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熙暗自斟酌了几番,率先开口道:“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出去玩?购物怎么样?”
据他所知,女士基本上都喜欢购物。时至今日,他基本上是确信了一点,牧洛洛可能真的不喜欢他了,如此,只能先投其所好,重新让她喜欢上他。
作为一个私生子,他那黯淡无光的儿时,牧洛洛是唯一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任谁都知道牧洛洛喜欢司马熙,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她当做所有物,肆意地发泄内心的阴暗面。
他还记得被带到司马家的第一天,站在司马宅的门前,父亲那嫌恶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然后他看见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女孩,牵着一个男孩走过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锦衣玉食,不喑世事,让身处阴沟的他没来由地厌恶。
女孩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乖巧地朝着他父亲问好,声音又甜又软,如同他从来都吃不起的,只能远远看一眼的棉花糖。
“早上好,司马叔叔。”
“唔……他是?”小女孩的眼里有明显的喜爱。
父亲顿时像是发现了他的新价值一般,脸上迅速堆起了慈爱的笑,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叫司马熙,小熙,还不快跟你洛洛妹妹打招呼!”
女孩眉眼弯弯,清澈的眼眸仿若一汪清泉,“你好啊,司马熙。”
后来,他知道了父亲态度转变的原因,因为这个女孩,是牧家的大小姐。父亲发现了女孩对他的喜爱,便一改赶走他的想法,将他留在了司马家,若她喜欢上司马熙,牧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他们错估了一点,等到他成为了牧家的姑爷,司马家于他来说,同样的手到擒来。
看啊,这样一个耀眼的,珍贵的女孩,竟然喜欢他司马熙——这带给他一种隐秘的快感,他无比、无比地享受,也无比、无比地期待,这样一个女孩,被毁掉是什么模样。
绝望,压抑,痛苦,如果在她的脸上浮现——那一定,美丽极了。
蛋蛋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听他说一起去购物,激动极了,堪比一夜暴富:
【男主邀请你去购物啊!肯定是想补偿你!快快快!主动出击啊宿主!】
难道这个任务可以成了?大笔的积分正在朝我招着它们的小手手啊!
情感无法用简单的数值来衡量,故而系统无法精确地计算到好感度,然而情感确实有深有浅,他通过捕捉任务对象的情感浓度,达到了一定界限,即可被判定为“爱”,也就是“攻略成功”,而在此之前,不达标准的情感无法纳入计算范围。
这当然是存在bug的,然而系统只负责将判定成功的“爱”收集,具体这份感情是怎样的,都无所谓。故而说白了,系统就是完全不能在攻略上提供帮助的装饰品。
蛋蛋这个蠢系统看不出来,苏洛洛只却消一眼,就能分辨出男主眼中的虚情假意,一来她见惯了这些,二来这段时间又在尉迟钰的打磨下愈发老辣,自然是明白这个司马熙只是肖想她身后的牧家。
但她好歹还记得自己任务在身,不能太浪,戏还是要演的。
她还没穿越时,何尝不是惯于虚情假意,现在只不过是换了对象而已。
获得一份爱,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只不过刚穿越时还不习惯,故而花了些时间去代入牧洛洛这个角色,加之她实在是对司马熙这种角色下不了口,才懈怠了。
作为虐恋情深的校园文男主,估计是出于狗血的必要,司马熙除了有钱和长得好看,几乎是一无是处,自大,自负,冲动易怒,大男子主义,手段幼稚,脑子还有毛病。
她这样腹诽着,眸色却是一如既往地清澈见底。
少女像是犹豫了一会,旋即轻轻点了点头,她眼尾尤带了轻薄的红晕,此番低垂着眉眼,认真思考的模样,多了几分难言的妩媚:
“嗯……好啊。”
少年何曾经受得住这般挑拨,当即心神荡漾,一阵恍惚。
好可爱,想太阳。
易水很快就回过神,他侧身挪了挪,挡住司马熙的视线,活像是护崽的母鸡:“不去。”
洛洛为什么要答应?司马熙有什么好的!
