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 宋时桉却被宋时锐叫到外书房说正事去了。
姜椿回到丹桂苑,闲来无事,决定盘点下系统仓库, 看看还有哪些能拿出来换钱的物品。
她原本以为手里握着一千两银子, 已经很阔绰了,短期内肯定不会再为银钱烦恼。
然后她就拿到了宋时桉那八间铺子的房契跟两个田庄的地契。
两个田庄倒罢了, 如今正值冬日,也没甚好投入的地方, 等来年开春再说。
但那八间铺子, 除去拿给钟文谨使的那间,下剩七间铺子, 五间赁出去, 另外两间得自己开起来。
布庄因为卖的都是便宜布料, 投入不算太大, 五百两银子尽够了。
但另外间铺子她还没想好做甚买卖,若卖的商品比较贵重的话,五百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毕竟做买卖不可能左手进,右手立马就卖出去,得做好滞销跟压货的心理准备。
而一旦滞销跟压货, 除了打折出售外,为了维持店铺的正常运营, 就只能继续追加投资, 进紧俏的货品。
算来算去,这一千两银子实在不够用。
她在系统仓库里翻来翻去,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家具上头。
要说宋家最近倒腾什么最多, 那必定是家具。
先是买了些核桃木家具凑合用,户部将部分贵重家具还回来后, 又倒腾着替换。
但因为户部早先发卖出去一部分贵重家具,所以只能还回来大半。
替换完后,几乎每个院子都是大半贵重家具配小半核桃木家具,着实有些不般配。
庄氏打发人去木匠铺采买了些现成的贵重家具回来,欠缺的那些只能跟木匠定做。
可谓十分折腾。
姜椿觉得自己趁机将系统仓库里囤积许久的家具拉出来当掉,应该不会太引人注意。
当然,一回生二回熟,她打算继续去苏家当铺找苏郎君。
这人虽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他本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反正自己是去当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儿子成器不成器,与自己何干?
就是,家具都太大了,在宋家是没法操作了。
她得抽时间再回趟娘家,然后寻个理由把姜河跟郑鲲都打发出去。
然后去杂物房里一样样往外搬家具,如此就算自己丫鬟跟宋家家丁瞧见了,也不会奇怪。
只以为自己这是替姜家当东西。
横竖这会子丫鬟都被自己打发出去了,姜椿直接将上回新得的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取了出来,打算瞧瞧成色。
虽然都是红酸枝木,但红酸枝木跟送红酸枝木的品质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上好的红酸枝木家具,要比普通红酸枝木家具贵足足一倍价钱呢。
实木家具,又是太师椅造型,很有些分量。
两张太师椅落地,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恰在这个时候,卧房的门一下被推开,一身青色锦袍,外罩雪白狐皮斗篷的宋时桉抬脚走进来。
姜椿:“……”
宋时桉:“……”
俩人看着罗汉床前的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齐齐陷入沉默。
半晌后,宋时桉主动开口道:“我进来的时机不对,要不我退出去重新进?”
姜椿弱弱道:“你能当甚都没看到嘛?”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两张红酸枝木太师椅上。
品质她倒是看出来了,绝对是用上等红酸枝木打制的。
但自己马甲也掉了个彻底。
姜椿觉得自己有必要考虑下,要不要杀人灭口了。
但是为了保住金手指的秘密,就杀他灭口,似乎有些大惊小怪?
毕竟宋时桉除了知晓自己金手指的秘密外,哪哪都合自己心意,若是做掉他,上哪再找个他这样优秀的新夫君?
宋时桉轻笑了一声。
他脱掉身上的斗篷,缓步走到姜椿身边坐下,顺口点评了地上摆放着的那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椅子成色不错,应该能值些钱。”
姜椿瞪他。
用得着他点评?
自己好歹跟着宋时音跟宋时玥盘点了好几日库房,旁的不敢说大话,家具所用木料的品质她已经会分辨了。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用慌,其实你会‘隔空取物’神通的事情,我前年就晓得了。”
姜椿:“???”
啥?啥?啥?
前年就知道了?
他竟然没将自己当成妖怪,还若无其事地瞒了这么久?
真不愧是你宋时桉。
不过“隔空取物”是什么鬼?
哦,他大概意外瞧见自己从系统仓库取东西过。
他又看不到系统,见自己手上突然凭空冒出来东西,误会自己有“隔空取物”的神通倒也不奇怪。
难怪他见着血燕燕窝都不觉奇怪呢,毕竟连“隔空取物”神通都见识过了,只是数量稀缺了点价钱贵了点的血燕燕窝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也太沉得住气了些。
以往俩人关系生疏,他怕暴露出来会被自己灭口倒罢了。
如今俩人如胶似漆,他竟也一声不吭,问都不问一句。
完美演绎了甚叫“稳如泰山”。
那自己这两年多的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岂不都成笑话了?
姜椿无语道:“见着我这异于常人的行径,你都不害怕的吗?”
宋时桉轻笑道:“有甚好害怕的,你有没有隔空取物的神通,不也还是你吗?
横竖你又不会伤害我,我有甚好怕的?”
“你怎知我不会伤害你?”
姜椿白他一眼,冷哼道:“会神通的不一定只有仙女,还有妖精。
万一我是那等吸人精血的妖精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吸成人干?”
宋时桉斜睨她一眼,往她跟前凑了凑,哑声道:“娘子的确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为夫都要快被你吸干了呢。”
姜椿:“……”
她抬手轻捶了他胸堂一下,笑骂道:“说正事儿呢,你给我正经一点!”
宋时桉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好,说正事儿。”
姜椿略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签到系统的事情和盘托出。
隔空取物神通跟签到系统,都是自己身上的不寻常能力,对宋时桉来说,想必没甚太大差别。
但对她自己来说就不同了。
告诉他签到系统的事情后,往后自己不好出手的物品,可以交给他,让他帮自己出手。
他身在官场,背后又有个大靠山——太子,手里也有人手,操作起来比自己这个内宅女子要容易许多。
姜椿斟酌了下语句,缓缓道:“我身上的神通,其实并不是隔空取物,而是绑定了一样名叫‘签到系统’的神器。
这神器每日会自动增加三个签到点数,我可以用这签到点数去商铺门口打卡签到。
签到后,系统会随机复制该店铺内的一到三样货物充当奖励品,数量不等,有时几件,有时十几二十件。
品质也是随机,好坏皆有可能。
不过同类型店铺每日只能打卡签到一回,不同类型店铺倒是没影响,只要点数够,想打卡签到多少类型都可以。
先前在大柳树村时,给你吃的血燕燕窝,就是我在红叶县的医馆跟药铺打卡签到时得到的奖励。”
宋时桉听得十分认真。
听完之后,心绪十分复杂。
倒不是对这个所谓的“签到系统”神器有甚不好看法。
在他看来,无论“隔空取物”神通,还是“签到系统”神器,其实都没太大差别。
总归是姜椿身上的不寻常之处罢了。
令人惊讶、惊喜以及欣慰的是,姜椿没有将错就错,顺势认下自己误以为的“隔空取物”神通,而是选择和盘托出。
若非她亲口说出来,自己恐怕这辈子都猜不到她身上其实绑定着一个“签到系统”神器。
她对自己是真的没有任何防备。
信任至此,让他感动之余,又有些惭愧。
前儿自己才因为她一句如果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休了自己,转头寻个比自己好看比自己身段好比自己年轻比自己会哄人的小赘婿的玩笑话而吃醋发疯。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十分可笑。
她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却因为上辈子的姜椿做的丑事,总疑心她会移情别恋,听不得她提任何年轻男子半个字。
实在令他汗颜。
姜椿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投桃报李,这个时候他也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与她知晓了。
但话到嘴边他却胆怯了。
他不确定姜椿得知真相后,能否接受这一切。
毕竟,自己上辈子可是活了一把年纪,如今老胡瓜刷嫩漆,壳子虽年轻,内心却已苍老。
万一她觉得别扭,就此与自己生疏了,那他真的会发疯的。
他只想与她安稳地走下去,不想中途出任何差错。
所以,其实告不告诉她这个秘密,并没有那么重要对?
告诉她,于他们夫妻关系没有任何助益就罢了,还会平添她的烦恼,何苦来哉?
她这样的女子,就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想通一切后,宋时桉伸手握住姜椿的小手,笑道:“娘子竟然有神器,难不成娘子上辈子其实是天庭的仙女不成?
不得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竟然能娶个仙女为妻,这简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就算想抬高自己,我可没那个厚脸皮自认仙女转世。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碰巧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签到系统神器砸中了而已。”
这话其实是实话,她是穿越过来第二日,去西河边的田地里做农活时,突然被天降的“陨石”砸中脑袋。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绑定了这个签到系统。
当时她还自言自语地开玩笑,说难道这就是亲妈作者穿书的特殊福利?
宋时桉不为所动,一口咬定道:“娘子上辈子肯定是仙女,只不过你投胎转世后失去了前世的记忆,记不得上辈子的事情了。”
姜椿:“……”
谢谢奉承,但没必要,自己对上辈子的事情记得可是一清二楚。
她简直无语,发出了鹿小葵式咆哮:“你清醒一点!”
宋时桉失笑,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好了,不逗娘子你了。”
他收敛神色,认真问道:“每日自动获得三个签到点数?如果每日都打卡签到的话,那岂不是只能打卡签到三种不同类型的店铺?”
“对。”姜椿点头,随即笑道:“不过每日都打卡签到不太现实,原先是在村里,交通不便,去一趟县城都要大费周章。
如今我身处宋家,是宋家大奶奶,也不好成日往外头跑。
好处就是积攒下来不少签到点数,每回出门打卡签到都能一次性打卡九种店铺,简直不要太爽。”
宋时桉追问了一句:“哪九种店铺?”
姜椿掰着手指说道:“钱庄、当铺、铁匠铺、医馆、药铺、首饰铺、书铺、布庄以及香料铺。”
宋时桉在脑子里将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筛选了一番,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可以再加上两种店铺:胭脂水粉铺跟茶叶铺子。”
京城好点的胭脂水粉卖得都极贵,上辈子宋时音有一次同二弟妹掐架,为的就是二弟妹送了宋时玥一根姝颜阁的螺子黛,价值十两银子,给她的却是一盒五两银子的口脂。
若是签到系统能复制出来更高品质的胭脂水粉,兴许能值十几两银子呢。
至于茶叶铺子,不肖多说,若能复制出顶级大红袍,几十两银子一两都有人抢着要呢。
难得他肯给出建议,姜椿本该立时就答应下来,并将他夸赞一顿。
但事涉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签到系统,她慎重了不少。
仔细思考一番后,她笑道:“茶叶铺子可以,好茶不愁卖,但胭脂水粉就算了?
即便能刷出品质好的胭脂水粉,又往哪里卖去?当铺可不收这个。
除非自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否则还是别……”
嗯?自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
似乎也不是不行?
她正愁另外间铺子做甚买卖呢。
而众所周知,女子的钱是最好赚的,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一样。
当然,开一间胭脂水粉铺子,得进不少货品,只靠自己打卡签到胭脂水粉铺子得到的那点子奖励品肯定不够。
不过可以将其中的那些高品质奖励品当成吊着买家的胡萝卜,搞VIP会员积分制,到店消费累计到一定积分后,才有资格购买那些“高品质定制款”,简称“高定”。
京城富人圈又是出了名的爱攀比,有人通过累计积分达到购买资格后,买到了高定,在聚会上显摆,其他没能拥有的贵妇能受这委屈?
这不得猛猛买货攒积分?
啧,感恩现代某些高奢的销售套路,她也来当一回奸商。
她伸手勾住宋时桉的脖颈,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笑嘻嘻地夸赞道:“夫君建议得太对了,胭脂水粉跟茶叶铺子都值得我打卡签到。
夫君脑子果然比我好使,我成日在西市进进出出的,竟没想到这茬,真是笨死了。”
宋时桉回亲了她一口,轻笑道:“若娘子甚都想到了,那还要我这个夫君有甚用?”
姜椿嘿嘿直乐。
是挺值得高兴的。
一来,她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只觉浑身轻松。
二来,另外间铺子做甚买卖的事情,也有了谱,不必再费劲巴拉地动脑子去琢磨。
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为了感谢宋时桉给自己出的好主意,她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两根狼毫湖笔出来,放到炕桌上。
笑嘻嘻道:“奖励夫君的。”
宋时桉垂眼看过去,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两只品质上等的狼毫湖笔,瞧着十分眼熟。
片刻后,他福至心灵,抬眼看向姜椿,挑眉道:“这不是你先前去红叶县城办事时,路遇书生打架,趁乱浑水摸鱼摸来的那两只湖笔吗?”
姜椿恼羞成怒地捏起小拳头,轻捶了他的胸膛一拳,哼唧道:“你挖苦我!哼,我生气了,要是你不把我哄好,这两只湖笔我可就拿来自己用了。”
宋时桉立时伸手将人楼住,垂首就要去亲她的嘴。
被姜椿果断抬手给挡住了。
她哼笑道:“别玩床头打架床尾和那一套,我可不吃。”
宋时桉斜眼看他,好笑道:“我只是想亲亲娘子而已,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莫不是前儿才刚饱餐一顿,今儿就又饿了?”
姜椿瞪他,气哼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般粗鲁,我被你折腾得那里酸疼了足足两日才好。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倒先提起来了!”
刺激的确刺激,但过于刺激了些,她得缓缓,过几日饿极了的时候再说。
宋时桉也没推卸责任,乖巧认错:“为夫头一次玩这个,尺度没把握好,粗鲁了些,下回一定注意分寸。”
姜椿瞪他:“你还想下回?”
宋时桉勾唇,意味深长道:“娘子不想?我看那日娘子也很有些乐在其中呢。”
姜椿哪肯承认,果断否认道:“你少乱说,我才没有呢。”
宋时桉怕把人逗得恼羞成怒,也没揪住这茬不放,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娘子没有,是为夫乱说的。
乐在其中的其实是为夫。”
姜椿嘴角抽了抽,哼唧道:“你还是别乐在其中了。”
乐在其中的话,往后岂不是还要拉着自己玩角色扮演?
宋时桉没答应也没不答应,转移话茬道:“二弟妹身上也有你这签到系统神器?”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姜椿好一会子都没回过神来。
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二弟妹也跟自己一样,用系统仓库倒腾东西时,恰巧被他瞧见了端倪?
不然他们两家俱都回京没多久,素日宋时桉与钟文谨这个弟媳妇几乎没说过话,他如何能知道她的秘密?
不过这又不是不能问,她何苦自己在心里猜测。
果断选择问宋时桉:“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时桉勾唇,狡黠一笑:“瞎猜的。”
不等姜椿回应,他又轻笑道:“瞧娘子这个反应,看来为夫并未猜错。”
姜椿:“……”
这家伙,也忒老谋深算了些,竟然诈自己?
不过她却不太信。
毕竟他这样心机深沉的家伙,不可能无的放矢。
她冷哼一声:“你少糊弄我,赶紧说实话。”
宋时桉老实答道:“见你素日爱围着她转,还想方设法讨好她,所以就起了疑心。
毕竟你这等无利不起早的人儿,与二弟妹又是才刚认识,怎可能干没好处的事儿?
联想到二弟妹拿出来的驱虫神药,给你的防身水以及水晶皮蛋,很难不让人怀疑她身上也有个神器。
且这神器还优于娘子的神器,所以娘子这才不遗余力地与她拉近关系,各种讨好她。”
姜椿是服气了。
这家伙可真够细心的,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她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情实感道:“夫君,你好厉害啊,竟然全都被你猜到了。”
宋时桉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嘴上却淡淡道:“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而已,不值得娘子如此夸奖。”
姜椿:“……”
她嘴角抽了抽。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一点都不晓得甚叫谦虚。
但她还是与他说了下钟文谨身上那拼夕夕系统的详细情况。
听完之后,宋时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俩这神器仿佛天生一对似的,般配极了。”
这的确是事实。
姜椿沙雕属性上身,一个没忍住,玩笑道:“夫君可别这么说,我这人只喜欢男子,对女子没想法,没打算跟二弟妹当磨镜之好。”
宋时桉:“……”
他是这个意思?
