,言谈间却是对晚辈的和?煦慈爱,雾玥犹豫了一瞬道:“姨丈。”
“欸。”贺兰纳羯笑着应声,“一家人?不生分,那我也就叫你?雾玥了。”
雾玥听他说一家人?,眼里闪着细碎的亮光,抿着乖甜的笑颔首。
“这才对嘛。”贺兰婠满意点着下颌,垮住贺兰纳羯的胳膊,问他母亲的情况。
贺兰纳羯与她说了会儿话?,拍拍她的头道:“好了,阿爹不好在宫中久留,就先走了,等?明日做宴,咱们父女俩在慢慢说。”
贺兰婠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阿爹可是被安排了住在行宫,那我也去。”
“你?这孩子。”贺兰纳羯皱眉,又?拗不过贺兰婠,屈指扣了下她的脑袋,无奈道:“那走吧。”
贺兰婠也不怕痛,笑嘻嘻的眯起眼。
想起雾玥,她又?转过脸说:“不如你?也与我们一同?去。”
“我就不去了。”雾玥微笑着婉拒,“你?与姨丈两年未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快去吧。”
贺兰婠点点头,与贺兰纳羯说着话?一路往宫外走去。
雾玥嘴角牵着笑,待两人?走远才垂下眼帘,独自往照月楼的方?向慢慢走着。
……
“我的公主哟,你?怎么在这。”
合意寻到雾玥时,她正横着手臂,伏靠着坐在御花园水榭内的美人?靠上,眼睛出神望着池子里的鱼。
听到合意的声音,雾玥才回过神转过头朝他看去。
“怎么了?那么着急?”雾玥见他额头上都挂着汗,约莫是寻了她有一会儿。
方?才和?表姐分开,她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低落,路过御花园,便想着在这坐上一会儿。
雾玥望了眼天?色,似乎自己?坐得有些久了。
“这不,岭南最新一批的荔枝熟了,岭南官员差人?快马加鞭送来,刚送到宫中,掌印就让人?挑了最好一些给公主送来。”合意说着往水榭内中走。
雾玥这才瞧见他手里端着盆她没见过的果子,果壳红艳,果子一粒粒饱满硕大,底下还铺着层冰,水灵灵的瞧着都诱人?好吃。
“听说这东西要?新鲜才好吃,公主又?迟迟没回来,眼瞅着冰都要?化了,奴才就只得端着来寻公主了。”合意将荔枝放到桌上,回身献宝似的对雾玥道:“公主快来尝尝。”
雾玥被吸引着走过去,她知?道这荔枝运来不易,每年送来宫中的就不过一些,皇后太后宫里一分,还要?赏给朝臣,自然也轮不到她。
雾玥伸手去拿荔枝,合意出声道:“公主当心扎手,奴才来。”
合意正要?将剥了一半果壳的荔枝递给雾玥,便听谢鹜行的声音从水榭外传来。
“我来。”
“掌印。”合意朝着走近到跟前的谢鹜行低了低腰,把荔枝递给他。
谢鹜行瞥了眼他手里的荔枝,“赏你?了。”
合意闻言呵呵一笑,“多谢掌印。”
“那奴才就先退下了。”合意退出水榭,走远了才把荔枝放进嘴里,入夏的天?,他愣是让这冰荔凉的一哆嗦。
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下次绝不可再犯。
雾玥望向在身侧坐下的谢鹜行,“使臣那边都忙完了?”
“嗯。”谢鹜行说着挽袖从碟中拈起一枚荔枝,慢条斯理的剥了壳递到雾玥唇边,“公主尝尝。”
雾玥想自己?拿,谢鹜行将手往后一挪,“汁水粘手,公主别把手弄脏了。”
雾玥瞧见是有几滴汁水淌在他指尖,犹豫了一下,又?往周围瞧了瞧,不见有人?,才就着他的指将荔枝咬到嘴里。
“好吃么?”谢鹜行。
清甜透凉的汁水一下在口中爆开,雾玥不禁眯起眼睛,连连点头,口中卷满了水,含糊不清的说:“好甜。”
谢鹜行笑笑又?拿了一颗剥好喂给她,一连吃了好些也不见停,谢鹜行似乎也好奇起味道来。
“这么好吃?”在雾玥又?一次含住他送去的荔枝时,谢鹜行开口问。
小?公主才咬住了一半,一半还在他手里的荔枝,被牙齿磕破皮肉,淌出的汁水顺着他的指往下滴。
雾玥才想起他光给她剥了,自己?一颗也没有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早些问,这颗她就让给他了,再想松口也迟了,雾玥把整颗吃进去,“你?也尝尝。”
谢鹜行没作声,凝着她开合说话?的嘴,凝白的果肉与粉嫩的舌混搅在一起,说不出的靡纯,两片唇瓣也被沾的湿潮盈润,毋庸置疑,一定是好吃的。
谢鹜行轻抿舌根,有些遗憾怎么是在外头。
他收回视线望向淌在自己?指上的水滴,雾玥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抬眸去望他漆黑不能辨的眸子,好像瞧不出端倪,但雾玥总觉得这双眼睛下面有什么在流动?。
“不能舔。”雾玥声音轻却急,心口泛着紧,乌眸也紧紧看着他。
这人?邪性起来,不定又?要?做什么。
谢鹜行对上雾玥戒备的目光,勾唇笑了一下,从袖中拿了洁净的帕子慢慢擦去指上的湿意,开口温吞道:“不舔。”
不知?是不是雾玥的错觉,谢鹜行最后落下的那个咬字似乎加深了力?道,尤其他还拿着帕子,慢悠悠的在擦。
这一幕眼熟的让雾玥不受控制的烧红了脸,即恼也羞,如今这方?帕子成了他专门?拿来给她擦的,完了又?收回去。
虽然始终是干干净净,也洗的很香,可她只要?瞧见它就浑身不自在。
御花园另一侧的石径上,赵婧凝独自走着,紧颦的神色间是说不出的烦乱。
她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
明日宫宴过后,谢鹜行还设了私宴接待各部族使臣,姨母要?自己?同?去,经过上次那么惊吓,她怎么还敢。
赵婧凝恨恨握紧手心,加快步子往前走,余光透过道边垂柳的空隙,注意到水榭内坐着两人?。
她驻足看过去,是谢鹜行和?公主。
早前姨母与她说过,公主曾在谢鹜行年少微末的时候,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有主仆之宜,所以现在他得了权势,公主也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
赵婧凝嫉妒这样的际遇,却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没有这个本事去嫉妒。
正准备迈步,她看到谢鹜行拿了帕子去替公主擦嘴,也不知?这一举动?是怎么惹了公主不快,她直接抓过帕子丢到谢鹜行怀里。
赵婧凝心头一揪,她可是见识过谢鹜行的恐怖,可此刻她却丝毫没有看出他有动?怒的意思。
在公主气愤甩袖离开后,他竟将那方?帕子放在自己?唇上压了压,继而又?收起放回袖中。
赵婧凝圆睁着眼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又?想起那日在地牢,谢鹜行已经拿出帕子准备擦手,却又?嫌脏给放了回去。
赵婧凝柳眉微蹙起,忽然捕捉到什么,眼里流露出惊愕,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
谢鹜行对公主,绝不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
“婧凝。”
“婧凝。”
赵婧凝心里千头万绪,连楚太后连叫了自己?两声都没听见。
楚太后面露不悦,“你?在想什么?”
