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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她回府


    裴秋生只觉得有一只温软的小手反复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似乎是怕吵醒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弄得裴秋生额头有点痒痒麻麻的。


    他用力屏住呼吸。


    姜月确认般地碰了碰裴秋生的额头又触了触自己的, 两相比较下, 裴秋生似乎是发?烧了,又似乎没事。


    她不放心, 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算了, 还是去请大夫来看看。”


    镇国公请的御医先前替裴秋生诊完脉开完单子后并没有直接回宫,此刻还候在外面, 说是要等裴秋生彻底醒了才?走?,这期间随时都可以找他, 因此姜月去喊一声并不麻烦。


    这时,裴秋生感受到身旁的人要离开, 终于不再装睡, 他假装刚刚醒来,同?她道, “阿月,我没发?烧,不用请大夫了。”


    姜月看见他醒来顿觉欣喜,“秋生,你醒啦?”


    “嗯, ”裴秋生轻声应道, “我已经好多?了。”


    裴秋生在面对姜月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今日他实在是太过失态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一想到回忆中的亲热画面, 依然觉得脸热,毕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与一个女子这样亲热过。


    而姜月看起来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切如常地与他说着话,“秋生,你可要喝点?水?”


    姜月的确不觉得有什么,当时那样的情况是在救人,除了最后被反亲让她有些慌张外,她其实没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在她看来,裴秋生在被药物控制的情况下亲她,并不掺杂着多?少情感,算不得数的。


    裴秋生的确口干舌燥,但他看见姜月眼底还带着没怎么休息好的疲惫,最终摇了摇头?,“我不渴,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他环顾着四周,脑中对马车以外的事一片空白?,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姜月将他下马车以后的事情慢慢告诉了他,包括镇国公闻渊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赶往了镇国公府一事。


    裴秋生听完,对姜月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升起了一丝欣赏。姜月利用他昏迷一事将他父亲喊来,确实比他醒着的时候效果好。


    随影如今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现在怎么样了。


    裴秋生缓缓坐起来,问姜月道,“阿月可愿意随我一同?去镇国公府看看你今日的杰作??”


    他醒来后,便觉得体力在逐渐恢复,像是毒药的作?用在体内迅速消散,回趟府里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可以吗?”姜月问道,晶亮的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隐隐有些期盼。


    其实这次赏花宴镇国公府也是有给她发?帖子的,据裴秋生说是闻渊的意思。


    在闻渊眼里,世?家大族的公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而纳进来的妾室只要不马上生下长?子,对正?妻的地位没什么影响。


    因而他觉得姜月作?为裴秋生的心上人,以及很可能是将来的妻子,又在某种意义上是闻氏的救命恩人,这样的赏花宴不邀请姜月似乎也不合适。


    但姜月先前显然是不想参加的,实际上也的确没有去,而且她如果想进镇国公府,没有帖子也是进得去的。


    但她现在很好奇镇国公会如何处置给裴秋生下毒的人,最好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枉裴秋生今日吃了这么大的苦。


    “嗯,我可以带你过去,”裴秋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吗?”姜月问道,她记得裴秋生先前同?她说过,镇国公府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总有旁人也想分一杯羹,想代替他做世?子的人也不止一个。


    因此在他在府里立稳脚跟前,不宜让人盯上姜月,免得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秋生轻笑道,“现在不怕了。”


    姜月见裴秋生说得那样云淡风轻,顿时也放下心来。想想也是,如今他的两个庶弟一个自?己犯了错,一个生母犯了错,想来以后跟世?子之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两人坐着马车再次来到镇国公府裴秋生院子的后门,姜月在马车停下时掀开帘子,看到这是他们离开时出来的地方,意外道,“走?的后门?”


    不是说不怕被人注意吗,怎么不走?正?门?总觉得走?后门会有点?鬼鬼祟祟的,她若是冷不丁从府里面出来到宴席处,旁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裴秋生笑道,“难道你希望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中了催情的毒药后,不仅好端端的,还与身为女子的你一同?进府吗?”


    姜月瞬间明白?了裴秋生话里是什么意思,一丝红晕爬上脸颊,低着声音道,“哦,可是一起从后门进,也没太大区别吧?”


    “谁说要一起进?”


    裴秋生率先下了马车,而后笑着同?姜月道,“我从这里进去,车夫会带着你从正?门进,这样便不会有人起疑了,待会儿我们在宴席碰面。”


    这里离宴席处比较远,正?门那里离得近,这样他们两个人差不多?能一前一后入席。


    姜月依言坐回了马车,车夫带着她接着往前赶。


    裴秋生回院子里后,先回屋里面将被汗湿得黏腻的衣服换了下来,终于觉得浑身舒坦了些,才?匆匆往宴席处赶。


    他换衣服和走?路的速度都很快,等他到前院的宴席处时,还没看见姜月的身影。


    众人见到失踪了的裴秋生又回来了,都略微有些意外。


    不过回想他的侍从说过,裴秋生已经服下了解药并在外面的医馆医治,据说还请了御医,好得快也不稀奇。


    众人客套地同?裴秋生寒暄了两句,裴秋生都恰到好处给予了回应,正?当这时,姜月到了。


    闻氏此刻更衣去了,不在宴席上。


    姜月跟着府中的下人来到宴席入座时,远远地也看见了裴秋生,裴秋生朝她点?了点?头?,姜月也不着痕迹地给了回应。


    她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也不算特别靠后,当她坐在众人中间的位置时,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位小姑娘是谁,生得眉目如画,清冷绝艳的杏眸甚是惹眼,白?里透粉的两腮又让她带着些娇俏可爱,相信旁人只要看一眼便能记住,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看她的穿着稀松平常,也猜不出来她是谁家的姑娘。


    还有,她为什么是一个人过来的?若是来同?镇国公府相看的,通常不都是在府中长?辈的陪同?下一起过来的吗?


    正?在许多?人在疑惑时,刚更衣完看见姜月过来的闻氏含着笑同?姜月道,“姜姑娘来了。”


    她又连忙吩咐底下人道,“来人,姜姑娘的菜凉了,给她更换新的。”


    姜月连忙起身行礼道谢,“见过国公夫人,谢夫人。”


    众人更是疑惑,这姑娘看起来同?国公夫人挺熟的,而且国公夫人显然对这位姑娘极为客气。


    今日来晚的人不止这姑娘一个,但被国公夫人点?名给她换热菜的,这姑娘是第一个。


    此时,府里面有记性好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位姑娘,莫不是先前给夫人做泥塑救了夫人的姜姑娘?”


    “正?是,姜姑娘是我的恩人,”闻氏唇边带着笑意,她叫姜月还站着在,又道,“姜姑娘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原来如此,难怪国公夫人这样看重?。


    姜月便依言坐下,她假装不经意地环视一圈,没见到闻渊,更没见到随影和许氏,连国公府的两个庶子也不见了,顿时有些疑惑——怎么这场大戏的主角都不在?难道已经结束了?


    正?当此时,有一对头?发?微微发?白?、衣着端庄得体的男女带着许氏路过前院,他们走?的那条路离众人宴席坐落的地方并不远。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见了,他指着那边同?身边人道,“你们看,许姨娘被许家父母接回去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的音量并不大,但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姜月刚好坐得不远,便也跟着看过去,果然见到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许氏被一对夫妇带着朝府门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真的被休了。”


    “镇国公是个拎得清的,也是个狠心的,十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依我看,休得好,许姨娘现在哭得惨,当初干嘛去了?”


    “我也觉得该休,这次留下来了,万一下次再犯呢?不如永绝后患。”


    姜月见到许氏绝望落寞的神情,又想到裴秋生今日差点?没有小命时痛苦的模样,心里刚生出的一丝同?情瞬间又被掐灭了。


    休得好,她早一天被休,裴秋生就?多?一天安全。


    就?是不知道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还有陈氏。


    闻氏冷冷地看了许氏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又沉默着移开。


    裴秋生是她的底线,任何人想伤害他,她都不会原谅。


    许氏没有到宴席处同?闻氏告别,想是也没有脸面过来。


    宴席继续进行,闻氏此时发?现,裴秋生并没有坐到他原本上首的位子上,而是找了个姜月斜对面的空座坐着了。


    闻氏:“……”


    也罢,随他。


    不过,就?在姜月看完第一个人的下场后,转过头?来时便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是裴秋生,而是旁的不认识的,一位生得温文?尔雅,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公子。


    “姜姑娘,我是工部侍郎的四子,叫许锦尘,字云书,不知可否与姑娘认识一下?”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寒冽带着锋芒的视线从斜对面打过来。


    许锦尘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意,但他也没怎么在意,“姑娘莫怕,我没有恶意,就?只是想认识一下。”


    同时邀约


    工部侍郎与镇国公交情尚可, 两家偶尔会有往来。


    许锦尘曾经随着父亲来镇国公做客时,无意中看见摆在架子?上的一对世?子?泥塑,叹为观止。


    他从小就喜欢这类稀奇玩意儿?, 市面上的木雕泥塑他也?买过不少, 无忧手工坊也是他常光顾的地方。


    在当时的他眼里,镇国公府的这两个逼真泥塑最令他震撼。于是他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是一位姑娘做的, 姑娘是闻氏的恩人。只是由于对方是女子?, 他不好问、闻氏也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


    后来,他发现无忧手工坊推出了?一批娃娃泥塑, 制作手法和工艺与镇国公府里面的那两个如?出一辙,便猜想两边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是每次他问手工坊的李掌柜做这泥塑的人在哪里时, 李掌柜都不愿意透露给?他。


    传言说这坊里泥塑都是位姓姜的姑娘做的,可惜他去了?几次也?没遇到过她。


    后来无忧手工坊推出了?走马灯, 他更?是喜欢, 但无论是在正月十?五,还是在二月十?五或三月十?五, 他都没能?见到传说中的女掌柜姜月姜姑娘。


    他家里管得?比旁人严格些,他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书院就是在院子?里的书房读书,没法时时出门。今日要不是母亲抽不空陪妹妹过来,也?轮不到他来这里参加赏花宴。


    没想到,他刚在宴席上遇见姜月, 听见了?闻氏与他人的对话, 得?知她姓姜又是闻氏的恩人,便直觉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而且意外地发现她生?得?很好看, 简直是生?在了?他的心尖上。


    像今日这样的赏花宴,本就是为心仪或者?看对眼的男男女女提供认识的机会, 所以他这样礼貌地向她问询算不得?唐突。


    姜月被对方突然的自我介绍略微惊了?一下,但反应过来的她觉得?若是当众说出拒绝的话可能?会让对方很难堪,何况她也?不觉得?认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镇定心神微微一笑?道,“许公子?,我叫姜月,幸会。”


    语气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裴秋生?闻言,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


    他刚搬到姜月的斜对面,还没与她说上话,视线就被许锦尘挡了?个严实。


    见许锦尘同姜月攀谈说笑?,姜月虽然只是出于礼貌但还是笑?着回应,他此时胸口有些郁结。


    许锦尘得?知她真的是叫姜月,顿时眼睛更?亮了?些,高兴地问道,“姜姑娘是不是会做泥塑?”


    姜月闻言点了?点头,想到她与国公夫人之间关?于泥塑的传闻不少人都知道,他问她这个,她并不意外。


    许锦尘见她点头,又亮着眼睛问,“那无忧手工坊的娃娃泥塑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这你都知道?”姜月此下便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看对方这一脸欣喜灿烂的笑?容,姜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买了?你好多泥塑了?,”许锦尘见她这个反应,便知道果然是她了?,他高兴地不吝赞美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女子?。”


    姜月总算明白许锦尘为何对自己这么热络了?,原来是手工区粉丝遇到自己粉上的up主了?,那他这样的反应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她礼貌回应道,


    “谢谢,许公子?过奖。”


    许锦尘其实还想说,她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但在当下这个场合,以及他与姜月才刚刚认识,说出来太过于轻浮了?。


    于是他问道,“国公府的牡丹花开得?可美了?,待会儿?宴席后,不若我带你逛一逛?”