自己说的是系统般配而已,又没说她跟二弟妹般配。
哼,就算她俩真般配,也别想成事。
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将姜椿抢走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不过怕姜椿误会自己不信任她,这些话他并未说出口。
而是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俩这系统互补,若彼此合作的话,肯定能创下一番大事业。”
这话姜椿爱听。
事业不事业的她倒是没所谓,关键是想挣下一份家业。
自己可是要生两个小崽子的人儿,姓宋的小崽子有宋时桉手里的大笔家业可以继承。
姓姜的小崽子能继承的却只有姜宅那一进的小宅子。
都是自己的孩子,俩人差距太大的话,小时候还没所谓,长大后姜姓小崽子难免会心里失衡。
为避免兄弟(姐妹)阋墙的情况发生,只能她辛苦些,给姜姓小崽子拼搏出一份不菲的产业来了。
哎,这都是为了小崽子,才不是她贪财呢,真的不是。
虽然小崽子还没影子,但这不重要。
第102章
显然这个坦白局, 惊讶的只有姜椿一人。
而宋时桉,不但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甚至连钟文谨的秘密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姜椿算是明白了甚叫“多智近妖”。
感情自己不是妖精, 他才是真正的男妖精!
夜里躺在床榻上时, 姜椿越想越不平,拿拳头恨恨地捶了宋时桉几下。
哼唧道:“这么聪明干啥?你就不能像二弟一样, 笨一点迟钝一点?”
咳,比起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来, 宋时锐这个原著男主要更英武更直男一些。
是典型的武官思维, 护妻很给力,钟文谨有甚事情, 他都是第一时间冲上去, 甚至不惜为了她跟同僚在金銮殿上干架!
但相对应的, 心思就没那么细腻跟敏锐了。
所以原著里头, 他一直没能发现钟文谨身上的秘密。
若不是后头俩人接连生了两胎双胞胎,感情也一直比较稳定,钟文谨有足够安全感后,主动向他坦白,只怕他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因姜椿捶的时候控制了力道, 所以宋时桉被捶后也没觉得疼,反而伸手将她楼进怀里。
笑眯眯道:“夫君还是找聪明的好, 这样将来生的小崽子才不会笨。”
姜椿在他怀里蛄蛹了下, 寻到个合适位置舒服窝着,嘴里哼唧道:“错错错,爹搓搓一个, 娘搓搓一窝,小崽子聪不聪明, 得看母亲。”
宋时桉闻言,立时得意道:“不得了,娘子如此聪慧,咱们将来的小崽子得聪明到甚程度?
只怕我这个有过目不忘本事的父亲,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被夸聪慧的姜椿忍不住嘴角上扬,嘚瑟道:“那是,我不但脑袋聪明,我还力气大,小崽子但凡能遗传到其中一项优点,就够他们混日子了。”
宋时桉勾了勾唇。
混日子?
想得美!
他宋时桉的小崽子,怎可能会让他们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必须得严格教导。
有太子姐夫在,但凡他们能稍微拿得出手,前程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话他就没必要说给姜椿听了。
慈母严父,她做母亲的狠不下心,那就让自己这个父亲当这个“坏人”。
因为姜椿单方面坦白的原因,俩人关系又贴近了不少,她心里卸下了防备,宋时桉对她也多了不少的信任。
反正姜椿觉得挺值的。
旁的暂且不提,起码多了个能帮自己“销赃”的苦力不是?
饶是如此,姜椿也还是遇到了人手不够用这个难题。
表哥郑鲲虽然能干,但他到底历练有限,能将布庄的事情打理好就已经不错了。
再加上个胭脂水粉铺子,他肯定是顾不过来的。
况且胭脂水粉铺子的主要顾客都是女子,他一个男掌柜杵在那里也不合适。
可惜王银儿身子骨不好,不能长期站立,不然把她弄来京城给自己的胭脂水粉铺子当女掌柜,再合适不过。
宋时桉这边倒是有些人手,太子帮忙将他从前的一个书童墨心并两个长随宋平、宋芦找回来了,加上庄氏给他买的那个桂树,一个四个仆人可以使唤。
但都是男仆,姜椿用不上。
姜椿只能去求助庄氏。
她这人做事向来干脆,次日练完功夫去正院用午膳时,她就把这茬给说了。
庄氏听她说完,抿了抿唇角。
以前长子那八间铺子跟两间田庄,是交到自己手里,由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替他打理。
如今他已然成亲,铺子跟田庄交给他娘子打理,也算合情合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庄氏心里还是空空落落的,有些不太舒坦。
或许这就是儿子娶了媳妇,自己升级为婆婆后的烦恼。
不过她也没拒绝帮忙,因为自己手里恰好就有人手。
她淡淡道:“你们舅舅帮忙找回了几个我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其中就有个叫曹婉的娘子原是帮我打理针线铺子的,口才极好,又很会看眉高眼低,应该正合你的要求。”
姜椿大喜,才要应下,想了想,又客套了一句:“母亲使惯了的人儿,若借给儿媳使,那您岂不是没人可用了?”
在古代这个社会条件下,男掌柜容易找,女掌柜可不好寻。
有能力的未必愿意抛头露面,愿意抛头露面的又未必能担得起掌柜的重担。
庄氏轻哼一声:“我若是差人使的话,又岂会借给你?
我那针线铺子地段不好,进项不多,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赁出去安稳赚赁金。”
姜椿顿时放心了,笑嘻嘻地凑上来挽庄氏的胳膊:“母亲您对我真好,简直就跟我亲生母亲一样。”
庄氏不耐烦地推开她的胳膊,哼笑道:“少套近乎,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亲闺女,一天被你气仰倒三回都不黑天。”
也就是她这个当婆婆的想得开,凡事看在长子脸面上,对她多有忍让,不然婆媳俩早就闹翻不知多少回了。
在旁默默围观大嫂跟婆婆“婆媳情深”的钟文谨,弱弱开口道:“母亲,您能借我个男掌柜使吗?”
不等庄氏回应,她就又道:“不借也没关系,我张贴告示从外头另招也成。
就是外头招来的掌柜若是不靠谱,把我跟大嫂的铺子给搞倒闭了,我倒是没甚,毕竟也没投几两银子进去。
可是大嫂的那一千九百两银子就要打水漂了呢。”
庄氏:“……”
姜椿将自己全部的存款都投给了老二媳妇,就连铺面都是她出的,如果那一千九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她们妯娌关系闹崩就罢了,就姜椿那个雁过都要拔毛的守财奴性子,肯定会猛猛薅自己的羊毛,甚至猛猛薅全府主子的羊毛,让整个宋家都不得安宁。
庄氏瞪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人家要人你也要人,真是个学人精!”
一个个的,都来向自己讨人,自己是人牙子不成?
想到人牙子,她倒是想起一事来。
自己先前准备给府里添人来着,也打发人跟相熟的人牙子王牙婆递了话,谁知她这几日太忙,给混忘了。
忙不迭对珊瑚道:“打发人去告诉王牙婆,今儿我得空,让她把人带过来。”
姜椿转了转眼珠子,笑着对庄氏道:“我那胭脂水粉铺子只有女掌柜不成,还需要几个女伙计,横竖母亲要买人,不如一道帮我买了?”
庄氏朝她一伸手,哼道:“人我可以帮你买,但买人的银子你得先给我。”
姜椿一张瓜子脸立马皱成菊花:“母亲呀,咱们婆媳俩谁跟谁,算这么清楚明白做甚?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婆媳俩关系差到极点,连一文钱都要掰扯清楚呢。
再说了,您也知道的,我的全部存款都投给二弟妹的洋货行了,哪里还拿得出买人的银钱?”
庄氏又不傻,才不受她忽悠呢。
她淡淡道:“哦?连买人的银钱都拿不出来,我看你这胭脂水粉铺子也别开了。
毕竟除了买人的银钱,你还得拿钱出来进货,还得给掌柜跟伙计发月钱。
就算胭脂水粉只进最便宜的货,一间胭脂水粉铺至少也得五百两银子的本钱。”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姜椿,哼笑一声:“算上你要开的布庄,我估摸着你手里少说也还有这个数。”
说着,她举起了一根食指。
若手里没有足够本钱开铺子,她也不可能兴冲冲地跑来向自己借人。
姜椿:“……”
猜得可真是太精准了。
“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的俗语果然诚不我欺,能生出宋时桉这样聪慧儿子的庄氏,脑瓜子也相当好使。
姜椿讪笑道:“母亲您可真是火眼金睛,甚都瞒不过您。”
但出钱是不可能出钱的,她振振有词道:“虽然我有银钱,但是儿媳妇头一次做买卖,您这个当婆婆的不说资助个几百两银子了,资助点买人的银钱总可以?
不然回头别个问起来,说你开铺子你婆婆资助了你多少银钱?
我跟人说您一毛不拔……
好说不好听啊。”
庄氏:“……”
她无语道:“你少胡扯,我怎地没听过儿媳妇做买卖,当婆婆的必须得资助银钱这样的说法?”
姜椿随口瞎扯道:“我们齐州府就有这样的说法,二弟妹,你们姑苏府可有这样的说法吗?”
钟文谨睁眼说瞎话道:“姑苏府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不晓得,但我们宁安县那小地方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庄氏白了她俩一人一眼,哼笑道:“你们妯娌俩一个鼻孔出气,就合起伙来忽悠我!”
钟文谨听她这般说,立时顺杆就爬,笑道:“母亲,您给大嫂铺子里买人的时候,也给我买几个男仆呗,我那洋货行也缺伙计呢。”
庄氏斩钉截铁道:“买什么买,你们一文钱都不掏,我才不给你们买呢。”
她们一个两个的,天天逮着自己这头羊薅羊毛,就不怕把自己给薅秃了?
*
庄氏是个嘴硬心软的。
别看她嘴上说得坚决,下午王牙婆带人来的时候,她还是给钟文谨的铺子买了四个男仆,给姜椿的两家铺子分别买了四个男仆跟四个女仆。
加上补给每个院子的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姜椿一下子接收了十六个人。
姜椿看着那四个男仆,感受到了甚叫惊喜。
其实自己只央求庄氏帮忙买女仆,因为胭脂水粉铺子她打算用签到系统抽到的那些高品质胭脂水粉当胡萝卜吊着京城的贵妇,搞会员积分制。
铺子里的掌柜跟伙计必须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才行。
所以她这才选择央求庄氏帮自己买人。
至于布庄的伙计,直接张榜招人就行。
横竖有郑鲲这个自己人当掌柜,店里卖的也只是普通布料,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谁知庄氏竟然主动替自己买了四个男仆当伙计……
姜椿感动地抽了抽鼻子,当即投桃报李地从她的大箱子里掏出一包血燕燕窝,打发桂枝给庄氏偷偷偷摸摸送去。
没错,是偷偷摸摸。
桂枝一五一十地向庄氏转述了自家奶奶的话:“我们奶奶说了,这血燕燕窝让太太您偷摸自己用,别声张。
不然被老太太那边知晓了,您不孝敬她,会被人说不孝;若是孝敬她,您自己吃不着不说,我们奶奶也肉疼。”
庄氏:“……”
她内心有些复杂。
这么一大包血燕燕窝,她随便掂了一下就知道,少说也有一斤。
血燕燕窝这样的金贵物什,向来有价无货,价格高达二三两银子一盏。
一斤血燕燕窝在九十盏左右,卖个二百五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这个长媳的脑子到底是好使还是不好使呢?
说她脑子不好使,她还晓得遇到难题第一时间跑来找自己这个婆婆帮忙,而不是自己出去撞个头破血流后,再让长子求到自己头上。
说她脑子好使,她为了让自己掏钱帮她买四个女仆,跟自己掰扯了足足两刻钟。
四个女仆,每个女仆的价格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就算会读书识字的那种,撑死也就值个二十五两银子。
四个女仆,最多也就花费一百两。
而她送来的血燕燕窝,就值二百五十两银子了,显然远大于买女仆的花费。
她这帐到底是怎么算的?
所以这些日子,长子教她读书识字算账教了些什么?连两百五大于一百这样简单的帐都算不明白?
哼,肯定是净瞎胡闹了。
偏偏瞎胡闹也没胡闹出甚成果来,姜椿肚皮至今都没个动静。
真是不知所谓!
珊瑚拿了个荷包出来,塞给桂枝,笑道:“太太赏妹妹的,妹妹回去替我们太太谢谢你们奶奶的孝敬。”
桂枝略推辞了下,便将荷包收下,回去复命了。
珊瑚打开那装血燕燕窝的布袋,取了一盏出来,递到庄氏面前让她看。
嘴里夸赞道:“瞧这燕窝,就算我这等没见识的,也能认出来这是血燕燕窝里头的上品。
大奶奶当真舍得,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不孝敬给亲家老爷,不留着自己吃,反而孝敬给太太您,可见心里是真心拿您当母亲孝敬呢。”
庄氏嘴硬道:“是真心孝敬我,还是算错了账,还两说呢。”
珊瑚无情揭穿她:“太太您别说笑了,大奶奶在娘家时,可是成日摆摊做猪肉买卖的人儿,岂能连这点子账目都算不清楚?”
庄氏怔了一下。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还以为长子如今才刚教她读书认字,尚未教到算账这一茬呢。
静默片刻后,她傲娇道:“哼,她从我这里抠走恁多好东西,偶尔孝敬我点好东西,她也不亏。”
就是不晓得这血燕燕窝她是从哪里弄到的?
前几日老太太装病,说要吃燕窝,刘管事到处搜罗,好容易才弄来二两血燕燕窝。
单看品质还不错,但跟姜椿孝敬的这包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扬了扬唇角,脸上带出些许笑影来:“你泡一盏,明儿一早让小厨房炖了给我吃。
其他的先好生保存着,待老爷回来后,我与他一块儿用。”
自己相公被圈禁在西山矿场足足两年,采矿的活计最是辛苦,他的身子还不知亏空成甚样呢。
这血燕燕窝最是滋补,又不像补药那样伤肝,正合适给他用。
当然,为了不辜负姜椿的好意,她也会跟相公一起用,两人每日一盏,一起进补。
*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庄氏前一日还跟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珊瑚念叨自己相公,次日午后,宋家的男丁就回来了。
一行四人,包括大老爷宋振庭、二老爷宋振平、三老爷宋振声以及三爷宋时迁。
四人出现在宋家大门口,若不是后头有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护送,宋家新买来的门房没准会将他们当成是难民,直接拿大棒子赶走。
他们骨瘦如柴,脸蛋因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而又苍老,手也干枯的跟鸡爪子一样,上头甚至还生了冻疮。
虽然外头已经换上了太子亲卫们自掏腰包给买的绸缎成衣,但看起来像是难民偷穿了富人的衣裳,十分不衬。
庄氏头一个得到消息,急匆匆奔出来,一见这情形,顿时泪如雨下:“老爷,你受苦了……”
宋振庭伸手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转头对后头的几位太子亲卫说道:“辛苦几位一路护送我们回来,且到府里吃杯茶歇歇脚。”
领头的那个小队长抱拳道:“多谢宋大老爷的好意,只是我们急着回去向殿下复命,就不叨扰了。”
庄氏闻言,连忙拿帕子胡乱擦了下眼泪,转头朝珊瑚使了个眼色。
然后笑着对那小队长道:“天寒地冻的,好歹进来吃杯茶再走,不然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那小队长长得人高马大,对庄氏的小动作看得分明,晓得她这是在拖延时间,也乐得跟她掰扯。
片刻后,珊瑚急匆匆返回来,手里用端盘端着十来只各装了两只金锞子的荷包。
宋振庭亲自接过来,然后转交给那小队长,笑道:“这一路上有劳韩队长你们关照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韩队长推辞一番,这才将荷包装进马背上的包袱里,跨上高头大马,领着那队十人的亲卫往皇宫方向奔驰而去。
府里其他人相继得到消息赶来,等宋大老爷一行人走到二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大部队。
然后便是一番亲人相见泪眼朦胧的感人画面。
姜椿混在里头,捏着块帕子,不时在脸上擦一下,滥竽充数。
宋振庭这个宋氏族长,虽然当了两年矿工,但敏锐度不减,很快就瞧出了端倪。
他问庄氏道:“太太,这两位娘子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分别看了姜椿跟钟文谨一眼。
不等庄氏回应,姜椿就立马上前福了福身,笑嘻嘻道:“父亲,我是您的大儿媳妇,姓姜名椿,您喊我椿娘就行。”
宋振庭:“???”