赵婧凝骤然回神,她一直在想早前看到的一幕。
对上楚太后眼里的不满,赵婧凝握紧手心,将银牙恨咬。
姨母把她和?母亲接进宫来,不过就是为了彰显炫耀她如今的尊荣,嘲笑祖父他们当初把她送进宫,现在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挟利用她。
赵婧凝深深吸气,若是把谢鹜行与公主的事告诉姨母,有这个把柄在,他们就能互相牵制,那姨母就不用再要?挟逼着她……
只要?能尽快从这皇宫离开,赵婧凝将心一横,把事情说了出来。
*
翌日,宫宴一结束,雾玥就去找了贺兰婠。
贺兰婠也正想找她,一见她就说,“我们出宫去。”
她昨儿难得出宫,便四处去闲走坐玩了一番,结果一路就听好几个人?说起,今夜在芙蓉街的花月楼里,有大乐子。
可她去问,他们又?一脸神秘的摇头不说,可把她好奇的不行,怎么也要?去看看。
雾玥没成想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她是想让表姐带她去灵鸣寺。
贺兰婠听后眉头都皱紧了,“放着大乐子不看,你?要?去庙里?”
“我怕表姐就要?走了,之后就不能陪我去了。”雾玥嗓音可见的轻了下来。
“谁说我要?走了?”贺兰婠眨眼反问。
雾玥愣愣看她,“之前表姐不是说过,等?月夷使臣来了,就与他们一同?回去。”
这还是贺兰婠初被留在大胤时气闷说得话?,她自己?早都忘了这回事,“阿爹是让我回去来着,可我不是怕你?一人?孤单。”
顾意菀的事情过去还不久,现在大胤朝局又?这么乱,她是真?的不放心雾玥一人?。
贺兰婠道:“阿爹答应了,让我在母亲生辰前赶回去就是了。”
“这会不会不好?”雾玥如此问着,嘴角却不住的翘了起来。
贺兰婠有意逗她,“是不好,要?不我还是走算了。”
“表姐。”雾玥还来不及全部扬起的笑就这么耷了下来。
“逗你?的!”贺兰婠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趁天?亮,我们快走。”
*
合意驾着马车,三人?就这么出了宫,一路去到灵鸣寺。
因为雾玥在去找贺兰婠前就事先谢鹜行说过,去灵鸣寺“求姻缘”的打算,所以很轻易就从住持手里拿到了那纸命书。
贺兰婠见雾玥仔细将求来的那一纸薄薄的命书叠起放到袖中,实在没忍住出声问:“你?当真?不改了?”
虽然后来雾玥将之前两人?做戏的事跟她解释了,可贺兰婠总不是滋味,尤其现在谢鹜行奸臣的名声响亮,雾玥和?他在一起,她想想就眼前发黑。
雾玥怕她又?要?念叨,连忙说:“表姐不是要?去……芙蓉楼。”
贺兰婠这才把谢鹜行暂时放到一边,“是芙蓉街,花瑶楼。”
雾玥点头,“对。”
候在一旁的合意听两人?说还要?去别处,忙抬起头,“咱们不是只来灵鸣寺。”
眼看着天?色已经半暗,贺兰婠顾不得跟他解释,“你?快驾车就是了。”
合意满脸犹豫,“这天?都黑了。”
要?是掌印知?道他没有及时将公主送回去,那就不是请他吃果子那么简单了。
而且那花瑶楼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贺兰婠见他忸忸怩怩的,扬着手里的鞭子吓唬他,“就是你?主子在这也得老实驾车送我们去,快点!”
算起来,雾玥还是第二次出宫到街集,她其实也想去到处看看,于是也跟着催。
合意没有办法,如今都在宫外了,只能照两位祖宗的吩咐做。
他一路架着马车,打听着往花瑶楼去。
等?赶到花瑶楼外的长街上时,正值弯月当空,也是花瑶楼热闹的时候。
雾玥和?贺兰婠还没下马车就听见了一片和?着欢声笑语的弄竹弹丝声,从外头望进去,更是一片流光溢彩,霞明玉映,门?口还不停的有人?往里走。
热闹的景象让雾玥与贺兰婠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乐子。
合意还在想这是何处,酒楼不像酒楼,一瞥眼,贺兰婠已经拉着雾玥往里走,他连忙跟上。
守在门?口的伙计看到两个姑娘往楼里来,直接把手一伸,将人?拦了下来,“哎哎哎,谁让你?们进的。”
雾玥忙停住步子,贺兰婠则蹙起眉,“怎么不能进?”
两个伙计对看一眼笑了笑,“小?娘子想进也行,可不是这种进法。”
雾玥和?贺兰婠对看了一眼,没明白意思,这不一直都有人?进,怎得到他们就不行了。
伙计见他们挡着门?,开始不耐烦,“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找麻烦?走走走。”
说着就挥手赶人?。
“放肆。”合意立刻错步上前,劈手挡开两人?的手。
眼看两个伙计面色也变了,雾玥息事宁人?的拉住贺兰婠离开,低声道:“我们还是先走。”
……
花瑶楼对街的茶馆里,雾玥焦急等?着去打听的贺兰婠。
终于见人?回来,她微微抬起声音:“表姐。”
贺兰婠坐下喝了口茶才道:“我说怎么不让女子进,合着那地方?是青楼。”
合意闻言冷汗都下来了,好在进不了,“那既然知?道了,咱们就快回去吧。”
贺兰婠原也是怎么想的,可她打听了才知?道,今夜这么热闹是里头在选花魁。
她说着压低声音对雾玥道:“听说是顶顶漂亮绝色的,往常便是掷千金也瞧不到一眼。”
合意一见贺兰婠着架势就暗道不妙,干笑着道:“可咱们也进不去不是,还是快回去吧。”
贺兰婠理都不理他,只朝雾玥神秘笑笑,把一直背在身后,拎着个包袱的手拿出来,“来都来了。”
悄寂的小?巷口。
合意面如死?灰的候在马车外,而此刻两个祖宗正在里头换装束,他以为公主怎么也不能随着贺兰公主一起胡闹,却没想三两句就被说动?了。
“好了。”身后传来贺兰婠清脆的声音。
先后看着作公子装扮的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合意想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说:“二位公主,就饶了奴才吧。”
“啧。”贺兰婠拿起手里的折扇在合意头上敲了一下,斥道:“叫公子。”
“……公子。”
雾玥正对自己?着一身装束感到新鲜的不行,听合意这声音是真?的能哭出来,想了想安慰道:“我们去瞧一眼就走。”
合意拦不住两人?,又?不敢将这事瞒下,只能示意暗中跟随的暗卫,快去告知?掌印。
*
西胧河,一艘足有五层高的楼船之上,赵婧凝坐立难安的坐在席间,耳边是谢鹜行和?使臣的谈话?声,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以为姨母在听了那件事后,就会放她离开,可她没想到姨母竟然变得怒不可遏。
她也是从姨母怒气说的只字片语中拼凑得知?,过去姨母曾试图勾攀过内相,却被拒绝,所以在知?道内相意属公主时会那么气愤。
她万万没想到姨母会让她给公主下药,要?让公主与使臣……
白天?宫宴的时候,姨母就把药给她了,她畏惧没敢下手,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旦出了事,姨母就会把一切推到自己?头上。
她以为一次不成,姨母就会收手,然而在得知?内相带了公主一同?赴宴后,又?逼着她下药。
“赵姑娘似乎有心事?”谢鹜行忽然偏头朝赵婧凝看去。
赵婧凝眼皮一颤,对上谢鹜行似笑非笑的眸子,勉励稳下声音道:“小?女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谢鹜行轻台下颌,示意她自便。
赵婧凝走出宴厅,快步往楼下去,上船时,她看到谢鹜行是让人?把公主扶进了一层最后的屋子。
赵婧凝一直走到门?口,才猛地停下步子,透过亮灯的窗子望进去,眼里满是挣扎,姨母说了只要?让公主服下药,后面的她自有安排。
楼上宴厅,谢鹜行与使臣谈笑着,仲九忽然走进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谢鹜行听罢抬了抬眼尾,起身道:“诸位先用。”
他走下楼,便看到站在屋子前瑟瑟发抖的赵婧凝,牵唇遗憾叹道:“没进去啊。”
赵婧凝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女求内相救救小?女。”
谢鹜行低眸整了整袖子,随从立刻搬来一把椅子。
谢鹜行悠然坐下,视线漫不经心的问,“赵姑娘这是怎么了?”