    姜月今日过来其实不是逛园子?的,她只是过来看看许氏、陈氏、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的下场,祈盼想害裴秋生?性命的人不要被轻易放过。


    如?今还只看见了?许氏,其他人都没看到,她现在并不想去逛园子?看花。


    正当她想着怎么委婉地拒绝时,一道熟悉的清和嗓音先开口了?,“姜姑娘若是想逛园子?,应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带你逛,毕竟我对府里最了?解。”


    众人原本就在暗戳戳地观察着姜月和许锦尘这边的动静,毕竟两人待在一处,可谓郎才女貌甚是养眼。


    许锦尘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在以前?的宴席上从来没主动与哪家姑娘说过话,如?今他这么热络地想与姜姑娘攀谈,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听说姜姑娘只是一介平民,或许还是商户,这样的身份配工部侍郎加的庶子?,那也?是高攀了?十?万八千里。但她又是国公夫人的恩人,有一层身份在,多少拉近了?些两人的差距。


    就当众人看得?正起劲时,冷不丁听见裴秋生?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情?况?今日在宴席上看都没看众女子?一眼的闻世?子?,现在想带这个姜姑娘逛园子??


    姜月抬眼看过去,只见裴秋生?眉眼微弯地看着许锦尘,但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些微的冷意。


    “我先邀请的姜姑娘,难道闻世?子?是想截胡?”许锦尘有些不悦道。


    “姜姑娘毕竟还没答应,并不算截胡,”裴秋生?冷眸看着他,颇有些横眉冷对的意味,“至于姜姑娘想与谁一同逛园子?,由她来定。”


    许锦尘道,“我知道所有牡丹花的品种,可同姜姑娘逐个讲解介绍。”


    他从小在府里面长大,父母恩爱,母亲爱花,父亲便为母亲在府里种了?很多花。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不仅认识牡丹花,就连各种各样的杜鹃花、月季花、兰花、莲花,就没有他叫不上来名字的。


    他相信,闻世?子?虽然熟悉府里地形,但他走丢后长久地不在国公府里,在这方面一定比不过他。


    裴秋生?面不改色道,“姜姑娘来参加赏花宴是为了?游玩,又不是上课。她是我母亲的恩人,我跟她之前?认识,聊得?来,一定会带她逛得?轻松愉快。”


    众人在两人中闻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


    许锦尘是客人,这闻世?子?作为国公府的主人,多少应该让着些。如?今他坚持要争,莫不是这姜姑娘是他不能?让的人?


    闻世?子?喜欢这个姑娘?


    这姑娘可是个平民,刚听她与许锦尘的对话,她可能?还出身商户,士农工商中属商人身份最为低贱,闻世?子?喜欢她,不能?吧?


    或者?是,闻世?子?只是图一时新鲜,但这姑娘可是国公夫人的恩人,也?不能?吧?


    闻氏考虑到姜月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因而没阻止裴秋生?劝说他礼让。许锦尘的长辈不在身边,众人觉得?他为了?喜欢的人不退缩很正常,因此也?没有劝他让的。


    而之前?就认识裴秋生?和姜月的长乐郡主她们几个则在现场磕瓜,莫名觉得?都有些好嗑。


    她们也?不知道,裴秋生?同姜月未来能?不能?走到一起,不过她们希望他们能?成。


    许锦尘试探着问姜月道,“姜姑娘,你的意思是?”


    最终,姜月在许锦尘受伤的眼神中,应下了?裴秋生?的邀约。


    许锦尘有些落寞委屈道,“姜姑娘,下次我再?邀你。”


    姜月朝他微微笑?了?下,正准备说什么客套话时,裴秋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做出了?个请的姿势道,


    “姜姑娘,你的饭菜还没到,不若我先去带你逛?”


    “啊?也?好。”姜月觉得?有些突然,她见裴秋生?这么急切,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别处看热闹。毕竟剩下的主角都不在这儿?,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马上答应了?下来。


    裴秋生?将姜月带离了?宴席,当走到无人处的假山花林时,姜月问道,“秋生?,你是不是知道你那两个庶弟在哪儿??”


    “嗯,”裴秋生?应道,声音有些闷。


    他不仅知道他们在哪儿?,刚才还探听到了?他们的处罚是什么样的。


    “你现在要带我去吗?”姜月此时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何裴秋生?看起来不太高兴。


    “等会儿?去,”裴秋生?闷声问道,“阿月,刚才若是我不在,你是不是会答应那个许锦尘的邀约?”


    姜月此时猜到了?一点儿?裴秋生?不高兴的缘由了?,他语气听起来有些酸,不会是吃醋了?吧?


    于是她轻笑?着,故意道,“有可能?吧。”


    裴秋生?顿时就急了?,他转身直视着姜月,朝她迈了?一步,颀长的身躯将她逼退到假山角落,宽厚的肩背将她罩在了?假山的阴影里。


    他拧着眉道,“你不许答应,今日不行,以后也?不可以。”


    “为何?”姜月问。


    “他可能?喜欢你,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裴秋生?抿着唇,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的幽怨。


    姜月眼底盈着笑?,“他是我的粉丝,我的粉丝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手工坊里的每一位喜欢我手工的顾客粉丝都喜欢我,见到我都这么高兴。”


    裴秋生?闷哼道,“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姜月望着裴秋生?,她不知道许锦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裴秋生?的意思她确实读懂了?,她忍不住笑?道,“你是吃醋了??”


    裴秋生?嘴角不自在地动了?动,眸子?转向别处,耳根微微红了?几分,默了?许久而后承认道,“怎么,我吃醋很好笑?吗?”


    姜月见他这样一副不好意思的意思,心中觉得?有趣,她轻轻咳了?声,憋着笑?道,“我没这么觉得?。”


    裴秋生?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笑?意,看了?眉眼带笑?的她一眼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但是你在笑?。”


    她眼底的笑?意除了?喜悦还有一丁点的戏谑,他看出来了?。


    姜月看着裴秋生?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心念一动,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好啦,这个算补偿了?。”


    裴秋生?瞳孔骤缩,他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你……”裴秋生?声音有些暗哑。


    父子对峙


    裴秋生原本见姜月同许锦尘言笑晏晏时, 心里很是不痛快,如同?郁结着一团棉花般闷闷的。


    如今被姜月这么一亲,这棉花便化成了雾而后又缓缓散开。


    她娇小的身躯就这样被他笼罩在假山背后, 粉嫩的脸颊上, 樱红的唇瓣莹润诱人?,裴秋生一想到这唇瓣刚刚亲过自己, 便?觉得一股气血从身体往脑袋上涌, 冲得他头?脑发昏。


    他俯下?身, 准备亲下去。


    可姜月刚刚亲他的那一下?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下?的冲动,她并不想让裴秋生觉得自己在引诱他什么。


    于是当?裴秋生俯下?身来时, 她顿时心生退缩,想从裴秋生与假山中间狭小缝隙中逃走。


    “刚刚那点奖励, 不够。”


    “既然你要给,便?不能吝啬。”


    裴秋生见她想逃, 修长的大手将她拉了回来, 而后双手紧紧搂住她肩膀,刚说完便?亲了下?去。


    “唔……”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就这样强势地闯入女子的心腔, 他手上的力度霸道,但柔软的吻温柔又饱含深情。


    姜月被他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由于他宽厚的身躯将自己几乎抵在假山上,姜月只能浑身紧绷着迎接着他,而后在他轻柔的吻下?逐渐放松下?来, 心跳也慢慢加速。


    此时她突然有些担心他们会被镇国公府里面的人?看见, 毕竟赏花宴宴席过后,众人?不会马上散去, 很可能也会来假山这边游玩。


    万一被人?发现她与裴秋生在这里亲热,那可了不得。


    于是, 她趁裴秋生亲吻的间隙,拿手按在他唇瓣上,“待会儿……被人?看见了……”


    裴秋生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唇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你怕了?”


    姜月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神盯着他。


    裴秋生见姜月神色含着担忧,安慰道,“放心,这里没?有牡丹,不会有人?来。”


    而后轻轻拿开她的手,继续亲了下?去。


    裴秋生最?初亲姜月时,动作有些生涩,但随着不断试探,他亲吻得无师自通渐入佳境起来,像是干涸了很久的河流意识到遇见甘霖般,一接触就让他欲罢不能。


    他一点儿都不想停下?来。


    他们此刻在假山后面,就算府上下?人?从这里路过,也不会看见他们。而结束了宴席过来游玩的客人?,估计也得过好一会儿才来。


    渐渐地,姜月站得太久,双腿开始发软支撑不住,裴秋生用手轻轻地将她扶住。


    她开始沉溺在这样亲密的氛围里,甚至开始感叹——裴秋生他怎么会这么会?


    她的心此刻被塞得鼓鼓胀胀的,由于两人?贴得太近,姜月甚至能感受到从裴秋生坚硬的胸膛里传来的同?样极速跳动的心脏咚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开始能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裴秋生才不舍地松开了姜月,餮足道,


    “这样的奖励,以后可以多来点。”


    *


    裴秋生带姜月去祠堂看罚跪的闻二公子、闻三公子和陈氏时,脑子还是懵的。


    在听见他那句“三公子闻北城犯了错,和陈氏都会被关禁闭,而二公子闻北坤则是想为他生母赎罪”时,姜月觉得自己隔着一层水听裴秋生说话一般。


    明明听见了他说话,但似乎听不太清。


    直到裴秋生将姜月送回了姜家,姜月才意识到两人?即将分?别。


    一想到后面要过一个月才能相聚时,姜月眼神中流露出不舍,裴秋生也是。


    他突然觉得,若是当?时没?有被闻渊认出来就好了,或许他此刻还可以待在姜家,日日同?她见面。


    童养夫的身份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童试过后,你是不是可以轻松些?”临别前?,姜月假装不经?意问道。


    裴秋生想说,并不是。他父亲闻渊认为他在学业上不能懈怠,因此府里请来的先生依然还在府里,每日都在给他教学。


    但裴秋生想着,童试成绩出来那天,他想来亲口告诉姜月结果,想让她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而不是事后让随云传话。


    “会轻松些,童试出结果那天,我?会来找你,”于是,裴秋生承诺道。


    “好,”姜月笑道,“到时候我?应该在集市上买好铺子了,你可以过来看看。”


    她的钱凑齐了,明日去找封璟后,又可以拿到一笔银子。


    *


    裴秋生回了镇国公府后,径直去后院找闻渊。


    他打算跟他说清楚有关娶妻纳妾一事。


    闻渊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见到他来,反而在裴秋生开口之前?率先发问道,“北轩,你三弟睡在客房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裴秋生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了?