桉哥儿竟然娶妻了?
娶的这个妻子,个头极高,脸蛋也生得不错,就是这性子……
忒活泼了些。
钟文谨有样学样地上前福了福身,笑着自我介绍道:“父亲,我是您的次子媳妇,姓钟名文谨,您喊我谨娘就成。”
宋振庭:“???”
锐哥儿也娶妻了?
这才刚过去两年,长子跟次子怎地就接连娶妻了呢?
虽然他们年纪的确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但过去这两年宋家正落难,亲人天各一方,哪里顾得上这个?
而且他们都沦为官奴,即便有人不嫌弃他们的身份,愿意嫁他们为妻,女方的条件可想而知会有多差。
难怪这俩儿媳妇一个两个的,都这般“活泼”。
细想一下,这哪里是活泼,分明就是不知礼数!
偏她们还在那里自说自话。
姜椿问钟文谨:“二弟妹,你那里有没有番邦冻疮膏?
我瞧父亲、两位叔叔以及三弟手上都生了冻疮,脚上肯定也有。
若没好的冻疮膏,回头手脚暖和过来,可就痒死个人了。”
她这是给钟文谨创造表现自己的机会呢。
钟文谨立时道:“有的,是番邦那边的医馆做的成药,我先前生冻疮时用过一罐,止痒消肿效果极好。”
姜椿笑道:“那我出银子,二弟妹你帮我买四罐,正好给父亲、两位叔叔以及三弟每人一罐。”
钟文谨也没跟大嫂客套,主要是她囊中羞涩,想充大方都充不起来,只乖巧点头道:“好的大嫂,这个是现成货,我明儿就拿给你。”
如今正值冬日,是卖冻疮膏的好时节,钟文谨早就从拼夕夕商城进了一批货,这会子就放在系统仓库里呢。
宋振庭斜了她俩一眼,转头看向庄氏,疑惑地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她俩这德性,你竟也不管管?”
庄氏缓缓摇了摇头。
她倒是想管,可也得管得了才行。
姜椿她不敢管,钟文谨倒是能管,但她们妯娌俩一个鼻孔出气,自己要是管她的话,姜椿肯定会跳出来多管闲事。
而且锐哥儿这个直肠子,也会替他娘子鸣不平。
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找这气生做甚?
宋时迁被冻疮折磨得不行,闻言大喜,立时拱手道:“多谢大嫂跟二嫂费心想着我们。”
李氏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宋时迁一眼。
甚番邦冻疮膏,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哪里比得上太医院做的冻疮膏?
他们宋家是太子妃娘家,跟太医院讨几罐子冻疮膏,太医院还能不给不成?
儿子这个没刚性的家伙,巴巴去谢她们做甚?
看来自己回头得好生跟他说道说道。
第103章
府里一下回来四个男丁, 三爷宋时迁倒罢了,三位老爷都在官场,是各房的顶梁柱, 他们一回来, 各房似乎都找到了主心骨。
各处院子里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太太周氏,脸上都露出了罕见的笑模样。
当然, 这并不包括大房。
大房这头,宋振庭从庄氏嘴里得知长子跟次子娶亲的缘由后,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宋家世代书香, 是要脸面的人家,哪里做得出让糟糠之妻下堂的龌龊事来?
再说了, 就算他们宋家豁出脸面不要, 太子黎钧行这个女婿的脸面也得顾忌。
否则会被他的政敌三皇子寻到攻讦他的由头, 在老皇帝跟前参上一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投鼠忌器。
庄氏亲手递了杯热茶给宋振庭, 哼笑道:“这都是其次,老爷你是不知道,你这两个好儿子呀,全都被他们的娘子给狐媚住了。
你要是敢让他俩休妻,他俩估计能将家里闹翻天。”
宋振庭抿了口茶, 摆手道:“锐哥儿闹翻天倒是可能,桉哥儿那样沉稳的性子, 绝无可能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来。”
庄氏凉凉道:“不是做出来, 是没必要如此。
他呀,可是人家姜家的赘婿,自来只有妻主休赘婿的份儿, 没有赘婿休妻主的份,他老神在在得很。”
宋振庭:“……”
他不可思议道:“桉哥儿竟然当了别家的赘婿?”
宋时桉是他的长子, 也是他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宋家下任族长。
好么,现在他竟然给别家当赘婿去了。
难不成自己要将族长的重担交到宋时锐这个直肠子次子头上?
单只是这么想想,宋振庭就觉得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庄氏见自己相公脸色不对,连忙帮他顺气。
嘴里安抚道:“老爷切莫太过忧心,桉哥儿名义上是赘婿,其实也不算完全的赘婿。
亲家公是个识趣的,与桉哥儿约定只椿娘生的头胎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便好,后头再生的子嗣都可以姓宋。
也是基于这个缘由,椿娘才会心安理得地住在宋家,没拉着桉哥儿搬回娘家住。”
说后半截话的时候,庄氏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她这显然是在给姜椿脸上贴金。
这可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住在宋家能蹭吃蹭喝,还能隔三差五薅点羊毛,她傻了才搬回娘家住呢。
宋振声闻言,心里这才略舒坦了些。
甚赘婿不赘婿的,桉哥儿不过是给她姜家借个种而已,并不妨碍他还是宋家未来的族长。
宋振庭毒舌地说道:“只要不让锐哥儿代替他当这个族长,咱们宋家总还算有的救。”
庄氏嗔了一句:“老爷,你怎么说话呢?若是被锐哥儿听见了,他肯定要说你偏心了。”
宋振庭不以为意道:“我这是替他有自知之明,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饭碗,他没那个脑子,硬将他拱到族长位子上去,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就算他人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
庄氏没法反驳,转移话茬道:“你们几个能在西山矿场那样的地方活下来,听桉哥儿说是多亏了四殿下的关照。
如今你们回京,我想着收拾份谢礼,让桉哥儿给四殿下送去,老爷你觉得可好?”
宋振庭颔首道:“是该如此,若不是四殿下安插的人手罩着我们,我们哪里还有命回来?”
饶是如此,他们还几次遇袭,过程十分凶险,其中有一次宋振平受伤颇重,还起了高热,差点没挺过来。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几兄弟回来前,约定好了不与家中女眷说。
横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叫她们心惊胆战一回。
说话间,珊瑚端了盏燕窝进来,呈到宋振庭面前的炕桌上,笑道:“老爷、太太,这是大奶奶让人送来的血燕燕窝,说让老爷补补身子。”
姜椿手里的燕窝,除去送给庄氏的那一斤,还有足足十斤。
这十斤她让宋时桉帮着看过了,里头只有两斤是普通燕窝,下剩八斤都是血燕燕窝。
虽然她跟宋时桉的身子骨都健壮,但她觉得他们如今也算是在备孕,合该好好补补身子。
兴许就能早点怀上小崽子了呢?
所以打从她开始练功夫那日起,就吩咐桂枝每日提前泡上两盏血燕燕窝,晚上炖了给她跟宋时桉当宵夜。
今儿公公回来了,她索性将自己那份提前叫李妈妈炖了,打发桂枝送到正房去。
也算是讨好下公公。
吃人嘴短,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就算心里对自己这个未经他允许就“娶”进家门的儿媳妇有意见,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以上是理想状态。
如果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还对自己看不上眼……
那也没所谓。
看不上眼就看不上眼呗,他一个当公公的,素日不是去衙门坐班就是待在外院的大书房,留在内院的时间不多。
且他也不是那等不着四六,会当面对儿媳妇叽叽歪歪的糊涂人。
原著里头他起先也对两个儿媳妇瞧不上眼,但也只是背后对庄氏抱怨几句,并未当着她们的面说过甚重话。
正院这头,宋振庭惊讶地挑了挑眉:“不是说她是乡下屠户出身,怎地手里竟有血燕燕窝这样珍贵的物什?”
不等庄氏回答,他又了然地“唔”了一声:“定是桉哥儿替她弄来的,太太你没说错,桉哥儿对她果然上心。”
庄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桉哥儿给寻摸的,是她自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
昨儿打发人给我送了足足一斤来,好悬没把我惊到,那可是足足一斤上等血燕燕窝。”
别看庄家跟宋家都是燕京城内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但血燕燕窝珍贵,上等血燕燕窝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她活到四十六岁,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送礼直接送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
话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略带为难地说道:“只是老太太不待见她,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记仇了。
让人送血燕燕窝来时,还特意嘱咐让我偷摸自己吃,不许孝敬给老太太。
唉,我原还想孝敬一半给老太太,另一半留给老爷补身子来着,有了她这句话,我也没敢乱来。
老爷你不知道,你这儿媳妇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那日我带她去锦乡侯府赴宴,程大姑娘的表嫂张娘子说了几句桉哥儿的坏话,偏被她听见了,当即就对着张娘子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张娘子哭爹喊娘,席都没吃就走了。
我这个当婆婆的,都得礼让她三分,根本不敢招惹她。”
庄氏发现,姜椿这暴脾气有时候还是能顶些用的,比如现下。
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她才不舍得孝敬老太太这个难伺候的婆婆呢。
就算要孝敬,她也只想孝敬自己母亲庄老太太。
但自己相公是个孝子,得知自己有上等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却不孝敬他母亲,心里肯定会不舒坦。
而有了姜椿先交交待的那句话,自己相公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果然宋振庭只得道:“毕竟是桉哥儿媳妇送的,太太就别送人了,留着自己补身子。”
庄氏柔声道:“留着咱俩一块儿吃。”
宋振庭伸手握住庄氏的手,唇边露出个浅淡笑意来:“托太太的福,我也尝尝儿媳妇孝敬的这上等血燕燕窝是甚滋味。”
上等血燕燕窝他尝过,儿媳妇孝敬的上等血燕燕窝他还真没尝过,兴许味道会有不同?
*
宋时桉早就从太子姐夫那里得知了父亲一行人回京的消息,下衙后立时骑马往回赶。
到家后,他先回丹桂苑换衣裳。
姜椿抱胸站在一旁,边欣赏美男脱衣,边自夸道:“哎呀,我见父亲黑瘦黑瘦的,心疼得不得了。
赶忙叫李妈妈把我那份泡发的血燕燕窝炖了,叫桂枝给父亲送过去,让他好生补补。”
姜椿给母亲送了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事情,宋时桉是知道的,当时还将人楼进怀里好生夸赞了一番。
没想到她这会子又把她自己的血燕燕窝让给了父亲,这如何不叫他感动?
他当即夸赞道:“有娘子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父亲一定很高兴。”
还投桃报李:“娘子吃我那份燕窝,我身子骨康健,一日不吃也没甚打紧的。”
姜椿白他一眼,叉腰问道:“你身子骨更康健还是我身子骨更康健?”
宋时桉实事求是道:“自然是娘子身子骨更康健。”
这可不是敷衍的恭维话,而是实话。
姜椿的身子骨岂止康健,简直壮得跟头牛似的,成日有使不完的牛劲。
宋时桉换好衣裳后,小夫妻俩手拉手一起去正院吃晚饭。
为了庆祝府里男丁回来,庄氏叫大厨房备了两桌酒席,就摆在正院正房的明间里。
还亲自去了趟松鹤苑,请婆婆周氏过来吃席。
因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在场,庄氏也没叫人在中间挡屏风。
只是原本是打算男女分开各坐一桌的,结果姜椿非要跟桉哥儿坐,钟文谨也有样学样。
庄氏只能分房安排,大房人多,加上周氏,坐一桌。
二房跟三房坐一桌。
偏宋时音这个二房的姑娘,非要插到姜椿跟钟文谨中间坐,不肯跟自己父母以及兄长挨着坐。
庄氏简直无语,最后索性丢出一句:“都是自家人,随便坐。”
好家伙,这话刚一出口,宋时迁就立时跑过来,坐到了宋时桉这个长兄旁边。
旁若无人地同他说起话来:“大哥两年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听母亲说你娶了位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的嫂子,我可羡慕了。
如果以后我也能娶个这么厉害的娘子就好了,这样我去国子监都不怕旁人欺负我了,谁敢欺负我,我就关门放娘子!”
宋时桉早就对这个不着四六的堂弟习以为常了,姜椿却差点惊掉下巴。
她知道宋时迁沙雕缺心眼,毕竟他的人设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她这个亲妈如何会不知晓?
但知晓是一回事,现场听见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实在是……
“噗哈哈哈……”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宋时迁见大嫂笑了,也憨憨地跟着笑。
隔壁桌的李氏听了自己儿子的“豪言壮语”,当即气得脸黑如锅底。
自己跟大嫂比了一辈子,甚都没比过,唯一能胜过她的地方就是儿媳妇了。
凭宋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凭她的迁哥儿的人品相貌,娶个公候门第或是世家大族家的淑女简直轻而易举。
不比桉哥儿媳妇跟锐哥儿媳妇俩乡下农女强太多?
结果迁哥儿竟然得了失心疯,嚷嚷要娶个姜椿这样的莽妇为妻。
这是想气死她这个当母亲的?
哼,兴许被他气死还好些,不然真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回来,一言不合就朝自己这个婆婆挥拳头,那她的老脸往哪里搁?
到时就不是自己嘲笑大嫂了,而是轮到大嫂嘲笑自己了。
她扭过头,厉声斥责道:“迁哥儿,莫胡言乱语。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我跟你父亲会替你斟酌的,无语你多言。”
宋时迁性子本就活泛,这两年在西山矿场又被憋得狠了,回来后直接化身话痨。
当即就开口道:“母亲,按道理说是这样,但凡事都有例外,眼前不就有两个例子嘛?
大哥跟二哥都是自己寻的娘子,两位嫂子生得好性子又爽利,还极会体贴关心亲人,又大方舍得花钱。
这样的娘子,就算是大伯母自己出面找,只怕也寻不到这样好的呢。
可见凡事不能太绝对,万一我就是有这样的运气,哪天随便走路上,就碰到个顶顶好的小娘子愿意嫁我为妻呢?”
不等李氏开口,姜椿先好笑道:“三弟,饭可以随便吃,但梦不要随便乱做。
好人家的小娘子不可能路上随便碰到个郎君就说嫁给他,家里人能把她的腿给打断。
能这样做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当然,人家也不傻,只装作偶遇就非你不嫁未免太假,为了勾起你的同情人,没准会扮成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在你经过时喊住你,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你。
换作你大哥,抬脚就走人,话都不会多说半句。
可三弟你心思单纯,没准就动了恻隐之心,将人给买下来,带回府里……”
话还没说完,李氏就一下站起来,冷声道:“他敢!”
姜椿笑嘻嘻道:“二婶,我觉得三弟还真的敢。
这人呀,一旦进了宋家的门,可就说不清了。
如果二婶你强硬地将人赶出去,外头人会说三弟始乱终弃,占了人家的身子却不想负责。
如果二婶你要了人家的性命,外头人会说宋家是吃人的狼窝进不得,三弟想说门好亲事都难了。
哎呀,实在是进退两难,好惨一小郎君。”
李氏光是顺着姜椿说的话设想了一下,身子都忍不住发抖起来,肺都差点气炸了!