赵婧凝底伏着身子,“小?女实在没有办法,姨母要?挟小?女来笼络内相,见一计不成,又?想让小?女与公主攀交,小?女如何有胆子敢做出利用公主的事,可若不照做,也没法向姨母交代,只能求掌印救命。”
谢鹜行轻笑了一下,“你?比你?姨母识相。”
赵婧凝浑身僵硬,方?才就在她犹豫不决,进退维谷的时候,注意到屋内的公主一直带着帷帽,没有理由进了屋还带着。
从离宫起,自己?就没有见过公主露面。
她那时就意识到,一旦她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内相必然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但她不会傻到承认,她也彻底明白,姨母哪怕是太后,也不可能斗的过他。
谢鹜行站起,转身离开。
赵婧凝如同?刀悬在脖子上,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过自己?。
终于谢鹜行走出一段,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滚吧。”
赵婧凝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后背的衣衫更是已经被浸透冰凉。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甲板上传来,“掌印,合意让属下来传话?。”
他附到谢鹜行耳边低声说话?。
“你?说公主去哪了?”
这是赵婧凝接触谢鹜行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声音凝了下来。
赵婧凝神经立时绷成弦,难道是姨母发现公主其实没有离宫,她在宫里出了事。
那会不会牵扯到她头上。
就在赵婧凝被恐惧压迫到不能呼吸的时候,谢鹜行已经阔步离开,径直下了船。
第078章
花瑶楼临湖而立, 入春开始,湖上便多了夜游的船只,花瑶楼里的美人们则会在小船过往时, 倚着雕栏徐徐盈笑。
若有客想上去,只需招呼船家把船依靠, 沿着石阶上了岸,就可以从?后门进去。
一只乌篷船自不远处的八字桥洞下行出?, 船蓬下摆着小桌, 一壶清茶两?三碟糕点, 两?名?男子面对而坐,正是陆步俨和林佑迟。
陆步俨低眉提着茶壶给两人杯中添茶, 口中道:“私自接见使臣, 大逆不道,可没成想他?竟然猖狂到直接摆上明面。”
说着陆步俨自己都荒唐笑了出?来,目光却沉凉, “他?当真是想一手遮天。”
“谢鹜行此举, 就是在告诉我们, 不要自不量力。”林佑迟端起茶啖了口, 将目光投远到别处。
陆步俨折折眉心,他?身为朝廷命官, 便是要为百姓朝廷效命,哪怕以卵击石也不能什么都不作为,任由一个?奸臣祸乱朝纲。
陆步俨握着茶杯的手捏进,将微凉的茶水饮下,心中的愤懑才压下一些。
见林佑迟在出?神, 陆步俨出?声问:“林大人有心事?”
林佑迟眸光微动?,收起思?绪, 随意扯了个?理由笑道:“我只是好?奇,今儿船都摇到这了,怎么破天荒如?此清净。”
陆步俨这才注意到,比其往常,今日确实安静许多,以往只要船一过前面的八字桥洞,就已经能听见楼里的繁闹声。
在船头撑杆的清风闻言,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我听闻今儿楼里在选花魁,所以都不来后头闹了。”
陆步俨似笑非笑的瞥他?,“你倒是清楚这个?。”
清风干笑着挠了挠头。
陆步俨摇头收回目光,下一瞬又重新抬眼,望向花瑶楼二层临窗而坐的……少年?。
一头乌发束起,身上穿着雪色的圆领袍,他?看到的这人,俨然一副男子装扮,可那张白皙似脂玉的脸庞,怎么看都和雾玥如?出?一辙。
陆步俨将眉头紧紧皱起,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公主,莫不是他?花了眼。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立在一旁小厮弯下腰,露出?的是合意的脸。
陆步俨目光凝紧。
不会错,就是公主。
“你在看什么?”林佑迟顺着陆步俨望的方向看去,原还?想打趣几?句,然而话音戛然断在喉间。
他?看得是同一桌,只是两?人角度不同,他?看的是另一人,
林佑迟清俊的面容肃沉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步俨也道:“正好?,我也想起还?有点事。”
……
花瑶楼内选花魁,故而人都围在一楼厅中央的台子旁,合意特意让人选了个?二层靠窗的僻静位置。
说是僻静,也只是相对于楼下。
楼下众人围着台子,不停催促快让美人出?来。
雾玥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紧张之余又带些新奇,见贺兰婠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着酒水品饮,一派怡然自得。
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装扮,于是她?也放开拘束,端起酒杯小饮了口。
合意见状紧张说:“公,公子千万少喝些。”
公主在这多待一刻,他?就多一条罪状。
雾玥轻轻点头,混着花香的水酒下肚,一双眼睛反而更亮了些,听到楼下老鸨说着让美人出?来,她?也伸长了脖子往下瞧。
两?个?身穿襕衫,瞧着品貌端正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这桌前,合意眼明手快的将人拦下。
二人立刻拱手,对着雾玥和贺兰婠恭谦作了一揖,其中一人说道:“我与兄弟冒昧叨扰,不知?可否与二位兄台一同坐。”
合意皱眉道:“我家公子不喜欢人打扰。”
两?人对看了一眼略显尴尬,一人说着算了就准备走?,另一人却道:“我与兄弟初来乍到,偶然路过本以为里面是什么热闹事,不想。”
说着他?抬指摸了摸鼻子,“这不,见二位像是与我们情况相似,所以才想着来同坐,便当是交个?朋友,也不至于太过不自在。”
贺兰婠听两?人这么说,当即豪爽道:“相逢便是缘,坐。”
合意把眼睛一瞪,这祖宗怎么还?就请人坐下了,他?只能转去看雾玥,“公子。”
雾玥倒是有那么些犹豫,但男子间哪有忸怩的,于是也颔首道:“那便一同坐吧。”
“那可太好?了。”两?个?一喜,在桌边坐下,“在下名?叫宋鸣,这位是江昱,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贺兰铮。”贺兰婠随意编了个?名?字。
雾玥则道:“免贵姓萧。”
“原来是萧兄与贺兰兄。”两?人倒了酒敬向雾玥和贺兰婠,“我们先干为敬,二位随意。”
雾玥起先还?有些局促,一来二去,几?杯酒下肚,便渐渐熟络了起来,那两?人也尤其健谈,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说。
雾玥虽然开口不多,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宋鸣和江昱对看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胜券在握的意思?。
他?们可不是像刚才说得那样,初来乍到,反而是这花瑶楼的常客,见过的女人无数,早在雾玥和贺兰婠进来时,就认出?了两?人是女儿身,虽然稍做了装扮,可这两?张脸无疑是绝色。
比起天然不加修饰的纯净,花魁就显得没意思?了。
江昱在旁教?起贺兰婠行酒令,宋鸣则又提起酒壶欲给雾玥倒酒。
合意伸手拦下,“我们公子不能再喝了。”
花瑶楼里的酒看着入口柔,还?有花香,可饮下没一会儿,酒劲儿就升了起来,合意见雾玥眼里已经迷上水光,脸颊也开始熏红,说什么也不敢在让她?喝了。
宋鸣也没有勉强,只对雾玥道:“看来萧兄酒量不行,不如?在下。”
“谁说的。”雾玥蹙紧眉,脑袋也被熏腾的酒劲弄得晕晕乎乎,不服输道:“倒酒。”
“公子,您不能喝了呀。”合意都快给雾玥跪下了,不停的焦急望着门口,掌印怎么还?不来。
雾玥又饮了一杯,还?将杯子推给宋鸣看,抬着眼尾,得意洋洋道:“你看。”
宋鸣笑着夸赞,“萧兄好?酒量。”
雾玥抿着唇,弯起眼俏然一笑,然而眼帘却越来越沉,她?用两?手拖住腮,晕乎乎的说不出?话。
宋鸣舔了舔唇,胸膛里急不可耐的烧起火,他?伸手进袖中捏住一粒药,试图寻机会让雾玥服下。
另一边,贺兰婠则在跟江昱比划着行酒令的手势对不对,正笑的前俯后仰,就听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砸来, “你是真能骗我啊。”
合意抬头看去,就见林佑迟紧抿着唇角,盯着贺兰婠。
贺兰婠也喝了不少酒,酡红着脸看了林佑迟好?半晌,才急忙放开江昱的手。
林佑迟深吸了口气,“先跟我出?来。”
“我不。”
林佑迟点头,“那我就只能去告诉骨都侯。”
“你。”贺兰婠一拍桌子,怒瞪着他?,林佑迟也不避让。
僵持片刻,贺兰婠气急败坏的站起走?甩袖往外走?。
合意见状也想叫上雾玥快一起走?,一低头就见宋鸣将手伸向雾玥脸畔。
“放肆!”
