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慕星衍蹙着眉,抬手将步摇垂下的流苏拨到一边,似乎觉得这些繁琐的首饰碍事极了。


    他身高腿长,女子的衣裙对他而言不算合身,袖口还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而现在他双手紧握成拳,连带着腕上青筋都一跳一跳,是忍耐到达了极限的前兆。


    司云落毫不怀疑,他可以用这双手,拧断在场所有人的脖子。


    虽然不知道慕星衍为何也会出现在花云楼,不过想必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趁他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改日再来搜寻岑如默的下落。


    司云落用衣袖擦干唇边的茶水,还没能站起身来,慕星衍突然抬眼,目光直直撞上了她。


    哦豁,要完。


    下一刻,她听见慕星衍捏着嗓子说道:“楼上有客人想逃单。”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司云落只觉得面前一股劲风刮过,眨眼间便有八名身形彪悍的大汉将她团团围住,每人手里都拿着三指宽的粗木棍,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虽说她也不是无法脱身,但真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别说见不到岑如默,只怕想要通过试炼也是痴人说梦。


    她果断选择低头服软,小女子能屈能伸!


    “大哥大哥,消消气,有话好说。”她脸上浮起讨好奉承的笑容,像是恨不得给对方捏肩捶腿。


    “咱花云楼是什么地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阎王爷进来都出不去,我怎么敢逃单呢?你们说是不是?”


    “我只是坐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真没有别的意思。”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果断从位置上跳起来,在大汉们的注目礼下,扎好马步打了一套拳。


    人固有一死,最惨是社死。


    但这方法十分有效,起码大汉们不再围着她,不过依然站在她的身侧,一边四个,像极了她的贴身护卫。


    视线没了遮挡,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慕星衍脸上毫不遮掩的得意神色。


    为了进一步刺激她,慕星衍勾唇轻蔑一笑,原本清隽的五官施了脂粉,更显得柔和艳丽,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别有一番撩拨情态。


    司云落缓缓转过头去,不看他,心不在焉地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嗑。


    妈的,更变态了!


    要不要用留影珠录下来,时时回放给他看?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慕星衍这样一笑,冷冽的气质便显得柔和了许多。台下的客人们本就在对今夜的姑娘品头论足,话题自然而然就引到了他身上来。


    “听闻阿星姑娘是个不爱笑的,我看这不也会笑,笑得还格外好看?由此可见传闻都是以讹传讹,不可尽信。”


    “也不是这么说。就算阿星姑娘不爱笑,来了花云楼这地界,还不是以卖笑为生?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姑娘都懂得的道理。”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如今却是不知道哪位恩客愿意一掷千金,只为阿星姑娘一笑了。”


    身负神兽血脉,耳力目力都远远超出常人,慕星衍听在耳中,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神情渐渐冷淡下去。反观司云落,因为不得不努力憋笑,几乎要把手里的瓜子皮都捏烂。


    所以真不怪这花云楼的老板娘没看穿他是男儿身,众人都未曾发现,想来便是慕星衍同她一样,施了些凡人难以勘破的法术。


    不然就他这身量,这扁平的胸,仅仅靠一张出色的脸蛋,混进来也并不容易。


    金铃又响,现场再度安静下来,方才的小插曲并不会对今夜的重头戏产生影响。


    高台后悬垂的重重纱帐中,丝竹管弦之声渐起,于缠绵悱恻的乐曲中,蓦然传来一缕笛音,婉转清越若九霄鸾鸟长鸣,如闻仙乐,令人心驰神往。


    司云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只因这笛音实在过于耳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


    笛音戛然而止,却有一穿着清凉的白衣女子拨开层层帷幔走了出来。


    她敛眉垂目,语声柔婉,向台下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奴家见过各位公子。”


    论容貌的话,自然是慕星衍更胜一筹,可是要论起知情识趣来,那可就比这位差得远了。


    恩客们都是男人,还是更喜欢小意可人、红袖添香的,当下便连声起哄叫好,将手中鲜花向台上掷去。


    那女子一一捡起收入怀中,柔媚眼波扫过全场,落在司云落身上时,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云落麻了,麻中麻中麻。


    所以闻既白是有一个同他长相完全一样的同胞妹妹是吗?