迁哥儿这孩子,的确心思单纯,这两年又跟着老爷在西山矿场埋头干活无暇多想,岁数虽然长了,但心智却没成长多少。
万一真如姜椿所说,有人处心积虑,跑他跟前玩卖身葬父那套把戏,对方又生得好颜色的话,同情心泛滥的迁哥儿百分百会上当。
看来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对迁哥儿严格管教,再派两个稳重靠谱的长随到他身边盯牢他,免得他干蠢事。
姜椿斜眼打量李氏,见她脸色乌黑,嘴里咬牙发狠,显然将自己的话当真了,打算好生管教宋时迁。
她在心里替宋时迁默哀一声,并顺手给李氏点了个赞。
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宋时迁。
姜椿可不会无的放矢,她说的可都是原著里会发生的事情。
宋时迁遇上卖身葬父的小白花后,被小白花耍得团团转,不但将人买下来带回宋家,还要娶人家为妻。
李氏自然不同意。
母子俩见天地闹腾,加上宋时音这个疯婆子掺和,三人将宋家搞得鸡犬不宁。
闹到最后,宋时迁甚至吵着要脱离宋家,带着那小白花去江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李氏气得从装病直接变成了真病。
最后还是钟文谨看不下去,动用高科技产品——窃听器,让宋时迁听到了自己的真爱与幕后主人——三皇子的伴读薛祈敦伦的现场,这才清醒过来。
宋时迁这会子还不晓得自己将来会干蠢事,听了姜椿的话,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大嫂你就吓唬小弟我,我又不傻,怎可能路上瞧见有人卖身葬父就动恻隐之心?
街上卖身葬父的女子多着呢,我每个都动恻隐之心的话,哪里动得过来?
就算动得过来,钱袋子也不允许啊。
我母亲死抠死抠的,我跟她要零花钱都不肯多给,我哪里有钱买那么多人?”
姜椿哼笑道:“三弟,你可要记住你今儿说的这番话,若是他日自己出尔反尔,不用旁人说甚,我先打你的脸。
用拳头打哦。
虞安城虞总教头可说了,我力气大,又学会了出拳的角度,一拳砸下去,我就得立刻跪下来求对方别死。”
宋时迁听得目瞪口呆:“大嫂竟恐怖如斯。”
还转头问宋时桉:“大哥你就不怕哪日自己做了错事,大嫂一拳头送你去见祖父?”
听见三孙子提自己过世的相公,周氏立时冷声斥责道:“少胡吣,祖父也是你能编排的?”
宋时迁可怕周氏这个祖母了,立时站起来身来,低眉顺眼地认错:“老太太我错了,您老就原谅我这一回。”
迁哥儿是自己外甥女李氏生的唯一的小郎君,三个孙子里头她最喜欢他。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便也没太计较,只冷哼一声:“下不为例,若再敢胡咧咧,我就罚你去跪祠堂一晚,叫你好好反省下自己的错处。”
宋时迁胆子小,最怕进祠堂那等阴森森的地方了,闻言顿时捣头如蒜:“不会的不会的,我下次肯定不敢乱说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
被迫围观了一场大戏的宋振庭,用完一碗香喷喷的碧梗米饭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来。
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宋家人用膳时,除非有重要事由,否则都是静默无声地用完整顿膳食。
这会子自家的饭桌却成了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接一出地唱个不停。
宋家人甚时候变得如此没规矩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庄氏。
就见庄氏正嘴角含笑,心情愉悦地咀嚼着饭菜,仿佛甚都没发生一般。
就连自己母亲,向来最爱讲规矩的宋老太太,也只是出言训斥迁哥儿不该拿他先祖父说事儿,却并未批评众人不该在饭桌上说笑。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宋振庭正琢磨事儿呢,就听桉哥儿媳妇用十分娇嗔的语气说道:“夫君,父亲只扒白米饭吃不夹菜,莫不是刚回来有些认生?
你给父亲多夹点他爱吃的菜,荤素搭配着来,别全夹荤菜,太油腻了仔细他肠胃受不了。”
宋振庭:“……”
自己认生?
自己堂堂宋家族长,在自家吃饭会认生?
她这是想笑死谁?!
偏自己三弟宋振声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还跳出来凑趣道:“大哥,你认生?我不认生,要不要小弟我帮你夹点菜?”
宋振庭说不得儿媳妇,还说不得他这个弟弟了?
当即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吃你的!”
宋振平见状,也参与进来,笑道:“既然大哥瞧不上三弟,不如让二弟我来替你夹点儿?”
话音刚落,胳膊上就挨了李氏一胳膊肘。
李氏冷哼一声:“人家父慈子孝,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掺和?”
这话宋振平不爱听,反驳道:“娘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外人?
我跟大哥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地就成外人了?”
周氏瞪了李氏一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少逞能。”
李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讷讷道:“是。”
周氏环顾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姜椿身上,冷冷道:“都老实吃饭,大喜的日子,别再作妖。”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下宋时桉,“低声”道:“听到没有,老太太叫你老实吃饭,别再作妖。”
宋时桉勾了勾唇,乖巧应道:“听到了。”
众人:“……”
这就是现实版的指鹿为马?
宋家男丁回来的头一顿饭,就在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第104章
郑鲲将西市的铺子收拾出来, 里里外外擦了三遍,擦得纤尘不染。
然后又在西市其他布庄里转悠了三日,写出来一张采购清单, 请二门上看门的曹妈妈给姜椿递进来。
姜椿拿到这单子后, 却是有些为难。
倒不是单子有问题,单子列得很全面, 可见这些日子他在这上头狠下了不少功夫。
姜椿只是为难该找谁帮忙采买。
以往她需要什么,都是找府里负责采买的吴管事帮忙采买。
但那些基本都是日常所需的小物件。
而郑鲲递进来的这张单子, 可是她要开铺子用的物什, 大件小件一大堆。
吴管事这个才被庄氏买进来没多久,赶鸭子上架的管事, 靠不靠谱还真不好说。
恰在这个节骨眼上, 宋时桉这边传来好消息, 他将宋家原先的管家宋有福一家子给找到了, 且已打发人去接了。
宋管家一家子被卖到了河北地界,离京城不算远,加之今年尚未落雪,道路通畅,满打满算十天就能将人给接回来。
姜椿果断决定等一等。
能成为宋家这样世家大族的管家, 这宋有福肯定不简单,对了宋家情况了如指掌外, 肯定对京城也十分了解。
托他帮自己采买开店所需的物品, 再妥当不过了。
甚至就连找布料经济,都可以让他帮忙推荐靠谱的人选。
不过她还是传信给郑鲲,让他尽快去打听布料经济的事情。
得让他多历练历练, 将来好独当一面。
他们初来乍到,又是头一回开铺子, 找宋管家帮忙还有情可原。
若将来再开其他铺子,还找宋管家帮忙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啊,干脆就让郑鲲自己去打听,能寻到靠谱的自然再好不过,寻不到也没所谓,反正有向宋管家求助这条退路。
而姜椿自己也没闲着,她再次盘点了下自己的系统仓库,列了张单子,让宋时桉帮自己将单子上的物品出手。
首先就是家具。
有:红酸枝木罗汉床两张、红酸枝木贵妃塌一张、描金红酸枝木马桶两只、苏绣炕屏一架、花梨木圈椅一张、花梨木顶箱柜两套、紫檀描金马桶一只、红酸枝木太师椅1对、鼻烟壶1只、乌木拐杖2根、沉香手串6串。
其次是笔墨纸砚。
有:宣纸65刀、松烟墨30锭、端砚3方、竹管笔48支、白棉纸25刀、蚕茧纸4刀、洒金红纸10刀、湖笔2支、灰墨两锭、浣花签50张、兔毫笔20支、澄心纸19刀、油烟墨20锭、漆金墨8锭、水纹纸12刀、玉镇纸3方、澄泥砚2块。
另还有一对不知该怎么归类的石狮子。
列完才发现,其实能拿出去卖的物品并没有她想象中多。
铁是管制品,铁器不能拿出去卖,只能留着自家用,或是拿出来让铁匠帮忙打制成其他铁器。
药材也不舍得卖,系统出品的药材,品质都不错,卖出去可惜了,不如留着自家用。
香料里头值钱的胡椒已经被她卖掉了,下剩些八角桂皮之类的寻常香料,留着做卤肉吃还不够呢,哪里舍得卖?
首饰虽然杂七杂八的不少,但一部分要留着自己用,另一部分小物件得留着送人或者打赏仆人使,也卖不得。
布料倒是卖得,也是所有物品里数量最多的。
不过自己都要开布庄了,回头通过自家布庄卖出去就成,没必要麻烦宋时桉。
再有就是几坛子酒,留着给姜河喝就好。
还有几味在香料铺里打卡签到得到的香,数量太少,不值当折腾,等积攒多一些了再卖不迟。
当然,她还特意留下了几样适合宋时桉的物品,准备回头挑个好时机送给他,给他个惊喜。
然而就这么点子东西,傍晚宋时桉下衙后,还给她挑拣出来一部分。
他说道:“笔墨纸砚倒罢了,书画铺子都能买到,那几件花梨木跟紫檀木家具就别卖了。
紫檀木跟花梨木本就稀缺,好些人家为了给家里的小娘子凑齐一套紫檀木或是花梨木家具,打从小娘子出生就开始寻摸。
不少人家寻摸个十来年,才将将攒够数。
你前脚将这些卖了,后脚咱们生个小娘子出来怎么办?到时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毕竟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些昂贵家具的人家,本身就不缺银钱,想加钱跟人家买回来,人家也不会答应的。
姜椿还真没想到这茬。
毕竟现在小崽子都没影子呢,她哪里能想到嫁妆上头去?
但她是个听劝的,立时道:“那这两样木头打制的家具就不卖了。”
虽然自己能不能生出女儿还两说,但人得懂得未雨绸缪,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可要不得。
而且照宋时桉的说法,临时抱佛脚也未必有用,毕竟这两样木头比较稀缺,须得慢慢寻摸。
宋时桉见她这反应,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
姜椿不乐意地嗔道:“你别碰我的脑袋,仔细柔乱了我的发髻。”
宋时桉将人楼进怀里,逗她:“那为夫不柔你的脑袋,柔其他地方可好?”
姜椿:“……”
这家伙,成日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她没好气道:“不行,你老实点,哪里也不许碰。”
还没用晚膳呢,就来撩拔自己,等下自己的火气被撩拔起来了,又到了饭点,得用正房用饭。
再说了,自己被他撩拔的时候,他难道还能不动情?
这行径,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苦来哉?
宋时桉凑到她耳边,哑声道:“不碰娘子如何生女儿?娘子家具都已经开始攒了,生女儿这事儿也得抓紧提上日程才是。”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不晓得我有这神器前,也没少忙活生崽子的勾当。”
宋时桉含住她的唇瓣嘬了一口,轻笑道:“这能怪为夫嘛?谁让娘子容易馋,我若是不把你喂得饱饱的,你肯定嫌弃我不中用。”
不中用?
姜椿嘴角抽了抽。
你不中用?你可太中用了好不好!
甚至有些中用过头了!
俩人正掰扯他们的房中事呢,庄氏的大丫鬟翡翠急匆匆跑过来,说太子妃身边的柳嬷嬷来了。
姜椿跟宋时桉连忙赶去正院。
只是等他们到正院的时候,柳嬷嬷已经走了。
庄氏没着急开口,等钟文谨跟宋时锐也赶过来后,这才说道:“太子妃娘娘召见我们婆媳三个,你们两个这几日好好准备准备,大后日随我进宫。”
姜椿真诚发问:“母亲,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庄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准备好那日要穿的衣裳跟头面,然后每日上午到正院来跟我学宫廷礼仪。”
姜椿立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上午不行,我要跟虞总教头学功夫,他那脾气母亲您也知道的,我可不敢随意逃课。”
庄氏竟把这茬给忘了,只能改口道:“那就改到午后学。”
姜椿这下满意了:“成。”
庄氏抬眼看向钟文谨,钟文谨连忙应下:“好的母亲。”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学的。”
钟文谨跟着猛猛点头。
庄氏:“……”
说实话,她很不放心。
特别是姜椿,压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哪怕在家里将规矩都学好了,谁晓得她进宫后又会不会突然闹幺蛾子?
反正庄氏打定主意,进宫后一定将她们两个看牢,一旦发现有闹幺蛾子的前兆,立时加以阻拦。
她板起脸来,严肃地警告道:“宫里不比外头,哪个娘娘、公主咱们都开罪不起,你俩进宫后跟在我后头,我怎样你们就怎样,不许胡来。”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姜椿,冷冷道:“特别是你,不准闹幺蛾子,否则就算是太子妃娘娘出面,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这当然是吓唬她的话。
宫里没有皇太后跟皇后,身份最高的女眷就是太子妃宋时予。
只要姜椿不去招惹老皇帝,就算招惹了其他妃嫔跟公主,别个看在太子妃的脸面上,也不会拿她这个太子妃的弟媳妇如何的。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否则她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姜椿一脸无辜地说道:“我甚时候闹幺蛾子过?不都是幺蛾子先招惹我,我为了咱们宋家的颜面,这才反击的嘛?
您要这么说我的话,那我可真是太冤了。”
庄氏抿了抿唇,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是太子妃的弟媳妇,宫里人只要不傻,肯定不会来寻你的晦气的。”
不知为什么,姜椿总觉得庄氏是在立flag,但她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她也只能嘴上答应着:“没幺蛾子招惹我,那我肯定不给太子妃娘娘添乱。”
庄氏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的,心下顿时放心不少。
只要姜椿不闹幺蛾子,光锐哥儿媳妇一人,肯定掀不起风浪。
但很显然庄氏这心放得太早了些。
当然,这是后话了。
*
入宫前这两日,姜椿忙得很。
上午雷打不动地跟着虞安城学功夫,午后跟庄氏学宫廷礼仪一个时辰。
然后赶回丹桂苑,捣鼓她的腊肠。
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正是做腊肠的好时节。
再晚些做,不巧赶上连日大雪,或是狂风肆虐的话,腊肠即便能风干好,口感也大打折扣。
姜椿昨儿就让吴管事帮她买了一整头猪的猪肉以及全部猪肠。
猪肠她昨儿就剥好并泡着了,今儿的任务是切肉片、腌制以及灌肠。
时间紧任务重,为此她不光将丹桂苑的六个丫鬟跟六个婆子全都喊了来,还抄着大菜刀亲自上阵。
宋时音听说大嫂要灌香肠,拉着宋时初跟宋时玥来围观,然后惨被姜椿抓壮丁。
宋时音被姜椿教(压)导(榨)两年,刀工还算过得去,加入切肉片队伍。
宋时初跟宋时玥不会切菜,姜椿也没时间现场教学,就安排她们当搬运工,负责将案板上切好的部分肉片搬运到旁边的大木盆里。
一时间丹桂苑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宋家众人得知此事,反应不一。
周氏跟李氏姨甥俩嫌弃得不行,恨不得绕着丹桂苑走。
甚至还不许她们院子的仆人靠近丹桂苑,免得带回来甚不该有的怪味。
其他尝过辣炒猪肠美味的人,心里不免期待起来。
姜椿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也做了一部分辣味的腊肠。
她将钟文谨给的辣椒放到烧热的铁锅上干煸一番,用药碾子碾成辣椒粉,然后与其他香料一起倒入木盆的肉片里。
腌制大半日,等次日她学完宫廷礼仪回来后,便开始灌香肠。
古代虽然没有灌香肠的机器,但难不倒她,她直接问大厨房借了几个分装酱油醋等调料的大漏斗。
将肠衣套到漏斗末端,然后往漏斗里塞肉片,被堵住就拿筷子捅一捅。
效率竟然还不错。
两大盆肉,半下午的功夫就全部灌完了。
灌完后,用麻绳将香肠扎成一节一节,然后悬挂到背阴处风干。
一般风干个七到十天就差不多了,具体她得看香肠的风干情况来定。
看着悬挂在小厨房西墙根下大半面墙的腊肠,姜椿只觉满满的成就感跟满足感。
灌好腊肠,就算再如前年那般闹粮食饥荒,也不会没肉吃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手中有肉,心中不慌。”?
