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蓝海湾回观澜园并不十分远。黎音随手摇下一辆出租车, 带着便利店的半杯冰水矮身上车。
一口气灌进喉咙,闷热的躁意仍然无法降下半分。
城市灯光璀璨,车辆驶过广场上屏幕墙, 各色绚烂照进女人波光平静的眸子。黎音无奈依靠车窗,幽幽叹了一口气。
“停车吧。”黎音在盘山路的尽头喊停了车辆。
这里的酒吧靠近别墅小区,出没的人群也与象山路的半醒酒吧显有不同。喧闹拥挤的舞池,音乐声大到不贴在一起根本听不见说话,时不时又有浮夸到极致的大喇叭宣告,“某号卡座顾客某某开某酒一瓶”,吸引有备而来的光鲜男女聚集在一处。
黎音在吧台抿进半杯不太合胃口的血腥玛丽,八号卡座的某先生已经离开身旁的美丽女士,坐在了黎音右侧的空位。
“小姐一个人?”某先生的开场白十分老土, 好在目光尚算温和, 介乎欣赏与探究间, 没有像那些猎艳动物一般在不该看的地方留恋打量。
只可惜黎音对有伴的男人没有兴趣。这种男人与她手中这杯酒一样材料繁多,大概尝起来也会口感复杂,黎音微微勾唇,“抱歉, 我对你的发胶过敏。”
他们靠得不算近,但这里音乐声不比舞池。某先生应当听清了她的话, 点点头,抬手打响指喊来服务生。
“这位小姐的消费都记在我的账上。”某先生侧身回来, 一手搁在吧台,衬衫袖底的奢侈名表在朦胧柔光下亮出腥辛的金钱香气。
看见黎音注意到他的腕表, 男人轻笑, 靠近了一些,“能有这个荣幸与你喝一杯么?”
“都记在你账上?”黎音睁睁微醺的眸子看他一眼, 倏然笑得灿烂,“贵姓?”
某先生眼中难掩得意,黎音一进来此间,他就已经注意到。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势单力薄莽撞闯入这里,足以撩动在场所有猎手的追逐欲望。
他观察了一阵,显然她的意图并不在那些实力不足丰厚的男人,对于那些无名小子,她几乎不予正眼。
“免贵姓白。”
“……”要素过于齐全了,黎音拧拧眉,说出了一种荒诞主义的醉话,“想请我喝酒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白先生洗耳恭听,“你说。”
“你改个姓。”黎音瞥他一眼,端起酒杯轻抿。
这话已经足够冒犯,可身旁女人醺醺然的模样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昏斜光影落在整齐披散的卷发,她光华皎然的半边面孔像渡上柔色光晕,明艳与阴沉交错之间,她同时具备热情与孤冷的风情。
白先生太久没遇见过这样的女人。
这句玩笑话没有下文,女人见他仍然不愿意离开,很快压出两指,将吧台上的酒水单子移到眼前。
黎音举着单子来回看了两遍,又缓慢放下。
“想好喝什么了么?”
黎音点头,“就葡萄酒好了。”
白先生了然,“女孩儿喝的话,我推荐你佩尼斯,是默尔索一级酒,同时具备青苹果、甜糕奶油香气,或许你会喜欢。”
对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花掉一万多虽然有点肉痛,但他不想在这里露怯,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指隐在桌沿,抖落那些不小心沾染的白色粉末。
黎音笑盈盈地看他,“白先生很懂酒,但很遗憾,这一款不太适合我。”她转头对旁边的调酒师说,“蒙哈榭骑士,有么?”
调酒师动作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先生,这酒他可不能随便开,如果找不到付款人,一切损失可没办法承担。
黎音也摆出了疑惑的样子,“怎么了,是没有么?”
白先生闻言皱了皱眉。
调酒师不想得罪老顾客,犹豫片刻,找到了中立的说法,“这个,有是有,但是小姐你知道的,这款酒水很珍贵,如果需要现在购买的话,我们这边需要先去酒庄调备。”
黎音“哦”了声,点头,似笑非笑看白先生,“白先生刚才好像说我今天的消费都记在你账上?”
旁边的客人窃窃私语,似乎要为这场博弈下注。
白先生笑了声,倾身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这样,我倒觉得你是职业酒托了。”
低沉的声音含着不怀好意的乖张,似乎与刚才的绅士判若tຊ两人。
“我是酒托?”黎音眯了眯眼睛。
这口大锅可把调酒师吓得够呛,他忙摆手,“那不可能,白先生请别误会,咱们这可不会请酒托的。不说您来了这么多回,咱们是很尊敬每一位顾客。”
黎音不以为意,随意拿着酒单不重不轻地敲着,“白先生,男人的话,我就介绍你喝这一款后花园骑士,焦糖爆米花比酸味奶油好吃得多。”黎音抽出黑色卡片按在桌上,抬眼对酒保说道,“白先生那一桌都刷我的卡,酒尽快去取过来,我们着急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酒吧低头看那张卡片,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有问题么?”黎音问,“或者是你们的葡萄酒只卖给男人?”
“没有,没有。”调酒师拾起卡片,他辨别了上面的烫金的英文字母,想当然地回复,“李小姐您请稍等,我们这边立即安排人给您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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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本就喁喁私语的围观者此时终于哄堂大笑,白先生的伪装再支撑不下去,那张卡片是主卡,上面的字母他也看得分明——“Miss Li”。
这女人就是哪里来的富二代,根本不是善茬,只不过——他冷眼看着她抿进那杯血腥玛丽,忽然勾出诡异的笑意,“那就谢谢李小姐,不介意的话,咱们过去我那边喝?”
“行。”说好要请客,没道理独享,黎音拎着包包站起来。
后知后觉的醉意好像开始游走在末梢神经,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模糊糊的,黎音觉得困惑,撑住有些昏沉的脑袋,伸手想拂开眼前的迷雾。
下一刻,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冰凉而微糙的手掌牢牢箍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音!”
惊怒交加的声音响彻耳膜,黎音松了一口气,不再与沉重疲惫的眼皮抗争,安心阖眼,坠入熟悉清爽的雪松森林。
第 62 章
时针即将指到十二点的时候, 黎音睁开了眼睛。
黄铜摆锤无声晃动,略显迟缓的眼珠随着它移转几圈,黎音握了握酸软的手指。白色肢体夹伴随机器走线微微摇动, 一种抓不住力量的浮肿感倏然蔓延四肢。
她试图坐起来,可稍微移动半寸,得到仿佛被疾驰车辆碾压过后的麻木僵硬。
重新躺回去,黎音侧耳听见心电监测仪沉缓运作的声响。
从四周装潢不难认出自己身处仁安医院的病房之中——上回谢州住院,用的也是这种套间。
这动静惊动了沙发上小憩的护工,护工一下站起来,揉揉眼睛,惊疑不定地看一眼,忙绕过障碍往病床靠近, “黎小姐您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躺得太久, 或许根本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黎音摇头想问话,一张口才发觉声带如何嘶哑,炙火烘烤过的喉咙抽出一串难以遏抑的剧烈咳嗽。
查看检测仪数据的护工反应过来, 协助她靠坐好,又将医疗柜上的玻璃杯递过去, “黎小姐您稍等,我去喊医生和黎总过来。”她按响了传呼铃, 与值班护士说明情况。
不用特意再喊了,在隔间处理事务的黎修也已听到咳嗽声, 匆忙挂断电话, 推门进到这里。
他快步上前,为她托举水杯。
黎音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 昏睡之前的模糊记忆慢慢浮现——好像是哥哥来酒吧接她了,黎修知道她实时位置的事不算奇怪,他们彼此拥有共享地图的权限。
再之前呢?就是遇到一个姓白的神经病装凯子要用一万块的酒吊她,她觉得无聊,就逗他们玩玩而已。黎音并没有在国内这样的相对宽松的环境中放松警惕,只是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疏忽了。
时间线再拉长,那是她从蓝海湾打车回来…嗯,从顾向淮家里带走了那本初版《失惶》,这是她答应要送给文化馆馆长的,他个人是不好收,得让她先用星霓的名义捐赠给市图书馆,裱装在门口造势一段时间,再——
黎音腾然睁大眼睛,她急着开口询问,嘴里的水却来不及咽下,咳了两声,她握住了黎修的手臂,迭声询问,“我的包呢?!哥!?我的包包你带回来了吗?”
可是黎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深邃幽灼的眼睛甚至有冷光轻闪,他为她抚背,低声说道,“你误食不该吃的东西,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咱们先让医生仔细检查一下,其他人的事情容后再说。”
黎音眯了眯眼睛,一下没明白他话中“其他人”指的是谁,她问道,“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一种无名胶囊迷药,吃下之后会失去所有意识。白先生的动作非常迅速且巧妙,黎修点开平板上存储的监控录像,声线冰凉,“大概和这小子从前是个扒手有关。”
画面清晰显示着,就在黎音翻阅酒单那短短20秒,白先生的袖子从她的酒杯前一掠而过,作出要礼貌为女士翻页的动作。
拉到0.5倍数再放大画面,才看得清楚他无名指和小指间夹住一颗小小透明胶囊,两指灵活拧开,就在所有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粉末洒进黎音的血腥玛丽。
“……”黎音从屏幕抬头,再次询问,“那我的包呢?”
黎修有意忽略这个话题,或许他觉得屋子里闷热的,伸手松散了领带,颈间冷白的肌肤微露,莫名带上些疏离的冷淡。
他缓下一口气,低声道,“阿音,我知道你不喜欢打针,但那药物可能对神经系统有损害,一会儿的检查中少不了要抽血的,我们尽力配合医生好不好?”
这点小事自然没什么的,黎音再不喜欢医院也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可她非常不明白黎修为什么顾左右而言其他。
难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她皱眉看着他,嗓音中夹杂了薄薄的恼怒,“哥哥,我问你呢,我带去酒吧的那个包包你拿回来没有,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是千万不能弄丢的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黎修缓缓转头看她,冷声重复,“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
“嗯?”黎音不明所以地点头。
“是。”他的声音骤然冷冽,“重要到昏睡一天一夜醒过来,你对施暴者的身份与下场、自己的健康与处境、甚至于我的——”
他忽然住口,硬生生切走了这一句,继续说道,“这些你都可以不闻不问,就只想知道包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黎音不好直接说她与馆长的违规交易,含糊其辞说道,“有什么关系,那姓白的违法证据确凿,哥哥把这些交到警察厅,他当然会得到应有的下场,我管不管又有什么关系嘛?”她顿了顿,又说,“但我包里的东西很珍贵,甚至是金钱也买不到的,而且我还答应人家了——”
“答应了。”黎修冷哼,“我不知道咱们阿音是这样信守诺言的一个人。”
话甫一说出口,两个人的脸色都沉下几分,黎修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困惑,同时也为失言悔过,他清咳一声,“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医生在此刻赶来,他们不便继续这个话题。
正如黎修所言,药物成分不明,虽然已经抓捕了售卖方和使用方,但为谨慎起见,医护按例检查八项指标,针头扎进黎音臂间,深红的八管血液随着负压流入真空采血管。
取样结束,医生看见黎音神色苍白,例行问了几个问题。
“没事,你们走吧。”黎音不想说,但医生很负责任地追问,“是有头晕缺氧的现象么,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黎修微笑,代为解释,“没事,她只是有一点晕针。”
医生听了也笑,“哦,黎小姐下回还是要提前告知一下,以免影响咱们判断,那么您先休息,如果一会儿症状仍然存在的话,就按铃和这边联系。”
“知道了。”黎音狠狠瞪了黎修一眼,硬邦邦地回答。
取样过程结束,医护人员渐次离开。
黎修轻叹一口气,想要过去给她按棉签,“还有力气么,或者我帮你按着。”
“不要。”黎音仍在气恼,握住手臂侧身躲开,瞥他一眼,忽然愣怔皱眉。
做检查时候开上的三盏白炽灯照亮了黎修的脸,她这才后知后觉看到他额角的青色伤痕,很长一块挡在碎发间隙tຊ,像是被鞭子或者皮带之类的东西抽中所致。
其实黎修在被带进徐家的那一刻已注定要成为矜贵自持的绅士权要,自小时候起接触的人群皆处上流圈子,从来不曾与人在明面上有过不友好冲突。
“你…”黎音惊疑地坐直身体,“那天他们还动手了?”