“易水?”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起去嘛!正好父亲快生日了,去挑个礼物呀。”
司马熙接口道:“牧叔叔的生辰,我可是准备了好了大礼哦!”
“咦?什么大礼?”少女软软糯糯地问道。
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秘密。”
苏洛洛像是极其好奇的模样,不自觉地撒起娇来:
“透露一点嘛!好不好啊!”
她生的好看极了,这番痴缠的姿态非但不会惹人腻烦,反而更显得她娇俏可人,惹人怜爱。
原著里,牧父的生辰,也是原主命运悲剧的开始。
因为司马家在那一天,提出与牧家联姻。
牧父虽然知道女儿喜欢司马熙,只是联姻之事,理应多做打算,更何况牧洛洛是他们捧在心尖尖的独女,觊觎的人太多,他们不放心这么快将单纯的女儿嫁出去。
而司马家忽然在大庭广众下发出邀请,这么多人看着,拒绝就相当于得罪,更何况司马熙对原主说“之前一直没答应你的告白,就是为了这一刻”这样的情话,把原主迷得晕头转向,直缠着牧父答应。
这场联姻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
牧家如此态度,何尝不是叫人误会,猜测是牧家表面光鲜,实则在卖女求荣,攀附司马家,故而一个个人精开始疏远牧家,纷纷与司马家合作。
而司马熙也通过操控原主,背后弄了不少手段,渐渐去搞垮牧家,更加证实了人们的猜测,连一些观望者都开始动摇。
牧家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司马家蚕食,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亲眼看到司马熙把牧父牧母送进监狱的原主这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可后悔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原主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又高傲得很,嘴上得罪了一大批人,哪怕帮了人忙也不愿意说,易水又正好在国外,牧家倒了,根本没人愿意拉她一把。
苏洛洛是对原主这种做法敬谢不敏,说到底,原主这样的结局,和她自己也逃不开关系。
眼见着青梅不自觉地朝着司马熙撒娇,又想起她儿时喜爱司马熙的模样,易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是说去购物吗?走吧!”
语毕,也不待苏洛洛反应,转身就走。
“啊?是啊是啊,走吧!”少女笑得灿烂极了,毫不在意地将刚才的话丢到了一边,小跑着扑上少年的背:“也不等等我们!易水你翅膀硬了啊!”
她没注意到的是,背对着她的红发少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司马熙神色一暗,这个易水频频打断他与牧洛洛……可恶!
三位年轻人各怀鬼胎,倒是相处愉快。
漂亮的专柜前,苏洛洛拿起一只怀表,对着易水比划,精雕细琢的红宝石被精心镶嵌在复杂的纹路之中,愈发衬得那双手细白绵软,好看极了。
“怎么样?看起来很配你的头发啊!”
“嗯,好看。”易水点了点头,神色专注。
“很有眼光啊!”柜员介绍道:“这可是设计师david·buladerr的作品,无论是设计还是材质都是一流的。”
怀表确实漂亮,一时间,苏洛洛都有些爱不释手了,她点了点头,道:
“那就这个吧,我也累了,咱们先歇会。”
三人漫步至一旁的休息区,这里多是男士,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或是发呆或是假寐,苏洛洛愣了愣,往旁边一看,原来那儿挂了个牌子:女士们,请将你们的男士妥善保管于此处,以免丢失。
苏洛洛:……
易水习惯性地揉了揉少女的头,掌腹舒适的手感令少年水润润的猫眼里盛满了愉悦: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在这里等着。”
“快住手,哎呀我的发型,混蛋!”
易水轻松制住了她的反抗,自顾自地说道:“北海道抹茶和芒果千层?”