合意劈手去拦,有一个?人比他?更快,直接从?后面扼住了宋鸣的肩头,剧痛让宋鸣倒抽凉气。
合意以为是谢鹜行来了,大喜过望,扭头却看到是陆步俨。
“陆大人。”合意声音僵硬,暗道麻烦大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最多捱一通责罚,如?今看来,他?是未必有命活过今天。
宋鸣咧着嘴瞪向陆步俨,“你是何人?”
陆步俨望了眼已然喝醉的雾玥,眉头紧皱,冷声对宋鸣道:“立刻走?。”
宋鸣自然不甘心到嘴的美人被截胡,可他?听小厮称他?大人,加上陆步俨身上的气势又太过逼人,宋鸣计较了一番,起身叫上同伴一起离开。
雾玥托腮垂着头,注意到宋鸣离开,抬起迷散熏红的眼,拿起酒杯瓮声瓮气的问:“不喝了吗?”
陆步俨愁拧着眉走?过去,低声问:“公主怎么喝成这样。”
雾玥听见他?的声音,仰起头看向他?,先是有些发懵,继而笑眯眯道:“陆大人。”
见她?总算还?认得自己,陆步俨松神笑笑,“是我。”
现在也不是问缘由的时候,他?对合意道:“先将送公主回去。”
合意点头去扶雾玥,可雾玥却将指头牢牢扒在桌沿上,声音也在用劲,“酒还?没喝呢。”
“我的小祖宗欸。”合意当真喊祖宗了。
陆步俨见雾玥指缘都泛了白,染着醉意的眸子挂着湿意,分不出?是因为醉,还?是因为委屈,一时不忍心,便道:“那我陪公主喝一些。”
雾玥闻言立马看向他?,一双熏然迷涣的眼眸,映着楼里绚烂的光彩,仿佛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雾玥感叹道:“陆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陆步俨摇头失笑,看着给自己倒酒的雾玥,温声说:“但是有条件,只能喝一杯,喝完我们就走?了。”
雾玥迟缓的眨了眨眼睛,低头嗦啰一口就把面前酒杯里的酒给喝了,“重新算。”
陆步俨忍俊不禁,“好?。”
雾玥见他?那么好?说话,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一根,轻咬着舌尖,“两?杯。”
醉意朦胧的娇憨模样让陆步俨心头微动?,“公主可不能这么讨价还?价。”
雾玥没做声,垂耷着眼,用昏沉沉的脑袋想该怎么说服他?。
陆步俨以为她?是不开心了,叹气道:“那就两?杯吧。”
“陆大人,你真的是很好?的人。”雾玥把眼睛睁的又大又圆,仿佛是为了表达自己没有信口开河。
谢鹜行走?进楼内,里头的乌烟瘴气让他?脸色愈发沉着。
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一圈,落在二楼不起眼的角落,眼眸慢慢眯起。
“公主总说我好?,却又几?次三番拒绝。”陆步俨说着笑了笑,“多半是骗我的。”
“陆大人。”合意满是戒备地看向陆步俨,正想警告他?不可胡言乱语,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慢踱步进他?的视线范围。
合意喉咙一哽。
素青色的衣摆随着步履轻动?,仿佛闲庭信步,合意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已经是寸寸凉透了。
雾玥这会儿思?绪本就迟缓,面对陆步俨的问题,久久没有能答上来,蹙着细柔的眉,试图找个?法?子宽慰他?。
良久,她?认真望向陆步俨,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哝哝道:“陆大人来得太迟了,下回你早一些。”
呵。
谢鹜行轻咧嘴角,像是在笑,沉暗的眸子却是一点笑意没有。
小公主还?想着下回呢。
“为何太迟了。”陆步俨心里的那份不能甘心被激发了出?来,可是因为她?被那阉人胁迫。
雾玥这会儿没有心思?去想陆步俨的话,她?困惑的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身体开始发热,燥的好?像谢鹜行又再往她?身上点火星子。
谢鹜行见她?久久没开口,冷笑着替她?回了:“因为公主是咱家的。”
陆步俨神色一凛,站起身凝眉注视着谢鹜行。
谢鹜行越过他?走?到雾玥跟前,眼角眉梢无一不裹着想将人好?好?教?训的戾气,不是求姻缘去了么,怎么求到与陆步俨在这缅怀过往。
郁气在心里翻腾,谢鹜行扣住雾玥的手臂,算不得温柔的将人带起。
雾玥坐着还?好?,一站起整个?人都是软的,身子不住往下坠。
谢鹜行闻着她?身上的酒气,眼尾轻跳,按着火气箍着她?的腰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陆步俨脸色勃然一变。
想要上前,两?个?护卫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雾玥一靠到谢鹜行怀里,身上燥人的热意竟就被奇妙的抚平了一点,她?抬起眼睫,视线弥散不聚焦的望着谢鹜行,半晌控诉道:“我就知?道是你。”
让她?那么难受。
谢鹜行紧压着唇角,小公主被酒意染红的脸比他?以往见过的每一次都要鲜艳欲滴,眼里湿哒哒的,目光迷离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还?是等着让欺负人。
想到小公主也是用这么副模样对别人说话,谢鹜行眸色立时变冷。
目光瞥向仲九,仲九会意递上捧在手里的斗篷。
谢鹜行一把将其抖开,把雾玥从?都到脚都罩了起来,略低下腰,勾住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雾玥被斗篷罩的难受,两?只小手刚要扒拉开一点缝隙,就被谢鹜行更严实的罩了回去。
陆步俨见状再也忍不住,不顾挡在面前的护卫,想要追上去,“你要干什么,放开她?。”
谢鹜行返身盯着他?,眸光阴鸷,“要管是么?”
透着肃杀的冷意直逼进陆步俨心口,陆步俨额头上逐渐渗出?冷汗。
雾玥在斗篷下听到陆步俨的声音,想起自己还?有两?杯酒没喝着,挣扎着想要下来把酒喝了。
谢鹜行觉察到她?又开始不安分的扭动?,怒气又冲了起来,懒得再理会陆步俨,一路抱着她?离开花瑶楼。
等坐到马车上,雾玥才感觉束缚松去,她?胡乱扯下身上的斗篷,气呼呼的望向谢鹜行,“我还?没有喝完酒。”
谢鹜行抵着齿根,几?番克制还?是按不住,抬指捏住她?的下颌,“谁准公主喝成这样的。”
这花瑶楼是不必再存在了,那陆步俨他?也会收拾。
雾玥颦眉软哼着拍开他?的手。
谢鹜行压着火气,松开手将身体后靠到车壁上,勉励调息着心头的怒火。
雾玥却感觉自己身上那股燥意又窜了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赖怪到谢鹜行不给她?酒喝的原因上。
用带着鼻音的哼声说:“我与陆大人还?有两?杯酒没喝呢。”
谢鹜行忍无可忍的看向她?,眸色带着忽明忽暗的危险,“公主要喝酒是么。”
雾玥顿顿点头,满眼都写着想。
谢鹜行轻笑,声音莫测,“公主过来。”
雾玥眼睛一亮,才挪到谢鹜行身边,就被他?抱到膝上,既然压着腰身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掌落在臋上。
力道不重,声儿却清脆响亮,雾玥本就弥红的眼眶立时蓄泪,委屈不已,嗓音里又满是不可置信,“谢鹜行,你打我。”
谢鹜行抬起她?的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犯了错,捱下屁股都不行?”