那倒是没有,黎修微哂,摇摇头,“那天我与展助理、杨师傅一起过去的,他们没敢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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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师傅也来了?”杨师傅送完黎音到蓝海湾就被发配待命,回到观澜园才发现黎修在家。
“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黎修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微微垂首,敛住了眉间情绪。
黎音不是笨蛋,从前哥哥与她没有重话,今日莫名一句语中带刺,再加上在包包问题上的规避与阻挠,回想对谈,她不难理解为两人身份转变后,黎修亦难掩的男人劣性。
嫉妒么?
黎音抱住他的手臂,顺势将人拖到床沿坐下,她仰头看他,猜测道,“哥哥因为看见我的位置停留在蓝海湾才过来的?”
不错的,黎修看见杨师傅独自回来,打开定位,果然看见黎音回到了顾向淮家中,他摇摇头,“我认为他又带你去喝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思忖片刻,又补充,“且之前你与我说要和他断联的,多久不讨论这个话题,或许我信息滞后了,所以才过去看看。”
“真的?”黎音嗤笑一声,火上浇油,“那,我的包包呢?!”她故作姿态地捏住嗓音,撒娇卖痴一般的逗弄他,“哥哥,我都答应‘人家’要把书籍完完整整地送过去了,如果没有保管好,我怎么给‘人家’交差?”
冷笑乍起,黎修瞥她一眼,霎时就从被妒火阻碍的狭隘视角跳脱,“哪个‘人家’?我瞧着书本上写着顾向淮的名字,却不是赠给他的么?”
他猜测,“你买下来了?”幽深眸子暗下两分,带上不可忽视的不快,“是馆长的意思?”
虽说生意场上这些私相赠予的事不少,但不代表黎修看得过去他人对星霓的无耻讨要。
黎音白他一眼,“哥,你晓不晓得太聪明会导致人变得无趣、没意思啊?”她赌气将怀中的手臂掷开,大声补充,“不好玩了!”
一天的烦闷也在此刻烟消云散,黎修揉着她手臂上小小的青色针孔,嗓音淡淡,“包包就在柜子里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也都完好。”
他唇边浮起微笑,“可以不生气了?”
“喔。”黎音笑了声,“那哥哥是承认了,以为我和顾向淮纠缠不清,说那句不好听的话也是在喝他的醋了?”
“别胡说。”他很自然地低头吻过她柔软清香的头发,“时间不早了,我在这里待太久也不合适,让护工进来给你洗漱,好好休息。”
黎音摇头,伸手摸摸他额角的青块,“哥哥不打算和我说徐董的事了?”
经年的熟稔让一些场面上的话都可省略,他们或许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只是身份使然,他注定只能呆在原地。
没关系,原地也是离她最近的位置。用证书缔结出的关系斩不断在亲缘中潺流过的血液,他会长久成为她最信任的人。
黎修亦不想瞒她,低声叹道,“想等你好一些再与你知会的,你晓得那个男人是谁么?”
白先生?!黎音“哈”出一个好笑的气音,“不是那么巧吧?”
就有那么巧,白先生名唤白明,正是白慕静的一个远方侄儿,之前一直在绪正沪城分部任职,白泰入狱之后,他被调往蓉城,准备占走策划副总监的位置。
下周就该上任,他与几个朋友来雾城小聚,刚巧去到那间酒吧。
黎修说道:“到了警察厅一查,这人才是劣行昭著,单就早年做扒手已在沪城入狱三回,后来白慕静得势,他便也鸡犬升天在分部做起了所谓总监,实则与其余白家人同样素餐尸禄。”
嘲弄和不屑的光泽在眸底一闪而过,他冷笑轻哼,“那家人实在劣性难脱,白泰侵占公务,白明私带违禁药品,手机里头更是罪证确凿。”
黎音明白了,“所以徐董和白慕静又来找你撤诉?”
黎修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黎音笑,“哥,你真以为我会因为徐正的态度而情绪不佳啊?我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期待,所以他在感情上再怎么偏心都与我无关。”她补充一句,“除非他把我踢出绪正,那我可能号啕大哭。”
绪正如今的话事人究竟是谁大家心里有数,黎修也笑,没忍住摸摸她滑嫩的脸颊,“我保证,你不可能号啕大哭。”他顿一下,“该被踢出绪正的另有其人。”
“嗯。”黎音好似没听懂他的话外之意,狠狠点头,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啃了一口,“哥,你刚才锁门没有?”
黎修面无表情地转过来,捧住她的脸捏了两下,“行了,生着病呢,哥哥没说要收你的利息。”幽深的眸子中凝结珍重的意味,他温声说道,“阿音,你要知道,哥哥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向你讨要所谓好处,你也从来不必做违心的事。”
黎音故作懵懂地点头,“那我晓得哥哥想听我说什么了。”
“嗯?”黎修好笑地看她,“你说说看。”
“不是利息,也不是好处。”她搂住他的脖颈,“是想哥哥了。”她歪歪脑袋,“是这个吗?”
黎修哽了一下,到底漆黑的眸子聚集出越来越多的笑意。他喜欢听她娇声的婉转,也喜欢看她眉目之间的沉醉,愉悦在绵绵缠绕的亲吻中逐渐攀升,他的气息、思绪和理智全部乱作一团浆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太想将她占为己有。
可是——最后一刻,他在迷乱中清醒,撑手艰难把她从身上撕下来。
黎音不解地看他,水色波光的眸子仍然雾色氤氲,唇色在过分的亲昵中显现深靡的红,她鼓着脸颊,有点不满,也有点迷茫。
黎修实在忍不住低喘,过了好一阵,才找回沙哑的嗓音,他轻轻吻她的鼻尖,抿唇轻语,“等你好了,我们回观澜园——”他顿了下,继续补充,“再说。”
整章替换
虽说和白明偶遇这整件事属于误打误撞, 但显然白家人并不这样认为,徐正打了数个电话过来,甚至联合董事会对黎修施压, 要以黎音并未受到实质伤害为由,希冀于小事化了。
黎修瞧了一眼黎音尚显憔悴的眉眼,这几日的紧绷总算到达了临界点,握住电话的手指慢慢攥紧,“我不明白徐董所谓‘实质伤害’要到何种程度,难道阿音昏睡逾一日一夜仍不能让您满意?”
她从小就没生过病,更从未有过住院观察的经历,每年两回的例行体检都是哥哥哄了再哄才好好听话的。这次一下抽掉拇指粗细的八管血液,一句抱怨撒娇的话都没有说, 黎修看在眼里, 怎么能再对白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多久, 有负责此案的警官过来录了口供,黎音才知晓姓白的那厮不仅私藏违禁药品,或许还涉嫌参与在买卖与运输的犯罪链条之中。
银行流水以及名下财产的审查申请已经递交上去,一旦金额超过法律底线, 就不止是拘留或者罚金可以轻易抵过的。
白家那边不依不饶,黎修只好提前回总部稳定局面。而黎音窝窝囊囊在医院又闷了两天, 确定身体不适症状消失才收拾收拾离开。
星霓堆积了不少公务,好在颜、甘两人办事得力, 将所有文件资料都按轻重缓急一一排好,黎音处理起来省时省力。
接下来她准备亲自去一趟蓉城, 把说好的书籍交给馆长。
吩咐好颜助理去处理出行事宜, 黎音抽了钢笔出来,准备在谢州工作室送上来的文件上签字。
谢州工作室独立出去之后, 大小决策基本都由倪薇处理,只是每个季度末给星霓做下例行报告以及下季度计划罢了。她仔细翻阅,接下来的计划中倪薇给谢州又接下了一家代言,以及两个综艺类项目等等…
黎音皱皱眉,这家代言的含金量尚算可以,只是在综艺的选择上,倪薇却舍去了明显更轻松的恋综,选择了台词复杂且人设与谢州相悖的侦探真人秀tຊ节目。
上回他们“恋情”曝光之后,网络风向已经证明粉丝大部分可以接受谢州恋爱,这时候趁上热度接一档恋综不是很好吗?
习惯性地点开倪薇的teambition,黎音顿了下,还是犹豫。既然独立出去,在数据曲线并未滞慢的情况下过问,只怕有点不合适。
好巧不巧,倪薇的信息就在这时候发过来。
倪薇:【…给我个痛快吧。】
黎音一头雾水,回了个问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倪薇:【我看您一直在输入中,究竟咱们报告里头有哪里不对的让您这样欲言又止的。】
黎音笑了声,回复:【没事,不小心点到了。】
倪薇:【其实我还以为您想问那个综艺的事呢。】
黎音一下明白了关窍,可惜她并不想听,【工作室的工作做得很好。】切断通讯。
屏幕那头的倪薇看着被关闭的对话框耸耸肩,有点无奈地回头看身后站着的男人,“满意了?”
谢州有点发愣,但好歹是敛住了情绪,“满意,黎总夸赞咱们工作室,这不是很好吗。”他顿一下,“你再问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住院这么几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倪薇无奈,关心老板也不算居心叵测吧,她再次点开对话框,打字,【黎总,您身体好些了吧?】
对面很快回复,【嗯。有事?】
谢州没再看,撑撑腰杆,一面朝二楼休息室走,“累了,回去睡觉,没事儿别烦,有事电话。”
这半年多以来,谢州是听话多了,倪薇管着工作室也轻松不少,虽然在这综艺选择上面他仍然执拗。不过这也无所谓,虽然快钱好捞,但咱们谢州到底是创作型选手,没必要用炒cp炒人设的方式来增加知名度。
而另外一边,薛越已经到了28楼办公室了。他来的次数多,也和孟心一样享受星霓svip的待遇,一路畅通无阻地从专用电梯上来,问明里面没别人,直接推门而入。
都快下班了,人还在忙呢。
黎音压根儿不用抬头看,星霓这样闲的人有几个?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巡视领地似的。上回做的手作陶瓷杯搁在了书架上头,薛越每回过来都要拿起来看一看,然后装点水,看看漏没漏。
折腾完那个杯子,过了没两分钟就憋不住了,长腿一迈走到桌子里面来烦她,薛越微微躬身去看她的屏幕,teambition联系人第一个就是“倪薇[谢州音乐工作室]”——真是刺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气得两只鼻子咻咻出气。
“干嘛呢?”黎音从文件中抬首,瞥他一眼,好笑地撑撑桌面退后了半寸,“是不是和你说过了,我工作时候不许凑过来烦?”