    闻渊接着沉声:道,“许氏在祠堂所交代的,为父能看出来她有悔改之意,除了与闻北坤有关的,其他的应当?都没?有隐瞒。但她拒不承认她派人?将闻北城塞进?客房一事,却提到了曾经?派人?将你打晕塞进?了客房。”


    “可最?后,你逃出来了,闻北城却与许家的那个姑娘……”


    闻渊声音浑厚,看似在问询,其实是陈述,短短几句话便?震人?心魄,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裴秋生心叹姜还是老的辣,闻渊在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必然眼光毒辣,他自知瞒不过,清了清嗓子,承认道,“是。”


    “是因为你三弟知道你酒里有毒?”闻渊问道。


    “是。”裴秋生再?次没?有否认,“不仅三弟,陈氏和二弟应当?也是知道的,孩儿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秋生自知,骨肉亲情在古代人?眼里极为重要,但裴秋生作为更在乎独立个体的现代人?,不仅与两个弟弟并无什么感情,反而他们还几次三番想加害自己。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兄长。


    “哼,你倒是敢作敢当?,”闻渊道,他面上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连喜怒都分?辨不出。


    裴秋生站直了身子,镇定道,“孩儿认罚。”


    他只说认罚,却并不说自己有错。


    闻渊问他道,“若此刻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许氏祸害世子,闻北城名?誉损毁,国公府兄弟不睦、后宅不宁的消息传遍长安,为人?津津乐道,这让国公府所有人?都因此蒙羞。


    裴秋生思索了片刻,而后坚定道,“会。”


    若裴秋生当?时不那么做,而是忍气吞声默默扛下?来,闻北城可能只是回去与自己的通房丫鬟解个毒,而他裴秋生被下?毒这件事在镇国公府可能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曾在身败名?裂和暴毙而亡的关头?走过一遭。


    而许氏下?一次的手段,或许会变本加厉更加恶劣,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横尸街头?,亦或是声名?尽毁遭人?耻笑唾骂。


    “尽管这里面还牵扯进?了一位无辜的女子?”闻渊质问。


    裴秋生知道,他说的是张若婵。


    但他听许氏的说法,张若婵是在知道他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还要来横插一脚。古代虽然三妻四?妾很正常,可因为他人?插足而姻缘被毁的也不在少数。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不过就算他没?有心仪的人?,或是她不知道,也不应该联合许氏一起来设计他,强行让他娶她纳她。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


    “张若婵她若是无辜,就不会出现在客房了。”裴秋生冷声回答,语气里没?有闻渊那份同?情。


    在闻渊看来,张若婵涉世不深,她之所以这样,是被许氏诓骗的。


    不过裴秋生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张若婵当?真是一个有原则底线的女子,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诓骗才是。


    “孩儿愿意认罚,”裴秋生再?次强调。


    闻渊挑了挑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担心,裴秋生在外?面待得久,心思单纯没?有手段,会坐不住这个世子之位。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裴秋生甚至比他还要决绝,还要不留情面。


    闻渊默了一会儿,道,“在这件事里,你原本就是众矢之的,虽有错,但情有可原,就罚你抄一遍家法吧。”


    裴秋生微微愣住,家法一天就可以抄完一遍,这罚得是不是太轻了点?


    闻渊又接着道,“你那个姜姑娘,倒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不说别的,就光是让随云请他,让随影条理?清晰次序分?明地跟他陈情,让向来能控制喜怒的他都能急火攻心,可见也是个有头?脑的。


    随云和随影入府以后曾经?跟过他一段时间,是他特意给裴秋生挑选的随侍之人?,他们俩是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的。


    随云聪明机灵些,但武力不行,随影会武功轻功,但不够聪明。


    裴秋生若是想请他,早就派他们请了,不会拖到人?已经?到了府外?的医馆昏睡不醒才派随云来,所以,这是姜姑娘的手笔。


    遗憾的是,她只是个商户女,这也应当?只是些小聪明。


    裴秋生的身边,必然还要有一位得力的世家贵女辅佐他,给他助力,撑住后宅的台面。


    若裴秋生能同?意选一位贵女与姜姑娘一同?做平妻,是最?好不过的。


    裴秋生听闻渊夸赞姜月,连忙顺势道,“孩儿此时前?来,也正是为这件事。父亲先前?答应我?可以娶姜姑娘为正妻,但我?漏了一句,我?只想娶她一人?。孩儿不纳妾,不养通房,除了她,再?无别人?。”


    “希望父亲能同?意。”


    闻渊原本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如今听他这样说,瞬间便?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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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了起来。


    他夸那位姜姑娘,不是为了让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个商户女将来能坐上世子夫人?之位,已经?是破天荒的奇迹了,如今裴秋生居然说,他只娶她一个。


    闻渊越想,越觉得没?法接受,他简直要被气笑了,“闻北轩,你把镇国公府当?成什么了?卖肉的屠户家吗?”


    秋生被罚


    裴秋生解释道,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希望父亲成全。”


    闻渊冷声道:“成全?为父已经成全了你娶她为?妻, 你莫不要得?寸进尺。我跟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嫡子, 你最迟明后年就?得?纳妾。”


    原本闻渊答应让裴秋生娶商户女时就?不情不愿,在想到?他以后可以纳妾时心情才?好了些。如今见裴秋生抗拒纳妾, 那他更觉得?裴秋生纳妾的日程要往前提一提他才?能安心。


    裴秋生早已经料到?这件事会受到?闻渊的反对, 毕竟他在赏花宴之前就已经听说了闻渊的想法?态度。


    他今日来时, 便已经做了准备,于?是他镇定?道, “想必父亲已经听?说,朝廷要增开恩科取仕, 若我在此次长安中的童试中取得?长安城第一名,可以特许参加来年的会试。”


    这是他从谢云昭那里得?知的, 谢云昭则是谢丞相那里听?来的, 谢丞相能知道的事情,身为?镇国公的闻渊应当?也知道。


    闻渊似是对裴秋生会知道这件事有些意外, 毕竟这件事朝廷还未彻底公开宣布。


    但他仍是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成为?长安童试第一不成?”


    他确实早就?知道有此事,但他的两个?庶子都已经考过了秀才?,并不是第一,他的侄子考过了举人, 可以直接参加来年的会试, 只有裴秋生还在考童试。


    可他不觉得?裴秋生有这个?能力,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对闻北哲说过几?句外,并未在府中其他人面前提过。


    毕竟他从给裴秋生传授学识的夫子口中得?知, 裴秋生的确是天赋异禀、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学习进步的速度很快,但也远远没达到?一日千里的程度。


    长安城有那么多自小寒窗苦读的好儿郎,优秀的童生比比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第一名哪有那么好拿。


    闻渊觉得?,裴秋生根基太浅,学习的时日也很短,别说童试第一,他只要能看到?裴秋生这次能将?童试考过,他都觉得?相当?欣慰与震撼了。


    可裴秋生却直言道,“孩儿未必不能。”


    他说出来的话内容虽然保有余地,但语气确实十分肯定?。


    裴秋生四书五经早已成诵,在这次童试前和童试候考期间都在不停地学习,将?统提供给他的许多朝代的状元答卷都看了不止一遍。


    其中所有的策论他都铭记于?心且融会贯通,所有的诗赋他也已经熟读,对破题答题之法?又有了进一步的领悟。


    这对于?过目成诵、又在现?代应试考试中修炼了十几?年且成绩优异的他,并没有特别大?的难度。


    有时候,学习就?是过了一个?瓶颈期以后便能突飞猛进,而他正处于?这个?阶段。


    他的能力早就?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童生,甚至比很多参加乡试的考生都要强。


    这一点,就?连与他朝夕相对的夫子都不知道,他不希望展露太多引起他的猜疑。


    这一次童试的题目中,需要默记的部分他答得?分毫不差,而其他的部分他自认为?已经填上了最佳答卷。


    每个?人问他答得?怎么样时,他都是谦虚得?回答“尚可”亦或是“还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应当?是第一。


    闻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听?裴秋生认为?自己可能是童试第一名时,不仅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喜,反而认为?裴秋生狂妄自大?,读了点书就?自以为?了不起。


    而后他接着道,“童试第一不是那么好拿的,即使你拿了,参加会试也未必能过,很多东西靠的是日积月累,无法?一蹴而就?。”


    裴秋生坚持道,“父亲可以信我一次,如果我做到?了,希望父亲可以答应我。”


    闻渊面对不知天高地厚又固执的裴秋生,面上愠怒着,语气生硬道,“无论我信不信你,你都休想不纳妾,明日我就?让你母亲加紧挑选。”


    堂堂镇国公世子,口出妄言不说,就?算考了童生成了秀才?,那又能怎么样,就?能胡来了吗?


    裴秋生问道:“那么在父亲心中,是家世贵重的世子侧夫人更重要,还是能状元及第的世子更重要?”


    裴秋生原本是心平气和好言相说,但没想到?闻渊拒绝他的态度如此强硬。但他也知道,若是今日他不把?话说清楚,明日闻渊便要让母亲闻氏继续帮他张罗亲事。


    说不定?闻渊还会直接帮他定?下一门。


    但裴秋生知道,在闻渊心中,有件比开枝散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后辈们的功名,从他一进府闻渊便问他学业,接着又给他请来最好的夫子便能知道。


    且闻渊他不仅对闻北城和闻北坤的学业十分上心,对于?府中旁支子弟的要求都同样严格。


    甚至在他被找回府之前,府中还有闻渊可能会从后辈中选择功名最高的人立为?世子的猜测。


    但即便如此,府中后辈考取的最高功名也不过是举人,那人便是闻北哲,闻渊对他也很看重,这份看重在裴秋生回府后都没有减少多少。


    闻渊听?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难不成你自认为?能考状元?”


    裴秋生道,“未必不能试一试,孩儿一定?会竭尽全力。”


    他所说的试一试,其实是势在必得?。


    未来的一年,他一定?会加倍努力,为?了姜月,他可以半点松懈也无。


    闻渊怒色又深了几?分道,“所以你拿这种事威胁我?如果我替你定?了一门妾室,你是不参加会试还是故意在会试中落榜不成?”


    裴秋生道,“孩儿会放弃世子身份,自立门户,如期参加会试,所取功名,所娶之人,均与镇国公府无关。”


    裴秋生想过,若是从镇国公府中独立出来,必然是要经过一番打断骨头切断筋的折腾。毕竟这世上能独立出来的旁支不少,还没见过哪个?世子能从府里独立的。


    这样的事,无论对他还是对镇国公府,说出去都不好听?。


    从此他在朝廷上,便背上了个?不孝的罪名,可能还会多了镇国公府这个?对立势力,仕途上一定?不会好走。


    而且若是在会试前就?有了这样的名声,在普通人看来便是德行有亏,那他基本上与状元也无缘了,中了会试前三名后,能成为?榜眼或探花都要感恩圣上恩赐。


    他曾经还想过,若是不参加科考,或许会轻松一些。


    但如果离开镇国公府再次成为?一个?普通的平民,那他无论靠卖书字,还是修书,亦或是写文,所挣得?的银子都远远比不上姜月不说,那也不是他长久想过的生活。


    他希望能成为?与姜月势均力敌的人,而不是靠她养活。


    这种势均力敌,并不是古代所认为?的士农工商对应的高低贵贱,而是来自于?自己心里的标准,能在自己所期望的职业或者说事业上,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的那种。


    而他所期望的职业,正是入仕,改变的不仅是自己一个?人或是一家人的命运,而是让一城、一国、一个?朝代变得?比从前更好。


    就?如同姜月现?在所做的一样,给很多人带来快乐。


    这世界苦难太多,他总希望能改变些什么,至少原书里官官相护、姜氏夫妇一家四口惨遭横祸的结局他不希望再有其他家庭复刻。


    长安街上尚有数不清的乞讨之人,在其他地方,更是数不胜数,更偏远些的,有天灾地难,还有流寇强盗。


    作者笔下没能写到?的太平盛世、安宁祥和景象,他希望他可以弥补。


    若是能考中状元或是榜眼、探花,在朝廷上一定?会有一定?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有时候,世事不能两全。


    若实在不能得?到?朝廷重用,他也只能另辟蹊径,最近他也了解了一些,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譬如,他可以做太子或其他皇子的门客进言献策。


    总之,他总会找到?能让他发光发热的地方。


    闻渊被裴秋生这越发荒诞的言论气得?火冒三丈,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涨红着一张脸,脱口而出道,“混账!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世子身份,枉顾仕途!”