可惜这腊肠才刚灌好,还没到能吃的时候,不然明儿进宫时她可以带上一包,给太子妃他们一家子尝尝。
*
次日一大早,姜椿就被桂枝喊起来。
庄氏为了节约时间,直接让大厨房给她跟钟文谨单送了早膳,让她们吃完早膳,梳妆打扮好再去正院。
桂叶比桂枝性子活泛些,见自家奶奶头一回进宫,竟一点也不紧张,早饭该吃多少还吃多少。
忍不住笑着夸赞道:“奶奶果然是个见惯大世面的人儿。”
姜椿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横竖天塌下来还有个高个的顶着呢。”
太子妃是自己的大姑子,她若是喜欢自己,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如此自己就能隔三差五从她那里薅点高奢羊毛回来。
若是不喜欢自己,那也不打紧,以后有事就让宋时桉出面,自己尽量少与她接触就是了。
总不能她因为当上太子妃,自觉身份不同,就对娘家兄弟的婚事横加干涉,逼宋时桉休妻?
她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宋时桉又不是泥捏的,肯听她的才怪。
没见庄氏跟宋振庭两个聪明人,即便再不喜欢自己,也没明面上让自己没脸嘛。
总不能好竹出歹笋?
怀着这样一点都不忐忑的心情,姜椿穿戴一新,带着更稳重些的桂枝去了正院。
才一走进正院正房的东次间,庄氏就抬眼,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姜椿身上穿着烟霞红织锦缎直领对襟长袄,下头是粉色细褶裙,外罩一件红狐皮斗篷。
达官显贵们在衣着打扮上头甚是讲究,不管大毛还是小毛衣裳,都是毛皮在里,外头另罩有一层锦缎之类的面子。
显得低调而又奢华。
姜椿可好,竟然反过来披,火红的狐狸皮朝外,跟个偷了别家大毛斗篷就着急慌忙显摆的偷儿似的。
头上的首饰倒没甚可挑剔的,因为她直接用的是太子妃先前打发柳嬷嬷送来的那套赤金镶珠头面。
只多簪了一支黄灿灿的腊梅绒花。
庄氏淡淡道:“你斗篷披反了。”
姜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狐狸斗篷,然后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没反呀,我是故意这么披的,这么披好看。”
火红火红的狐皮斗篷,瞧着就喜庆,特别衬自己的肤色。
要是将这么华美的毛皮穿在里边,跟锦衣夜行有甚区别?忒可惜了些。
而且她不但自己反着披,还让宋时桉也反着披。
他肤色白皙,脸蛋又绝美,披一件纯白的白狐皮斗篷在身上,显得既清贵又超凡脱俗。
简直不要太好看!
为免庄氏唠叨自己,她果断甩锅:“夫君就是这么披的呀,我还是跟他学的呢,母亲要批评的话,先批评夫君,他才是罪魁祸首。”
庄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桉哥儿可是自己的亲儿子,除去被抄家的这两年,过去二十二年他都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不晓得他的习惯跟喜好?
他压根就没有斗篷反披过,一次都没有!
姜椿这家伙,还真是很擅长让桉哥儿替她背黑锅呢。
姜椿笑嘻嘻道:“我猜母亲信。”
庄氏:“……”
她才要说丫几句,钟文谨进来了。
庄氏一见着钟文谨的打扮,就立时皱眉,顾不得理会姜椿了。
她无语道:“你怎地打扮得如此寒酸?”
衣裳倒罢了,都是府里统一做的,料子用的都是一样的,只颜色跟花样上有差别。
头上首饰实在太过寒酸,竟只插了两支小钗跟一支红梅绒花。
跟姜椿一比,简直就跟被后娘苛待的小可怜继女一般。
庄氏瞪她,质问道:“我先前不是给了你两套从首饰铺买回来的头面?”
钟文谨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婆婆的确给了自己两套头面,但她如今在忙洋货行的事情,每日一睁眼,就有好几处需要用钱的地方。
总不能全花用大嫂的银钱?
所以她就将其中一套半头面给拿出去当了,换成了银钱。
反正钟文谨不是个很在意自己外表的人儿,而宋时锐这个相公,无论自己打扮还是不打扮,他都说自己好看。
那索性不打扮好了。
她也没有隐瞒,实事求是道:“我当了,换成银钱正好可以贴补到我跟大嫂的洋货行里。”
庄氏:“……”
姜椿:“……”
二弟妹你是懂怎么气人的。
果然庄氏听完她的话,立时就气炸了:“当了?换成银钱贴补到洋货行里?
我前脚从首饰铺买回来的头面,你后脚就将它们送去当铺,中间亏掉多少银子暂且不说,若是被人知晓我们宋家的儿媳妇需要靠典当头面度日,我们宋家的脸面往哪搁?”
姜椿:“……”
她好好地坐在这里,甚都没说,怎地就莫名其妙中木仓了呢?
要说宋家人里头谁典当东西最多,那肯定非自己莫属。
而且她典当东西时,还明里暗里暗示自己是替宋家人当东西。
如果这么做会让宋家丢脸的话,那宋家的脸大概早就被自己丢完了,丁点都不剩。
姜椿见庄氏气得脸色铁青,心口剧烈起伏,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安抚道:“母亲您消消气,别跟二弟妹计较,她应该是穷得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打那些头面的主意。
往好处想,二弟妹她宁可典当自己的头面,从此光秃着脑袋,也不愿伸手朝母亲您要钱。
光凭这一点,就吊打全京城不知多少人家的儿媳妇了呢。”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没法反驳。
但素日在家倒是没所谓,打扮得素净些,还能硬着头皮夸一句朴实。
进宫就不一样了。
若不打扮得隆重些,叫宫里其他人瞧见了,还以为她这个当弟媳妇的对太子妃这个大姑姐有意见呢。
庄氏没法子,只能让珊瑚开了个她的妆奁,挑了支赤金三尾凤钗以及一对羊脂白玉压裙佩给她。
过程中做好了姜椿张口朝自己索要头面的准备,不患寡而患不均,她这等不肯吃亏的守财奴,怎可能放过这薅羊毛的好机会?
谁知她竟真放过了,全程只笑眯眯地瞧着,没说任何讨要的话语。
庄氏抬眼看向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转性了?
庄氏觉得不太信。
毕竟,青山易改,本性难移。
“母亲看我做甚?”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笑嘻嘻道:“母亲是不是觉得我今儿打扮得特别好看,所以这才忍不住看了我一次又一次?
哎呀,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丽质,随便插几根钗,就变得跟仙女下凡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庄氏:“……”
这家伙的厚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不然怎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语来?
她没好气道:“你正常点,别发癫。
记住,到了宫里少说话,更不许说莫名其妙的疯话,要是把宫里的贵人们给吓着了,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姜椿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自己又不是个傻的,在家无所顾忌就罢了,到了宫里还这般满嘴跑马车的话,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只是姜椿这会子还不晓得,很快她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第105章
三人乘马车到达宫门口。
才刚下车, 就有小太监迎上来,点头哈腰道:“给宋夫人、两位少夫人请安,太子妃娘娘安排了软轿接几位去东宫, 请随奴才来。”
从后头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珊瑚立时上前, 给这小太监一只荷包,笑道:“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也没推辞, 伸手接过去,朝庄氏弯了弯腰:“多谢宋夫人赏。”
珊瑚等仆人是进不了宫的, 只能等在宫门口, 庄氏带着姜椿跟钟文谨,乘软轿去了东宫。
东宫位于乾清宫东侧, 有明故宫斋宫以及右侧包括毓庆宫等几座小宫殿全部加起来那么大。
这是座三进的宫殿, 分为前殿、正殿以及后殿三个院落。
前殿是太子黎钧行与东宫属官以及幕僚们议事的地方, 太子妃宋时予在中间的正殿接见了她们。
宋时予也生着双宋家人特有的丹凤眼, 鹅蛋脸,翘鼻梁,嘴唇花瓣一样,是十分明艳大气的长相。
但因为那双丹凤眼的缘故,又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见到娘家人后顿时烟消云散。
她匆忙起身迎上来, 边拿帕子拭泪边哽咽道:“母亲……”
庄氏没回应她,而是依照规矩跪下磕头行礼。
只是膝盖才刚曲了一半, 就被宋时予眼疾手快地搀起来, 嘴里道:“母亲不必多礼。”
又抬眼看向跟在后头的姜椿跟钟文谨,笑道:“两位弟妹也免礼。”
姜椿立时站直身子,笑嘻嘻道:“多谢娘娘体恤。”
钟文谨鹦鹉学舌:“多谢娘娘体恤。”
宋时予眸光闪了闪, 不过她甚都没说,而是搀着庄氏的胳膊, 将她搀到地坪宝座下首的第一张太师椅上。
又转头笑着对姜椿妯娌俩说道:“你们也坐。”
姜椿再次笑嘻嘻道:“多谢娘娘赐座。”
钟文谨再次鹦鹉学舌:“多谢娘娘赐座。”
庄氏嘴角抽了抽。
我让你们进宫后说话做事都要讲规矩,可我也没让你们跟个机关木偶人一样,死板成这样。
宋时予拿帕子捂嘴,轻笑了一声:“大弟妹这性子倒是……活泼。”
姜椿闻言嘴角抽了抽。
大弟妹是什么鬼?忒难听了!
她立时笑嘻嘻道:“多谢娘娘夸奖!我姓姜名椿,娘娘喊我椿娘便好,母亲素日也是这般喊我的呢。”
庄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自己只是对旁人说起她时,不好连名带姓,免得被人误会自己对她这个儿媳妇有意见,这才唤她“椿娘”。
当她的面,自己可没这么喊过。
宋时予看了看姜椿笑靥如花的脸蛋,又看了看自己母亲的神色,笑着改口道:“椿娘。”
姜椿顿时满意了。
还拿胳膊肘轻轻捅了下旁边的钟文谨。
钟文谨忙道:“启禀娘娘,我姓钟名文谨,您喊我谨娘就成。”
宋时予朝她点了点头:“谨娘。”
又转头对侍立在自己身旁的陪嫁丫鬟说道:“珍珠,去把本宫给二奶奶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姜椿的见面礼她先前已打发柳嬷嬷送去了宋府。
其中一套头面如今正戴在姜椿头上。
等见面礼取来后,她还好脾气地跟钟文谨解释了一句:“谨娘你跟二弟回来得晚,加上我近日又事多,见面礼就拖到了现在,你切莫多想。”
钟文谨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就算大嫂有自己没有,她也不会嫉妒,并因此与大嫂生出龃龉。
大嫂那样好的人儿,自己巴不得她多得些好东西呢。
她忙站起身来道谢:“多谢娘娘赏赐。娘娘说笑了,见面礼这等事情,也没谁规定必须要给,不给就触犯律法,即便娘娘没给,我也不会多想的。”
接了见面礼后,她还投桃报李地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个小瓷瓶,双手捧着呈到宋时予面前。
嘴里道:“这是我从一个医术顶顶厉害的番邦游医手里得来的驱虫神药,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小殿下每人两片,早起一次性服下便可。”
怕宋时予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府里的人,包括老太太在内,全都服用过了,娘娘尽管放心。”
周氏怕死得很,但听说这是番邦来的驱虫神药,又听说包括自己外甥女李氏在内,所有宋家人都服用过了,犹豫了几天后,到底还是服了下去。
宋时予抬眼看向自己母亲庄氏。
庄氏正吃惊着呢,她真没料到锐哥儿媳妇会给自己女儿一家子送驱虫神药。
锐哥儿媳妇这嘴巴可真够紧的,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露,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原是好事,她也希望女儿一家子能将肚子里的虫子杀灭个干净。
但女儿是太子妃,女婿是太子,外孙是太孙,个个身份贵重,吃了这来历不明的驱虫神药,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宋家可担不起这责任。
可锐哥儿媳妇东西都拿出来了,话也说出口了,她只能点头道:“我们的确都吃了,也没哪个吃完后不舒坦,只是娘娘一家子身份贵重,到底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没说能吃,也没说不能吃,还是让女儿跟太子私底下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宋时予了然,让珍珠将药瓶接过来。
然后笑着对钟文谨道:“多亏了谨娘你,我们才能得到这番邦驱虫神药。”
钟文谨忙道:“娘娘言重了。”
珍珠捧着药瓶退了出去,片刻后回转,同宋时予耳语了几句。
宋时予抬眼斜了钟文谨一眼。
这个二弟妹看着呆呆愣愣的,没想到还挺通人情世故的。
珍珠说药瓶里共有八片驱虫神药,他们一家三口只需要六片,下剩两片不言而喻,是预留给他们试药用的。
自己倒罢了,不找人试药的话,她是决计不敢让太子跟太孙吃这所谓驱虫神药的。
而找人试药,就会有损耗。
损耗掉半片或者一片药片,最后试出来无毒,下剩的剂量只怕又不够了。
着实令人有些为难。
如今多出来这两片药片,她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宋时予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将这茬给记在了心里。
然后与庄氏说起宋家的家事来。
姜椿没兴趣听这些自己都知道的信息,她拈起块珍珠端上来的枣泥山药糕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眼。
好吃。
真好吃!
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块后,她又拈起另一块送进嘴里。
还不忘拿眼神示意钟文谨。
钟文谨get到大嫂的意思,立时伸手拈起一块送进嘴里。
然后杏眼猛地睁大,脸上露出个享受的笑容来,肯定地朝姜椿猛猛点头。
真不愧是大嫂,推荐的点心贼好吃。
俩人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一碟点心统共也就八块,没一会子就全吃完了。
姜椿拿帕子擦了擦手,颇有些意犹未尽。
想着这是大姑姐的地盘,大姑姐又不算外人,没必要太见外,她便开口对珍珠道:“这枣泥山药糕好吃,我还没吃够呢,劳烦姐姐再端一盘来。”
庄氏闻言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那只空空如也的白瓷碟,顿时无奈扶额。
你俩饿死鬼投胎啊?
才刚吃完早膳还没一个时辰,她们的肚腑竟然还有空当塞点心。
而且塞下去一盘还不罢休,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讨要第二盘。
猪猡都没她们能吃!
“能吃是福,我想多吃,脾胃还不允许呢。”
宋时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珍珠道:“让人去御膳房再端一盘枣泥山药糕来。”
因东宫离御膳房不远,一刻钟后,枣泥山药糕就被端了来。
姜椿跟钟文谨合力将这盘干掉,总算吃过了瘾。
她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心满意足地对钟文谨道:“御厨做的枣泥山药糕比咱家厨子做得好吃太多,二弟妹,咱们下回再来吃。”
钟文谨点头,盘算道:“嗯,下回咱们可以要一碟枣泥山药糕,再要一碟旁的点心,譬如绿豆糕或是马蹄糕什么的,省得一直吃枣泥山药糕吃腻了。”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弟妹好主意,就这么办。”
庄氏:“……”
宋时予:“……”
宋时予这个世家贵女,还真没见过这样性子的人儿,好笑之余,又觉十分有趣。
但也知道这样性子的人儿,放到达官贵人圈里,那就是格格不入,肯定会遭到嘲笑。
换作旁人,被嘲笑后,多半要自怨自艾了。
但姜椿却不然,她会直接跳起来将嘲笑自己的人儿一顿狠揍,揍得对方没脸再跟她共处一室,灰溜溜走人。
还真别说,倒是个一力降百会的好法子。
当然,这法子只适合姜椿这等天生巨力的,换作旁的贵妇,那就成了互撕头发互扯头花的笑话了。
宋时予笑着对两个弟媳妇说道:“难得进宫一次,你们也别在这里听我们说无趣的家事了,我让珍珠领你们去御花园逛逛。
虽然正值隆冬,御花园里草木凋零,但梅园里头红梅这几日正巧开花了,值得一看。”
姜椿眨巴了下眼。
御花园啊,这可是宫廷侯爵小说里的事故高发地,但凡主角出现在那里,多半会有高能剧情发生。
原著也不例外。
原著里头,钟文谨跟原主被珍珠领去御花园,在梅园碰到了锦城公主跟她的伴读秋二姑娘。
秋二姑娘秋洛宁,恰好就是宋时锐的前未婚妻。
秋二姑娘是个柔弱小白花,只会人后嘤嘤哭,当面自然不会对钟文谨说什么。
但锦城公主心疼自己这个性情柔弱对谁都没坏心眼的伴读,于是跳出来找钟文谨的麻烦。
把她冷嘲热讽一顿,还寻了个由头,要她罚跪一个时辰。
要知道现在可是十一月,外头温度极低,钟文谨若是在冰凉的石板路上跪一个时辰,轻则感染风寒,重则膝盖受凉落下永久病根。
钟文谨自然也晓得这点,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阵,跟锦城公主一番唇枪舌剑,还搬出太子这个姐夫来进行威慑,这才成功逃过一劫。
期间原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干岸看戏,连象征性地替钟文谨这个妯娌求一句情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凉薄如斯,让钟文谨彻底看透了这个大嫂的脾性,从此绕道走,再不肯与她深交。
姜椿就不一样了。
熟知剧情的她,这会子摩拳擦掌,就等着锦城公主跳出来,然后自己当场表演个“勇救妯娌”的感人戏码了。
果然她们才刚到梅园没一会子,不远处就响起说话声。
片刻后,锦城公主跟秋洛宁出现在视野中,身后跟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嬷嬷。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锦城公主见着她们,皱了皱眉头。
珍珠作为太子妃宋时予的陪嫁丫鬟,在东宫身份不一般,锦城公主自然认识她。
故而直接开口问她:“珍珠,这两位娘子是什么人?”