“要要要!”苏洛洛立马将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年笑了笑,又就着刚才的姿势揉乱了少女的发顶,趁她没注意,身影很快隐没在人流中。
“——易水!!!”少女气鼓鼓地理着头发。
“你和易水感情很好啊。”司马熙也坐到她的旁边,他显然是极有资本的,脸庞精致得如同上帝雕刻的完美作品,往下是性感的锁骨以及骨感而瘦削的身材,以及一枚极其彰显身价的名贵手表,不论是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毫不夸张的说,光看外表,他就是行走的发光体。
“是啊。”苏洛洛点点头:“我们一起长大的嘛。”
“真羡慕。”他这样喟叹道:“我也想和洛洛一直在一起呢,只可惜……”
苏洛洛歪了歪头:“可惜什么?”
“可惜我在家族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所以那时候没法陪着你,随家族离开了。”他像是极其惋惜又愧疚一般:“洛洛应该一直怪我吧。”
司徒熙说的是儿时他们还在一个大院里的事。
那时的原主情窦初开,喜欢的男孩就要离开,自然是难过的不行,哭得昏天黑地,天真的女孩以为这样就能挽留他。
可是不行。
她又是个执拗的,从小到大,这份情意非但没有越来越淡,反而愈加浓烈。
不过她苏洛洛倒是没想过去扮演一个痴情不悔的儿时玩伴。这只会让司马熙自傲,然后轻贱、利用。也许最后能达到目的,但恐怕是她死之后的事了。与其让他迟迟地幡然醒悟……辛辛苦苦争取到的,而后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吧。
最后人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在泥潭里挣扎,而后自我毁弃的模样,想必极其有趣。
她浅笑的模样,仿佛连空气都甜美了起来,那双藏了星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不会啊!完全不用在意。还有小时候一直缠着你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是抱歉。”
司马熙面色一僵。
这对于他来说,委实不算是美好的回忆,甚至被他视为是耻辱。
她不知道,正是他的喜爱,才让他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活了下来。
苏洛洛知道自己扎到了他的心窝,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笑话,他怎么利用她的,她可是记忆弥新。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怀念地说:“我记得应该是小学的时候吧,你送过我一具圣诞八音盒呢,我当时超级喜欢的……”
她吐了吐舌头,耳畔晕起了羞涩的薄红:“不过后来好像被同学们孤立了,只好转了学,现在想想,还是不明白是为什么,小孩子的喜恶实在是……没什么规律可讲。”
最后一句,她凝视着司马熙的眼睛,意味深长。
司徒熙心底“咯噔”一声,慌乱得无以复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学的时候,他与牧洛洛是同班的学生,牧洛洛人缘很好,反观他,没人愿意和一个私生子一起玩。
偶然间,他走得晚,正好撞见了隔壁班一名女生抱着做工精美的圣诞八音盒,极其珍稀的模样。
那八音盒真好看啊,年少的他顿时就心动了。
他想方设法偷走了它,正蹲在校园的角落玩耍时,正好被来找他的牧洛洛发现了,也不知是哪来的主意,他装作这原本是一个惊喜,既然被她提前看见了,当即送给了她,还嘱咐她不要说出去。
她高兴极了,第二天就把八音盒拿出来显摆,这事自然被隔壁班的女生发现了。
谁敢当面去惹牧家大小姐?那女生心中愤愤不平,把牧洛洛偷她的八音盒的事告诉了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牧洛洛成了他们口中的“小偷”。
莫名其妙地被孤立,女孩在很久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直到转学,才好了许多。
尘封已久的往事被忽然提起,司马熙想到的并不仅仅这一件事,还有儿时,他无数次出于嫉妒,陷害牧洛洛的事。
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眸中毫无猜忌,也许就如她所说的,小孩子的喜恶没什么规律可讲,所以她长大了,就不喜欢他了。
少年一时语塞,仿佛有重物往他沉沉地心上一砸,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咽喉,闷得他说不出话来。
为了权势,他从小就懂得给自己戴上面具,在司马家眼里,他是贪图享乐的公子哥,胸无大志,不惧威胁,在学校里,他变得强势,狠戾,没人敢小瞧他——这是司马家默许的,他越是突出,他的好“哥哥”,司马家的准继承人,就越是安全。
可没人告诉他,面具待久了,是摘不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