    裴秋生态度坚决道,“我会不会走上这条路,全凭父亲如何选择。”


    “你……你也给我去祠堂跪着反省,跪到?你想清楚为?止。”闻渊愤怒道。


    裴秋生见闻渊此刻全然在气头上,心知此刻不适宜再继续谈论下去,总归是态度已经表示清楚了。


    相信等几?天以后的童试结果出来,闻渊便能改变主意。


    于?是他不再与闻渊争辩,道了一声“是”后便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在裴秋生出门时,却在门外看见了拿着书卷的闻北哲,闻北哲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朝他行礼道,“见过世子。”


    闻北哲刚刚才?得?知,闻渊已经审问处罚完了闻北城和闻北坤,闻渊的两个?庶子这样不争气,裴秋生的世子之位将?会坐得?更稳当?。


    而他,表面上是来请教闻渊学问,其实不过是来刷存在感的。他是想提醒闻渊,闻渊除了一个?刚参加童试的嫡子,还有他这个?侄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来便听?到?了闻渊对裴秋生发火的场景,似乎还是为?了个?女子,他心里一边纳闷,一边又震惊于?裴秋生竟敢这样横冲直撞地同闻渊说话。


    他平日里对闻渊态度十分恭敬,这样子同闻渊说话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别说他了,便是旁人也没有过。


    正当?他又惊讶又疑惑的时候,便见到?裴秋生出来了。


    裴秋生给他回礼,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见过堂哥,你来多久了?”


    祠堂相对


    闻北哲微微愣了一下, 而后道,“刚、刚来,刚来。”


    “那你可有听到什么?”裴秋生又问?道。


    闻北哲见裴秋生微微拧着眉, 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被他听到似的?, 刚刚只听到了后半截的闻北哲此刻不免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闻渊说,裴秋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世子身份, 枉顾仕途, 在他听来确实匪夷所思。


    他回想着最近同裴秋生有?关系的?女子, 且还要对仕途造成?不利影响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张若婵, 于是试探道,“世子莫不是想将张若婵娶过来?她不是已?经与北城堂弟……”


    他这堂弟口味是不是有?点重?


    裴秋生听见闻北哲的?回答, 就如同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他偏过头, 嗤之以鼻冷声道, “堂哥想多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一边说, 一边心道古人的?脑回路也能这样清新出奇,实在令人意外。


    他与姜月之间的?事?,闻渊和?闻氏必不想提前被人知道,只要他不说,或是旁人没听去, 对姜月来说便安全?。


    “哦, 那堂哥我就放心了,”闻北哲其实很想问?裴秋生, 若不是张若婵,刚才的?谈话又是与哪位女子有?关, 但?他也知道,裴秋生一定不会?告诉他。


    “堂哥是来见我父亲的?吗?父亲此时正在气头上,你去了未必能讨到好。当然,可?能他见了你,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裴秋生冷淡道,“我去祠堂了,你自便。”


    裴秋生走后,闻北哲也纠结了一会?儿现在要不要进去。


    他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裴秋生刚惹了闻渊不快,闻北城和?闻北坤也在祠堂跪着,此刻进去或许等?待他的?是闻渊未尽的?怒气,但?今夜今时更可?能是他在闻渊面?前最好的?表现时机。


    于是他只在门外站了半刻,便迈了进去。


    他进去后便恭敬道,“侄儿见过叔父。”


    闻渊见到闻北哲带着书卷过来,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但?比之前已?经缓和?了些。


    他知道今日的?事?与闻北哲烈无干系,因而他语气尽量平和?道,“北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闻北哲娓娓而来道,“是,侄儿遇到了一道题,不知该如何破解,题目为‘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1)’侄儿知道它问?的?是如何进行邦交从而实现边境和?平,但?我对边境实事?知之甚少,还希望叔父指点一二。”


    闻渊听完,便知道这道题主要考察学?子对于朝廷邦交的?关心和?了解程度,也考察学?子对于朝廷邦交事?务的?处理能力。


    但?若是不了解目前邦交形势的?学?子,便会?觉得不好作答。即使勉勉强强写了,答出来的?要么?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要么?则是泛泛而谈。


    闻北哲在日常学?习中对邦交这一块或许涉猎不多,他不知道这一块很正常,就连他,也都是在上朝时才能略知一些。


    于是闻渊便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闻北哲,他一边说,一边又想起了裴秋生。


    裴秋生会?知道朝廷邦交现状吗?他就算知道,又能提出来什么?可?用之策吗?一想到裴秋生自大自负,妄想参加明年?的?会?试,他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连闻北哲都没敢参加明年?的?。


    之前他得知明年?增开恩科时,回来就问?过闻北哲,闻北哲自称刚考过乡试,还需要继续学?习。


    闻北哲说,若是他参加明年?的?会?试,考不中的?话还可?以后年?再?考一次,但?若是中了又拿到了个不太好看的?名次,后年?无法再?考的?话,便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想直接按部就班地参加后年?的?会?试。


    “北哲,你当真不参加明年?的?会?试吗?”闻渊又想起了这件事?,顿时冷不丁问?道。


    闻北哲知道闻渊希望他能参加,但?他也知道,他能考中举人也是险中,是一众举人中的?倒数第三名。


    他实在没有?勇气参加明年?的?会?试,万一中了,名次也不会?好看,万一名落孙山,那便更丢人了。


    “你是个稳妥的?孩子,”闻渊似是轻轻叹了一息,接着又轻哼一声道,“不像北轩,恨不得一步登天,竟然想参加明年?的?会?试。”


    闻北哲像是不相信听到了什么?似的?,若不是闻渊表情认真严肃,他都要以为闻渊在跟他开玩笑了,他意外道,“闻北……世子他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他意外之余也有?些不解,裴秋生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他有?这个能力吗?


    而且裴秋生不是刚考的?童试吗?


    他想起了闻渊之前跟他说的?参加增设会?试的?条件,又问?道,“莫不是童试的?结果出来了?闻世子得了第一名?”


    闻渊摇了摇头,沉声道,“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闻北哲从闻渊那里出来时,仍觉得有?些恍惚。他对裴秋生了解的?不多,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裴秋生平常是个还算谦虚平和?的?人。


    前几天他问?裴秋生童试考得如何时,他回答得也很稀松平常。


    所以今日裴秋生是怎么?了?又是在闻渊面?前夸下海口,又是跟闻渊争论什么?女子和?仕途的?。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裴秋生在童试中的?名次,莫不是裴秋生提前听到了什么?他得了第一名的?风声?


    若是真的?,那可?了不得!


    于是他回到书房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底下人道,“阿增,我出去一趟,你给我准备一套出门的?衣裳。另外,你跟我父亲母亲说一声,晚宴我不在家里用了。”


    没多久,他就匆匆出门了。


    裴秋生进祠堂时,闻北城、闻北轩以及陈氏还在里面?跪着,三人看见他,都觉得意外。


    闻北城今日心情很是糟糕,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裴秋生没有?理他,找了个离他们三人远些的?蒲团,在他们齐齐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跪了下去。


    闻北城不免好奇,见他跪着,带着些嘲讽道,“怎么?,闻世子这也是犯错被罚了?”


    裴秋生面?对眼前三个想害他的?人,此刻的?心境不知为何格外平和?,但?仍然不想同他们谈天说话,他平静道,“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管好我自己的?事??”闻北城闻言轻笑了一下,“闻北轩我问?你,我在客院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闻渊审问?许氏的?时候,他也在场。


    陈氏也道,“对啊,是不是你害的?我儿?”


    裴秋生冷着眸子,他自然不会?傻到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承认,但?他也没否认,只是道,“随你们怎么?说都行。”


    闻北城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裴秋生这句话到底代表的?什么?意思。他想到裴秋生的?身份和?自己的?处境,又是自己理亏在先,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陈氏还想再?问?,闻北城拦住了。


    事?已?至此,就算裴秋生做了,张若婵也是在他进了客房以后才被许氏送进来的?。


    按照闻渊的?态度,在三个兄弟都有?错、都想谋害兄弟的?情况下,裴秋生只是将他塞进无人的?客房这事?,错处是最轻的?。


    他的?世子之位并不会?动摇。


    而闻北坤则只是在裴秋生进来的?时候看了看,后面?便没再?说话了。


    他母亲许氏被休弃一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从此以后,他想再?见许氏一面?都极为困难,许氏将来在许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而一直跟在许氏身边服侍的?丫鬟青玉,今日也被父亲毫不留情地下令给杖毙了。许氏这次归家,连个熟悉她饮食起居的?体己丫鬟都没有?,说是孤苦伶仃并不为过。


    他最开始,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


    如今在他看来,许氏之所以会?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且许氏一直到最后都在极力帮他撇清他与这件事?的?干系,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这让他格外愧疚。


    因此他并没有?力气去关心裴秋生为什么?会?跪在这里,更没什么?心情。


    于是,四个人都默默地跪在祠堂里,彼此再?没说过一句话。


    裴秋生傍晚过来的?,没用晚膳,他在祠堂里同他们三人一直跪到了亥时。


    亥时末,闻北城便将陈氏扶了起来,“母亲,我们时辰到了,可?以回去了。”


    闻北坤听到“母亲”两个字时眼睫颤了颤,而后一言不发地跟着起来了。


    三人从下午跪到现在,膝盖酸胀无比不说,双腿也是僵直的?,站起来的?时候更是觉得从膝盖骨中传来一阵阵刺痛,稍微活动了下才堪堪能走路。


    陈氏见裴秋生还没有?起来的?意思,不免问?道,“我说世子,莫不是国公?他没有?跟你说跪到什么?时辰,你要跪一夜?”


    闻渊通常罚跪都是有?个时限的?,偶尔才会?让人跪整夜。若是没让亥时回去的?话,多半是要罚跪一夜的?意思。


    裴秋生没吭声。


    陈氏忍不住奚落起来,“看样子,闻世子莫不是犯了比我们更严重的?错?怎么?,你在童试中作弊被人当场抓到了?”


    除了这个,陈氏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了,毕竟裴秋生就算落榜,闻渊也只会?觉得情有?可?原,不会?罚他的?。


    裴秋生闻言冷沉着看了她一眼,转瞬间又将眼神收了回来。


    作弊?


    这国公?府里,真没几个人盼他点好的?。


    陈氏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便以为自己很可?能是猜中了,继续奚落道,“我说北轩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学?问?学?得迟些、学?得慢些不要紧,这考试作弊可?是品行不端,要不得的?。”


    裴秋生冷淡道,“姨娘几时听见我说童试作弊了,要不我去问?问?父亲,看看是我真的?作弊了还是姨娘造的?谣言?”


    陈氏讨了个没趣,扭着腰走了。


    树脂茶盘


    裴秋生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闻渊在去上朝前,先来了祠堂一趟,见裴秋生还在那儿笔直地跪着, 不能说没有几?分动?容。


    他走了进去, 问裴秋生道,“跪了一夜, 知错了吗?”