珍珠蹲身行了一礼,笑着答道:“回殿下,是桂花巷宋家的宋大奶奶跟宋二奶奶。”
众所周知,桂花巷就只一户姓宋的人家,即太子妃的娘家。
说完,她又转头给姜椿跟钟文谨介绍道:“这位是锦城公主殿下。”
姜椿跟钟文谨被庄氏拉着上了两天宫廷礼仪课,自然晓得见了公主得行大礼。
俩人立时蹲身,单膝跪地行礼,齐声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锦城公主侧头看了秋二姑娘一眼。
秋二姑娘立时红了眼圈,贝齿紧紧抿住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锦城公主立时心疼得不行,当即怒道:“本宫一早就打发人告知御花园的掌事太监李福子,本宫用完早膳后会来赏梅,不许闲杂人等打扰。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本宫的命令,抢在本宫前头跑来梅园,这简直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来人,给本宫每人掌嘴二十!”
姜椿:“???”
喂,锦城公主你怎地不按原著剧情走捏,说好的罚跪呢,怎地突然变成掌嘴了?
锦城公主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从后头应声,然后直冲姜椿跟钟文谨而来。
姜椿才要伸手将钟文谨扒拉到身后,就见她提起裙角,一溜烟地跑到自己身后躲着了。
把姜椿直接给逗笑了。
锦城公主大怒:“好啊,你竟然还敢笑!每人掌嘴四十!”
姜椿:“……”
好家伙,笑一笑,竟然直接给笑翻倍了。
两个嬷嬷很快来到面前。
因钟文谨躲在姜椿后头,俩人对视一眼,决定左右开弓,先把这位宋大奶奶的四十嘴巴子抽完。
俩人齐齐抬手……
姜椿也伸手……
“姜椿你人呢?有种你别躲,给本郡主滚出来!”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从不远处传来。
俩嬷嬷不明就里,抬手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下来。
姜椿却是一怔。
啥情况?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自己这是头一回进宫,应该没得罪过宫里的谁?
来人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也是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小娘子。
她一脸怒容地冲到梅园边,目光在姜椿跟钟文谨身上打量一圈,冷声质问道:“你俩谁是姜椿?”
姜椿:“……”
连自己是哪个都认不出来,就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暗恋宋时桉,暗搓搓想要抢闺蜜程文沅未婚夫的福宁郡主?
除了她,似乎再没谁能在宫里大呼小叫,且又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姜椿肯定不能让钟文谨替自己背锅,所以她大义凛然地往前迈了一步。
才要张口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厢锦城公主先不乐意了:“表妹,你大呼小叫什么呢?没瞧见我这边有事在忙?”
福宁郡主福了福身,叫了声“表姐”,然后毫不客气地说道:“表姐,你是来赏梅的?你赏你的,我算我的帐,咱们两不耽误。”
锦城公主冷冷道:“我原本的确是来赏梅的,但宋家这俩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我,我得先料理了她们,才能有心情赏梅。”
福宁郡主哼笑道:“表姐,真是不巧啊,她们抢了我的枣泥山药糕呢。
比起被冲撞来,我觉得被抢枣泥山药糕情节更恶劣,所以得我先收拾她们才成。”
锦城公主直接给气笑了:“几块不值钱的枣泥山药糕,竟比本宫的脸面还重要?
表妹,你感染风寒发烧烧糊涂了不成?不然怎地说出如此离谱的话来?”
被诅咒感染风寒发烧烧糊涂的福宁郡主当即气炸了,咬牙切齿道:“甚叫几块不值钱的枣泥山药糕?这可是我特意叫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的,她老人家还等着呢。
表姐的脸面重要还是德妃娘娘的脸面重要?”
韩德妃是自己的庶母,也是后妃里头位份最高的一位,锦城公主当然不能说自己的脸面更重要。
她冷冷道:“你蒙傻子呢?德妃娘娘不喜甜食是阖宫上下都晓得的事情,你让御膳房给她老人家做枣泥山药糕?
你这是孝敬她呢,还是故意恶心她呢?”
福宁郡主振振有词道:“德妃娘娘的确不喜甜食,但她近日食欲不振,所以我才想着让人做点好克化的枣泥山药糕,让她试试能不能吃下去。”
话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姜椿一眼:“谁知竟被姜椿这个乡下杀猪女,从山沟沟爬出来的土包子给抢了,简直就是可恶!”
钟文谨从姜椿身后探出个脑袋,弱弱道:“其实那枣泥山药糕不光大嫂一个人吃的,我也吃了一半呢。”
姜椿失笑。
二弟妹也忒实诚了些。
但这是她吃没吃的问题嘛?人家福宁郡主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枣泥山药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没枣泥山药糕,她也会跟锦城公主一样,随便寻个由头找自己的茬。
这叫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虽然这情敌,是福宁郡主自己单方面认定的。
果然福宁郡主瞪了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钟文谨缩了缩脖子,又躲回了姜椿身后。
锦城公主凉凉道:“德妃娘娘食欲不振有些日子,你早不让人做枣泥山药糕,晚不让人做枣泥山药糕,偏她俩进宫这日,你让人做枣泥山药糕,世上竟有这等巧合的事情?”
糊弄谁呢?
福宁郡主阴阳怪气道:“表姐成日待在宫里,早不来梅园赏梅,晚不来梅园赏梅,偏她们进宫这日,你跑来梅园赏梅,世上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这番鹦鹉学舌的言论,直接惹得锦城公主大怒,她柳眉倒竖,怒瞪着福宁郡主,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福宁郡主撇撇嘴,淡淡道:“表姐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气氛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锦城公主是老皇帝妃子容妃的女儿,容妃乃是勋贵出身,在老皇帝跟前还算有些体面。
而福宁郡主是老皇帝庶妹城阳长公主的女儿,这算不得什么,老皇帝庶妹多着呢,他对她们也不过是面子情。
但城阳长公主偏还是襄阳长公主一母所出的嫡亲姐姐,而襄阳长公主在母妃去世后,就被先帝送去坤宁宫,在孝贤皇后身边长大。
老皇帝对襄阳长公主这个被自己母后养大的庶妹颇为亲近,待她与其他庶妹大不相同。
福宁郡主之所以能在宫里横着走,对锦城公主这个老皇帝的女儿也毫不畏惧,仗的就是襄阳长公主这个姨母的势。
真要说起来的话,俩人算是身份地位相差不大,这才掐得有来有回。
姜椿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给她们充当啦啦队,鼓励她们撕得更响一点。
而看戏岂能少了瓜子?
她从荷包里掏了一把五香瓜子出来,分给钟文谨一半,“嘎巴嘎巴”地嗑起来。
锦城公主哼笑一声:“别以为就你最聪明,心里打的歪主意没人能瞧出来。
也就程大姑娘当局者迷,我这个局外人可瞧得一清二楚。
你最好识趣点,别招惹我,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吆喝得满京城人都知晓了。”
福宁郡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脸色一白。
片刻后表情又转变为阴狠,恨不得用眼刀子将锦城公主给凌迟处死。
脸色丰富得跟开了颜料铺一样,恨不得将赤橙红绿青蓝紫都来一遍。
姜椿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锦城公主竟然知道福宁郡主的心思?
看她被秋二姑娘这小百花拿捏得死死的,心甘情愿地给她当木仓使,还以为她是个糊涂人呢。
却没想到,丫竟然还是个明白人?
福宁郡主当然不可能承认,她毫不心虚地冷笑道:“表姐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打什么歪主意了?你没凭没据的,不待这么胡乱冤枉人的!”
锦城公主勾唇,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当然没证据,不过这种事情,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你的秘密宣扬出去后,程大姑娘会不会信?”
话到这里,她还抬眼看向姜椿,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宋大奶奶会不会信?”
补完后才发现端倪。
姜椿跟钟文谨俩人竟然在优哉游哉地嗑瓜子看戏,看的还是自己跟福宁郡主这傻缺的戏!
顿时火冒三丈,朝那俩杵在旁边的嬷嬷喊道:“你俩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宫掌嘴!”
“不可!”福宁郡主厉喝一声,冷冷道:“表姐,我要带她们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德妃娘娘最是心善,你的人若是将她们打出个好歹,德妃娘娘瞧见了,只怕要去找容妃娘娘说道说道。”
倒不是她不想见姜椿吃瘪,她巴不得姜椿被锦城公主打出个好歹,太子妃为了给弟媳妇讨回公道,跟容妃撕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会子若是让锦城公主抢在自己前头处置了姜椿,那自己的脸面往哪搁?以后自己哪还有脸在宫里进进出出?
就算告到姨母那里,姨母也只会嫌弃自己没用,净给她这个姨母丢人现眼。
锦城公主哼笑道:“表妹莫急,等我的人掌完了嘴巴,你再带她们去给德妃娘娘请罪不迟。
德妃娘娘若是问起她们嘴巴的伤势,你就说她们路上摔了一跤,磕伤了嘴巴。”
福宁郡主听笑了,好笑道:“表姐这编谎话的本事,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也就容妃娘娘好糊弄,德妃娘娘可没这么傻。”
“你竟敢说我母妃儍,周楠你好大的胆子!”
锦城公主大怒,晓得吩咐宫人揍福宁郡主这个宗亲,宫人必定不敢动手,索性撸袖子,决定亲自动手教训她。
福宁郡主见状,也立时撸袖子,准备迎战。
锦城公主冲到福宁郡主跟前,抬手就往福宁郡主脸上抽去。
福宁郡主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反客为主,用另外只手迅速抽了锦城公主一巴掌。
母妃被骂,自己脸上还挨了一巴掌的锦城公主顿时爆种,抬手狠狠薅住福宁郡主的发髻。
福宁郡主头发被薅得生疼,发出一声惨叫。
她反应速度也快,连忙松开锦城公主的手腕,然后两手一块揪住她的发髻,胡乱拉扯起来。
锦城公主顿时惨叫连连。
连惨叫边用另一只手去薅福宁郡主的发髻。
看得姜椿瓜子皮都没抓牢,直接洒了一地。
我滴个娘嘞,这古代宗室女打架也太精彩了?
这不比戏台上那些假假的打戏好看一百倍?
而且这跟她们大柳树村那些泼辣的婆娘们打架,有甚区别?
世界是个巨大的大柳树村缩影是?
她转头去看钟文谨。
钟文谨正惊讶地大张着嘴,嘴里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姜椿顿时失笑。
就在此时,福宁郡主被锦城公主踢到了膝盖,腿软没站稳,一下摔倒。
被两手薅住头发的锦城公主没法幸免,也跟着摔了个大马趴,身子重重地砸到福宁郡主身上。
福宁郡主发出一声惨叫,立时松开一手,一巴掌甩到锦城公主脸上。
挨第二巴掌的锦城公主直接气疯了,也松开一手,要去抽福宁郡主的脸。
福宁郡主连忙抬手去挡。
俩人就这么在地上打作一团。
姜椿看热闹看得上头,一个没忍住,出声提醒道:“你们这么打架不行啊,留下太多痕迹,秋后算账时满满都是把柄。
你们得往会让对方疼还不容易被外人瞧见的地方下手,譬如腰上跟大腿内侧的软肉,狠狠往死里掐,保管对方疼得哭爹喊娘。”
俩人打得上头,闻言一个将手伸进对方的棉袄里,去掐对方腰间的软肉;另一个则掀起对方的裙子,去掐对方大腿内侧的软肉。
然后齐齐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姜椿捂嘴无声大笑,深藏功与名。
钟文谨边憋笑边朝她一个劲地竖大拇指。
大嫂太厉害了,唯恐天下不乱啊,吃瓜界有您真是了不起!
第106章
负责御花园活计的宫人, 见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连忙去给德妃跟容妃报信。
容妃是锦城公主的母妃,自不必说。
德妃原是襄阳长公主的伴读, 后来才成了老皇帝的妃嫔。
无论是基于跟襄阳公主的交情, 还是出于巴结襄阳公主这个在老皇帝跟前十分得脸的小姑子的目的,她对福宁郡主都相当关照。
所以两边人得到消息后, 立时让人准备肩舆,急匆匆往御花园赶。
东宫这头, 太子妃宋时予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不过来通风报信的宫人胆子比较小, 没敢靠太近,所以只晓得梅园那边打起来了, 具体是谁跟谁打起来了却并不十分清楚。
庄氏闻言, 以为姜椿跟人打起来了, 立时就急了:“娘娘, 咱们得快些过去阻止,迟了只怕椿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宋时予却不慌不忙,甚至还端起盖碗来抿了一口茶,笑道:“母亲不必着急,横竖椿娘力气大, 如今又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怎么也不至于吃亏就是了。”
庄氏无语道:“我哪是担心她吃亏, 我是担心她没轻没重的, 万一把哪位妃嫔或是公主给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宋时予老神在在道:“不会的,先前她把张娘子狠揍一顿, 据在场的人说当时张娘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但后头请了太医去诊治, 却甚毛病都没诊治出来。”
她总结陈词道:“雷声大,雨点小,可见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庄氏忍不住以下犯上的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些话娘娘可千万别在她跟前说,会逞得她更无法无天了。”
顿了顿后,她认真问道:“若她当真打了哪位妃嫔或是公主,果真不会有事?”
宋时予笑道:“放心母亲,不会有事的。
我如今掌管着宫务,那帮人却不将我放在眼里,动辄对我颐指气使,我正想寻个倒霉蛋杀鸡儆猴呢,椿娘今儿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庄氏“唔”了一声,难怪女儿一点都不急,感情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呢。
不过姜椿也的确是一把好刀。
她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一个,又有殴打张娘子的前科,即便真揍了哪位贵人,老皇帝知道了,至多也就斥责桉哥儿几句。
还能真跟她一个杀猪女计较不成?那未免也太跌份了。
有了这先例后,宫里那些人肯定会老实一阵子,不敢再闹幺蛾子。
至于过阵子会不会故态复萌?她们敢萌,太子妃就敢再放姜椿。
横竖揍一回是揍,揍两回也是揍。
所以过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她们母女俩这才动身前往御花园。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情况跟她们想得完全不一样。
姜椿跟钟文谨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手里各掐着一把瓜子,正在“嘎巴嘎巴”地嗑着。
而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俩人发髻散乱,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衣衫更是皱巴成了麻花。
俩人已被宫人架开一段距离,但显然都余怒未消,正踢腾腿脚一蹦一蹦,想要冲过去再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她们各自的靠山德妃跟容妃早已赶了过来,这会子正在言辞激烈地交锋。
好一派“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情形显然超出了宋时予的预料。
她原想借大弟妹之手杀鸡儆猴,却没想到鸡们自己打起来了,打得还相当惨烈。
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不过身为掌管宫务的太子妃,她还是收敛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走上前去,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庄氏,则悄悄走到俩儿媳妇旁边,压低声音问姜椿:“这里头没你的事儿?”
姜椿睁眼说瞎话:“没有,一点都没有,母亲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想惹事,也不敢惹这两尊大佛呀。”
钟文谨抿了抿唇,觉得母亲不是外人,还是实话实说为好,免得回头攀扯到她俩头上,母亲只能打无准备之仗。
于是她只能给大嫂拆台了:“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我们的事儿……”
庄氏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姜椿这家伙绝对不可能不惹事,果然如此?
