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 反派boss救赎指南 > 76. 苦楚 他救你,是为了离开你啊。

76. 苦楚 他救你,是为了离开你啊。

    一阵悚然的寂静。


    好半晌,魔才怪里怪气地嗤笑一声。


    【傅偏楼啊傅偏楼,叫你蠢货,一点不错。这可是你自己的手,你想砍掉?】


    “又是我的手了?”傅偏楼讽刺道,“可我怎么半点感受不到啊。若是现在砍断,你猜我会不会觉得疼?”


    他从来只在谢征面前是那副好搓圆捏扁的孩子模样,换到这里,简直句句带刺。


    魔深知他并非玩笑,而是真做的出来,沉默片刻,收回了手。


    【不过摸一摸,就舍不得了?你果真栽得不轻。】左手转而抚上脸颊,像是怜悯,又仿佛刻意的嘲弄,【瞧瞧这小可怜样儿,尝到点甜头,就被迷得三迷五道,把过去的事情全都忘了。】


    傅偏楼试着夺回左手的主权,闻言冷哼一声:“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它话可讲了?”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郁色,说:“我承认,前几辈子,这些话的确能令我心生犹豫,唯恐被任务者欺骗利用,从而疑神疑鬼……”


    事实上,回想起来,虽然其中有性情苛刻如方小茜、狼子野心如程行之人,也有真正无辜的任务者。


    他们只不过遭受了场无妄之灾,和谢征一样,被从家乡不由分说拉来了这里。


    系统要求对他好,便按规按码地办,不生怨怼已很难得,为何要真心相待?


    但彼时的他并不清楚内情,只觉得任务者们背后有所图谋,把他当作好控制拿捏的玩具;还自诩与虎谋皮,在魔的影响下,揣测曲解对方的一举一动,造成更为深重的误会。


    程行开了个糟糕的头,令魔有机会早早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后来的任务者无论是谁,脾性如何,随着他逐渐想起过去,所作所为皆会蒙上一层阴影。


    没有谁会面面俱到,更何况因他之故,那群人才会来到这里,与至亲分离,遇见不顺冲他发泄,也情有可原。


    而遭到这般对待的他,想着“果然如此”,先入主为观地将好意视作施舍与陷阱,完全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


    魔会抢走他的身体,不可信;任务者会利用他背叛他,不可信;柳长英、成玄不把他当人,不可信。


    清云宗不可信,问剑谷不可信,道修不可信,妖族不可信……放眼天下,竟然举目无亲。


    无人看他,无人怜他,无人爱他。


    分明活着,割开手腕就是温热的鲜血,抚摸胸腔能感受到剧烈心跳,会痛,会哭,会喊会叫,却仿佛一缕幽魂,空空荡荡飘于世间。


    这种几近消失的虚无感令他无比难受,所以他选择闭上双眼,用任务者们被迫的虚情假意聊作慰藉。


    他软弱地扮演着任务者们心中希望的那个角色,想要获得些许关注,以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可那些建立在欺骗上的关注,就像一粒细小的冰珠,融化蒸干在皲裂的废土上,只会在稍纵即逝的满足后带来更大的空虚。


    然后为了填补空虚,继续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夺得关注,周而反复,恶性循环。


    魔骂他像一条狗,殊不知他其实很清醒。


    清醒又偏激地当着任务者的狗,玩着爱与被爱、救与被救的游戏,等待无法容忍的那一天降临。


    为什么这般不争气?他也曾愤怒地质问自己,惊诧又绝望,像在蛛网上挣扎的虫子,越是激烈搏斗,越是深陷其中。


    闭了闭眼,抛却藏在角落里的灰暗记忆,傅偏楼摇头道:“如今,已然不同了。”


    心底一片安宁,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不必慌张,不必茫然若失。


    他不明白缘由,只豁然开朗,就像野狗挣破缰绳跑出去后,才发觉其实离开那方寸之地也活得下去,所希望的全部唾手可得。


    他原来也能拥有这样的时日,如外表的年纪一般,被呵护着慢慢长大。


    因为在永安镇度过的那两年?


    因为他身边有了朋友,有了师父,有了喊他“小主人”的从属?


    因为从未被抛弃、被欺骗、被利用?


    因为……


    【因为他。】


    【因为谢征——】


    从何而来的声音呢?


    是魔吗?亦或是他自己?