雾玥才不管别的,泪眼婆娑着,万分委屈的控诉,“我是公主。”
“嗯。”谢鹜行慢条斯理的点头,“公主矜贵,奴才替公主揉揉。”
谢鹜行用手掌抚揉雾玥轻抬起的痛处,口中却不紧不慢地问:“公主还?喝酒么?”
雾玥以为他?是知?道错了,哼着声点头。
又是“啪”的一声,垂搭雾玥在臋上的裙摆跟着声响荡颤出?波纹。
雾玥眨圆满是眼泪的眸子,谢鹜行又一次看似温柔的替她?揉了起来,语气则更慢,“公主还?喝么?”
雾玥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感觉到了危险,一句话也不说了,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缩坐到一边,只用一双眼睛凶巴巴瞪他?。
然而雾玥醉的厉害,一转眼就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没有被谢鹜行抱着,同时身体里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燥意,也变得比之前更厉害,让她?越来越难受。
仿佛有小虫子在爬,凡是经过的地方,皆升起那股她?最害怕的空乏,雾玥不知?该怎么办,焦灼的凭着身体的本能,蹭贴到谢鹜行身上。
谢鹜行睁开虚阖的眸子,“公主还?敢来讨酒?”
雾玥紧蹙着眉心,眯阖的眼睛沁着越发满溢的水光,又说不出?话,细小的嗓子哼颤着,仿佛十分难捱一般,不断蹭着谢鹜行。
异常的体温穿过衣衫透到谢鹜行身上,他?拧眉扣住雾玥的下颌,让她?抬起脸,然而小公主却又将自己柔弱无骨的娇躯贴紧过来,那双原本只是涣散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迷醉带春,嫣红的双唇更是好?似呼吸困难一般,轻启着一道缝,不住的吐纳。
这可不是喝醉酒的样子。
谢鹜行反手搭住她?的脉搏,渐渐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他?万般小心不敢让人受一点伤害,小公主倒好?,把自己喝醉了不够,还?被人下了药。
犹如?火星子炸进干枯的草堆,使得原本还?能压制的戾气轰然被烧至爆涨。
“即刻封查花瑶楼,凡是接触过公主之人,一律押去西厂。”
架着马车的仲九闻言一凛,低声道:“是。”
谢鹜行粗沉吐气,“再让人去花瑶楼取来解房中药的解药。”
仲九眼皮惊跳,同声隐约听到马车内传出?的细颤哭吟,莫非是公主中了药。
药效掺和着酒劲升起的烧人热意快把雾玥浑身浇透,沁出?的汗意黏在她?身上,使得脆弱的肌肤不住泛起红,好?热好?热,雾玥胡乱扯着衣衫,往谢鹜行身上贴去。
谢鹜行捏在雾玥下颌上的指反复扣紧,手背青筋暴起,若方才他?来迟一步,是陆步俨带她?离开。
谢鹜行眼里爬上嗜血的杀意,而小公主现在这样……
他?将视线落到雾玥身上,小公主眯阖洇红的瞳眸里已然寻不到一丝清醒,全凭着本能在往他?身上贴,那如?果不是他?呢。
冲顶的戾气让他?险些发狂,气血蒙目,谢鹜行一瞬不瞬的盯紧着雾玥。
太不该了,也太不乖了。
仲九正叫来人吩咐,就听谢鹜行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必去取了,调头,去水亭坞。”
仲九一愣,水亭坞是掌印在宫外的一处宅子,不回宫了么?
*
空寂偌大的宅子里,四处漆黑不见灯火,唯一亮着光的一间屋子,烛火也稀微晃摇的可怜,围困在黑暗中心仿佛随时就要被吞没,而从?屋子破碎传出?的吟哭,更让人不安。
“谢鹜行,谢鹜行。”雾玥无意识的落着泪,咬满齿印的唇瓣开开合合,反复念着已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名?字。
而身上的衣衫早已散乱的不像样子,是被她?自己蹭开的,束发的飘带也早就不知?去向,发丝散乱贴在汗水淋漓的娇躯上。
她?根本没有办法?缓解身上一潮接一潮快要将她?淹没的窒息感,唯有不断贴近谢鹜行,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可她?自己根本做不到,谢鹜行甚至不伸手揽她?一下。
她?贴着心口,腰脊就是空虚的。
雾玥难受的直哭,自暴自弃般缩坐到一边,抱紧着膝头来回轻蹭着双足,似幼兽轻舔自己毛发聊以慰藉。
可不多时,她?又开始焦躁急切,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靠坐在床边,一派从?容的恶人,扑过去想要咬他?,可贴到他?的一刻,身子又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只想要被安抚。
雾玥用自己发烫的脖颈去蹭他?颈边的皮肤,喉间哭颤着控诉,“谢鹜行,你不对我好?。”
谢鹜行凌然的盛怒在她?一遍遍,重复念着他?名?字的哭磨下,终于得以摁下一些,眼下他?则是需要寻地方发\\.泄出?去。
幽邃的深眸望向攀缠在他?身上,软的好?似没有骨头的小公主,抬指轻勾起她?的鬓发勾到耳后,指腹刮过耳廓若即若离的触碰都让雾玥忍不住娇声吟啭。
谢鹜行眼里跳跃的欲\\.念进一步取代怒火,明知?故问,“公主想让我怎么对你好?。”
“公主得自己来。”气息随着吐纳间丝丝缕缕的布洒在雾玥周身,沿着细小的经脉一直蔓延进皮肤下,可还?是太浅了,雾玥摸索着将自己干渴无比的唇贴到谢鹜行唇上。
这次谢鹜行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偏头避开,唇齿相依得瞬间,雾玥如?同濒死的鱼终于汲取到了救命的水。
可只是这一点点才,如?同零星的雨滴进到旱地,顷刻就蒸腾消散,雾玥越来越渴,无助的用手臂紧紧攀附住谢鹜行脖颈,“不是这样,谢鹜行……不是这样。”
一旦不再压抑,谢鹜行所有的欲都脱困疯涨了起来,凶窜进他?的四肢百骸,在他?人模人样的躯壳下叫嚣。
“那是如?何。”再次开口,他?声音已然变的浑哑。
雾玥答不上来,不住哭咽着,抬腰把自己滚烫的灼心贴向他?,谢鹜行差点被逼疯,过往小公主半推半就,哪有像现在这般过,央央求着他?,无骨的身姿摇曳挪扭的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谢鹜行抬指点上雾玥的唇,“渴是不是?”