她喝令钟文谨:“你老实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文谨弱弱地看了姜椿一眼。
姜椿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了,怕自己撒谎,回头德妃跟容妃找到庄氏头上,庄氏一脸懵逼。
这也是替自己着想。
于是她直接道:“还是我来说。”
庄氏轻哼了一声:“行,那你来说。”
姜椿可不会遮遮掩掩,直接将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全给捅了出来:“珍珠领我们来到御花园后没多久,锦城公主就带着秋二姑娘过来了。
秋二姑娘这个二弟的前未婚妻,听说我们是宋大奶奶跟宋二奶奶,立时就红着眼眶看向二弟妹,贝齿紧抿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弟抛弃了她呢。
锦城公主是个怜香惜玉的,见自己伴读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故意找茬,说我们冲撞了她,让嬷嬷扇我们每人四十个嘴巴子。”
话到这里,她故意停下来。
庄氏白她一眼:“别卖关子,继续说。”
她可不信姜椿会乖乖站着挨嘴巴子,真要如此,那天上肯定下红雨了。
姜椿撇撇嘴,继续道:“就在这个时候,福宁郡主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说我吃了她特意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要带我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她俩为了争夺处置我们的权利,先是打嘴官司,然后又上演全武行。
大概就是这样了,反正我没动手。”
庄氏静默片刻,消化了下她说的这番话,这才轻哼一声:“你那是没来得及动手,但凡福宁郡主来晚一些,你肯定把锦城公主的宫人都撂倒了。”
姜椿笑嘻嘻道:“要不说母亲最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呢,竟这般了解我。”
庄氏白她一眼,当着锐哥儿媳妇这个二弟妹,她就说这些拉踩的话,就不怕锐哥儿媳妇对她有芥蒂?
然而钟文谨不但不会有芥蒂,还附和地点头:“大嫂这般好,母亲自然最喜欢你。”
庄氏:“……”
锐哥儿莫不是娶了个傻子回来?
她们这边说话的时候,那头德妃跟容妃已经掐了好几个回合了。
这会子正互相阴阳怪气呢。
容妃冷笑道:“德妃姐姐向来不爱甜食,如今正食欲不振呢,却突然要吃甜食,偏还挑宋大奶奶进宫这日吃甜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德妃哼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吃甜食了?不过是福宁一片孝心,我不好辜负她这一片孝心,这才勉强答应说尝尝。
倒是锦城,成日窝在宫里,却早不来梅园赏梅,晚不来梅园赏梅,偏挑宋家人进宫这日跑来赏梅……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姜椿闻言挑了挑眉,听她们的话音,感情自己吃的第二盘枣泥山药糕,还真是福宁郡主叫人给德妃做的?
难怪剧情跟原著不同了。
原著里头原主进宫后,别说吃点心了,就是茶水都没喝一口,也就没有抢福宁郡主枣泥山药糕这茬。
不对,怎么能叫抢福宁郡主的枣泥山药糕呢?
自己只是让珍珠再上一盘枣泥山药糕,谁晓得这中间出了甚岔子,导致自己阴差阳错吃错了。
要说有错,那也是东宫宫人或是御膳房的人有错,与自己何干?
宋时予见两拨人都不理会自己,只顾自己掰扯,她没好气道:“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又是个没本事的,断不了两位娘娘的案子,不如我让人去前头请皇上过来,请皇上他老人家给两位断一断?”
德妃跟容妃齐声道:“不可。”
锦城公主却嚷嚷道:“请,二嫂你赶紧让人去请父皇,让他见识见识他的女儿是如何在自家皇宫里被人打成重伤的。”
福宁郡主也毫不示弱地说道:“请就请,谁怕谁,正好让舅父瞧瞧他女儿如何飞扬跋扈地霸占整个御花园,谁来就说谁冲撞了她,然后对人一顿拳打脚踢!”
她俩年轻气盛,不争出个高低来誓不罢休,但德妃跟容妃却不敢将此事闹到老皇帝跟前。
在老皇帝看来,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打扰他处理政务,就是不懂规矩,多半要挨一顿训斥。
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捞着好不说,还叫宫里其他妃嫔看了笑话,何苦来哉?
宋时予没理会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两人,而是笑着对德妃跟容妃道:“既然两位娘娘都觉得此事不宜惊动皇上,那就好办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几位移步东宫,咱们坐着慢慢掰扯?”
德妃跟容妃不同意都不行,如果不同意,宋时予肯定会让人去前头请皇上来,到时小事儿变大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众人从御花园转移至东宫。
到东宫后,宋时予先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看病。
结果不出预料,除了脸上的巴掌印跟抓挠指甲划痕,俩人身子骨康健得很,甚毛病都没有。
太医一走,福宁郡主就一瘸一拐地走到德妃身边,告状道:“娘娘,表姐忒阴狠了,竟然把手伸到我的裙子里,掐我大腿内侧软肉,我大腿估计都被她掐淤青了!”
锦城公主反唇相讥道:“表妹才阴狠呢,竟然将手伸进我的袄子里掐我腰间的软肉,我的腰现在都被你掐得没知觉了!”
德妃:“……”
容妃:“……”
她们俩从小就不对付,以往也没少打架,但也不过是互扯头花小打小闹罢了,宫人早就司空见惯,根本不会上手去拉。
今儿怎么回事,竟然闹这么大?
德妃跟容妃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姜椿身上。
姜椿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仿佛方才在御花园嗑瓜子看戏的不是她似的。
俩人没瞧出端倪,又转而将目光落到钟文谨身上。
钟文谨作出个憨厚的模样来,朝她俩露出个傻兮兮的憨笑。
土包子味十足。
俩人顿时嫌弃地移开目光。
宋时予这边,嘴上说让她们到东宫来坐着慢慢掰扯,但她却根本不给她们掰扯的机会。
直接各打五十大板:“九妹妹跟表妹年纪都不小了,最迟明后年就该尚人了,却还如小时候那般互扯头花,实在不成体统。
我也不想听你们打架的缘由,既然两位娘娘看得起我,让我来断这案子,那两位妹妹就给我这个嫂子个面子,互相道一句歉,然后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不然惊动了皇上,这事儿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了,刨根问底起来,扯出甚不该扯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两位妹妹觉得呢?”
福宁郡主顿时有些底气不足,万一锦城公主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当真知道了自己对宋时桉的心思,又在皇上跟前吆喝出来,那自己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锦城公主丝毫不惧,但秋二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角,红着眼眶朝她摇了摇头。
她只能偃旗息鼓。
宋时予见俩人都没吭声,心里顿时有数了。
她笑道:“既然两位妹妹都没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办?”
福宁郡主抬眼看向德妃,德妃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率先站起身来,胡乱朝锦城公主福了个身,说道:“是我鲁莽了,还请表姐原谅则个。”
锦城公主见自己母妃朝自己使眼色,于是也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身:“我也有不是,还请表妹莫与我计较。”
宋时予走过去,分别牵起她俩一只手,然后将其放到一处,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哪有隔夜的仇呢?和好就好,和好就好。”
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看着俩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齐齐露出了嫌弃之色。
候宋时予的手一松开,她俩立时将各自的手给抽了回来。
一个拼命甩手,另一个忙拿帕子擦手,仿佛对方是甚腌臜东西一般。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收场了,谁知福宁郡主又把姜椿这个吃了自己枣泥山药糕的家伙给想起来了。
她对德妃道:“娘娘,姜椿抢了您的枣泥山药糕,这是没将您这个一品德妃放在眼里啊,您可不能轻饶她。”
宋时予才要张口替姜椿解释,姜椿自己就开了口:“多谢福宁郡主冤枉我,但冤枉得太假,下次别冤枉了。
如果郡主非要说我这个乡下杀猪女能提前猜到您叫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了枣泥山药糕;
又猜到入宫后太子妃娘娘会叫人上一盘枣泥山药糕给我吃;
也能猜到吃完这盘枣泥山药糕后,央求太子妃再给我来一盘时,御膳房会精准地将郡主那份端给我……
我甚都能猜到,我还当甚宋家大奶奶,索性去当半仙,替人算命消灾,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众人:“……”
感情在她看来,当宋家大奶奶还不如去当半仙更有前途?
啊不,是钱途?
特别是福宁郡主,本就嫉妒姜椿嫉妒得发狂,今儿正好她犯到自己手里,本可以趁机收拾她一顿,让她丢个大脸,偏锦城公主从中作梗,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会子听到姜椿这不识好歹的话语,一个没憋住,冷嘲热讽道:“听你这话音,似乎很瞧不上宋家大奶奶这位子?
既瞧不上,不如早些退位让贤,免得委屈了你自己。”
姜椿笑嘻嘻道:“我倒是想退位让贤,奈何我夫君离不开我,说我去哪他就去哪。
宋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总不能带着他家的嫡长孙浪迹江湖吃糠咽菜?
没法子,也只能凑合着待在宋家,凑合着过点好日子喽。
我呀,真是忒不容易了!”
这番凡尔赛的话,差点把福宁郡主给气炸了,偏她还不能发作。
在场诸人个个都是人精,若是自己表现得稍微不寻常些,她们都可能会发现端倪。
万一锦城公主只是吓唬自己,并非当真知晓自己的秘密呢?
自己必须稳住,不能当自曝其短的跳梁小丑。
故而她只淡淡道:“哦?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呢。”
姜椿单手勾住庄氏的胳膊,又伸手握住钟文谨的手,叹气道:“哎,其实也不算太委屈,毕竟像这样婆婆跟亲娘一样慈爱,妯娌又处处谦让的人家,也委实有些不好找。
我呀,就知足常乐。”
宋时予假装拿帕子拭唇,无声轻笑了一会子。
这个大弟媳妇,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
作为襄阳长公主的伴读兼闺蜜,德妃自然晓得福宁郡主的心思。
她见这个姜椿说话疯疯癫癫的,但每句话都在戳福宁郡主的心窝子,生怕福宁郡主被刺激过头,做出甚丢人事情,或是说出甚过分的话来。
忙不迭站起身来,对福宁郡主道:“本宫乏了,福宁,你扶本宫回翊坤宫歇息。”
福宁郡主有些不情愿,但她丢了大脸,连累本就食欲不振的德妃娘娘大冷天跑到御花园救场,这会子实在不好违背她的命令。
只能站起身来,上前两手搀住韩德妃的胳膊,架着她往外走。
路过姜椿的时候,还不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姜椿朝她吐舌头做鬼脸。
气得福宁郡主差点跳起来,但德妃娘娘就在身边,她不好太失礼,只能将将火气憋了下去。
憋得脸都通红了。
加上几个青紫交加的巴掌印以及深浅不一的指甲划痕,恐怖似青面獠牙的女鬼。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又摸了摸自己似刚剥壳的煮鸡蛋般白嫩光滑的脸蛋。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福宁郡主瞧见,顿时脸色一黑。
她的脸色现在是红中透着黑,黑里透着红,黑红黑红的。
看到姜椿差点没憋着笑。
德妃跟福宁郡主一走,容妃也没多待,很快带着锦城公主跟秋二姑娘离开了。
没了外人,宋时予也不憋着了,顿时失笑:“椿娘你说话可太逗了,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我瞧福宁郡主被你气得不轻。”
姜椿神神秘秘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听锦城公主那话音,福宁郡主只怕是对我夫君有意思,这才逮到由头就急匆匆跑去找我的茬,想让我丢个大的。”
钟文谨“啊”了一声:“我仿佛听人说过福宁郡主跟程大姑娘是好闺蜜,身为好闺蜜却惦记旁人的未婚夫,这多少有些不知廉耻?”
庄氏跟宋时予还真不晓得此事,闻言母女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福宁郡主的确出身比姜椿,甚至被程大姑娘更尊贵,但她那刁蛮任性的性子,哪家郎君受得了?
起码宋时桉就不可能受得了。
所以得知福宁郡主的心意,庄氏跟宋时予俩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厌烦。
姜椿哼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以前还没我这个人,她惦记也就惦记了。
如今夫君已经与我成了婚,她如果只在心里惦记倒罢了,若是敢打什么坏主意,哼……”
她们这些宗室女,抢旁人的夫君跟家常便饭一般,譬如安平郡主,就是瞧中安平郡马后,逼他与娘子和离然后下嫁给他。
也因此害得安平郡马的前妻寻了短见。
但她不但甚事没有,还理直气壮地去安远侯府抓奸。
若宋时桉不是太子的小舅子,只是个普通世家子弟的话,福宁郡主只怕早就动手抢人了。
要知道她背后不止有韩德妃,还有与老皇帝关系十分亲近的襄阳长公主,足足两个靠山呢。
抢个世家子弟而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宋时予收敛神色,冷冷道:“你放心,桉哥儿不是吃素的,我也会提醒太子爷派人盯着她点。
她若是敢打甚鬼主意,就给她来个人赃并获,让她万劫不复。”
姜椿立时笑嘻嘻道:“多谢娘娘援手。”
她本来也没打算自己出面跟福宁郡主硬刚,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关门放宋时桉喽。
谢完,姜椿又收敛神色,严肃道:“娘娘记得查查枣泥山药糕那茬,看看是御膳房忙中出错,还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
她没提东宫宫人的事情,相信以宋时予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彻查东宫宫人的。
宋时予点头道:“你且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待的。”
姜椿笑道:“给不给我交待倒不打紧,就怕这人连娘娘也一起害。”
这话一出,庄氏立时紧张道:“椿娘说得对,娘娘可要好生查一查,若并非巧合,定要将人给逮到才行。”
宋时予点头:“那是自然。”
第107章
姜椿自己进宫一趟, 吃到了好吃的点心,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天之骄女撕逼大戏,临走时大姑姐宋时予还赏了自己两套头面跟八匹上用锦缎。
真是没白来。
所以她谢恩之余, 还笑嘻嘻地对宋时予道:“娘娘, 您得闲再招我们进来陪您说话呀,我们乐意之至。”
庄氏嘴角抽了抽。
进来有吃有喝还有的拿, 她这个雁过拔毛的守财奴能不乐意吗?
宋时予笑道:“好,得闲再召你们进来说话。”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 姜椿把今儿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
宋时桉内心毫无波动, 面上却做出个吃惊的模样来:“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了?”
姜椿也没卖关子,笑道:“锦城公主怜香惜玉, 替自己的伴读秋二姑娘出头, 故意找茬寻二弟妹的晦气。
而福宁郡主则跑来找我的茬, 非说我吃了她让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
俩人都想处置我们, 为此争论起来,继而演变成全武行,把德妃娘娘跟容妃娘娘都惊动了。”
宋时桉挑了挑眉,姜椿抢了福宁郡主让御膳房给德妃做的枣泥山药糕?
这可是上辈子没有的事情。
果然这辈子所有的变数都出在姜椿身上。
宋时桉伸手柔了下姜椿的脑袋,轻笑道:“这叫什么?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姜椿笑嘻嘻道:“可不是?太子妃姐姐为了安抚受了‘惊吓’的我们,赏了我们每人两套头面、八匹上用锦缎呢。”
虽然宫里的头面卖不得当不得, 但可以当传家宝, 传给子孙后代呀。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小财迷。”
想了想,他又收敛神色, 冷冷道:“东宫只怕有内鬼,不然即便御膳房的人端错了点心, 福宁郡主也不可能这么就快晓得是你给吃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
前燕王府那些宫人都被发卖了,如今东宫的人是内务府重新安排过去的,有钉子隐在其中,在未有任何动作之前,长姐也很难发现端倪。
而他只知道前世长姐陆续将东宫里头的钉子都给拔掉了,在此之前那些钉子并未干出甚大事来。
所以他也就没太当回事,只通过太子姐夫提醒了长姐一句,让她多留心东宫的宫人,里头定有旁人安插的钉子。
却不想今儿姜椿头一回进宫,钉子就有动作了。
好在长姐向来警醒,所有从御膳房端来的膳食都会由自己的陪嫁丫鬟珍珠亲自用银针验一遍毒,才会呈上桌。
倒还不至于让姜椿在东宫内中毒。
不过,事关姜椿安危,再小心些都不为过。
所以他斩钉截铁道:“在长姐将东宫内的钉子全部拔除前,你暂时先别进宫了。”
“啊?”姜椿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不让自己进宫,自己还怎么从太子妃那里薅羊毛?