    “孩儿见过父亲, ”裴秋生平静道, “顶撞父亲,是我不对, 但其他的,与父亲只是观念不同, 我没什么错。”


    闻渊不悦道,“那?你便接着跪着吧。”


    闻渊走后, 随云便给裴秋生带来了洗漱用具和早膳。


    随云一边将东西摆在地?上一边问道, “公子怎么被?罚跪在祠堂了?昨晚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我好给公子送点吃的。”


    随云昨晚见裴秋生没回府, 还以为他送姜月回去的时候留宿在姜家了,因此也没想着去寻人。


    要不是今天早上听陈氏院子里的人得意洋洋地?议论,他都?不知道裴秋生从昨儿傍晚到现在都?一直在祠堂里跪着在,跪了一整夜。


    裴秋生知道随云是好心,解释道, “昨晚陈氏、闻北城和闻北坤都?在。”


    他们都?没吃, 他当?着他们的面吃又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传出什么不敬祖宗的话来。


    亥时以后,夜已经?深了, 他不想打扰随云他们,也就算了。


    随云又忍不住问道, “公子是因为闻北城的事被?罚跪了?这事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怪不得公子。”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为了不想纳妾。”


    随云顿时便明白?了,自家公子是栽在姜姑娘这棵树上了,他只喜欢她一个,旁的女子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纳妾,他叹道,“公子对姜姑娘可真好。”


    裴秋生笑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的。”


    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向来容不下第三个人。只有古代这样重视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腐朽观念才会衍生出三妻四妾这种东西来。


    而在这样的观念支配下,成婚的理?由大多?不是两?情相悦,而只是匆匆认识一眼,更在乎的是门?当?户对,又能有多?少会获得幸福美满的爱情的。


    随云闻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


    闻渊离开镇国公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匆忙收拾了一番便抓紧去上朝。


    时值春季,朝会的时间一般是辰时。往常他都?是提前一刻钟到殿里等着朝会,今日他在祠堂耽搁了些时间,到殿里时已经?离辰时只剩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了。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赶路赶得着急忙慌,他心里对裴秋生又生出一分不满来,为了一个女子,搅得父子不睦,家宅不和,真是没个分寸。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他前脚刚迈进大殿,后脚便有眼尖的大臣同他热情恭贺道,“镇国公您来了,恭喜恭喜啊!”


    其他大臣顿时也注意到闻渊过?来了,均是立马停下了正热闹的议论,纷纷贺喜道,“镇国公,恭喜恭喜!”


    闻渊被?一群人纷至沓来的贺喜弄得一头雾水,疑惑道,“谢谢各位同僚,只是不知道喜从何来?”


    镇国公府昨日出的可都?是丑事,众人难道没听说吗?如今来跟他贺喜是什么意思?贺喜他庶子和张家庶女的风流事?


    天下能道喜的事情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好事。


    譬如他的儿子被?赐个婚,哪怕门?不当?户不对,众人面上都?一定会是贺喜的。


    他得赶紧问清楚,可千万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好。


    “怎么,你还不知道呢?!”以为大臣闻言意外道,“我还以为赵太傅已经?先行?通知你了呢!”


    闻渊一听跟赵太傅有关系,依然?没想到是什么喜事,于是连忙跟赵太傅请教道,“请问太傅,不知我有何喜事啊?”


    赵太傅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跟众人解释道,“我昨日是跟钟大人喝茶聊天时说漏了嘴,他那?个大嘴巴一下子就说出去了,镇国公昨日若是有事,不知道也不奇怪。”


    钟大人是吏部侍郎,最是喜爱人才,好方便他任命选拔官员,因而他对科考的结果?格外关心,还没公布正式结果?之前便找赵太傅喝起了茶。


    闻渊更是疑惑。


    赵太傅笑道,“恭喜镇国公,您家世子童试得了第一名!”


    闻渊闻言愣在原地?,下一瞬便满眼都?是喜色,“太傅,此话当?真?!”


    *


    姜月昨晚从镇国公府回去后,或许是白?天太过?折腾,她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坐在塌上歪着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不仅天黑了,鞋子也被?脱掉了,身上也盖上了薄被?。


    想是姜氏帮她脱帮她盖的。


    她轻轻推开屋门?,闻氏正在厨房里做饭,她看见姜月出来了,忙笑道,“阿月睡醒了?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洗个手,我们开饭。”


    姜月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忍不住走进厨房,搂起姜氏的胳膊道,“阿娘,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膀?”


    姜氏嗔笑道,“我累什么,只做个饭也累吗?我现在不用卖货,只在家干些轻松简单的活,轻松得很。快,洗手拿筷子,吃饭了。”


    “好,”姜月一边洗手一边笑道,“阿娘,你跟阿爹明天下午陪我去集市中心挑铺子吧。”


    姜月如今手上存的钱,应该够她在集市上买一个相当?不错的铺子了。


    而且她先前挑了五个帮手,也是跟他们一起挤在现在这个小铺子里,其实早就不太能住的下了。


    姜氏前阵子便听说姜月将买新铺子的银子凑齐了,不过?集市的铺子都?是上千两?的,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让她跟着挑她都?有些胆怯。


    “你跟你爹去就好了,集市中心的铺子那?么贵,我怕我挑不好。”姜氏婉拒道。


    姜月却含着笑坚持道,“阿娘不去怎么行??我们这次买了铺子,以后应该就长住在那?儿了,这铺子一定要是阿娘喜欢的才行?。”


    “那?成吧,左右也没什么事,我就跟着去一趟,”姜氏笑道。


    第二天,姜月将昨天就准备送给封璟的茶盘装进提前准备好的木匣子里,让姜一和姜二抬着,一同去往封璟的茶楼。


    先前她买下的四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都?没什么正经?名字,有叫狗蛋儿的,有叫捡狗,麻子的,姜月觉得都?不好听,叫了一两?个月也没法子习惯。


    因而干脆按照年龄排序,给他们换了名字,分别叫姜一、姜二、姜三、姜四和姜五。


    姜月觉得自己取的名字虽然?也没有多?好听,但好歹简洁大方,而且听起来像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叫起来也很亲切。


    这新名字不仅姜月喜欢,他们五个也喜欢。


    姜一年长些,姜二是男的,力?气都?大一些,这茶盘并不轻,因而姜月今日让他们俩跟着。


    姜月同姜一和姜二来到清源茶楼,封璟和郑掌柜已经?按照约定在茶楼雅间里等着了。


    “姜姑娘,你终于来了,”封璟和颜悦色道。


    姜月见封璟所在的雅间上还摆着原来的茶盘,开门?见山道,“劳烦封公子将桌面上的茶盘收走,我将新的放上去。”


    封璟身旁的郑掌柜连忙喊外面的小二将桌面清理?好,给姜月带来的茶盘腾地?方。


    姜一和姜二在桌面被?清理?完毕后,就打开木匣子,将姜月新作的茶盘放了上去。


    他们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毕竟他们觉得手中的茶盘实在太过?精美贵重,说实话,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若是摔碎了,就算姜月不怪罪,他们自个儿都?得心疼死。


    封璟在看清茶盘的一瞬间,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郑掌柜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只见桌面上的茶盘如同盛着一汪清澈泉水的深潭般,潭壁的鹅卵石五彩缤纷又带着薄薄的青苔,显得十分逼真。


    而潭水中有一黄一红两?条栩栩如生的鲤鱼,黄色明丽,红色明艳,鱼身后还带着水波纹,看起来就如同鲤鱼真的在鹅卵石水潭中游动?一般。


    而靠近水面的睡莲莲叶,则堪称是画龙点睛之笔,为这汪水潭增添了无?数生机。


    即使凑近看,都?觉得真假难辨。


    但封璟知道,他找姜月要的是用来装茶具和茶水发茶盘,这里面必然?不是真的水。而茶盘里的鱼静止在那?儿不往前游动?,也必然?不会是真的活鱼。


    他忍不住,伸出手触了触“水面”,果?然?是坚硬的。


    郑掌柜见封璟的手压在透明的茶盘上时并没有出现水痕,又想起之前姜姑娘让封璟采买树脂,顿时问道,“姜姑娘,这水莫不是树脂做的?”


    姜月点点头,笑道,“郑掌柜聪明。”


    封璟一边触摸一边感叹道,“这茶盘真的太让人耳目一新了。”


    他相信,每一位见过?这茶盘的客人,都?会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姜月含笑道,“封公子满意就好。”


    封璟想给每一个雅间都?配一个这样的茶盘,于是问道,“姜姑娘,这茶盘你做一个需要我给多?少银子?”


    姜月道,“这第一个茶盘,就当?我送封公子的。后面若公子想做,八十两?银子一个,且树脂和黄杨木需要您去寻,不知您需要几?个?”


    这茶盘,从前期的雕刻,到中间的上色,以及最后填充树脂及绘画,都?很费一番功夫。


    封璟听完心中微微惊讶,这茶盘的价格定得也太贵了,八十两?的做工价钱,加上黄杨木和树脂,至少一百二十两?银子一个。


    如果?每个雅间都?配一个的话,那?花费的钱都?可以买下一座茶楼了。


    但这茶盘他当?真十分喜欢,又的确想买。


    姜月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其实小女子认为,这茶盘没必要每个雅间都?有,雅间也可以分等级,选几?个上等雅间摆上这茶盘即可,相应的茶座费可以收得更贵。


    “说到底,这茶盘也只是吸引客人的噱头,你这茶楼有的,旁的茶楼却没有,客人听说了便觉得好奇,便会过?来一探究竟。


    “因此,少而精即可,多?了,便也不稀奇了。”


    封璟听完只觉恍然?大悟,感慨姜月颇有经?商天赋,若是生在富贵人家的男子,必能干一番大事业。


    他态度谦和道,“那?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定五个好了,今日先给姜姑娘一半的银子作为定金,黄杨木和树脂我三日内便会送到。”


    “东西不急……”姜月思索片刻后道,“我最近可能要换地?方,你这两?日等我消息再送。”


    她可能过?两?日会搬到集市中心,手工坊离无?忧手工坊还挺远的,如果?这样的话她又得花功夫将东西搬一遍。


    当?然?,也可能新的铺子需要重新布置一阵子再搬。总之,在没买铺子之前都?不好说。


    最终,姜月带着二百两?定金回姜家,准备用过?午饭后再同姜氏夫妇一起去挑铺子。


    这笔定金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风险,一方面是她相信她能做好后面的茶盘,另一方面即使真的没做好需要退,封璟给她的两?个月时间也足够她挣二百两?银子了。


    有了这笔银子,今日买铺子的选择余地?就更多?了。


    童试第一


    闻北哲昨晚一夜未归。


    原因是?他去?找好友, 让他帮忙去?吏部尚书那里打听打听裴秋生童试的结果。


    吏部尚书掌管人事任命,最关注科考结果,从?童试到乡试, 到会试, 无一不关心,又与赵太傅交好, 消息灵通得很。


    不过往常这个?时间, 他的小道消息还不会这么早就出来, 要再过两天?。


    结果他的好友那么一问,没想到吏部尚书还真知道。吏部尚书嘴上没个?把门的, 有人问就说了,闻北哲也就因此知道了裴秋生真的考得了童试第一。


    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长安城参加童试的学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别说考第一了, 便是?得了个?前十, 那都是?学子里面顶厉害的佼佼者。


    他一个?从?五岁启蒙开始学习,在父母的教?导下对学业从?未松懈过的镇国公府公子, 当年也不过在童试中考了第二十名?。


    母亲还为此骄傲了很久。


    这一次的童试第一怎么会是?裴秋生?


    难道他读书十载,却?比不过读书不足一年养在外面的裴秋生?