    傅偏楼脸色的镇定有一瞬动荡,他掩饰地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对面。


    视线触及地上灵剑锃亮的剑刃,窥见映照出的那个影子,他这才发觉自己望向谢征的眼神如何眷恋,又如何钦慕,简直称得上火热。


    他狠狠一愣,随即被吓到连连后退,直至脊背撞上冰冷墙壁。


    【哦……】


    魔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的底气就是他啊。】


    【还是和过去一样没什么长进,藤萝似的,找到可攀附的东西,就死死扒上去。不过倒难怪……】


    【因为他不一样啊,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离他越近,越知道他有多好,对不对?】


    “闭嘴。”


    傅偏楼不知道它又在耍什么花招,不想再听下去。


    【又闭嘴了?】魔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果真要疯了。】


    闭嘴,你说了,是你说的!不是我!


    休想诓骗我……


    傅偏楼急促地呼吸着,想要辨别它话里的真假。


    【诓骗你?傅偏楼,你最爱自欺欺人……不如问问自己的心?它是不是那么说的?谢征好还是不好?】


    好,怎么不好,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瞧着冷淡不近人情,会不客气地说话,其实温柔仔细到了极点。


    又坚强,又厉害,又温暖,又清正。从不怨天尤人,任何事有他在就极其安心,怎么夸都不为过。


    就是总爱压抑自己,把责任担在肩上,辛苦也不说,令人有一点头疼……


    下意识顺着魔的话想了下去,心绪愈发不稳。


    朦胧滋味,犹如雾里看花,耻于承认,又为之倾倒。


    难以否决的同时,傅偏楼隐隐有所预感,魔素来不掩饰对于世人的恶意,褒扬之下,必有转折。


    但左眼中浮现掠过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谢征抱着他,给他涂药,摸他的头,他踩在他的影子里往前走,被握住手,背贴着背陷入沉眠……


    真实发生过的一切仿佛诱惑的温柔乡,引他不由自主地去回忆。


    含笑的眼神,尽管笑意淡薄,那一点愉悦也足矣让他心满意足,品尝到神魂颠倒的甜润,比他最喜欢的红豆汤还要令他着迷。


    然而,只消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这份才堪堪萌芽的少年情思迎头斩裂,剖出温馨表象之下血淋淋的脓疮。


    【不错,你瞧,多好的人啊……只可惜,被你害了。】


    “胡说!我怎会害他!”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傅偏楼浑身炸起。


    【没有吗?你想一想,没有吗?】


    耳旁,响起曾经偷听时谢征讲的话。


    他不知身后少年正醒着,朝懵懂的011泄露一丝心声。


    “他让我和家人分离,让我的人生变得一团糟,让我不得不为活下去殚精竭虑。”


    “我多希望他不存在,可偏偏他又不能消失,因为他是我回去的唯一希望……”


    与此同时,眼前,乖巧少女和温柔女子笑着在说什么,谢征被拥在中间,与她们相似的脸上,挂着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如果不是你,他怎会独身沦落在此,见不到他的家人呢?】


    【如果不是你,他又何必背负那么多东西,飘摇不定地活得那般沉重呢?】


    【你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不,远不止于此。从初见开始,你就在伤害他、让他痛苦、让他辛劳……甚至差点让他死。】


    死……


    胸口闷痛,犹如巨锤夯下,心脏跳动着揪紧,随着这一声声指责,傅偏楼逐渐喘不过气来,一句话也无法辩驳。


    眼角飞红,湿气蔓延,魔却不肯放过他,笑道:【才哪跟哪?这便不行了?你有想过,他的难受更甚于你十倍吗?!】


    【你乃泥沼,只会拉人下陷,肮脏龌龊,自私自利……为什么不愿承认?不用抗拒,我知晓你的阴暗,也接受你的阴暗。】


    【你不喜欢吗?你不想要吗?你不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一直对你好吗?】


    【可别忘了——他会这般对你,只不过因为你是“反派boss”,只要有这个身份,傅偏楼也好王偏楼也罢,换作旁人都一样的,他只想回家而已。】


    【他救你,是为了离开你啊。】


    傅偏楼如遭雷击。


    自幻境起就一直藏于心底,下意识忽略掉的阴影,被魔毫不客气地端上明面,让他再也无法逃避。


    离开?


    离开,就是再也见不到面。


    温水煮青蛙一般,他早就习惯了谢征的陪伴和管教,习惯了跟在对方身后,无论去哪儿。等回过神来,竟已逃不开了。


    他总觉得日子还很长久,还能再偷懒一会儿,却忘记、或者说下意识忽视掉,谢征想要回家,不可能永远留在身边这件事。


    于是被点破的那一瞬间,尝到难以言喻的阵阵苦楚。


    无知无觉,唇齿溢出血渍,他狠狠咬住,懊恼又不甘。


    【好可怜啊,我早说过,他会让你万劫不复,让你痛不欲生……我说的,有错吗?无论真心假意,他都成功将你困住了。】


    不同于残酷的话语,魔恍如怜惜一般,徐徐诉说着。


    【到最后,还是谁都不要你。傅偏楼,你只有我。】


    【你又不是圣人,为何要放跑他?喜欢,就攥在手心里,把他变成自己的东西,小孩子都懂这个道理。】


    【做个交易吧,傅偏楼。你分我一半的身体,我帮你把他留下来,如何?】


    催促,煽动,蛊惑。


    声声宛如鸩毒。


    留下来?