“嗯。”雾玥无意识咛啼的字眼,让人分不出?到底回答还?是在哭。
谢鹜行目光越来越沉,“这儿解不了渴,换另一張嘴就好?了。”
雾玥半阖交叠的湿睫涩颤着睁开,望向谢鹜行的目光犹如?隔着烟雾,迷惘之余,似乎又寻到了一点点自救的方法?。
谢鹜行唇边慢慢浮出?恶劣的笑,“但公主还?是得自己来。”
……
屋内唯一点亮着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烧到只剩下一截底,烛心不稳地跳动?着,时明时灭。
投映在墙上,将那一双本就左摇右晃的身影,更照的影影绰绰,摇摇欲坠。
雾玥不断撑着膝想要跪起,却怎么也撑不住因为醉酒而无力发软的身子,谢鹜行的肩膀太过宽阔,她?能将膝跪在两?侧,已经是极限。
“不成。”雾玥抬起涟涟淌着泪的眼儿,求助般望向谢鹜行。
谢鹜行不客气的说,“真不顶用。”
他?这张绝世无二的脸有多隽美无害,眼里相反就有多暴戾,凶蛮。
从?喉间喷出?的炙灼呼吸不断打在雾玥脆弱的中心,她?两?条腿更是软得厉害,眼看着要跌回去,谢鹜行干脆坐起,抓着她?的双臂往上一提。
抄起先前从?雾玥发上掉下的发带,一头绕在她?腕上,一头则系在床架上方的悬栏上。
手臂被吊着,雾玥被迫悬着身体,拉长绷紧得身姿犹如?一只坠雁,衣衫顺着另一只垂落得手臂滑落,谢鹜行滚着喉结,眼里的清明早就没了踪迹,他?此刻就是一头被本能操控的兽。
没有多余的系带,便直接扯了衣带,如?法?炮制,将雾玥另一只手束于另一侧。
雾玥跪悬着,犹如?献祭。
第079章
烛火愈暗, 想要照亮屋子已经力不从心,只能将光晕勉强铺散到?床榻上,企图救出那被困在这张形同兽口的?, 尤其宽大的?床榻之上的?羸弱少女?。
稀微的?光晕已经沿着少女两条分跪打颤的纤细双腿,奋力?攀爬至她不断坠沉, 却又不得以?一次次抬起的?腰臋之上,陡然压来的?巨大阴影, 却将这点光亮顷刻冲毁。
“公主这不就?跪住了, 真?厉害。”谢鹜行喟叹着呼吸沉烫, 低垂着眸紧锁着呈绽在他眼前,绝美又靡沉的?好似坠入万恶深渊前的?一幕。
小公主已经被困着无?处可逃, 她还在挣扎着被束缚的细软双臂, 可那点力?道抵什么用,她不管怎么扭,怎么瑟缩, 最后也都只能用这祭呈的姿态暴\\.露给他看, 谢鹜行漆黑的眸子里混淆着疯狂和迷醉。
怎么就?能这么美。
小公主脸上沾满了泪和汗, 坠散的?一头?青丝被涔涔香汗沁湿, 丝丝缕缕的?贴在她袅娜折扭的?身子上,青丝间隐约露着着的?雪肤泛着鲜艳欲滴的?粉, 小公主抬起沾泪簌颤的?眼睫望向他,洇红的?双眸里带着楚楚动人的?祈求。
祈求放开她?
不,不不,谢鹜行薄红的?唇畔轻勾,邪肆妖惑。
那泪分明是一池滟滟红潮, 眉眼衔春,分明是在祈求他, 再肆无?忌惮一些。
谢鹜行想得不错,但凡雾玥现在还有一丝理智,她都只会羞耻忿恼,可眼下她所有神识都已经被酒意刺\\.激的?溃散,使得药效在掌控了她身子后又轻易掌控她四?散的?意识。
她如同一株置身在无?尽悾虚中,快要被燎烧至干涸的?花,急切渴盼着汲取露水,渴盼着被触碰。
雾玥甚至希望那两条绕在她手腕上的?系带,可以?将她缠紧,再缠紧。
不能被缓和的?极端焦躁让她几乎濒临崩溃,唯有奋力?仰起脖颈,寻着谢鹜行的?气息,挺送着将自己起伏不定,爬满红蕴的?脆弱身段贴向他。
谢鹜行眸色浑浊,翻绞似深漩,小公主此刻终于?也?如他一样,拼了命的?需要他,难以?言喻的?噬骨滿足,让他喉根发麻。
谢鹜行睇着近在咫尺的?唇瓣,粉嫩瑟缩的?小舌抵在贝齿间,呵气如兰,他哑声道:“公主得再过来些。”
雾玥说不出话,只能溢着含娇的?哭声,不停扭转自己被缚的?手腕,细嫩的?肌肤经不起磋磨,不多时就?被磨红。
谢鹜行仿佛才想起来,沙哑叹道:“我忘了,公主这会儿动不了。”
谢鹜行一点点靠近,舔拨着雾玥的?舌尖,若即若离的?轻吮,非但没有缓解雾玥的?干渴,反而她仅剩的?水分都快被他吃干。
那些在她肌肤下,血脉里爬窜的?小虫子仿佛一下子变得急不可耐,顺着她分跪的?双膝,拼命往空乏处钻,在流窜到?五脏六腑,爬遍全身,雾玥被折磨的?不能再捱,坠着泪颤声央求,“不是这儿。”
“急什么。”谢鹜行沉欲的?声音一点不温柔,甚至有些粗狠,“公主得一处处喂我吃。”
抬手拨开雾玥散贴在身前的?青丝,露出一侧被汗水打湿贴附紧裹着丰腴娇躯的?心衣,谢鹜行缓缓将她的?发丝拢到?身后,同时勾落心衣的?系带。
余光游弋过雾玥雪白的?脊背,隐约瞥见在她腰窝处似乎染着一抹嫣色,只是烛光昏暗,谢鹜行看的?不甚清晰,再者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被跳入眼帘的?白兔捉住,难以?分心,也?无?暇去管。
雾玥眼眸湿透,目光迷惘看着谢鹜行将头?颅越埋越低,直到?陷进?花丛,她骤然松开紧咬的?贝齿,涣散的?眸子紧缩,簌颤着整个人猛地往下一坠。
然而手臂被系带吊紧,她就?像飘摇在枝头?的?纸鸢,飞不起,挣不脱。
仿佛在被烧至干涸的?赤地中掘到?一口井,源源不断的?清水涌出,只是还没来的?及浇灌花田,就?全进?了挖井人的?口中。
花瑶楼出来的?药,岂是轻易就?能消解的?,雾玥双眸没有焦距,扭着腰枝不满的?哼哭,谢鹜行却比她还凶,不留情的?在她的?圆臋上一拍,“这就?没了。”
谢鹜行撑坐起身,如凿骨吸髓般,贪得无?厌的?将雾玥唇上残存的?湿粘也?勾去,继而将指贴上在自己潋滟浊红的?唇上,探舌慢慢舔吃,俨然一头?饿了多时,怎么也?喂不饱的?凶兽。
他抬起沉黑的?眼眸,端看着已经被药劲折磨的?狼狈不已又万分诱人的?小公主,许久,才仿佛不舍一般,让步道:“算了,换我给公主灌。”
雾玥没有听懂,露出一丝迷惘的?娇憨。
谢鹜行慢条斯理的?解着外袍的?衣带,“公主怎么不问问我,那玩意儿生出来的?没有。”
雾玥整个人晕眩昏沉,也?不知道他指的?玩意儿是什么,用被染的?百转千回的?媚声问:“生出来了么?”
“生出来了。”谢鹜行轻咧着嘴角,虽然在笑,笑容却变得危险,“只要凿开公主的?壶颈儿,破进?去,公主就?不难受了。”
谢鹜行咬字透着凌厉的?狠意,若是以?往雾玥一定就?怕了,可现在她只听得马上能不难受了,呜呜咽咽的?催促,“那你快呀。”
谢鹜行盯着她胡乱扭晃的?腰枝,忽然意味不明的?问,“这可是公主最宝贝的?地方,碰得?”
雾玥纷乱点头?,谢鹜行却一把扣紧她的?下颌,注视着她迷蒙的?眼,险些忘了小公主现在是不清醒的?。
“谁都碰得?”谢鹜行声音微冷。
宝贝的?地方当然不能,可是,雾玥蹙紧着眉,根本不想想这些,她急着要不难受,奈何谢鹜行就?是不松手。
雾玥情急的?呜咽,“是你呀。”
“我是谁?”