薛越有点不高兴,手臂一抬,把手表送到她面前。
指针一声轻响,指到六点整的位置,他得意地宣布,“下班。”
黎音云淡风轻瞥过去一眼,拨开他的手臂,“我这里事情还没做完,你要是无聊就自己下去喝喝咖啡,不要在我办公室瞎转悠,晃来晃去头晕得很。”
薛越一噎,这女人在办公室的样子就是和其他地方不同,平时多是要哄他的,一和工作沾了边、戴上了这副眼镜,总显得冷冷淡淡的,像变了一个人。
他非不依着她,拖了沙发凳过来,“那我坐这里玩会儿手机总可以吧。”他晃晃手里的机器,“静音的。”
“随你。”黎音没空理他,随口应了声。
等半个小时过后再抬眼去看身边的人,却见到薛越已经蜷在那个与他身量不太符合的沙发凳上睡过去了。
年轻的男人阖着眼睛,眉目中略有一些疏懒,白色衬衫扭出了凌乱的褶皱,他侧着身子,颈侧一道青色脉络线条流畅,优越肩背线条凸现分明。
黎音眨了眨眼,顺手拿起桌角的玻璃杯饮进一口,压住喉咙里莫名其妙的干涩。
“黎总!”
颜然安排好了行程,拿着文件夹推门进来。
薛越显然被声音吓了一跳,猛一睁眼又很快回神,揉揉有点酸痛的胳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黎音放下玻璃杯。
“去蓉城的行程安排在周五上午10点钟您看可以吗?”颜然翻了一下手中的行程表,“那天只有早上的一个关于执行部会计报销流程的公告简会,会后咱们走高速过去,大概下午三点钟可以达到蓉城文化馆。”
馆长周末是例行休息的,颜助理的安排恰到好处。
颜然合起本子微笑,“然后周日的七项常规复查,我给您改在仁安医院蓉城分院进行?以免来回匆忙。您身体刚刚恢复,总部的黎总也有过来嘱咐,让您不要太过劳累。”
“复查?!”薛越皱皱眉,他就三四天没过来,也没听她提起说出了什么事儿呢?
黎音没理会,冲颜然点头,“就这样安排吧,辛苦了,我这没什么事儿,你下班回去吧。”
等门再一关,薛越又追过来问,“复查什么啊,你生病了么前几天,怎么也不和我说啊?”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又用手背触触她的额头,忧心忡忡的样子,“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没什么啊。”黎音笑了声,说道,“就是前几天喝了点酒,胃里不舒服,我哥不放心才非要我住院休息几天。”
“干嘛又喝那么多酒?”薛越皱眉。
为什么,大概是那天看见顾向淮哭得厉害,心里面痒痒的,总是想要点什么给它压下去。
黎音做了个手势,“就是有一点点失眠,浅尝一口。”
薛越简直受不了她避重就轻,“浅尝一口就给送医院去了啊?说吧,你是胃溃疡了还是胃穿——”
“孔”字没能发出音节,因为他的嘴巴被黎音的手指捏住了。
黎音真是恨不得把他这张狗嘴给捏扁,冷冷看他一眼,“少在这里发咒语,没你这乌鸦嘴,我肯定多活几年。”
薛越低头闷闷笑了声,又问,“那你住院干嘛不和我说?”
“干嘛和你说?”
白家的事是家丑,没必要现在抖到时越面前。或许薛董得知后,还会觉得绪正集团内部不稳不便深入合作。
薛越听了不高兴,这显然是没把他当自己人了,脸色一沉,又抱着手臂后仰,拉开了两人距离。
像个祖宗,但也并不像谢州那般难哄,毕竟黎小姐耐心确实有限,她冲他笑,“那我怕你会担心我啊,而且我这不是很快就好了么,用不着害你跑来跑去的。”
“真的?”薛越好像信进去了,嘟囔了一句,“谁就要担心你了,我就是——有点意外,印象里你是从来都没进过医院呢。”他看她一眼,又问,“怎么会又失眠?”
他知道褪黑素对她来说已经失效。
黎音笑,“就是睡不着啊。”她看着他,忽然有一种非常恶劣的癖好在作祟,“大概是太久没人哄我睡觉吧。薛越——”她拉长声音喊他,声音轻轻柔柔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哄我才睡得着吧?”
以前哄她睡觉的方法可算不上清水啊,薛越抿抿唇,压下那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黎音忽然站起来,往休息室走了几步。
薛越一下紧张起来,额角蹦着,试图阻止她,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上去,“黎音,你要干嘛?!”
与他的污糟思想不同,黎音回头疑惑地看他,同时捞起了休息室门口架子上的外套,“不是去吃饭么?这就收拾一下呀。”
薛越:“……”
吓他一跳呢,薛越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自在地调整僵硬的身体,轻咳一声,转过身去不看她,“那你穿。”
背后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传过来,她闲聊似的问他,“今天练车是很累吗,怎么那一会儿就在凳子上睡过去?”
薛越“嗯”了声,“测试赛要到了啊,天气又不错,就和俱乐部几个对练了几圈。”
黎音说,“哦,不是说你们有个选手回学校有事么?能准时参赛了?”
说起这个,好像这些天顾向淮很少离开俱乐部,薛越回想一下,暗自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基本上不请假,听李泛说,有几次看见他掐掉来电,可能是已经和那边交接完了,所以不用再管闲事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黎音嗤笑一声,视线从掌中手机移开,按灭关屏,掐断了那个被设置为静音的微信来电。
第 64 章
读书会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周五下午图书馆人不多的,黎音办好了事儿往门口出来就接到孟心电话,后者听说tຊ她来蓉城, 喊着得聚一聚。
近些时日孟心在日明旗下的一家小公司暂领事务算做历练,每每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有了周末,一定是要找好友喝一杯的。
电话那头的孟心“呸呸”两声,紧急撤回,“不喝不喝,就是聚一聚…”她心有余悸地补充,“咱哥不在身边吧,这要是听见了, 真怕他把我皮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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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音笑得发颤, 扶住车门顿了顿, 说道,“我哥哪有那么凶,哦,和我哥说就是聚一聚, 然后过去我就坐那看你们喝就是了,是吧?”她拉门坐进去, 冲薛越挑了挑眉,示意他开车, 又继续对电话那边说道,“得了, 你们去玩吧, 我明天还有点事。”
“在蓉城还有事儿啊?”孟心听着有点失望,继续追问, “什么事??”
黎音只好说实话,“得去趟医院。”这要是没去,黎修可能真的要生气。
她拉了安全带下来,扣三下没准,薛越看不下去,侧过来一只手按住她的,“咔”一声,卡扣契合。
黎音低头,那人额前一点碎发落下来,薄唇抿出点不耐的烦躁,慢慢抬起来看她一眼,离得近了,密集的长睫闪两下,深邃而清澈的眸子与她相对。
一点点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矜贵绝伦的轮廓,黎音没犹豫,倾过去吻了吻他的下巴。
“多谢。”她随口说了句。
孟心知道她可能在和旁边人讲话,继续说道,“去医院干嘛,体检么?”
黎音“嗯”了声,“差不多。”孟心听这便没在意,又想起个事,说道,“诶对了,昨天我还去个招标投资会遇到云家那个老三。”她笑了声,给好友表忠心似的,“你晓得的,她和你那便宜妹妹玩得好,我都没想搭理。”
过了会儿,那边竟然没有说话声音了,耳机里嗡嗡响了两下,好像是手机落在地垫上,孟心拿开听筒看一眼,又“喂”了几声。电波震动,却是个男人接过了电话,恶声恶气的说了句,“一会儿给你回。”
“啊?”孟心砸吧一下,这听着怎么像是薛越的声音,她有点莫名其妙了,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嘀咕了一句,“啥意思啊?”
车子里的空调是有点热了,掌下那片细腻微凉的肌肤上覆上了薄薄的汗珠,不仅如此,薛越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开始他就是不喜欢她随意撩拨他的那种态度,亲亲鼻子,亲亲下巴,想抱就抱,像给予宠物一个微不足道的赏赐,真当他是她以前那些玩物吗?
所以他解了安全带,覆过去也啃她的下巴,那人不甘示弱,一下揪住了他的领口要啃他的鼻子。他们靠得太近了,她的睫毛眨两下,几乎都刷在他脸上,麻麻痒痒的。
这一刻薛越的心中几乎只有一个想法,顾不上她还在打电话,说实话,他就算亲她又怎么样,又不是没亲过,而且明明他们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所以他就这样做了,恶狠狠挂掉那个讨厌的电话,覆上去吻住她那张既漂亮又讨厌的嘴巴。
所有绝佳的技巧都是他们两个一同从青涩中磕绊摸索出来的,只是他太久没有练习,就在这场对弈中逐步落入下风。
她轻而易举掌控住他的所有要点,不断翻搅玩弄,重重碾转,薛越有点缺氧,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捧她的脸颊,两具躯体贴附在一起,白云一样的柔软紧紧地压在他的手臂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种难以言喻的陶然占据了他的脑子,舍不得松开她,舍不得结束这个绵长的深吻,他低着脑袋解了她的带子,想把人抱到身上来。
“薛三三。”黎音撑住他的胸口推开,仰着酡红的脸色嗔他一眼,“你真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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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还好建筑后边的停车场没什么人经过,薛越闭了闭眼,有些别扭地退回驾驶座,喉结轻滚,他压下轻哑的声调,说了一句“抱歉”。
可下一刻旁边这个所谓要看场合的女人就扯开了他的衬衫下摆,手指灵活地探进,又从腹间沟壑一路滑过去,他吃不住这种久违的酥麻,急急地喘一口,按住她的手,“干嘛?”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太熟悉了。
“锻炼得很好嘛。”黎音低低地笑了声,提议,“去麓山好不好?”
麓山属实是有点远了,往公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天色暗下来,那些无法熄灭的欲望也好像按下暂停,徐聆音坦然自若地在看平板,半点没有他这样紧张和焦躁。
薛越没话说,只好按下广播键,试图用一些音乐或者声响缓冲这个单方面的尴尬气氛。
“嗡”一声之后,收音机里传来轻快的情歌,听了两句,薛越的表情就有点变了,这一首《似有还无》是谢州的成名曲,歌词写得十分暧昧懵懂,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当事人心里再明白不过——这首歌是写给徐聆音的。
果然,黎音“唔”了声,抬头往驾驶座看了一眼。
片刻之后转回去,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音。
笑笑笑,她还有脸笑,薛越气得想呕血,侧眼看到前面的星级酒店,咬紧牙打方向转过去。
黎音看到他的操作,忍得肩膀都开始发颤,想哄哄他,可到底不及嘲弄他来得有意思,想了想,还是没火上浇油。
一直牵着人走到房间门口,薛越都没说过一个字,弄得登记时候人家前台好心问他要不要帮忙报警。
黎音更想笑了。
“有这么好笑?”门总算是关上了,薛越一下把人抱起来放在水台旁的高脚凳,漆黑的瞳孔盯着她,里面一丝笑意都找不到。
“好笑啊。”黎音摸摸他的脸,凑近说道,“但是我很喜欢呢。”
“喜欢什么?”