    可他反复跟好友确认,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第一名?真的是?裴秋生,好友由于?不敢相信也跟吏部尚书确认过, 千真万确。


    而且这消息已?经一传十, 十传百,许多人都知道了。


    闻北哲问完以?后, 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只是?听错了, 可他知道是?现实。


    他心中郁结无法排解,昨晚干脆去?了趟酒楼,希望能用?喝酒麻痹自己?,以?逃避现实。


    他一直喝到半夜,直到酒楼的小?二开始逐客才走,他压根不希望自己?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被府里人看到,又去?了客栈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


    醒来时他头痛欲裂,宿醉未消的昏沉感也让他很难受。想到他出门时没带小?厮,母亲知道他一夜未归恐怕会担心,若是?午膳前再不回去?估计是?要寻人了。


    因此,他只好又拖着沉重的身体回镇国公府。


    只是?他刚到府门口,又正好碰到了镇国公闻渊从?马车里出来。


    闻渊才刚下朝,也是?回来用?午膳。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一派喜气洋洋,闻北哲一眼便猜到闻渊已?经得知了童试结果了。


    童试放榜的日子虽然?还没到,但是?第一名?是?谁的消息在朝堂上提前传出来并不稀奇。


    闻北哲如今衣服穿的还是?昨天?的,身上带着酒气,头发也没来得及好好梳理,整个?人一副颓丧气,在府门口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不免感叹自己?运气实在不好,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同闻渊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盘问他。


    没想到闻渊看见他,并没有盘问什么。


    闻渊整个?人乐呵呵的,只是?格外和善地对他说了一句,“北哲,你来得正好,你去?通知一下府里的人,包括我那两个?庶子和陈氏,让他们午膳都到前院来,我有事要说。”


    闻渊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身上那些显而易见的破绽与细节,甚至连他从?哪里回来都没问一下,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进府了。


    闻渊作为他的叔父,平素对他是?极为上心的,放在往常,他绝不会这样?。


    闻北哲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比被盘问还难受几?分。


    府中用?膳通常是?父母各自同子女一起吃,只有宣布事情的时候才将所有人都叫到一起来。


    闻渊现在应当是?将身上的官服换下,待会儿到正厅用?膳的时候与大家宣布裴秋生的事。


    他虽然?心里难受,但闻渊交代?的事他还是?会好好完成,只是?他也要回屋梳洗一下,换一身衣服。


    不管裴秋生童试成绩再怎么样?,考过了也不过是?秀才,而他已?经是?举人了。他又得闻渊看重,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放弃自己?。


    于?是?,他就这样?给自己?打了打气,先回院子去?收拾了。


    到了午膳时,各院的夫人姨娘并其他所有长辈都不明就里地聚集到了前院来。他们有些纳闷,昨日儿府里才出了糗事,成了京城的笑?话,今日又聚在一起做什么?


    眼尖的他们发现,连昨日才被镇国公关了禁闭的陈氏和闻北城都来了。


    难不成昨日的事又有了什么变故?


    别说众人了,连陈氏他们母子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好的禁闭,才关了一个?上午算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闻渊来了。


    只见闻渊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众人只觉得更纳闷了。


    他的姨娘下毒害人,他的庶子可能都参与进去?了,甚至还有一个?庶子当众爆出了风月丑闻,他还能这么高兴?


    莫不是?今日上朝被谁换了迷魂汤不成?


    在座的也有闻渊的长辈,其中就有闻渊的小?叔,就在闻渊刚坐下时,他便忍不住发问道,“家主,不知您今日将我们都叫来用?膳,是?何用?意?”


    他面色隐隐有些不悦,府里面出了事,闻渊作为家主这么容易就翻篇了,他很不理解。


    闻渊也知道此时让大家都聚过来会让他们很疑惑,于?是?他也不拐弯抹角得瞒着,他笑?吟吟的,直接将他憋了一路的好消息说出来道,


    “我跟大家说个?好事儿,我的孩儿北轩他童试考了长安第一名?,放榜的日子虽然?是?在五天?后,但名?次结果已?经定下了,是?赵太傅亲口跟我说的。”


    众人闻言,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爆发了一阵喧嚣的贺喜声。


    “恭喜国公爷!”


    “恭喜恭喜!”


    “长安城一年或者两年才出一个?第一名?,我们镇国公府自从?开府以?来还是?头一个?考到童试第一的。没想到闻世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太了不起了。”


    “我平常还真没看出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也不怪你看不出来,主要是?闻世子他谦虚过人,平常对任何人都是?或尊敬或谦和,丝毫没有许多身负才华的学子身上的骄气。”


    “真不敢相信他走丢后只学了一年学问,这也太逆天?了。”


    “这要是?自小?就养在府里面的,那这个?时候怕不是?已?经考中举人了。”


    “依我看啊,考了进士或状元都有可能。只可惜了,他中间几?年都没做学问,不然?肯定比现在更好。”


    闻渊听着众人的夸赞贺喜,喜不自胜,笑?着回应大家,“多谢,多谢。”


    陈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脸色冷硬成了一块铁,半点表情也无。


    闻北城和闻北坤也是?惊讶到难以?复加,他们难以?理解怎么会这样?。


    他们在三个?月前明明有试探过裴秋生的学问,还曾经去?他夫子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结论分明是?裴秋生的水平不过刚达到童试通过的水平而已?。


    对于?裴秋生的童试,他们原本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根本不担心他的成绩会超过他们,只觉得他能通过就不错了。他们甚至盼着裴秋生最好能名?落孙山,再等两三年才考就更完美了。


    可他现在考了第一又是?什么情况?是?他学得太快还是?之前实力有所隐瞒?


    闻北哲来之前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原本以?为此刻能以?波澜不惊的心境用?午膳,但来了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花了十年时间走到现在,成为府中人人称赞的存在,也是?众人眼里公认的最为优秀的后辈,他也一直以?这样?的身份自居。


    如今,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被裴秋生夺了去?。众人谈论的,夸赞的,都只有裴秋生。


    先前对裴秋生否定的,质疑的,鄙夷的,此刻就如同全然?忘记了以?前曾经说过做过的一般,都对裴秋生赞不绝口。


    即使他坐在这里,都没有几?个?人提一句他这个?比秀才还要高一个?等级的举人。


    这让他嫉妒,嫉妒得发狂。


    正当此时,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对了,世子呢?”


    这一问原本不打紧,可众人听了以?后却?发现闻世子根本不在场,便也问道,“对啊,世子呢,这么大的事情他本人怎么没来?”


    “是?啊,他人呢?”


    “他昨天?在赏花宴上说肚子痛,此刻莫不是?身体不适?”


    “闻世子身体紧要,要不直接请大夫看看?”


    闻渊被众人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喊到,“北轩他还在祠堂!”


    他想起来今日早上他还去?了祠堂,让裴秋生接着跪,如今已?经从?昨天?夜里跪到现在了,别说午膳了,怕是?昨个?儿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都没用?上。


    裴秋生不在院子里,闻北哲又未必知道他在祠堂,因此闻北哲派过去?他院子传话的人才没请来裴秋生。


    众人疑惑道,“闻世子怎么在祠堂?”


    “他犯了什么错吗?”


    闻北城和陈氏此时则在幸灾乐祸,看来裴秋生这回吃了不小?的苦,竟然?跪了一夜没放回去?不说,连今天?上午都还跪着在。


    这可能说明,闻渊他与裴秋生之间相处的时间少了几?年,感情自然?也就淡些。哪怕是?他表面上再想重视,这心底里没感情,也时不时会将他抛到脑后去?。


    裴秋生考得好有什么用?,说不定下次一犯错,闻渊依然?会罚得毫不留情。


    闻北哲见闻渊得了好消息后,连将裴秋生从?祠堂里喊出来都不记得,顿时心里又舒坦了很多。


    看来,闻渊他更在乎的是?镇国公府的脸面,是?众后辈的科考成绩,至于?这成绩是?谁取得的,他并没有很在意。


    闻渊他心底里对裴秋生的关注程度可能还不如对他的。


    他一定会想办法超过裴秋生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舒坦了还不到几?息的时间,只听闻渊没有理会众人的疑问,连忙道,“我这就去?祠堂找他!”


    他一边说,还一边十分着急地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会面


    闻氏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裴秋生不在, 向裴秋生院子里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裴秋生被闻渊罚跪在了祠堂,还跪了一夜。


    这还了得?!


    那岂不是?膝盖都跪酸了,肚子都饿坏了。他昨天还中了毒遭了一场大难, 闻渊怎么这么狠心罚他跪那么久, 且昨晚都没跟她说一声。


    她当时寻找闻渊,却没见到他过来, 更不知道闻渊待会儿要宣布什么消息。


    莫不是裴秋生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


    她越想越不安心, 也不想在这儿干等着, 决定回院子寻个软垫准备些?吃的去祠堂找裴秋生。


    因此闻氏此时已经不在这儿了。


    府里的长辈们一听闻渊要去祠堂,有一些?也愿意跟着一起去, 毕竟让镇国公一个人去,他们都在这等着也不合适。


    陈氏自从昨日的事以后, 便歇了让闻北城争夺世子之?位的心思。闻北城对?这点也有自知?之?明,镇国公府绝对?不会?让他这样一个有着人尽皆知?的污点的庶子做世子的。


    因此他们俩如今见闻渊要亲自去祠堂将裴秋生接过来,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闻北坤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 他一个庶子有这样的被休了的生母,他与世子位置也无缘了。


    只?有还有希望与裴秋生一争的闻北哲见状暗暗握紧了拳头。堂堂镇国公, 当着众人的面,要亲自去请犯了错被罚跪在祠堂的儿子,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不就是?童试考得好?吗?第一又怎么样?


    但一想到这样一来裴秋生就有了资格参加来年的会?试,心里又不舒服了起来。


    他只?能安慰自己,裴秋生毕竟根基浅, 来年的会?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裴秋生他一次考得好?就轻狂自大, 这样匆匆忙忙的参加会?试,如今刚过了童试就被众人追捧, 人人都对?他有所期待。到时候裴秋生名落孙山,他倒是?要看看镇国公府会?不会?遭人笑话。


    裴秋生此时确实是?在祠堂跪着在, 不过他并没有饿着肚子,不仅早膳有随云送过来,就连午膳都已经用上?了。


    其实裴秋生并不饿,他昨日虽然被解了毒,但胃却真的有些?不舒服,因此今日胃口不怎么好?。可随云和随影怕他饿着,极力劝他吃点垫着,他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吃一些?简单的小食。


    结果他刚吃了一点,闻氏又带着食盒和软垫过来了。


    闻氏对?自己轻信许氏自责不已,她愧疚道?,“北轩,昨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许氏她是?那样坏的一个人。若不是?她亲口承认,我真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


    “母亲,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怪你。”裴秋生平静道?。


    他心里并不怪闻氏,因为他在书中了解到的闻氏,就是?一个比较单薄的纸片人般的悲剧角色,单纯、善良、没有城府心机,将所有人都想得很好?。


    刚入府时,裴秋生在被闻北城和闻北坤针对?时,闻氏不仅看不出来,甚至在他事后不经意跟她提起时,闻氏也只?是?觉得对?方?是?无心的。


    因此这次他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告诉闻氏,免得她不相信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不利于?他自保。


    但她对?他的好?也是?确确实实的,譬如今天她一得知?他被罚在这里,自己午膳都还没用,便先来给他送吃的、送垫子。


    闻氏听他说不怪她,心中的愧疚更?甚,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我给你带了些?饭菜,你快吃点垫垫肚子。你吃完了我就拿走,免得你父亲看见。”


    她带来的东西里除了普通饭菜,还有一碗软糯的小米粥,正适合饿了许久的人或是?他这样胃不太舒服的人吃。


    裴秋生便在闻氏的注视下又吃了一点。


    裴秋生边吃,边给随影使了个眼神,随影会?意后便出去了。


    祠堂这边没事的时候通常一个人都不会?过来,但闻渊今早就来过一次,还是?要小心提防着些?。


    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在祖宗面前罚跪的时候还吃得有滋有味,只?怕会?更?生气。


    于?是?,闻氏和随云留在祠堂里面陪着他用膳,随影在屋顶替他把着风。


    闻氏在里面,又问起裴秋生为何会?被罚,裴秋生便如实说了。


    闻氏惊讶道?,“你当真只?娶姜姑娘一个?”