“谢鹜行。”这三个雾玥今晚已经念了无?数遍,鼻息带着重重的?哭腔,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谢鹜行却还不罢休,“那,若我不是谢鹜行呢?”
雾玥隔着水气迷涣的?视线看他,发现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一时急了起来,害怕的?摇头?,“不成。”
谢鹜行这才终于?满意,雾玥却迷迷糊糊的?只以?为他不是谢鹜行,连带着让她昏聩的?药劲都被吓去了不少,不断缩着身体摇头?,“不成不成,你不是谢鹜行。”
“谁说我不是了?”谢鹜行掰过她的?脸,要她看清楚自己。
雾玥却紧紧闭着眼,边哭边说,“不是,谢鹜行欺负我的?时候,才不是说我。”
谢鹜行微怔了片刻,爱怜的?将人揽进?怀里,只不过难得温柔转瞬即逝。
戾气退尽之后,就?只剩下了欲,谢鹜行扶在雾玥腰后的?手改为托起,一字一句地说:“公主别怕,是奴才。”
雾玥听着他的?话渐渐安下心,随之,那仅消退了一时的?焦热就?又回来。
谢鹜行在她耳边问:“现在奴才要进?到?公主的?宝贝里,公主肯不肯。”
雾玥还不知道危险,一边稚转着柔甜魅人的?细嗓,一边轻轻点头?。
圣洁的?不可触的?明月,终于?要与他这黑透了的?混账玩意交汇融合。
真?是罪大恶极。
谢鹜行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眼里的?亢奋癫狂却已经超越一切。
“轰隆——”一击闷雷当空砸下,撼动着初夏闷沉的?夜。
劈落的?闪电照亮天边,将屋内也?照的?尤如白昼,一瞬间的?明亮照出了谢鹜行此刻的?狰狞可怖。
他额侧淌着汗,牙关紧咬,对耳边的?哭求充耳不闻,只死死紧盯着那一抹淌出的?血迹,看着鲜红蜿蜒落到?暴起的?脉络上。
谢鹜行眼底赤红一片,美妙到?诡异的?笑意涌动在其中。
……
屋外,电闪过后,紧接着就?是倾盆的?疾雨,雨水落在屋顶的?瓦沿之上,砸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偶尔夹杂的?一两声雷鸣,震耳欲聋,让人有一种这屋子都要被冲毁的?错觉。
直到?天边渐渐吐白,雨势才算小了下来,水滴顺着垂挂在檐下的?雨滴,一滴滴淌落,在宜人静谧的?清晨,显得写意悠然,全然不见了昨夜的?疏狂。
屋内同样风停雨歇,相较于?屋外洗刷一新的?清澈,屋内弥漫着浑浊难消的?靡腻气味,让人发昏沉闷。
水亭坞里没有侍女?,仲九将水提到?门口,谢鹜行亲自提进?将湢室,将浴桶放满水。
而雾玥紧闭着眼,无?声无?息的?陷在缠乱的?被褥之中,似乎在睡,长睫却不时轻颤。
泪水从眼尾沁出,使得湿潮的?眼圈怎么也?干不了,鼻息微弱,偶尔溢出一两声抽噎,似乎连梦里都在哭。
谢鹜行放好水走?过来,揭去雾玥蔽体的?薄衾,烛火早在昨夜就?熄了,这会儿天亮,他才看清,小公主被催折的?有多可怜。
尤其两只细弱的?腕子上,赫然各印着一圈被缚出的?勒痕,隐隐还有些发青。
谢鹜行托起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舍不得轻轻蹭吻,到?后来小公主药劲退了,人也?清醒过来,现在回想起她的?哭求,谢鹜行觉得心惊肉跳。
只是那时他是全然没顾,一直到?将人弄晕。
“奴才抱公主去沐浴。”谢鹜行弯腰抱她。
目光又一次触及雾玥腰窝处那枚的?嫣红印记,谢鹜行突兀顿住,眼眸慢慢眯起。
他昨夜他匆匆一瞥,没顾得上看。
谢鹜行抬指慢慢贴上去,先是极轻的?抚了抚,忽然却没有征兆的?将指腹按进?去,用力?擦磨。
听到?睡梦中的?雾玥吃痛轻泣,谢鹜行才猛的?松开手,闭眼深深吐气,额侧的?青筋突突跳动。
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谢鹜行压紧舌根,回想起过去,他似乎一次都没有看过小公主的?后身。
他睁开眼睛,起身走?到?一旁的?铜镜前,对着镜子慢慢背过身。
谢鹜行只穿了条绸裤,敞露的?后背上,除了一道道伤痕,在腰窝,与雾玥一模一样的?位置上,赫然嵌着枚嫣红的?胎记。
铜镜映出谢鹜行眼里的?晦暗阴郁。
同一天生辰,同样的?胎记,母亲在生产那日?进?过宫,他那不知所踪的?小妹,兰嬷嬷几番探听他的?身事。
一个个念头?冲进?脑海。
谢鹜行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在原地站了许久,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重新走?回到?床边,低首将唇贴在雾玥腰窝的?印记上,辗转轻吻。
良久,抱起她温声道:“奴才抱公主去沐浴。”
第080章
直到身体被温热的水流潺潺包裹住, 雾玥才迷糊醒来,浑身酸痛沉重的使不出一点力?气?,交叠的眼睫反复颤动, 才终于艰难翕开一道缝。
感觉到贴紧在背后的熟悉温度,雾玥迷迷登登湿眸睁圆了一些, 第一个印入脑中的念头就是慌怕,危险。
雾玥小力?挣扎着扭身, 扯动出的痛感让她直接沁了泪, 咧开嘴小声抽气?, 破碎细哑的嗓音里含满了哭腔。
谢鹜行拧紧眉心,即怕她弄伤自己, 又怕松手她会掉进水里, 只得极轻的圈揽住她,低声哄慰:“公主别?乱动。”
软陷在他怀里?的雾玥颤睫瑟缩了一下,她此刻还没有彻底醒过神, 只记得已经不知道?多少回, 谢鹜行在说?完让自己别?乱动的话后, 都会沉哑着声添上一句, 还没好。
还没好呢,公主乖。
还没好, 逃什么。
有时像在诱哄,有时则发狠。
不管哪一种?,再下去她一定就要死?了,雾玥白着小脸,摇头泣喃, “不成。”
谢鹜行知道?自己昨夜有多是不东西,长久以来被摁压的渴盼, 肆虐般疯涨到?不可收拾,他彻底被皮囊下那头未经驯化的凶兽操控,甚至可以说?,是他放纵自己被操控。
谢鹜行低眸望向雾玥,这?会儿他是清醒的,所有欲\\.望,贪婪,在魇足后归于沉寂,也?知道?不舍了。
但他确定那时的自己,是真?得一门心思只想要吞噬下他的公主,只想要相融,除了心以外?,还有每一寸血脉。
不管她如何哭,如何央求。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他的公主全都归属与他,圣洁不可攀的明?月终于被他染透,全是他的,从里?到?外?。
谢鹜行虚拢了拢五指,噬骨濒顶的极端满\\.足让他此刻回想起来,都兴奋的浑身发抖。
收敛起隐隐又要脱困的猖獗思绪,谢鹜行低头贴着雾玥的脸庞慢慢哄慰,“已经好了,公主别?哭。”
不仅哭得他心疼,还想犯浑。
好了?雾玥缓缓眨了两下垂泪的眼儿,恍惚的双眸聚拢视线,透过蒙在眼前的泪雾,总算看清楚自己是在浴桶内。
也?看到?水波下自己那狼狈不堪的身子,以及谢鹜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雾玥震散一夜的神智逐渐变清晰,那些零碎却极度荒唐靡艳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雾玥呼吸堵在嗓子眼,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长睫扇动似蝶颤,她不会是在做梦……
雾玥再次垂眸,身上的印记还在,腰上的手臂也?还在,她蜷了蜷双腿,好疼。
“呜。”雾玥紧抿着呜咽了一声。
她现在这?样,怎么可能是在做梦。
可是怎么一夜间她就犯了那么大的错,她只记得自己和表姐在花瑶楼喝酒,然后……然后就全是那些让她根本不敢回想的画面。
雾玥急得抬起掌根敲了敲自己昏涨的脑袋。
谢鹜行蹙眉拢住她的小手,指腹轻柔她红肿的腕子,“公主手不疼了?”