“喜欢你生气的时候。”
“你就是欠的。”薛越晓得她喜欢什么,两下不再废话,用力托住她往手臂上掂两下,圈住人走到里间床边,一下将她扔进柔软的被子里。
蓬松柔软的卷发铺成,他小心避开它们,倾身覆上去,低语,“徐聆音,你真他妈不知好歹的,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橄榄在这里?”
黎音抬脚踩在他腹间,勾起个挑衅的笑容。
第 65 章
GR86官方测试赛将近, 俱乐部紧急加训一个多月,相关人员几乎吃住都在半石村,熟悉完车子和赛道情况, 廖经理宣布放假一周,给车手及工程师适当释放一下紧张情绪。
薛越收了提上来的休假报告表示赞同,大方挥手批下一大笔活动资金让所有人都能享受福利。经过简单的内部投票,他们包下半石山温泉山庄,从车手、工程师、技术员等到保洁、后勤以及互动媒体一同上山度假。
冬日的半石山冷雾茫茫,但山庄的配套设置做得挺有特色,工作人员大都带上家属,有孩子的热热闹闹钻进亲子植物园,孤家寡人都窝进树屋酒吧, 喝酒取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驻场歌手在营业, 舞池里旁边俱乐部一群年轻人用完晚饭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做游戏, 还挺热闹。
顾向淮没想这时候出来的,李泛高宁好说歹说也没成,最后还是动用暴力才把他拖到这里。
“顾向淮,你一十九, 不是九十一,整天窝在房间里干嘛?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也不知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李泛说了句,看一眼手机, 忽然伸手把酒杯放到一旁。
他举起手机凑近顾向淮,“咔擦”一声, 拍下一张照片。
“你干嘛?”顾向淮没精打采地瞥过去一眼。
李泛操作手机把刚才拍的合照发到女朋友的微信对话框, 头也没抬,“我老婆查岗呢。”
高宁正把视线从吧台那两个女孩儿身上收回来, 随口问到,“怎么不一起带过来?”他开玩笑,“怕耽误你撩妹啊?”
李泛白他一眼,“我老婆有课好不好,张嘴就是胡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花花肠子啊?”
高宁喊冤,“你又诽谤了,我现在是单身,还不能撩妹的?”他用手肘撞了顾向淮一下,笑道,“咱们这个才是好吧,说有女朋友,也从来没见着人来俱乐部找他啊?这回度假这么舒服,干嘛不带过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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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泛也奇怪,之前有学员冲着车手过来办卡,顾向淮说过自己有女友,人家也就歇了,但这么久过来,也很少见到顾向淮煲电话粥什么的,他凑过去,“是啊tຊ,你女朋友干嘛的,是你们学校的同学?”
顾向淮浑不在意地摇摇头,仰首饮进一口,“她工作了,平时有点忙…应该没有空过来玩的。”
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多,薛越根本都不现身,更别说那个可能会出现的“家属”,连影子都摸不到,他实在迷茫。
正在此时,眼前浮华的光晕忽然窜进了熟悉的玫瑰沉香,一丝一缕的浓烈香气,由远而近地闯入这片空气,酒精麻痹了本应该敏感的神智,顾向淮眯起眼睛,看旁边人忽然亮起来的神色。
“好像是越哥来了啊!”李泛一下站起来,薛老板在俱乐部的人气很高,打牌的人闻言也停下动作张望,有人认得出黎音,也补充一句,“黎小姐也来了。”
是她来了。顾向淮心里猛地一坠,咬住忽然颤抖的嘴唇,很缓慢地回头去看。
他们从通道的尽头走过来,朦胧昏聩的彩色灯条落下来,照在那个令他神魂皆失的女人身上。徐聆音大概特意打扮过,长发刚刚烫好,弧度自然蓬松,又带着不算刻意的慵懒随意,白皙清冷的面孔带着一点温柔而礼貌的笑意,眼睛轻弯。
灯光一闪一闪的,他也濒临酒醉,一切都显出看不真切的遥远来。目光垂下,定在对面两人相扣的十指之上。
迟到的痛感阵阵席卷,顾向淮狠狠滚滚喉咙,不自然地攥紧了手。
她怎么会愿意来的?今天是周三,工作日她那样忙的,晚上回到家都是不会出去参与无效社交的。所以她为了薛越,甚至可以放弃一些原则么?还是两个人根本就如胶似漆,一分钟都分不开。
“玩儿什么呢?”薛越牵着人走到近处,眉头一挑,居高临下也不失亲和地勾了个笑容给众人,神采奕奕的一张俊脸,任谁也能看出他与平日不同的敞亮与自在。
他当然是得意的,这段时间他和徐聆音整日整夜都滚在一起,白日里他几乎就在她办公室安营扎寨,她批文件、开会、做决策,他就在沙发上打游戏,要外出他必定当专职司机,要咖啡他可以亲自给她煮,晚上下了班和她一起回观澜园,堂而皇之赖进去,没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厮混的机会。
当然,最令他满意的就是有一回在午夜——唔,他们原本只打算看电影来着,不知道怎么地又糊里糊涂啃到一起去,纠纠缠缠几个小时,从沙发滚到床上,再从床上移动到落地窗,弄得到处乱七八糟,他手臂都有点酸了。
最后一回徐聆音的头发摇散了,他去给她找发圈,摸到桌子旁边,她的手机忽然亮起来,他一眼看见来电人的名字,白眼翻到天上去。
“岳溪览?”他气都还没喘匀,抄起她的手机扔过去,冷言说道,“你的小情人找来了。”
这么晚,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那人廉不知耻,“哦”了声,瞥一眼屏幕作势就要去拿。
薛越简直被她气得心肌梗塞,刚刚压在他身上喘那么卖力,他两只腕上都被她的丝巾箍出青肿了,这么就要接别的男人的午夜来电?他一下把手机夺回来,直接按掉,鼻息咻咻地生气。
徐聆音倒是没计较,捏在身前的小毯子晃了晃,又扑过来咬他的耳朵,“干嘛又生气啊?”
还要问?!显而易见的。
“那我把他删掉好了。”她这样哄他。
薛越半信半疑,“真的?”
“对啊。”
“那你现在删。”话说完,手机却再次亮起来,那人锲而不舍又打过来了,薛越改了主意,眸色中暗带警告看了她一眼,拿过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两端沉默良久,岳溪览终于艰难开口说了一句废话,“阿殷…你睡了吗?”
黎音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被薛越瞪了一眼,撇撇嘴巴又停住。薛越咬牙拿起手机,声线凉凉地说,“岳溪览是吧?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那边一下就挂掉了。就这?薛越暗骂一句,想把手机给她,想了想,到底纡尊降贵,亲自把这个男小三稳稳加进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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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徐聆音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想来对那人是没多少在意的。反而给他熨了两件新衬衫挂进她的办公室休息室。
咳,那当然是她应该买的,谁让她那个时候就喜欢揪住他的衣物,每回下来都乱七八糟的——
好了好了不能再想了。薛越抿住笑意,好心情地顺从了下属们的安排,一同坐下来,参与他们的罚酒游戏。
寒暄结束,打牌的继续打牌,游戏的继续游戏,顾向淮也一样,没参与到那边的任何互动中,依旧闷闷喝酒。
她真的绝情,多余的一个眼神也不曾给到过他。是了,顾向淮又想起自己毛遂自荐当她小三的事,就连那样一个不堪的位置她都吝于施舍,随手就扔给了岳溪览。
她说他比不上薛越便也罢了,凭什么说他比不上岳溪览?明面上的一切他都是优于岳溪览的,除非她说的是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顾向淮压抑不住那些想象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空杯子“哐”一下扣在桌面,后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啤酒瓶转到了薛越那边,主持人让他回答关于初吻地点的问题。
“老邓!”有人给薛越打圆场,“你也太不厚道了,嫂子在这里,你干嘛提这种问题啊!?”
“这不让越哥难做啊?”
“就是!换一个换一个!”
薛越笑,低声问了黎音一句,“可以说吗?”
黎音不在意,轻笑,“随你。”
薛越这才有了底气,清清嗓子,看一眼众人,声音不算理直气壮,“体育场更衣室。”
要不是因为是自己的俱乐部,他早掀桌子走人,才不会当众回应这种羞耻的问题。
众人起哄,让黎小姐收拾他。
薛越压下群情,笑得很得意,“你们别在这挑拨我和我老婆的关系,告诉你们啊,完全没用的。”
有人很快猜出他的潜台词,“我靠!不会吧,越哥的初恋就是黎小姐么?!”
“行了行了啊!”薛越整张脸都红了,他没办法再继续丢脸,“下一个下一个了!”
身后忽然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动,薛越下意识握紧了黎音的手,随着莫名静下来的人群一同回头去寻找声源。
李泛的脸色有点僵,旁边的顾向淮却露了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他站起来,“抱歉,喝得有点晕,你们玩,我先回去休息了。”
薛越“哦”了声,下巴轻抬,“李泛你送一下,外面天色黑了,别让顾向淮摔——”
“不必了。”顾向淮再不能维持住那张微笑的假面,他真的害怕再耽搁一秒钟,自己会忍不住胸口汹涌澎湃的嫉恨,当众走到她面前去询问那个问题。
是这样吗?黎音找他,只是因为她与他第一次见面与她与薛越的初吻一样,都在一个该死的更衣室里??所以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只是追忆到她与薛越的往事?
所以,她喜欢那样愚蠢又懵懂的人设,就是因为她喜欢的人自始自终就是薛越么?
如今他们破镜重圆,她不可能再需要廉价的替代品来寄托思念了。
顾向淮撑在不稳的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压制住发颤的四肢,僵硬而快速地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
第 66 章
李泛追上去没多久又回来, 说人已经送回屋子。那么这一段插曲倒也没人再放在心上,树屋酒吧的游戏仍在继续,薛越被劝进几杯, 黎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皱皱眉,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个完?
新年快到来,星霓项目提案剧增,刚好也赶上艺人合同续签时期,另外供应商也有着急年前催款的…今日徐聆音带着两个助理忙一整天,三人陀螺似地在办公室、会议室和各部门之间打转。
这么的,匆忙奔波之间看见办公室有个大闲人坐在沙发上玩psp就显得碍眼极了。徐聆音是忙晕头了,路过时候顺手就给他一耳光,薛越捂着发懵的脑袋站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推进休息室锁起来——眼不见为净。
一觉醒来下班了, 徐聆音却忽然说明日想休息, 放松心情,薛越自然提议到半石山来泡温泉。
所以是谁这么晚了还要来烦,薛越倾过去看一眼,屏幕上闪着“蒋尚”两个大字。
“抱歉。”这里太嘈杂了, 黎音移开杯盏站起来,又对薛越说道, “我去接个电tຊ话。”
树屋外头的风口冷如冰窖,黎音紧紧身上的大衣, 低头把扣子摁好两颗,看看四周, 沿着白色矮栅栏走到精灵小屋檐木下方。
屋子里没有点灯, 黎音摸了摸木门,冷冰冰的, 想来里面没有住人。她放心停下,侧耳继续听电话那头的人抱怨。
月光从密集的暗色树影中攀上肩膀,女人疲惫的眉轻轻蹙起,“怎么会打回来?”