    闻氏之?前听裴秋生说不想纳妾的时候,以为是?他没怎么见过更?好?的。


    如今赏花宴已经办过了,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裴秋生那天应当见了不少,却还是?坚持这个想法?,甚至不惜顶撞他父亲镇国公。


    甚至称得上?忤逆。


    她有些?不理解,姜姑娘好?是?好?,但在闻氏眼里,也没有好?到万里挑一的程度,最关键的是?两?人的身份太不相配了。


    她再好?,也是?个商户女。即使她和闻渊不介意,府中的其他人也会?觉得奇怪。


    裴秋生认真回答道?,“嗯,母亲,我只?娶她。”


    闻氏一时间沉默不语,这……闻渊应当不会?同意的吧,太难了。


    随影走了上?次失手的经验后,如今片刻都不敢分神,一双眼睛时刻窥视着院中的一切。


    当随影远远看到闻渊他们从前院那边走过来时,连忙从屋顶上?跳下来进了祠堂。


    “夫人,公子,镇国公来了,还带着府里一些?其他的长辈,就在两?三百米外。”随影连忙禀告到。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闻渊就要进来了。


    “那得赶紧收拾一下,”闻氏连忙道?。


    裴秋生当即放下碗筷。


    “对?对?对?,万一镇国公看见了就不好?了。”随云一听闻渊来了,见裴秋生也基本吃得差不多了,连忙将面前的碗筷收拾进食盒里。


    裴秋生觉得有些?奇怪,闻渊早上?才来问过他知?不知?错,现在中午又过来,又带着其他的长辈,难道?是?还想问一遍,一齐来兴师问罪?


    闻氏与他面面相觑,也是?不理解闻渊为何此时还要追到祠堂来,难道?他要宣布的事情真与裴秋生有关?


    闻氏不免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万一……闻渊他还是?因姜姑娘的事情与裴秋生置气,她得豁出去帮秋生。


    随影在随云收拾好?以后,便将食盒拿了过来,“我拿着食盒先走。”


    随云知?道?随影会?轻功,点了点头。


    裴秋生轻轻吸了下鼻子,接着吩咐道?,“随云你将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随云点点头,赶紧去开窗,随影干脆直接跳窗离开。


    所幸今日风大,两?边的窗户一开,屋里面瞬间就没什么膳食的味道?了。


    闻渊一行?人走进祠堂时,随影已经溜得连烟都不剩了,祠堂里也没什么味道?,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裴秋生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地唤道?,“父亲、堂伯、二?叔父、三叔父……”


    闻氏也起身行?礼道?,“家主,叔父,二?弟、三弟……”


    闻渊见闻氏也在,略微有些?意外。


    他见裴秋生还跪着在,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毕竟先前他以为裴秋生狂妄自大,信口雌黄,今日才知?道?他说的考第一是?真的。


    他昨晚不该那样生气的。


    他温和着低沉的声音道?,“北轩,起来罢,为父跟你说一件事。”


    裴秋生带着疑惑起身,他跪了太久,足足快十个时辰了,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已经麻得失去知?觉了。


    随云见他即将站不稳,连忙到他边上?搀扶着他。


    待裴秋生站稳后,闻渊同他道?,“北轩,今日我上?朝,赵太傅亲口跟我说,你童试考了长安城第一名。”


    裴秋生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他得了第一,而是?原本他以为还有好?几天才能出结果,没想到放榜前闻渊还能从太傅那里得到一手消息。


    裴秋生表现得很是?平静,既没有志得意满的骄傲,也没有忽逢喜事般的激动,他微微含着笑,神色自若道?,“多谢父亲告知?。”


    总之?,比闻渊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镇定多了。


    闻渊今日在朝上?,可是?激动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闻渊刚才的这句话铿锵有力字字分明,闻氏也听清楚了,反应过来后则是?激动不已道?,“真的?”


    闻渊此刻心情很是?愉悦,他重复了一遍已经同他人说过不止一次的话,“是?真的,赵太傅亲口告诉我的。”


    似乎这话他每说一遍,都能带来一次同等程度的快乐——镇国公府是?世袭爵位,许多后辈并不想努力,因而这么些?年来在科考方?面一直平平无奇,如今终于?出来个不一般的了。


    闻氏听闻渊又给了一遍肯定的答复,高兴极了,她没想到,裴秋生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虽然没参加过科考,但从平时闻渊时常对?府中后辈学业上?耳提面命也能知?道?,这第一是?极难得的。


    她转过身来同裴秋生道?,“北轩,你听见了吗?你考了第一,第一啊!”


    裴秋生心里当然也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明年能够参加会?试了,也意味着他切实有了同闻渊谈判的筹码。


    但由于?对?结果没太大意外,因而他的喜悦在众人看来过于?平淡了。


    得是?什么样的性子,才能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保持如此冷静的情绪?


    裴秋生的堂伯不免问道?,“北轩,这结果莫不是?你早就知?道??”


    裴秋生如实回答道?,“回堂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过在此之?前有所预感罢了。”


    众人一时间唏嘘不已,看来裴秋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北轩,你随我去用膳吧。”闻渊平和道?,他见他这样沉得住气,心里反而愈加满意。


    可他却听裴秋生又道?,“父亲,不知?我们是?否能单独叙两?句?”


    闻渊当即便反应过来裴秋生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他已经要咧到耳后根的嘴唇不着痕迹地抿直了两?分,笑意淡了些?许,除了裴秋生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出来。


    他知?道?,裴秋生想说的还是?昨晚那件事。


    他很不能理解,就算姜家对?裴秋生有恩,裴秋生能娶她做正妻,已经是?给予了极高规格的报答了。就算裴秋生喜欢那位姜姑娘,也不影响他多纳两?门妾室。


    世家贵族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姜姑娘还能有资格嫌弃这一点不成?


    当然,他与裴秋生一样,也并不希望这件事在定下来之?前被府里的其他长辈知?道?。


    于?是?闻渊仍是?含着笑,同其他人道?,“各位,可方?便让我同犬子单独说两?句?”


    众人闻言,便知?道?他们要说的话他们不方?便听,便识趣地往祠堂外面退去。


    “方?便,方?便。”


    “当然方?便。”


    在他们离开后,裴秋生向闻渊深深地行?了一辑道?,“父亲,如今您已知?道?我所言非虚,不知?我昨晚的提议,您是?否能够重新考虑一下?”


    国公应允


    闻渊如今除了有一丝不悦以外, 更多的还是头痛,他?语重心长同裴秋生道,


    “北轩, 你可知道?若你真能在会试中取得一身状元功名, 又有镇国公世子的身份傍身,你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若你执意要娶商户女为妻, 且只娶她一个, 将来别人便会在?这点上弹劾你, 在官场上也会低看你一眼。”


    裴秋生平静道,“孩儿知道, 但旁人的眼光,我没?那么在?乎, 我更想?遵循自己的本心做事。”


    他?早就想?清楚了,对他来说什么才最重要。


    闻渊见他?仍是不愿意松口?, 问道, “为父已经遵循你的意思让你娶她了,你为何不能多娶一个旁的女子?”


    裴秋生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 没?有再立即反驳,而是反问道,“孩儿想?请问父亲,为何要让我再娶一个旁的女子,而且还如?此急切?”


    闻渊苦口?婆心道, “这第一点, 为父给了你镇国公世子之位,你的夫人就是世子夫人, 将来的镇国公府迟早要交到你二人手中打?理,这点你可明?白?”


    裴秋生摆出一副能听进?去的姿态道, “我明?白。”


    闻渊见他?如?今愿意与他?进?一步沟通,欣慰道,


    “你知道就好,镇国公府的内务主要是由你夫人打?理,事务十分繁杂,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商户女,若是没?这个能力,镇国公府有可能会被管理得乱糟糟,是也不是?若是有一门妾室帮忙,多少?好一些。”


    这一点,裴秋生也认同,他?一边感慨古代女子过得不易,一边又点出关键道,


    “不过父亲,母亲尚且年轻,不过四十岁而已,府中事务她可以教阿月打?理。阿月她很聪慧,且自从?姜家生了变故后,她以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将姜家杂货铺和名下的手工坊经营得风生水起。我也相信,她有这个学习能力。”


    闻渊记得,这一点闻氏也曾经与她提过,他?与闻氏确实还能为他?们撑很多年,闻氏也可以慢慢教姜姑娘,让她慢慢地上手。


    裴秋生又接着同闻渊分析道,


    “况且,孩儿认为,镇国公府由妾室掌家,后院中可能会衍生出诸多矛盾。无论是妾室的孩子还是嫡妻的孩子,都觉得自己该成为世子。像昨日那样的事情,将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闻渊闻言觉得确实不无道理,这点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但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他?不一样再看见后院不睦、勾心斗角或是互相设计陷害的场景。


    但除了名声,除了内务,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闻渊接着道,“这第二点,世家贵族的婚姻多有一些联姻的由头在?里面,你若是娶了一门贵女,她的家族便与你有了亲缘关系。将来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日常事务上,她的家族都可能给你带来助力。”


    裴秋生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同样找到了这点的破绽,于是问闻渊道,“那父亲您觉得,孩儿是先娶阿月为妻再纳贵妾好,还是先纳妾再娶阿月好?”


    闻渊认为,裴秋生若是先娶了姜月,后面的亲事便不好议了,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先纳妾。”


    裴秋生又接着追根问底道,“那父亲在?为我纳妾议亲时,是否会如?实告知她们,我未来会娶商户女为妻?”


    闻渊脱口?而出道,“自然不会。”


    若是早早的就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裴秋生还没?开始议亲,这名声便坏了一部?分,愿意议亲的人家都会少?上很多。


    裴秋生唇边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问道,


    “父亲是想?让我瞒着此事先行纳妾,待将身份贵重的妾室收入府中后,再娶阿月为妻,让那贵女处处矮上他?们最看不起的商户女一头。那父亲觉得,镇国公府与贵妾的娘家结的是亲家还是仇怨?”


    闻渊听裴秋生这样仔细地同他?分析利弊,一时间也觉得这样做不妥。


    若是贵妾的娘家对此事不满意,认为镇国公府在?糟践他?们的女儿,将来还能处处帮裴秋生一把吗?不踩他?一脚都是看在?自家女儿的面子上了。


    若是彻底闹翻,闹到和离的程度,只怕两家从?此会老?死不相往来,形同结仇了。


    闻渊改变主意道,“那便先娶姜姑娘,再纳妾?”


    裴秋生又接着分析道,


    “这世上,士农工商中属商户最让人瞧不起,尤其是对于你们……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而言。父亲觉得,我娶了阿月以后,又与她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情况下,还会有哪家贵女愿意过来做妾吗?”


    闻渊一时间语塞,裴秋生有商户女作?为正妻,想?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妾室是不可能的了,便是官职再低个几品官员家有骨气的好女儿,也未必会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做妾。


    除非他?们只想?贪图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但这样的人家,既不能给裴秋生带来助益,甚至还会有许多麻烦。


    闻渊此时非但没?有打?起退堂鼓,同意让裴秋生不纳妾,反而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裴秋生娶姜月。


    如?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是因为有姜月的存在?。


    他?恼怒着问道,“你就一定要娶那姜姑娘吗?”


    裴秋生看着闻渊,一字一句清楚又明?白地回答道,“孩儿心悦她,一定要娶。”


    闻渊利诱道,“你若是不娶她,为父可以给她一笔钱财,让她下半辈子都过得衣食无忧。”


    裴秋生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实话实说直言道,“以她现在?的经商能力,下半辈子已经能过得衣食无忧了。”


    她如?今都有钱在?集市中心买铺子了,这笔钱若是不花出去,足够姜家三口?用一辈子了。但显然,她并不满足于此,她有她的野心和抱负。


    闻渊先是惊讶地忘记了合上微张的下巴,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裴秋生冷不丁噎了一下。


    但他?应当不是故意的,而只是把实情说出来了而已。


    闻渊在?心底微微叹了一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裴秋生再次弯腰向闻渊拜了深深的一辑,表态道,“孩儿当真只想?娶她一人,求父亲成全。”


    闻渊沉默了许久,见裴秋生一直弯着腰没?起身,也有些不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个办法,为父找一户家世清白的官宦人家,让姜姑娘认他?们为父母,姜姑娘嫁过来后,不再经商,也不再与姜家的父母见面联系。你觉得如?何?”