    哪怕那份温暖不属于他,也要强行拢住,死不放开吗?


    【有什么不可以?控制住人的办法应有尽有,让他天天对你笑都没问题。】


    【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羡慕邻家的王小福。而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疼爱你,难不成要硬生生放跑?你就不想天长地久?】


    【你拥有的就那么点,何必委屈?他不也教过你,想要就去争取,得爱惜自己?】


    心襟摇曳,诡异的麻痒从左手一直蔓延到心口。


    黑气萦绕,傅偏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强到他很确定,哪怕眼下谢征突破筑基醒来,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你看,】魔轻声诱哄道,【眼下,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把他关起来如何?这样一来,想到哪里去都不可能,就不会离开你了……】


    【往后,他就由你来照顾,不必劳心伤神,你也不必下个山都偷偷跟着,为此担惊受怕。不好吗?】


    ……不好吗?


    傅偏楼定定地看着谢征,心脏急促跳动。


    强大,故而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违逆弱小者的意愿,尽情宣泄。


    就像仙人之于凡人……就像,清云宗之于永安镇?


    他想要变成那副模样吗?高高在上,一昧索求,看不清脚下匍匐之众生?


    他想要折辱谢征,强行将那面冷心热之人锁在身边,操纵木偶一般当作慰藉?


    不,不对!


    他才不想!


    像从噩梦中惊醒,恍惚的意识奋起挣扎,魔不禁恼怒:


    【该死,就差一点!别乱动!】


    差点被它的花言巧语所骗,傅偏楼异常恼怒:“滚出去!”


    【你这样,】魔的声音阴狠下来,诓骗不成,改为威胁,【就不怕我扰他清修?傅偏楼,你可知破关时被打搅,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左手不管不顾地向前伸去,妄图吓住凶猛反扑的少年。


    傅偏楼没有搭理,他用右手死死捉住左边手腕,将全身都压上去,制止着底下的挣动。


    仰起脸,闭目静坐的青年道人满面平静,恍如与前方一片狼藉相隔两地,一尘不染,渺远而不可追。


    既令人心怀向往,又令人痛苦难当。


    “谢征……”


    没有出声,傅偏楼在心中轻轻唤着。


    几乎贪婪地描摹每一寸线条,越是渴慕,越要克制。宛如处于冰火两极,欲求时时刻刻煎熬着身心。


    倘若他是泥沼,万不该将谢征一并拖下水。


    正因拥有的很少,才怎么珍惜都不为过。


    他不能把身体让出去……不能……哪怕为了谢征能完成任务……


    哪怕完成任务后,谢征就会离开……?


    不是绝望,而是另一种撕心裂肺的滋味。浅,缓,细微。不知不觉,爬得心口满是裂痕。


    很辛苦。


    但,能忍受。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是一无所有了。


    我可以,傅偏楼深吸口气。


    没关系,能控制住。


    这是我的身体。


    伴随心神沉静,左手的知觉逐渐恢复,五指攥紧那片衣角,指尖生疼。


    他伏在如云堆叠的衣角上,心有余悸,不住地颤抖。那雪白锦缎被他的鲜血染脏,又被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


    望见布料上氤氲的痕迹,傅偏楼不禁自嘲一笑:真够没出息的。


    笑完又觉得有几分委屈,收敛了唇角的弧度。


    【你倒厉害……】魔见大势已去,无比不甘地讥嘲道,【叫他的名字?还觉得他能救你吗?傅偏楼,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你越是对他怀抱希望,就越会绝望!越是依赖他,察觉到他的好,就越会痛苦!我等着,我等你放弃的那天!】


    它声音癫狂,傅偏楼慢慢爬起身,指腹抹过苍白嘴唇,为其覆上一层血色。


    长发披散,他活像一只阴森艳鬼,盯着剑刃上的自己,目光似穿透这道躯壳,与魔对视,哀凄又冷厉地笑了笑。


    “所以说,你从来不懂我。”


    再痛苦,他也不会放弃。


    谢征给他的已足够多了,他得让谢征回家。


    ——这是他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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