蒋尚气得要死,“他们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回小组的概念想象虽然超前,但是做出来的东西根本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客户验收不过关,那不就得打回来重做啊?”
黎音轻笑,“没事啊,你们不都签合同了么?打回来就再重做,项目跑不了,至多就是名声没那么响。”
蒋尚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这都第三回了,那我忽然又想起你上回和我说不要给孵化小组无条件投钱的事。”
“是啊,你又不听我的。”黎音笑,“岳溪览做出一个好项目不代表他接下来的每一个项目都能做得好,你投资之前肯定是要做好风险评估的,盲目激进不可取。”
蒋尚叹了声,“也是吧,当初开会时咱们ST科技的荔枝君不是说岳溪览的概念很惊艳么,但是后续团队面试他又没能通过,只是继续呆在研发室。”
“进研发室已经很好了。”黎音不带丝毫私人情绪地分析,“岳溪览才十九岁,有这个成绩很难得。”
可蒋尚不这样认为,之前他是对岳溪览抱有厚望的,他略略说了几句,终于找到了主题,“就…能耗监测这个项目一直被打回来,他们定位器也焊接了好几次不成功,搞得挺烦的,所以我想着要不找那个顾向淮来帮忙。”
“…”黎音好笑地哼了声,“哦,他拒绝了?”
蒋尚叹气,“当初我逼他走是有点冲动了,那我不都还是…为了你么…”确实也是没底气,声音越来越低,可一想到刚才电话中顾向淮那个倨傲自满的态度,蒋太子根本没受过这种委屈,“徐聆音,你得帮我一回。”
“我帮你?”黎音声音凉凉,“之前我就提醒过,投资别只靠你那不太发达的脑子,吃几次亏你就长长记性吧。”
蒋尚一噎,“我哪里知道少了顾向淮孵化小组就这个样子,他那些资料不都留下了么,我寻思谁做都一样呢。”
“所以你做决定之前完全不去了解了解顾向淮在这个小组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他真正接手之后不都在积极解决问题么,蒋尚觉得自己就快摸着门路了,当然,黎音也体会他与之前不同的积极态度,虽然学习进度缓慢,但毕竟是多年好友,她会有耐心与蒋尚说明如何管理团队。
她叹一口气,“岳溪览只是在开发方面弱一点,你找个人在这方面扶他一把就好。”
蒋尚深以为然:“我就这样想的,那不就得找顾向淮么,他之前——”
黎音毫不犹豫扬声打断他,“顾向淮不行。”
安静的黑夜中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震响,“哐”一声近在咫尺,好像是玻璃杯摔在地毯上,也或者是树上有什么东西落在深深的叶子堆,黎音皱皱鼻子,这个屋子里是有人在住么,怎么也不开暖气。
回头瞧了一眼,黑黢黢的木门在深沉的夜色中安静合拢,一丝声响也没有。
她顿了顿,移开脚步离开小屋木檐,往一旁的枯树林慢慢走去。
“为什么?”蒋尚很着急,长叹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不怕和你说实话吧,NEX也有个类似的项目在做,你猜猜他们那边的投资人是谁?”
“嗯?你说。”
“就伍申那厮。”蒋尚咬牙,“他哥撞烂你一辆帕拉梅拉还没赔呢,现在有种和我争起来了,怎么也得这一口气,咱们不能输给他是不是?!”
“…”深远的记忆慢慢回溯,那个午夜中被消耗掉的年轻生命,那一声声沙哑的呼喊,黎音垂了垂眼睛,“人都死了,还赔什么车。”
蒋尚顿了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低声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提及那件事。”
黎音没在意,叹了口气,“我给你找个开发,但不会是顾向淮。”
当时孟心没和蒋尚细说,他现在都还不知道顾向淮和唐文蒙是认识的。
又说了几句,重重树影后边忽然有一道电筒亮光闪过来,男人的体重踩过干枯的树枝,吱呀呀地响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音警惕地眯了眯眼睛。
灰沉的灯光照在男人干净整肃的着装,薛越捏着手电筒,看不清脸色,只脚步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
很快他看见了景观灯下的女人,不再犹豫,快步爬上小坡,“怎么打这么久电话啊。”声音还挺响亮,只怕对面的蒋尚听不清楚他的抱怨,“外边这么冷,别给吹感冒了。”
“…”蒋尚语气不算好,拉高的声调从听筒传到寂静的夜色中,也一样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薛三公子这么霸道,莫非你和徐聆音结婚了,连人家打多久电话你都要管?”
“好了好了。”黎音没耐心听小学生互怼,对电话说了一句,“下次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尚:“那——”
“我会尽快办。”
黎音切断了通话,瞥一眼,对面那人满脸都写着不爽。
“又怎么了嘛?”冰凉凉的手指沿着男人温温热热的脸颊向下触碰,“五分钟不见,谁又惹咱们薛三三生气?”
“还有谁啊?”薛越不是说不让她打电话,这边风这么大,蒋尚那孙子又能有什么正事,他不过怕她会感冒,前段时间才住了院的不是么。
“那你误会大了。”黎音笑,“蒋尚最近很上进,他的几个项目都做得不错呢。”
是不错,反正靠的是那个该死的岳溪览嘛,不然蒋尚哪来这么多春风得意。薛越没好气地瞪她,到底还是把人家的手握进掌心,“这么冰呢。”他吻了吻她略有些疲惫的眼睛,“不玩了,我们回去休息?”
淡淡的果味酒精从拉进的距离吹拂到她的鼻尖,黎音喉咙霎时发痒,忍了一晚上的馋虫在冷风中一发不可收拾,“你喝的什么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越一愣,什么意思,刚才喝酒时候他们不是在一起么,还没想明白,郁馧的玫瑰沉香已经扰乱平稳呼吸。
她挽住他的手臂缠上来,微凉的舌尖靠近他的唇边轻柔舔舐,一点点残留的香甜酒精卷入冰冷肺腑,黎音舒畅地呼了一口气,“好香。”
她的鼻尖冻得有一点红了,晦暗的月光打下来,看起来是有些滑稽又可爱的,薛越没忍住笑,捏捏她的脸,“把胃养养好,之后才可以喝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但是只能一点点。”
一点点可不够,黎音拉长声调,“不行,我现在就要。”
不等他反应,已经想开双臂环抱上去,薛越下意识丢开电筒接她在手臂上,白色的光筒沿着小坡滚下来,探照灯似的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小屋门口。
她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无所不至地肆意侵略,力图将每一处每一寸的酒精都扫荡干净,薛越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半抱着她退几步,“阿音,这里——”
一开口,她立即缠得更深,唇舌反复扫过敏感的上颚,薛越简直爽得头皮发麻。
左右这里也没有人的,他按住她的后脑,低头深而急切地回吻,试图利用身高优势掌回局势。
她在间隙中咬住的细小喘自令人血脉偾张,手掌不由自主地在玲珑的腰线徘徊摩挲,更多汹涌而来的欲望聚进漆黑的眸子,薛越倾身把她紧紧扣在怀中。
无限放大的心跳声趋向同频,至少这一刻,徐聆音的眼中就只有他——
“哐”的一声巨响,小坡下的木门忽然被狠力拍开,身量挺拔的少年摸着脑袋矮身穿行而出,状似茫然地弯腰捡起地上仍然光亮的手电筒。
他昂起下巴,幽灼的目光缓缓下落,定定望在对粘相拥的两人,半晌,终于勾起轻笑,“越哥,这电筒是不是你落下的?”
声线清朗,笑容恰当,顾向淮脸上的懵懂伪tຊ装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曾经与他共度长夜,黎音亦会错过那双清澈眼眸中写下的幽暗冷寂。
闻见情人真心夸赞他人的同时亲口全盘否认他而产生的愤懑,窥见情人与他人漫长深吻而产生卑劣汹汹的嫉妒,情绪丝丝缕缕,涌动在寒星一般的眸中。
第 67 章
顾向淮不明白自己的委屈从何而来, 分明是气恼,分明是冲动,分明想搅乱这缱绻缠绵的气氛。
所以他才开门拾起了那个电筒, 一步步慢慢向他们走过去,离得不算近,但足够看清她眼角还未消下去的绯色妩媚。
如果她的目光中暗含警告或威胁,或许生锈的钝刀就不会这样生生在心尖凌迟。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徐聆音只是抱住手臂,眸色平静得像冬日湖泊中倒映的月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被这样的陌生逼停脚步,竭尽所能做出微微窘迫的神情,“不好意思,我——天色太暗了, 没看见黎小姐也在。”他把电筒就近放好在一旁的木头椅子, 挠挠脑袋, “那个…哥,我就先走了。”
薛越“嗯”声答应,客气了一声,“好好休息。”
随后不动声色挡住了他的目光, 虽然顾向淮是他的队友,但薛越不想任何人见到徐聆音现在的样子。
薛越这样近乎完全明了的独占欲, 她也愿意全盘接受吗?顾向淮垂下眸子极快地与她对视一眼,似乎可以想象到她刚才说出那句“顾向淮不行”时候笃定的认真。
为什么, 岳溪览就那样讨她喜欢吗?眸中跌宕的水光在转身的一刻才落下来,顾向淮咬住了喉咙里的泣声, 一步步往回走。
可少年紧绷的背脊颤得好厉害, 黎音眯着眼睛看他背影渐远,半晌, 挽住薛越的手臂奇道,“有这么冷么?”