    完全不可能啊!


    还是说玄灵宗弟子其实都有异装癖,是隐藏的女装大佬,自己就是因为不够变态,才与他们格格不入……


    看着闻既白妩媚的妆容,司云落既期待又害怕。


    万一等下岑如默也这般出场,那她对于这位少年英才的滤镜恐怕会直接碎一地。


    不确定,再看看。


    所幸等了片刻,这种可怕的情况并未发生,保住了岑如默在司云落心中的形象。


    但闻既白也在此处,岑如默为何还不现身?


    经过不多不少的吹捧与寒暄之后,竞价终于开始,而司云落这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拍卖”,卖的便是姑娘们的……初夜。


    若是在平时,她肯定觉得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忍不住出手解救,但既然现在被卖的是闻既白和慕星衍,她倒也不急了,反而想看看慕星衍一晚能够卖到什么价。


    若是没人要,她自然是要嘲笑他一番,但若是果真被卖了,她也打算袖手旁观——且不说他有自保之力,她也实在是很期待,客人发现他是男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笑而不语,一双柳臂搭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听着价格从一千灵石加到了三千。


    台下的竞价仍在继续,司云落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正对上闻既白可怜兮兮的目光。


    他一双眸子纯真无辜,恰似寒潭深水清澈见底。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她想起雨天在路边遇见的淋湿小狗。


    她又想起上次分别前,闻既白对她说的话。


    “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司云落叹了口气,决定做个心软的神,将这只无人认领的小狗带回家。


    她举起手边的牌子,加入了出价的队伍。


    “五千灵石!”


    众人望向声音的来处,见出价之人赫然是之前被认为要“逃单”的年轻公子,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而慕星衍遽然抬眼看她,眼神中意味不明。


    不过转眼间,司云落在这花云楼的待遇就有了质的飞跃。


    手边的清茶换成了价值不菲的明前龙井,海味果脯糕点坚果一应俱全的十二色小吃拼盘也送了上来。


    先前的大汉们负责给她捏肩捶腿,还要小心翼翼地问她:“公子,力度还可以吗?”


    有钱人的日子就是好过啊!


    老板娘心花怒放,看着她的眼睛都放光,像发现了一块到嘴的肥肉。


    “无人出价超过五千灵石的话,阿星姑娘今夜就归这位公子……”


    司云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打断了她的话。


    “错了,我出价为的是——小白姑娘。”


    虽说还没有轮到为小白姑娘出价的场合,但老板娘肯定不会和金主过不去。


    再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白姑娘的姿色略逊于阿星姑娘,若是错过这五千灵石,只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老板娘当即将那些规矩抛诸脑后,喜不自胜地张罗人去找司云落收钱。


    司云落则上了那高台,她目不斜视,故意不去看慕星衍的表情,在闻既白感激的眼神里,主动去牵他的衣袖。


    如果闻既白身后有尾巴,此刻已经欢快地摇了起来。


    “不愧是你,好朋友心有灵犀!”


    她敷衍回道:“那是那是,好兄弟两肋插刀,走了。”


    可就在她距离闻既白的衣袖还有一寸时,手腕却突然被人用力握住,无法再前进半分。


    她终于肯直视慕星衍,毫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见了羞恼、窘迫、怒气,甚至还有一点……不被选择的失落?


    不会的,肯定是她看错了。


    因为捏着她的手力道极大,恨不得将她生生捏碎。


    慕星衍的眼神阴鸷得像要滴出水来,话语却是轻佻而孟浪的。


    “两个人多没意思,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还更有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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