    裴秋生没?起身,他?想?到了曾经与姜月谈天说地聊起心愿理想?时的场景,她说的似乎是挣很多钱,做很多有趣的东西给大家带来快乐,还有一点很重要,是让姜氏夫妇跟着她过上好日子,照顾好他?们。


    她与姜氏夫妇虽然只相处了一年,但感情已经十分深厚。


    姜氏夫妇也只有姜月这一个女儿,若是这么做,便是让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他?不知道他?对姜月说出来这个提议后她会不会同意,但一定会让她很为难,即使她答应了也是违背她本心的。


    于是沉默了很久的他?道,“姜氏夫妇对我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阿月也是他?们的独女。这样做将令他?们晚景孤独凄凉,陷阿月于不孝之地,也让我们镇国公府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闻渊如?今也觉得十分为难,“唉,你真是难倒为父了。”


    裴秋生也理解闻渊的处境,他?与他?不同,他?受封建礼教世俗耳濡目染了几十年,能接受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若父亲觉得为难,不知您是否能答应,在?明?年会试放榜之前,暂时不要给孩儿议亲?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准备科考,也自会想?法子,在?朝中先立足,然后再娶阿月。”


    裴秋生想?的是,姜月她今年才及笄,等到会试后再议亲完全来得及。


    闻渊闻言,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娶亲对裴秋生的影响便小了不少?,至少?有了官职在?身后,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都不会被轻易卸掉。


    既然裴秋生如?此执拗与此事,他?劝又劝不住,反而还有些被他?说服的倾向。如?今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只好答应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


    裴秋生闻言,紧绷了很久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顿时笑起来,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喜悦,“谢父亲。”


    两人这番话谈了许久,等他?们终于从?祠堂里面走出来时,外面的人腿都要站麻了。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走,我们去用膳。”闻渊笑着道。


    众人同闻渊一起回到了前院,菜正好已经上齐了,纷纷落座。


    闻渊招呼着大家好好用膳。


    他?们能感觉到,闻渊今日是真的很高兴,从?下朝回来起,他?们就没?见到他?嘴边的笑容停下来过。


    他?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不停地跟他?道贺,夸赞裴秋生的话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闻氏情绪也很高涨,她的孩儿这么争气,她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只有闻北哲,虽也坐在?相对靠前的位置,却?如?同处于角落中一般几乎没?人看见。


    他?见昨日还在?被闻渊罚跪的裴秋生,如?今已经与闻渊冰释前嫌,两人气氛融洽得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只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众人此起彼伏的道贺和夸赞声只会让他?觉得刺耳。


    最终,闻北哲实在?无法忍受,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午宴。


    等他?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桌边,越想?越不服气,接着他?长臂一挥,将桌面上的杯杯盏盏全部?扫到了地上,噼噼啪啪地碎了一地。


    调查秋生


    守在闻北哲门外的长随阿山听见里面的动静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连忙进去查看,“公?子?你怎么了?”


    “滚!”闻北哲愤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阿山被?闻北哲满是血丝的通红双眼吓了一大跳。


    闻北哲平素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对下?人都还算和气, 极少红脸,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他也顾不?上收拾了, 当即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可他才刚走到门口, 闻北哲又朝他喊道, “你回来!”


    阿山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朝闻北哲那?边转身,但仍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惶恐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闻北哲道, “你去打听打听,昨夜闻北轩是因为什?么被?罚跪在了祠堂?尤其是打听一下?, 与哪位女子?有关?。”


    阿山虽然是一头雾水, 但他半句话都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小的遵命。”


    闻北哲将自己在屋里面整整关?了三?天没出门,直到童试放榜前两天,他仍然觉得不?甘心,便出门去找好友聊天。


    而好友告诉他,听说童试第二?名的人在走动, 想将这童试第一名之人换成他。


    据说那?人也想参加来年的会试。


    闻北哲表示他愿意给?好友一大笔银子?, 问他能不?能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下?。


    闻北哲先?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他不?好主动开?口, 如今见好友提起,心中邪念作祟, 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好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了。你那?个堂弟考了第一的事情,据说你们镇国公?府里已经传开?了,朝堂上的官员也听说了不?少,虽然没有正式放榜,但若在此时将他换掉,任谁都要?起疑的。”


    他一边说一边叹息,没想到闻北哲平时看起来还算清风朗月的一个人,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一想到闻北哲原本很有希望成为镇国公?府世?子?,可半路上镇国公?嫡子?回来了不?说,还带着一身本事。那?嫡子?相貌、学业、人品一样都没落下?,已经基本没戏的闻北哲想要?剑走偏锋也可以理解。


    他甚至还有些同情他。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接着道,“而且,据说那?第二?名花了不?少的钱去走动关?系,却一直卡在赵太傅那?里在。赵太傅不?松口,你就算花千两万两都没用。”


    闻北哲听完,知道好友是真心为他着想,不?想让他的钱白白打水漂。


    他心情郁闷地回了镇国公?府,心情比出府时并没有好上半分。


    等他回到院子?时,长随阿山已经在等他了。


    “公?子?,先?前你吩咐我的事情,有消息了。”


    “等会,进屋说,”闻北哲见四下?无人,边走边道。


    闻北哲此时眼底终于有了些生气,似乎能探知到裴秋生的秘密便又能有些希望一般。


    毕竟能让闻渊愤怒惩罚裴秋生的事,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甚至幻想,裴秋生若是回镇国公?府之前就已经娶妻亦或是养了外室,那?便最好不?过了。


    但他也知道,按照裴秋生的年纪,这种事的概率是极低的。


    他将阿山一路上带进屋内,而后忙问道,“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阿山为了显示自己这消息有多么来之不?易,先?铺垫道,


    “闻世?子?为何被?罚,小的问闻世?子?院子?里的人时,外院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内院的也不?清楚。于是小的便寻人去套随云和随影的口风,他想一定是知道的,可嘴巴也紧得很,我们的人什?么也没问出来。”


    “闻世?子?心仪的女子?他也藏得很紧,除了他身边贴身的那?两人外,没有人清楚。他平常除了做学问,便是去对他有恩的夫妇家小住,从来也没听说他曾经约见过哪家女子?。”


    “你刚不?是说又消息了吗?”闻北哲听完他讲完这么长一段话,却没一点有用的消息,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又甚了几分,拧着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道,“直接说重点。”


    阿山见闻北哲没耐心听他细说,便只好直接挑主要?的说道,“那?对夫妇家有个女儿,生得还挺好看的,按年纪,应该马上就及笄了。”


    闻北哲问道,“那?家女儿婚配了吗?”


    阿山道,“我打听过,尚未婚配,由于还没及笄,目前也未议亲。”


    “这个你可能确定?”


    “能确定,那?女子?是个开?商铺的,平日里除了做生意就是照顾她父母,无论从发?髻还是从言谈来看,都不?像是嫁了人的。”


    闻北哲思索了片刻,道,“那?应当不?是这个女子?。”


    裴秋生作为镇国公?世?子?,除非之前就与那?女子?婚配过,否则应当不?会那?么傻,自降身份去喜欢一个商户女。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应该去招惹哪位世?家贵女还差不?多。


    他心仪的,一定另有其人。


    “你接着说,”闻北哲吩咐道。


    阿山道,“不?过我们的人无意中得知,闻世?子?最近在打听好吃的糕点茶点铺子?,打听有名的首饰铺子?,打听有趣的亭台楼阁去处,小的认为,这肯定跟闻世?子?心仪的女子?有关?。”


    闻北哲眉头终于松动了些许,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万一他只是给?镇国公?府人买吃的买首饰,要?带她出游呢?”


    毕竟闻氏对裴秋生那?么好,他想着报答一两分也不?足为奇。


    “小的特意打听过,国公?夫人她不?喜欢吃糕点茶点。”阿山适时道。


    闻北哲此时开?始相信,裴秋生此举确实有可能是为了哪个女子?。


    他唇边勾着笑,同阿山道,“你做的不?错,待会儿下?去领赏吧。后面几天你就盯着闻北轩,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一禀报给?我。若是干得好,后面重重有赏。”


    阿山见有赏赐,顿时喜不?自胜,“谢公?子?。”


    他领了钱,觉得总算不?枉费他这三?天东奔西走到处打听了。


    又过了两日,是童试放榜的日子?。


    裴秋生这日特意早早起床,将自己收拾齐整,刚用完早膳便出门去。


    他已经提前想好了今日要?带姜月去什?么地方?吃喝,什?么地方?游玩,准备看完放榜结果后就过去姜家。


    虽然闻渊早已将结果告知于他,但他最近也到了一些传言,如今要?看一眼才能真正放心。


    由于他来得太早,当他到达放榜的地方?时,官府的人都还没到。


    可来等结果的学子?却有很多,不?少人已经听说过裴秋生是这次榜首的事情,纷纷凑过来跟他贺喜。


    “闻世?子?,恭喜恭喜啊!”


    “世?子?之才真是举世?无双。”


    “闻世?子?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实则胸怀大才,日后还希望闻世?子?多多指教啊。”


    “是啊,我等以后还要?仰仗世?子?呢。”


    裴秋生眼见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只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不?是很自在,他得了空便同随云道,“我去对面的酒楼等着,待会放榜的时候你替我看一眼,结果跟我说一声?罢了。”


    裴秋生不?知道的是,在附近的一个角落,不?仅有闻北哲院子?里的阿山盯着他在,就连闻北哲也一起跟过来了。


    闻北哲一听阿山说裴秋生今日特意收拾了一番才出的门,原本他只想让阿山带人去尾随的,但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他不?想放弃任何能扳倒裴秋生的机会。


    刚才,他远远地看着裴秋生被?一群学子?围着夸赞,其中还不?乏一些身份贵重世?家子?弟,而裴秋生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心里的嫉妒火焰便烧得更高了。


    他求都求不?来的结识那?些世?家子?弟的机会,裴秋生却压根没放在眼里。


    那?些人除了看中裴秋生童试的成绩,估计更看重他镇国公?世?子?的身份,才想与他结识的吧。


    那?身份,原本有可能是他的。


    裴秋生必然也不?是毫无污点之人,今日之后,或许他就能抓住他的把柄了。即使镇国公?想瞒着,他都有办法给?揭发?出来。


    他是镇国公?亲弟弟的嫡子?,又比裴秋生年长,裴秋生的两个弟弟又不?争气。


    只要?裴秋生倒下?,镇国公?世?子?之位他唾手可得。


    约莫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官府的人终于来放榜了,人群几乎是一拥而上,全都围了过去。


    随云没想到这场面能有这么激烈,他那?小身板后知后觉地使劲往里面挤,好一会儿终于挤到了最前排,他一抬眼就往第一名那?里看,果然看见了“闻北轩”三?个清晰的大字。


    “中了中了,我家公?子?真是榜首!”随云忍不?住激动道。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欢呼。


    “公?子?!公?子?!中了!”随云接着大声?往裴秋生那?边喊道,一边喊一边往他那?边走。


    人群太过于吵闹,裴秋生压根听不?清随云说了些什?么,便从酒楼里出来到他附近,才终于听清楚。


    “公?子?,榜首真的是你!”随云高兴得两眼放光道。


    裴秋生闻言,眼底里最后一丝担忧随风而散,他唇角勾着喜悦,往姜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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