*
薛越与黎音在半石山温泉山庄呆了两天没出门。
本来说要陪她来放松心情,薛越还特意选了个远离人群的小院住下。睡之前确认两人的闹钟都已经关闭,想着终于能安安静静睡个懒觉了——天知道他前些天在观澜园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12点准时睡觉,早上7-8点就得醒来吃早饭,标准的打工人作息。
遮光窗帘密不透风,可该死的生物钟仍然让他在8点钟睁开眼睛。薛越看了一眼床头的兔子时钟,真忍不住叹气。
烦躁的心情没有维持太久。
薛越垂眸去看身旁枕住他手臂沉睡的女人。
徐聆音好像很热,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被子也踢掉一半,光洁的长腿微微蜷曲着压在他身上,带来一点点甜蜜的重量。
手臂被压得有点酸了,但他没敢动。
闭眼昏昏沉沉又睡了一个多小时,到底是觉得不安稳,想了想,伸了另一只手到床头柜子去摸手机。
幽蓝屏幕无声闪烁,拿在手上时候刚巧是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薛越看着通知栏跳出来的一整排未接来电,愣怔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徐聆音的手机。
时间才不过9点40,备注为“颜然”的号码打过一个电话;备注“办公室”——大概是她办公室的座机,来电十个;其余所有均来自“徐正”。
薛越不明白一大早这是怎么了,思忖片刻,还是小心抽出手,按住床沿下了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他回头,徐聆音仍然闭着眼,只是脑袋向前面拱了两下要寻找他的臂弯,可惜未果,又皱眉一头扎进羽绒软枕,发出小而轻的酣声。
他下意识抿唇轻笑,拿起手机去了外间。
颜然应当是知道徐聆音今天休假的,先问问她什么情况也好,薛越拨通了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嘟嘟”声响起来,他一手撑在桌面,耐心等待,可惜直到徐聆音冷冰冰的留言录音说完,电话也没有接通。
周五早上的九点多,这个电话没道理会没人接啊。薛越没有存颜助理的私人电话,只好回到房间。
床头的电话再次亮起,正是颜助理来电。
薛越不再犹豫,拿起手机靠近黎音。
“宝宝。”手掌在那片清瘦窈窕的腰线轻抚,他凑近一些喊她,“颜助理好像有急事,你要不要接一下电话。”
半睡半醒的朦胧让黎音忘却紧急放假的缘由了,她“唔”了声,眼睛都还没睁开,凭本能伸手去探手机的位置。
困成这样,但是工作狂的本质没变。
只不过事情走向超乎薛越的想象。
接通键一按下,电波中放肆倾泻出如惊雷一样的哭喊声,屋子里恬淡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薛越吓了一跳,黎音也瞬间睁大眼睛,不自觉地怂怂肩膀。
“怎么了这是?”他皱眉靠近,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聆音,你就当阿姨求求你吧。”白慕静的眼泪攻势汹涌澎湃,“白明这孩子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他做那事时候根本不晓得你是徐家的人,现在他也已经悔过了,聆音,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做到这一步呢。”
孩子?黎音勾了个无声的讥笑,听她继续说。
前几日不知道谁把白明被羁押的消息透露到白家老爷子耳朵,老人家在寿宴上直接晕过去,摔进了ICU。等情况稳定一些,白明那边刚巧也宣布了开庭时间,黎音晓得白家要来雾城找麻烦,索性就放假休息。
黎修的计划已经在逐步推进,她尽量避免这个时候和白家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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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黎音估计星霓总裁办现在已经鸡飞狗跳,她无奈地轻呼了一口气,这几年白慕静坐上太太位置,徐正又多花时间和容忍与她,大概是安逸惯了,有一点点不顺心的事,就撺掇着要闹到公司来。
电话那头仍在絮絮叨叨,她没开口,一下把电话塞进薛越手中。
薛越心领神会,手机搁在耳边,毫不客气地展示薛公子不可一世的傲慢,“等一下——你谁啊?一大早的,嚎什么呢?!”
有时候黎音也佩服白慕静收放自如的哭腔,一听到薛越的声音,她就像被掐断了声线,安静得没有了呼吸。
徐正接过了电话,“是小薛总?不好意思,聆音不在吗?”
薛越听出徐正的声音,看黎音一眼,“是我,这不是颜助理电话么,黎音现在出去跑步了,没带着手机呢,不过我听着您二太太说着什么‘糊涂’‘撤诉’的,究竟怎么个事儿,你先和我说说?”
薛越是真想知道,然而那边不可能与他说这件事,敷衍一声,“不是什么大事,那么等聆音回来,请叫她给我们这边回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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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很快挂掉,黎音打着哈欠浏览了一遍平板上的未读信息,挑了几个回复,随后丢在一旁,又弯腰去捞快要垂到地上的被子。
可薛越那边没那么容易罢休,他听着白慕静那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之前就是晓得徐聆音搬出山居台的事——没这个道理,哪有换了太太,连亲生女儿也要让路搬家的?
“你想多了。”黎音只是不想看见徐正罢了,和白慕静根本都没什么关系,但她懒得和薛越这种单细胞生物说太多,抻抻仍有些酸涩的腰杆,懒懒地往被窝里钻。
“那么,白明又是谁啊?他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要起诉的程度。
黎音好笑地看他,“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她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睡觉。”
这他哪里睡得着?薛越嘟囔着凑过去,手臂从柔软的床垫上捞一捞,将人接到怀里来,温馨柔和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亲亲她的脸,“真不和我说说啊?”
这个事估计没那么快结束,黎音想了想,下巴搁在他手臂,仰头问道,“就公司里的事,说了你也听不懂,对了,GR86的测试赛你会去跟么?”
测试赛在秦皇岛举行,薛越本来是想要去的,但这意味着至少大半个月都不能见到徐聆音了,犹豫片刻,摇摇头,“我不去好了。”反正他去不去都一样。
“干嘛不去?”黎音有点不高兴,“薛三公子就是这样当老板的啊?这么重要的比赛也不亲自去看着?”
或许是过于温馨的居家气氛感染了他,薛越声调变得非常轻柔,“有廖经理在呢,我很放心。”他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脑袋,低声问,“我一去的话就得一个多月了…”
北方冬日天气多变,路上稍微耽搁一点,他大概都没办法赶回来与她一同过新年的。
“这次测试赛所有赛车都报备过,性能规格完全一致,全靠车手个人技巧和操控能力,我觉着tຊ…应该还挺有观赏性的。”他状似无意地看她一眼,抿唇说道,“不去是有点可惜了。”
他的心思浅显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黎音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捏住他的耳朵,“那就去啊,我拉着你了?”
薛越失望地耷下眼角,满腔幽怨似地盯她一眼。是了,她这么忙,哪有空和他过去看比赛。
“那我真去了啊?”垂死挣扎一下,薛越气呼呼地在她脖颈上啃噬,细细密密的润泽水渍贴近莹白肌肤,最终留下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一个月哦?!整整一个月!”
黎音“哇哦”一声,装出个吃惊的样子,好笑地重复他的话,“整整一个月啊?那还是别去好了。”
“为什么?”
“这么久,我会想你啊。”黎音挑眉,搂住他的脖子,“要不然,我们一起去?”
第 68 章
赛事所需车辆已经早先运输到秦皇岛, 俱乐部成员从温泉山庄回来修整几日,按计划乘坐时越集团的包机往目的地去。
大巴车一路把他们送到私人停机坪。蓝天白云,机身绘着的金色的条纹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前舱门开着的,航班服务人员已经微笑等在银色梯阶旁边。
高宁下车见到这阵仗,“哗”了一声,转头环住李泛肩膀,“够气派了,越哥这么大方,咱们拿不到名次就说不过去了吧?”
和高宁、顾向淮不同,李泛家庭条件不算差,但也仅止于中产, 与时越集团不可同日而语, 他感叹一声, “包机一趟下来也得十几万吧,越哥真的有心了。”
为了这次测试赛,俱乐部购下五辆均价40万左右的新车,再加上场地费、报名费、配料费等杂七杂八的必要费用, 前期投入就肯定不是小数字。无限制的预算条件下,再给他们最好的出行福利, 实在没办法不让人冲劲十足。
他拍拍旁边的顾向淮,“咱们可不能让越哥失望啊。”
顾向淮“嗯”了声, 伸手紧了紧肩上的背包,笑得清风朗月, “那当然。”
“过来, 都过来!”高宁扬声招呼几人,又走几步过去拉住了廖经理, “不怕说句丢人的话,我真是第一次坐飞机,咱们得在这里照个大合影吧!”
“行啊!”韩茹正有此意,她把众人位置都安排好——廖经理肯定站中间,几个车手站在两边,其次是工程师和技术员——
高宁皱皱眉,“韩茹你也来啊!”他回头拜托航班服务人员,“老师,您帮忙拍个照片行不行啊?”
自然是可以的,空姐接过相机,忽然想起飞机里还有两个人呢,问高宁道,“对了,要不把小薛总喊出来一起拍吧?”
大老板这么早就来了吗?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空姐点头,“小薛总和黎小姐到了有一会,或者我先进去问一下吧,之前黎小姐有在开视频会议,不晓得现在好不好打扰。”
李泛脸色一变,下意识瞥过眼睛去看顾向淮。别人不知道,他大概是窥到一点不对劲了,那天黎小姐来到树屋酒吧的时候,顾向淮表情就有点不正常,后来他也看得真切,顾向淮根本是故意把杯子掷在地上,手背青筋爆起,好似已经忍得够辛苦。
果不其然,顾向淮听到黎小姐也在,一下就怔住,不由自主地往舱门方向看过去。
“那肯定啊!”众人点头。
黎音虽然没有去公司,但也并没有休闲度假的好运气,渝中有个项目进场时舞台上的脚手架没有搭稳,要不是执行部的周符临时巡检,只怕今天星霓就要上社会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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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霓用的工人都是必须拥有资质的,这种低级错误不该出现,黎音在视频会议中把现场的执行人员一个个拎出来单独谈话,强调安全问题。
虽说并没有喷得他们狗血喷头,但一遍遍重复最基础的认知,对经验丰富的执行们来说已经足够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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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越在旁边都有点不敢听了,同时呢,他又有点飘飘然,徐聆音虽然经常看他不顺眼,但也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黎音沉下一口闷气关闭会议视频,就看见薛越老实巴交地坐在旁边,昂首挺胸的,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你在干嘛啊?”她好笑地睨他一眼。
薛越如梦初醒,一摸脑袋,“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对他还挺温柔的,当然,他已然选择性忘却黎音在日明慈善晚会时候对他下手有多狠了。
二傻子一样的。黎音哼了声没在意。
工作人员在这个时候过来询问,“打扰了,小薛总,俱乐部成员已经到了,他们预备要在外面拍合影,您和黎小姐这边有空的话,是否一起去一趟呢?”
“去么?”薛越当然想拍了,拍完了就要发朋友圈,最好能气死那个谁以及那个谁。
黎音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把笔电盖好放在一旁,“行。”她扶住薛越站起来,顺手撩开散下来的碎发。
飞机外边阳光璀璨,成员们聚在一起,看见他们携手下来。
大老板来了位置肯定得变,薛越带着黎音站在中间,身旁依次站着廖承、高宁,而顾向淮和李泛则站在黎音那边。
“好,好,就这样,要拍了哦!”
因为镜头要求,他们已经靠得足够近,顾向淮一低头就能闻见她头发上馥郁芬芳的玫瑰沉香,太多往日记忆千丝万缕地缠绕上来。
她是曾沉浸在那些迷乱的夜晚的,每一个颤抖的节点,不被拒绝的亲吻,他掌住她的腰肢严丝合缝地相拥,看她一步步溺入深海。
顾向淮也大概了解,她的那些沉迷或许与他扮演出的缺心眼小白花人设有关。是了,初恋嘛,他低声嗤笑,目光从薛越依然停在黎音肩膀的那只手一掠而过,复抬首看向镜头,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快门轻响,照片印进机器,又在半小时后传送到俱乐部的微信群中。
五个小时的旅途不算短,几个人打打牌也很好打发时间,只是薛越并不与他们一起娱乐,就算黎音工作信息不断,他还是要陪在她身边。
顾向淮的位置与他们不过搁着一道未关拢的暗色玻璃门。
黎音仍然是工作模式,眼镜架在高挺鼻梁,背脊挺直,表情严肃,正凝神盯着笔电上的数据,偶尔会拿手机给颜然发语音信息。
而薛越呢,俯身架着长腿,游戏机里战况正酣。
他们根本就不相配。
“老板和黎小姐感情很好,是不是?”坐在对面的李泛摇了摇手中的牌,状似不经意地往外边挪了挪,恰好挡住了顾向淮的视线。
这小子,对大老板的女友还是稍微收敛点吧!这样苦大仇深的样子,手里的牌都快捏碎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老板抢了他的女友呢。
“感情都是会变的,今天好,或许明天就分了。”顾向淮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并且点开薛越的朋友圈,给那张合照点赞。
李泛一个头两个大。
薛越是很得意的,打了一把游戏出来摸手机,朋友圈里就已经有50+红点消息,管谢州在忙什么,几个小时过去,这张照片他怎么也得看到了吧?