“疼。”雾玥哭哝哝的嗓音里?满是懊恼。
她看向自己被谢鹜行握着的手,望着上头的一圈勒痕又怔了好久,忽而扭头用洇红湿润的双眸凶瞪向谢鹜行。
说?是凶瞪,实则委屈更多,湿漉漉的泪珠都快溢满双眼了。
雾玥还以为会从谢鹜行脸上看到?一点悔过和心虚,结果只在他挂忧的眸子里?看到?了糟糕至极的自己。
雾玥一下没了底气?,变得不确定起来,谢鹜行应当不会那么欺负她。
雾玥纠紧着眉心,努力?回想,她大约是喝醉了酒,然后撒酒疯?雾玥隐约记得自己还做了很多羞耻难当的事。
从心口烧出的臊意化成红晕一点点爬上耳根,心脏也?好像无处安放一样砰砰急跳起来。
雾玥立刻打住思绪,迁怒忿恼的想,即便?是她讨,谢鹜行也?不该应着她,还这?么荒唐。
要是嬷嬷知道?她成亲前就与男子偷好,雾玥紧扁着唇瓣,心里?越发绝望。
怎么能偷好,对啊,怎么能偷好的?
雾玥冷不丁意识到?什么,昏沉沉的脑子一下炸开。
惊疑不定的瞳眸几?番晃动,想要把视线往谢鹜行腰\\.腹\\.下挪,又生生忍住。
只紧紧巴望着他的眼睛,好半天才抿动着唇,细声说?:“你?快解释。”
小公主前一刻还懊恼慌乱的神色已然换上了犹疑,一双乌眸闪啊晃的想看又不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的羞意浮在眼上。
谢鹜行心头直发软,“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雾玥想也?不想就说?。
谢鹜行睇着她那分明?越来越红的耳朵,默了几?许才叹道?:“那公主可记得自己在花瑶楼吃醉酒?”
“我知道?吃醉酒了,可是我们怎么会。”雾玥声音轻急,说?着紧咬住唇。
谢鹜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搭在浴桶边沿的帕子,打湿了水,一点点替她清洗。
雾玥被他这?不紧不慢的弄得焦急不已,然而谢鹜行紧接说?得话让她直接震住。
“那公主可知道?自己不仅吃醉了酒,还被人?下了药。”谢鹜行抬起眼帘注视着雾玥惊愕的眸子,吐字道?:“春\\.药。”
“公主可知道?什么是春\\.药?”
雾玥僵硬点头,她当然知道?。
谢鹜行继续道?:“花瑶楼是什么地方,里?面又是一些什么鱼龙混杂的人?,若是我没有来,公主被其他别?有居心的人?带走?,可想过会是后果?”
雾玥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话褪去,她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中得药都不知道?,想到?那两个忽然来找她和表姐喝酒的人?,强烈的后怕让她心头骇悸。
“那表姐。”雾玥情急问。
“她没事。”谢鹜行言简意赅,如今他连提到?贺兰婠都觉得烦躁。
雾玥悄松出口气?,轻轻点头。
所以她才会那样,意识混乱到?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若是谢鹜行没有来,雾玥不敢再往下想,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谢鹜行的手臂。
谢鹜行看了眼深嵌在自己小臂上的十根指头,“公主还敢随意去那地方么?”
雾玥连连摇头,心中却还是害怕,怯怯的将脸到?谢鹜行胸口。
缓了片刻才心有余悸地问:“那后来呢?”
谢鹜行慢悠悠勾起雾玥散落的发丝,“后来公主药效发作,像是入了春的小猫,蹭缠着呜呜咽咽地贴过来,就与现在一般。”
雾玥明?显怔住,呼吸也?变得颤乱发紧,谢鹜行温吞缓长的嗓音,就仿佛在帮她勾起回忆。
“说?渴,说?难受,说?奴才不对你?好。”细软的青丝蜿蜒缠绕在谢鹜行骨节分明?的指上,薄唇轻动,逐字逐句的好似在回味,“張着唇要奴才喂水,一张嘴不够,还要另一张。”
雾玥脑中那些朦胧散碎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那一个个落在耳畔的字眼,看似很轻,砸出的涟漪却让她呼吸纷乱,脸烫的几?乎要滴血。
她七手八脚的摁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将两只瞧着都可怜的手腕抬到?他面前控诉,“我是问这?个。”
“这?个啊。”
莫测轻悠的三个字让雾玥耳尖透麻,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问。
果不其然,谢鹜行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浑身烧起来。
“公主身子软,跪不住,又哭又闹,奴才分神去扶,公主又埋怨奴才吃得不好。”
谢鹜行还在从容说?着,一双柔软瑟颤的小手仓皇贴到?他唇上,将他的话音按了回去。
雾玥羞急的闪动着眼帘,她才不信自己会那般不知羞。
“我分明?说?了不成。”雾玥记得自己最后哭的嗓子都哑了,他就好像怎么也?不肯罢休。
雾玥像是找到?了他胡言乱语的证据,“你?明?明?答应过只要我说?不成,就停的。”
谢鹜行不作声的看着她,眉眼间浮现为难,被雾玥按着唇慢慢启开,说?:“可公主那样。”
谢鹜行说?着停了停,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描述,想了片刻才沉吟道?:“那样扭蹭着说?不成,要奴才怎么停。”
对上谢鹜行幽邃暗含着疑问的目光,雾玥慌的连忙阖紧自己沁红的双眸,眼尾洇洇泛着潮,眼睫颤抖都无比厉害,心口更是烧得烫人?。
她反复抿动着唇瓣,想说?那样羞人?的一定不是自己,可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奈何也?没有,干脆自暴自弃的把脸埋进谢鹜行胸口。
“可你?不是没有。”雾玥恼羞成怒,可说?到?最后声音又轻了下来,含含糊糊,嗫嚅着问:“你?,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什么?”谢鹜行反问。
感觉怀里?的娇躯越来越僵硬,谢鹜行兀自笑笑,“有些时日了。”
雾玥还想问,可那丝丝缕缕撩进耳朵的笑意,让她的心跳,呼吸,思绪没有一样是不变得紊乱。
雾玥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跟他说?话了,生出来就生出来了吧。
谢鹜行倒是没有再犯浑,拿了帕子仔仔细细的替雾玥洗去身上斑斑的浊痕。
雾玥本就累极,这?会儿靠在他怀里?被他伺候着,渐渐眼皮就再一次变得沉重起来。
温热的水流自手臂,肩颈,一处处淌过,在给她洗到?脊背的时候,雾玥感觉到?谢鹜行的动作明?显变慢,最后停在她的腰窝处,久久没有移动。
忽的,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贴着她的肌肤轻轻摩挲。
“公主这?儿有块印记。”谢鹜行问话的声音轻缓。
雾玥疲倦迷胧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呓语般轻声说?:“是胎记。”
“嗯。”谢鹜行缓缓描绘着那枚嫣色印记的轮廓,眸子里?的晦暗逐渐变为偏激和极端。
胎记啊,胎记也?好,胎记也?挺好。
下颌被扣起,雾玥还以为洗好了,可紧着压覆过来的,却是谢鹜行极为粗沉的呼吸。
唇被衔住。
雾玥迷迷糊糊的轻吟,才溢出唇的声响就被谢鹜行吞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