他向下翻了会儿,意外还发现了谢州的评论。
X:【照片拍得不错,很般配。】
这下他不爽了,谢州这什么意思?!故作大度是吧?估计是因为他以为徐聆音能看见评论?说不定背地里已经气得脑子冒烟了。
薛越往旁边瞥一眼,黎音聚精会神地在看表格,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回复,【多谢。#微笑】
千里之外的谢州看到他的表情符号,几乎笑得连手机都抓不稳,他扶在桌子上努力镇定了一会儿,才再次点开那张照片——年轻车手热情洋溢的笑脸在人群中始终耀眼,谢州不难理解顾向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薛越的赛车俱乐部,他从前做过一样的事。
他很想知道,薛越反应过来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之后,到底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最好再闹大些,让他们的婚姻不了了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个月的阴霾好像一瞬间就散去了,不理会任何人的目瞪口呆,谢州吹了声欢快的哨音,把手机随意丢到小叶怀中。
“走,继续工作。”
第 69 章
首钢赛车谷曾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 后又投入20亿巨资建设为专业赛事场地,涵盖三类赛道的同时,钢铁厂的基本设施也都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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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赛事正式开始还有两日, 各tຊ个俱乐部都按照赛事组安排住进特约酒店,车手们先后在赛道预习,各色绚烂色彩穿行在破旧的钢铁废墟,昏黄的夕霞染红斑斑锈迹,探照灯在日落线下齐声亮起,整个赛车谷都陷入赛博朋克的霓虹迷雾中。
这两天黎音没空到别的地方去,处理公司事务不消说,她也紧着把答应蒋尚的事儿办了——之前为帮某个小明星处理黑料,星霓曾和渝北一家科技公司有业务来往, 老板算是计算机行业中有点名声的大牛, 让他介绍个开发过来帮忙应该不在话下。
她找了会儿, 把至联老板的名片推给蒋尚,后又无奈跟进他们的项目——蒋尚好面子,肯定是不愿意输给伍家那个老三,如果这回过来的开发不靠谱, 他得让徐聆音直接把那个老板喊过来办。
“那也行啊。”黎音接了薛越递过来的水果碗,开玩笑, “你舍得给钱就行。”
和蒋尚连线不过半小时,薛越来来回回多少次了, 让他不要烦,他就一会儿送送水, 一会儿捏捏肩膀的, 她也不好说什么。
低头看一眼,透明玻璃碗里的密瓜像被狗啃过一样, 大小薄厚皆不一,看来是薛三公子亲手动手做的。
“…”黎音无声地看他一眼,把碗往旁边放,没有食欲。
这什么意思?嫌他弄得不好了?薛越不满得很,把玻璃碗往怀里一揣,屈下长腿往她身边坐下,半旧沙发陷下一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不就是钱么?”蒋尚不缺钱,就是要争一口气,“你让他直接过来,价钱随便开好了,最好能做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玩意儿,一举爆破科技界——”
“停!”黎音简直受不了,“你别扯,这么个小项目你还想投多少成本进去,算没算过结下的款项够不够这样胡乱造?”
当然,二世祖们都不会在意这区区收益,可亏本生意黎音却是不屑做的,如果不是蒋尚之前有点想要做正经事的趋向,她才不会任由岳溪览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晃——岳溪览虽复刻了顾向淮的一个概念,但实则仍有实力在,他如果离开,对蒋尚刚刚起步的事业也是一种打击。
但如果蒋尚又回到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她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帮忙。
就像她并不插手俱乐部事宜——薛越几乎从来不曾驳回廖星发上来的各种申请,虽说维持和运营一家赛车俱乐部的确需要不少资金,但也不是这样看也不看就把钞票往火堆里掷的,薛越从不在意钱怎么烧,黎音也就懒得管。
“行行行。”蒋尚没办法,那边又有人喊他吃饭,“那晚点找你吧,我先去吃饭。”
这边电话挂掉,一块奇形怪状的蜜瓜送到了嘴边。
薛越举着银勺,示意她张嘴。
黎音想笑,抿着嘴巴谨慎发出音节,“你怎么切成这个样子的?”
薛公子自然是从来没有为人切过水果的,刚才在厨房望着圆滚滚的蜜瓜发愁,最终灵光一闪,找到一把不大不小的勺子。
“噢,挖出来的啊?”黎音放心些,至少不是用手挖的,她张嘴咬住那块蜜瓜,舌尖轻推,把甜腻卷入口腔。
薛越看她,“我切的瓜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黎音敷衍得明显,又伸手去捞平板。
又想工作了!!薛越一下移开手上的碗,倾过去,“一分钟之前才帮你看过了,并没有新消息!”两只手掌往她腰上一掐,轻而易举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为着并没有时间出门,黎音仍然只穿着柔软顺滑的吊带真丝睡衣,长长的卷发挽了两圈随意捆成低髻,耳边挂着两颗圆润的白色珍珠耳钉,姿态轻盈慵懒。
清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眄视着他,仍然伸手去拿平板。
薛越是栽了,但谁让他就好这一口呢?他手上微微用力,扶住她的腰肢往身上压,“干嘛还不信啊?说了陪我过来玩,其实只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他调整坐姿,将毫不掩饰的热情靠拢给她。
黎音是很喜欢这个姿势的。
“冷落你了?”她看他漂亮清澈的眼睛,手指却精准地按在了他腰上的绳结,重重按压一下,“不高兴了?”
薛越呼吸沉沉,急切衔过亲昵的吻,“没有。”她气息中仍有蜜瓜清香,让他根本舍不得离开。碍事的布料在揉弄中被随意丢弃,白皙如雪的肌肤触感让人神智昏聩,他低头在她昂起的脖颈间寸寸吮吻。
在这件事上他们一向是极为合拍的,从第一次的生疏和试探中走过来,薛越知道她每一个契合的节点。就算分开三年多,也未有一刻忘却——
特殊的电话铃响忽然震起,黎音睁了睁迷离的眸子,“好像是我哥。”她下意识向后查看。
“不管他。”薛越咬住牙往上送,用力扯住她的手臂,“看我,晚点再——”
“回电”两个字还在喉咙里,他却忽然背脊紧绷,下一刻就在止不住的痉挛中失力松手。
“徐聆音!!!”短暂的浪潮拍过之后,难以言喻的气恼浮出水面,薛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晚接一刻绪正就要倒闭了还是怎么的?徐聆音要这样“解决”他?!
黎音没在意,拿了电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坦然自若按下接听。
“喂?”一开口,声音还是有些低哑,她轻咳两声,想从薛越身上下来。
那人一言不发,手掌却紧紧地按住她的腰窝,显然是气得不轻了,不肯轻易让她得逞。
“怎么在咳嗽?”
他们离得很近,黎修的声音经过遥远的电波送到地图另外一边依旧温润柔和,薛越皱皱眉,总觉得有哪里有点别扭。
黎音微微挣扎了两下,他还是由她下去了,账可以慢慢算,薛越不想在她哥哥面前失礼太过。
这两天白明的事基本尘埃落定,白家找不到她,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去机构打通上下,礼品被黎修派去暗探的人截下,没有酿出祸事来。
“我已经和柳梧等几人达成初步协议。”意图贿赂的事儿一出,却意外让他几人的联合行动再次加快进度,“过段时间你可能也要来总部一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纠和董事会成员,再加上两兄妹手上的股权——
“北边冷么,有没有去跨海索道玩?”黎修随意聊了两句家常,电话那头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吟,他微微凝眸,“薛越在你身边?”
黎音简直被薛越的自作聪明气得背过去,她扶住险些掉下来的肩带,瞪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厅堂,徒留薛越捏着湿纸巾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
他只是想帮她稍微清理一下的…平时不都是这样么?
“没在了。”
“咔啦”一声门锁反扣,黎音回到里间。
黎修声线冷清,“还没结婚,他未免太不知道收敛了。阿音,别太顺着他,咱们还没到千里原项目破产就流落街头的地步。”
“我没有啊。”她实话实说。
蓉城今日大暴雨,层叠的阴云与烟雾缭绕,时有惊雷紫电迅闪,持续不断的厚重水帘在落地玻璃窗潺流,黎修垂眸看着眼前那一片无法预见的迷惘。
“哥哥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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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黎修缓下一口气,“你开心就好。”
黎音笑得轻盈,“我会回来过新年。”她顿了一下,“和哥哥一起。就我们,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嗯。”他轻声答应。
公司的事情处理个大概,黎音下午好和薛越一同去赛场看车手们试车跑圈。
测试赛被安排在赛车谷其中一条封闭式的街道赛道。
他们到指定围场的时候,车手们已经换好队服等待在一旁,工作人员围作一团,薛越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研究赛车状况,一凑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在看前天签到时候拍的宣传照片。
每个车队派出一名车手出列,分别站在自家赛车旁边摆造型,有无人机拍下视频,官方剪辑后在微博号做赛前宣传,或做后期物料。
YXL全票通过了顾向淮,他被推去拍了一整天,今日出片,是以他们都围拢在一起,看他的照片。
“也没什么好看的。”顾向淮挠挠脑袋,眼神从黎音面前扫过,却意外带着两分冷意。
黎音挑挑眉,没多少在意。从前对她由爱生恨的人也不是没有,她要是一个个去猜测,根本都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不过——她的目光在几个车手身上巡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薛越这个俱乐部的队服做得十分美观,红白相间的赛车服穿tຊ在顾向淮身上,显出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来,他另一手随意搭在头盔,黑眸沉静,眉骨俊朗,自有落拓潇洒的气质。
和从前蓄意扮演时候确实有点不同。
赛场的气氛热闹,他们听了指令,这一波就要上场试车,先测试一圈刹车和车轮,顺便最后一次熟悉赛道。
“你不用试车?”黎音有点不明白,“不是运过来五辆车么?”
薛越笑了声,“参赛选手才能试车,你以为谁都能往里面混啊?”他顿了下,问,“你想去?”
“嗯。”首钢赛车谷鼎鼎有名,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为什么不试一试?
她想去的话也不难,薛越看了旁边的车手一眼,拍拍顾向淮的肩膀,“你带黎小姐跑一圈。”
“我?”顾向淮皱皱眉,有点不乐意的样子。
薛越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是有点夹带私货了,他回头对黎音说道,“要不赛后吧,到时候问个时间咱们再试圈?”
黎音不置可否。
“没事,那我就带黎小姐跑一圈吧。”顾向淮忽然说道,“哥,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万一哪里有点摩擦,伤害到黎小姐就不好了。”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除却黎音本来就玩过赛车,与顾向淮技术高超之外,改装后的五点式安全带也不会让她受伤。
“那不会。”薛越摇头,“我相信你的技术。”
有工作人员很快带来崭新的头盔和防火服。
“黎小姐,请吧。”顾向淮礼貌为她拉开车门,可脸色却沉郁到足以让黎音相信,他这是有与她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算了。”黎音上前几步,拉开了李泛的副驾驶座,“我还是坐这一辆吧。”
第 70 章
赛事前夜, 车手们大都提早去酒店休息,外场的灯光秀也宣告暂停,厂区里的喧喧嚷嚷减缓了一些。黎音与薛越往北区散步, 一路踩着钢铁废墟的寂寥阴影过去,冬季风呼啸,飒飒在耳边吹出阴森氛围。
路边低矮昏黄的景观灯洒在枯萎稀疏的草地上,一片片惨绿色的破碎光影。
“怎么也不多开几盏灯?”薛越向来是有点怕这种地方,警惕看看四周,他反手握住黎音的,低声道,“冷不冷,咱们快到了。”
天儿这样冷, 黎音本意是不愿意出门的。这几日酒店供应的晚餐都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没办法, 肚子饿了,只得亲自出来觅食。
北区这边有个小型商业区,特色饮食做得还不错,也有符合雾蓉饮食习惯的餐馆, 最重要一点,足够卫生干净。
心满意足点上四个菜, 黎音撑手看着服务生把简陋的手写菜单送进可视厨房,并且没有忘记她的嘱咐, 对里边喊道,“辣子鸡丁多加点花椒, 是蓉城人吃的!”
她闻言轻笑, 转过头问薛越道,“他怎么知道是蓉城人吃, 看来是我的普通话不够标准了?”
薛越也笑,他低头拆掉餐具上的塑封膜随手丢进垃圾桶,“不存在的。”徐聆音的普通话讲得很好,只不过在某些用词上仍然难免带有西南特有语癖,服务生见多了全国各地人士,认出来不奇怪。
这一顿吃得很饱,薛越食欲不太好,动了几筷子停下来,散漫靠在椅圈欣赏黎音吃饭。
徐聆音吃饭也不算专心,这边没有认识的人,又是在这样的小馆子,她没有太端着大小姐仪态,左手压在刚才街上收到的一张传单,看得有点认真。
纤白的手指从纸张来回划了两遍,她忽然抬首对薛越说道,“宝贝,我想吃这个田田茶。”
“什么茶?”薛越没听懂,接过传单一看,原来是本土一家奶茶连锁,对面街道就有得卖。
“外面好冷,要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她眨眨眼,做出无辜的模样。
“行。”薛越没二话,问过她想要的口味,捞起外套伸臂套上,他低头吻吻她的头发,“很快回来,不要乱跑。”
黎音才懒得走动的,低头喝了汤,眯眼看玻璃窗外茫茫月色下高耸的钢铁构架。
隔壁一家赛车文化博物馆做得很气派,昨日从那边经过稍微逛了逛,除却周边以及赛车装备,也售卖著名车手使用过头盔、手套等物品。
黎音随意瞥了一眼,忽然拧拧眉站起来。
玻璃门上的风铃轻响,她停在商业街凌冽的进风口。
不远处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从博物馆的阶梯走下来,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昨日黎音观赏过的某位年度冠军签名过的联名赛车头盔,另有袅娜的年轻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形容十分亲昵。两人说了几句,女人含笑拿走了头盔,并附赠一个吻。
今天在对街奶茶店排队的人不多,薛越很快脚步匆匆赶回来,把纸袋子递过去的同时,心有余悸地往后边看。
“看什么?”黎音笑了声,“有东西在追你啊?”
薛越一听这话,手臂上霎时浮出轻栗,他不自觉地耸肩,而黎音似乎很喜爱他这样怂怂的模样,凑过去吻他的脸。
夜色深重中有微弱的簌簌声传来,黎音乜了一眼隔壁咖啡馆外的休闲卡座,没来由勾唇,很快移开视线。
顾向淮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他,只是薛越这个样子,让他倏然想起那日在南山缆车,自己因为迷雾而又气又惊的模样。
误打误撞戳中了她的痒点,所以才有那个缱绻缠绵的吻是吧?不然呢,她明明知道那个概念是他的原创,依旧放任岳溪览夺走它,不止,她还为岳溪览寻找助力。
试车日那天,岳溪览多得意将这个消息告知他,徐聆音亲自为他找了开发人员,并且全程跟进。
压下心底起伏的酸涩,顾向淮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握起桌上的杯子狠灌一口,而后身姿慢移,将自己隐入百日草茂密的花影中。
“下次晚上还是别出来了吧?”黎音挽住薛越的手臂,“看把咱们薛三公子吓得,早些回去了。”
大男人怕黑确实有点难堪,那这个是童年阴影好不好,能怪他么?薛越撇撇嘴巴,转移话题,“怎么出来等的,不是说外边冷么。”他低头把她大衣上的排扣一个个按上,“现在喝么,还是回去喝?”
“回去喝吧。”她摸摸肚子,“好像有点撑了,走两圈消耗一下热量。”
怎么还要摸肚子才知道自己吃撑呀,薛越忍不住笑意,弯下腰靠近,将人半搂进怀中。
这一路也没闲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俱乐部的事儿,黎音问道,“廖经理已经结婚了?”
“嗯。”薛越点点头,“上回在温泉山庄,他不是带着堂客和孩子一同来的么,给你介绍过的。”
黎音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的,“他这次和我们住同一层,是么?”
车手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在楼下几层的单人房间,薛越他们这一层属于规格较高的套房,按道理廖星不该拿俱乐部的钱给自己住这样的房间。可黎音看见他乘坐vip专用电梯。
薛越却不太了解这些情况,“啊”了声,“是吗?”他不明白黎音忽然有点冷淡的声调,挠挠脑袋,“我不知道,可能楼下都住满了?”他看她不高兴,劝解,“没关系的,这又花不了多少钱,廖经理是俱乐部核心人员,而且他睡眠不好,住上面也就住上面吧。”
黎音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两人挽手走了两步,她忽然又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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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越抿抿唇,心里到底有点不舒服,他不是不明白徐聆音这声长叹的意思。
昨夜里她又与蒋尚的视频通话,拧着眉毛讲了一个多小时,而对面那个灾舅子根本似懂非懂,一副蠢样。
薛越心疼她嗓子发哑,送蜂蜜水时候忍不住刺了蒋尚一句笨,徐聆音立即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打击蒋尚的上进心,灰溜溜地走远。可有了蒋尚的努力上进做对比,徐聆音可能就觉得他薛越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你嫌我没用啊?”他低声问。
黎音惊讶他忽然变得通透,开玩笑似地点头,“知道就好。”
薛越却不觉得好笑,一下顿住脚步,表情生硬,唇线也抿得笔直,很有着气恼的意思。
“好了好了。”她随口哄他,“你们时越集团的事有薛时看管着,你想玩就安心玩好了,可蒋尚和你不同,他父亲是实打实靠技术搏出位,上边又没有哥哥姐姐,想要家族长盛不衰,肯定是不能两眼抓瞎的。”
薛越晓得她对朋友一向是没得说的,缓缓叹气,也没再说什么。可tຊ回去之后想要亲近她,可黎音又说吃太饱了不是很有心情,也不管他,一个人赖进温暖被窝,趴在枕头上回消息。
密集的铃声叮叮咚咚响起,她盯着手机,嘴角时不时弯出笑意,薛越看得窝火,到底是谁啊?不会又是哪个野男人吧?
悄悄压过去看一眼,哦,还好,只是和她哥哥闲聊。
赛事进行得很顺利,可能这两天的试车或者拍摄让顾向淮以出众样貌打出了些许人气,当贴着他名字和号码的白色86高速从弯道横向飞驰,腾起的后车轮与地表压出璀璨火花时,观众席随着刺耳刹车一同爆发出不同寻常的阵阵喝彩。
作为赛车手,不仅需要异于常人的体魄,最重要在于强大的心理素质。顾向淮确实有兼顾两者的实力,身为冉冉新星对阵老将并不显胆怯,飞驰的18号车辆在他娴熟从容的驾车技巧下如离弦之箭,不惧于层层气雾中加速漂移过弯。
引擎声时近时远,顾向淮的车辆与第一名咬得很近,播报员高昂的声调回响,黎音不过低头回了一个team消息,巨大的刹车声与欢呼已响彻整个赛场。
顾向淮超线冲刺,大屏幕不断闪过他的成绩与实时照片,少年已经脱去浸满汗水的头盔,深邃的黑眸盯住计时板,神色清冷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直到周遭围绕着的工作人员赶上去恭喜他,那人把眼睛弯起来,从容融入欢乐气氛中。
薛越是没想到顾向淮会在这次小组赛获得这样的成绩,一下站起来就想过去,走了两步,又拍着脑袋回来牵黎音,“宝宝你看到没有?刚才顾向淮那个甩尾超车?简直是神了。”他压低声音,“他超的那个你知道是谁么?”
“谁啊?”
薛越说了个名字,可惜黎音对这些车手并不熟悉,“哦”了声,“这么厉害啊!”没往心里去。
他们很快到达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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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已经把顾向淮抛了两轮,现在才送上水和毛巾,少年擦过头发,媒体已经闻风而至,他被围得密不透风。
简单的采访过后,他们不便打扰车手去修整,赋闲下来,当然也有人过来想采访俱乐部的实际掌事人,时越公子开设赛车俱乐部的事媒体略有耳闻,没想到这次的赛事他们会有这样的成绩。
薛越在这种场面不怯场,轻挽袖笼,从容对答。
黎音不喜欢长枪短炮,适时退后,把秀场让给他们。
她在走廊的风口听见顾向淮与廖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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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似乎做了某种协议,只要顾向淮取得小组第一,廖经理就答应将这次定下的一批纪念品退掉。
“是,你取得成绩,我也为你高兴。可是咱们这次过来比赛对整个俱乐部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把纪念品带过去珍藏,不也很好么?”廖星语重心长。
顾向淮低低笑了声,“廖经理,这批货溢价太多,到底是对俱乐部意义非凡,还是对某个人意义非凡,或许你心里是有数的。”
沉默与喧嚣一线之隔,半晌之后,廖星慢慢抬眸看他,“小薛总已经同意了,实则你是没有资格管这件事的。”
“我知道。”顾向淮笑了声,“那你买的那个联名款头盔呢,小薛总也给你钱让你养其他俱乐部的人了么?”
廖星猛地一愣,“你…”
“退掉吧。”顾向淮眸色森然,“别太贪心。”
话题进行不下去,廖星胸膛起伏得厉害,丢下一句“行,你好样的。”随即拂袖而去。
沉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逐渐消失,顾向淮转转手中的毛巾,低头拐过转角的青花瓷花瓶,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冷清透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