不过她也还没有财迷到要财不要命的地步,宋时桉不许自己进宫,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
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所以她只能遗憾地点了点头:“行叭。”
她这失望又强装懂事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宋时桉忍不住凑过去,逮住她的嘴唇一顿肯咬允吸。
姜椿白他一眼,真是被气笑了。
自己正哀叹她那没到手就长着翅膀飞走了的东宫牌羊毛呢,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凑上来亲自己。
等他总算松嘴后,姜椿得意洋洋地故意气他:“哼,亲也是白亲,我正来天癸呢,你想敦伦都敦伦不了。”
宋时桉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这还用你提醒?哪回不是我帮你记着天癸的日子?”
姜椿心虚地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宋时桉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亲你跟敦伦有甚干系?难不成不能敦伦,我就没必要亲你了?
在你姜椿眼里,我宋时桉就是如此势利的人儿?”
姜椿被他念得脑袋疼,忙不迭投降:“好啦好啦,别念了别念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
夫君才不势利呢,势利的是我,我不光势利,我还市侩呢!”
宋时桉瞪着她。
瞪着瞪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俩这性子,这个进另一个就会退,另一个进这个就会退,吵架根本吵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绝配?
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难怪自己上辈子孤独终老,至死都未再续娶旁人,感情是为了等她来呢。
事实证明,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
次日是休沐日,宋时桉楼着姜椿好生睡了个懒觉,起来时都快到辰时了。
桂枝端了洗脸水进来,笑道:“大爷、奶奶,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雪,这会子积雪足有膝盖那么高。
太太让人来传话,说今儿不必去正房用膳,她会让大厨房的人将三餐给各院送过来。”
如今所有宋家人已悉数回府,每日一帮子人齐聚正院用膳,庄氏早就不耐烦了,一直想寻个由头恢复从前各院分开用膳的习惯。
今儿总算给她逮到了机会。
姜椿闻言伸了个懒腰,高兴道:“母亲真会体恤人。”
能在自己院子用膳,谁愿意折腾着去正院?
虽然正院就在隔壁,纵观整个宋宅,就数他们丹桂苑离得最近。
但天寒地冻的,比起顶着冷风出门,当然还是地龙烧得暖吁吁的屋子里更舒坦。
而且雪这般大,虞安城肯定是没法进城的,所以今儿功夫也不用练了。
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嘛!
为了庆祝这两件大好事,姜椿大手一挥:“下雪天最适合吃锅子打麻将了,中午咱们就吃羊肉锅子打麻将。”
话都说出口了,她这才转头看向宋时桉,问道:“夫君可有意见?”
你话都说出口了,才想起来问我,我还能当着丫鬟的面给你拆台不成?
他淡淡道:“我能有甚意见?我又不吃荤,你只管吃你的就是了。”
姜椿笑嘻嘻道:“我怎能让夫君干看着我吃?夫君吃不得羊肉锅子,可以吃菌菇锅子呀,菌菇锅子也好吃呢,我叫御大厨房给你单做一个。”
宋时桉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自己吃什么都没所谓,但被娘子细心惦记着的感觉可真幸福。
面上却矜持地颔首:“好。”
*
姜椿用完早膳,听桂叶说府里几条主干道都打扫干净后,她便立时拿出半吊钱,打发人送去给大厨房的管事傅娘子,让她给准备一荤一素两份锅子。
这事儿不知怎地被宋时音知道了。
她跑来蹭吃蹭喝就罢了,还叫上了钟文谨、宋时初以及宋时玥。
宋时音笑嘻嘻道:“大嫂,听说你这里要吃羊肉锅子,我们来蹭口汤喝,你不会不乐意?”
姜椿白她一眼,这家伙消息也忒灵通了些,合理怀疑她时刻叫人盯着丹桂苑,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第一个知晓。
“我要说不乐意,你能立马抬脚走人吗?”
“那不可能。”宋时音往太师椅上一瘫,“天这样冷,我们过来一趟不容易,不吃饱喝足,我们是决计不可能离开丹桂苑的。”
“有你这小姑子,还真是我的‘福气’!”姜椿笑骂了一句,只能又拿出半吊钱,打发人再去趟大厨房,让傅管事多送点羊肉片跟其他食材来。
而宋时桉一见着她们几个,顿时脸黑如锅底。
自己正等着跟姜椿一块儿吃锅子呢。
到时可以让人将窗户打开条缝,他们边欣赏着外头的雪景边吃锅子,十分有意趣。
甚至他还可以将这一幕画成画作,当做明年姜椿的生辰礼物。
结果跑来一堆搅局的。
她们都是女子,其中还有自己的弟媳妇钟文谨,他一个当大伯子的,哪好意思与她们同桌?
但若是让他自己去旁的屋子另摆一桌,自己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吃锅子,那还有甚胃口可言?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让桂皮去将二弟宋时锐跟三弟宋时迁请来。
有二弟跟三弟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姜椿同桌了。
宋时锐是个无肉不欢的,宋时迁在西山矿场苦了两年,如今吃嘛嘛香。
俩人一听大哥邀请自己吃羊肉锅子,麻溜地赶来了丹桂苑。
钟文谨见自己相公也来蹭吃蹭喝,颇有些不好意思。
中途借口有事要回青竹苑一趟,再回来时自己手里抱着一只酒坛子,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也各抱着一只酒坛子。
酒坛子摆上桌,封口被打开,姜椿鼻翼抽动几下,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来。
好家伙,钟文谨竟然搬来三坛子啤酒。
没错,肯定是啤酒,绝对错不了!
她前世没少喝啤酒,啤酒的味道她就是化成灰都能闻得出来。
不得不说,钟文谨是懂生活的,晓得火锅跟啤酒最配!
这礼简直送到了姜椿的心坎上。
她也没小气,进了趟内室,搬了坛子自己先前在绍兴城的酒坊打卡签到时得到的青梅酒出来。
她显摆道:“这可是我跟夫君从绍兴府千里迢迢带回齐州府,又从齐州府千里迢迢带进京城的绍兴顶级好酒——青梅酒。
给旁人喝我会心疼得睡不着,给咱们自家人喝我却是舍得的。”
这坛子青梅酒是六坛青梅酒里头品质最好的一坛,她说的话虽然是吹嘘之词,但酒的确是顶级好酒。
宋时音诧异地挑了挑眉:“绍兴顶级好酒青梅酒?我怎地没听说过。
绍兴最好的酒难道不是金华酒、花雕酒跟黄酒?”
姜椿撒起谎来眼都不带眨的:“那是你孤陋寡闻,绍兴城的青梅酒数量少,价钱又贵,没门路的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我这是运道好,机缘巧合之下才弄到几坛子。
你们几个土包子,今儿就托我的福长长见识!”
宋时音回怼道:“我们才不是土包子,大嫂你才是土包子呢!
哼,你这会子吹个天花乱坠,等会儿开坛后一尝,没准比泔水还难喝,到时我看你脸上怎么挂得住!”
姜椿笑嘻嘻道:“我有甚挂不住的?反正你个属猪猡的,泔水照样喝得欢。”
“啊啊啊,大嫂你竟然骂我是猪猡!”宋时音跳起来,试图扑上来揍姜椿。
姜椿故意逗她玩,提裙就往明间跑。
俩人在明间里你追我赶地围着中间的桌椅转圈圈。
宋时迁头一次见此情景,嘴巴张了张,又张了张,好半晌后才艰难地憋出一句:“大嫂可真,真活泼……”
宋时桉抿了口茶,淡定道:“这才哪到哪啊,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大嫂更活泼的时候好多着呢。”
宋时迁:“???”
大哥究竟被大嫂荼毒了多少次,才能说出这样云淡风轻的话来?
也忒不容易了些。
不过大嫂性子虽,虽不那么淑女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对自己也很大方,舍得出钱帮自己买冻疮膏。
涂了这番邦冻疮膏后,他的手脚如今已经不怎么痒了,上头的冻疮也在日渐缩小。
相信要不了三五天,就能消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二嫂人也不错,若不是她帮忙跑腿,他就算想自己出钱买番邦冻疮膏,都没地儿买去。
“奶奶,麻将取来了。”
桂枝手上提着一个木盒子走进来,里头装着的正是麻将。
这副麻将虽然也是姜椿出钱买的,但被她放到了正院,留着给家里人玩的。
给新城长公主的那副她还没抽出时间去送,但送人的东西,显然不能拿出来玩。
她问桂枝:“太太怎么说?”
姜椿让桂枝去正院取麻将的时候,顺便邀请庄氏来丹桂苑吃锅子。
姜椿料定她不会来,毕竟这里都是小辈,她当长辈的来了,小辈们难免会不自在。
不过她来不来是一回事,自己邀不邀请就是另一回事了。
桂枝答道:“太太说她近日正腻味着呢,不耐烦吃甚羊肉锅子,让奶奶自个吃。”
姜椿点点头:“知道了。”
她第一个跑到八仙桌前坐下,然后朝对钟文谨招手:“二弟妹,麻将取来了,来来来,你快教教我们怎么玩。”
钟文谨走到姜椿旁边坐下,笑道:“再来两个,麻将得四个人才能凑成局。”
宋时音“噔噔蹬”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到姜椿对面。
钟文谨见状,笑道:“你俩这叫对家,三妹妹,你可得小心了。”
姜椿斜了钟文谨一眼,嗔道:“二弟妹,你为何叫三妹妹小心,而不是叫我小心?
你知道的,我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算术都还没学,可比不得二妹妹这个上了好几年学的人儿。”
钟文谨抬头,快速往宋时桉在的方向斜了一眼,笑着打趣道:“大嫂算术不好不打紧,这不还有大哥呢吗?
众所周知,大哥过目不忘,区区一百多张牌而已,只怕他扫一眼就全记住了。
还好咱们今儿不玩钱,不然我手里那几两银子,只怕没打几局,就全跑大嫂钱袋里了。”
“那不能够。”姜椿果断摇头,“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打牌就我打牌,他在旁指手画脚算什么?
这等胜之不武的事情,我可不屑干!
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赢你们!”
宋时音拆台道:“凭自己的本事赢我们?凭大嫂的‘聪明脑袋’,这只怕有些难。”
姜椿瞪她:“凭我的聪明脑袋,我也能把你揍个哭爹喊娘,你信不信?”
宋时音顿时嚷嚷道:“大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姜椿笑嘻嘻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所以我动口又动手。”
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
钟文谨等她们斗得差不多了,这才问宋时初跟宋时玥:“还缺一个人,你俩谁来?”
宋时初谦让道:“让四妹妹来,我算术也不好,虽然不玩钱,但若是一直输,也怪丢人的。”
宋时玥嗔道:“二姐姐,咱俩算术半斤八两,你比我还略强些呢,你都不敢上的话,那我就更不敢了。”
宋时初摆手道:“四妹妹你就别谦虚了,快坐下,仔细大嫂等急了,训你一顿。”
宋时玥捂嘴轻笑道:“大嫂跟三姐姐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呢,哪里会急成这样了?”
“喂,我长耳朵了,听得见你们的话。”
姜椿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白眼,笑骂道:“你俩谦让就谦让,拉上我这个不相干人士作甚?
行了,你俩别磨叽了,直接猜拳,谁赢谁坐下。”
世家贵女们素日经常出门赴宴,行酒令跟猜拳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个个都精通此道。
宋时初跟宋时玥都觉得猜拳定输赢是个好办法,于是齐齐将手背到身后。
规则采用的是三局两胜的模式,三局下来,宋时初赢一局,宋时玥赢两局。
所以最后一个位子由赢家宋时玥坐了。
四人坐齐,钟文谨将麻将倒到桌上,先教大家洗牌跟垒长城。
宋时桉等三人也不吃茶了,凑过来旁听。
免得以后还得重新再学一回,浪费钟文谨的口舌。
垒好长城后,钟文谨开始讲解规则,讲完后又带着她们试打了三局。
有前世的麻将基础打底,姜椿是“新手”里头打得最好的一个。
她得意洋洋道:“看来我低估了自己,我的脑子其实还挺好使的。”
宋时桉:“……”
这麻将上头写的虽然不是大食文字,但他猜测这上头的字多半就是姜椿她们那个地方使用的文字。
她这哪里是脑子好使,分明是老手装新手,以前就会打麻将!
偏还不能揭穿她,只能违心地夸赞一句:“娘子的确聪明。”
这家伙也真是的,都跟自己坦白签到系统神器的事情了,却不敢主动承认自己并非原主。
难不成她坦白了,自己还能将她当成妖魔鬼怪,拉去用火烧死不成?
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在心里抱怨一番后,他又忍不住心虚地抿了抿唇。
自己重生的秘密都还没敢说呢,有甚资格要求她主动自爆壳子里换人的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俩都各自保留着自己的秘密,不好吗?
宋时音见不得姜椿这般嘚瑟,放狠话道:“大嫂你别得意,我已经彻底摸清这麻将的玩法了,一会儿输的就该是你了。”
姜椿自信满满道:“有本事你放马过来呀!”
眼看着俩人都要斗起嘴来,突然宋时音那个叫金儿的丫鬟走进来,同她耳语了几句。
宋时音顿时发出“哦豁”一声惊呼。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也没卖关子,直接道:“金儿她爹金儿出去采买东西,听到了程家的消息,说是程文沅跟那位安庆伯府的庶出六少爷范利州定于腊月初八过大礼。”
过大礼也就是三书六礼里头的“纳征”,俗称送聘礼。
众人齐齐去看宋时桉。
看完宋时桉,又来看姜椿的神色。
“九筒。”姜椿淡定地丢出一张牌,笑意盈盈道:“你们猜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能否顺利成亲?”
不等众人回道,她又自己回答道:“我猜能。”
程文沅肯定不愿嫁给范屠夫,这样的底层郎君,即便套了个安庆侯府庶子的壳子,也入不了她的眼。
但不管是为了保住程家的名声,还是她自己的名声,她也只能接受这个遮羞的唯一办法。
不过姜椿猜,她肯定打的是形婚的主意,只想跟范屠夫做名义上的夫妻。
但范屠夫天上掉馅饼,好容易得到个能让他跨越阶级的机会,又怎可能会允许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俩人,她逃,他追,婚后生活简直不要太精彩!
可惜姜椿身上没能绑定个吃瓜系统,不然能吃到他俩的第一手瓜,一定很有趣。
宋时音撇嘴,不赞同道:“不好说,程文沅那个人心机深沉得很,又一直惦记着大哥,保不齐就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大嫂,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得防着她一手。
可千万别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她使人将你迷晕,塞进花轿,代替她出嫁。”
“噗。”姜椿直接听笑了。
她无语道:“你成日看的甚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二婶竟也不管管你?
她之所以要跟范屠夫成亲,是为了遮掩那日他俩在安庆侯府发生的丑事。
若是她闹幺蛾子,自己的丑事岂不就没法遮掩了?
到时谣言满天飞,她还如何在京城立足?怕是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至少成婚前这段时间,程文沅应该会老老实实的,没心思找自己算账。
至于成婚后嘛……
自己就好心帮她一把,助他们夫妻早生贵子喽。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相这样的大戏,怎能离得了囚禁强制爱,外加带球跑?
范屠夫不懂没关系,自己可以免费“教”他。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哎呀呀,自己可真是助人为乐的大好人呢。
第108章
程文沅跟范屠夫的事情并未影响到姜椿的好心情, 她嚷嚷道:“你们抓紧熟悉麻将,熟悉好了,下回咱们就可以玩钱了。
哼哼, 我非把你们的月钱赢光不可!”
宋家对小娘子们很大方, 月钱足有十两那么多,三个小姑子加起来有三十两银子呢。
钟文谨闻言立时捂住自己腰间的钱袋, 义正言辞道:“二爷不许我赌钱,玩钱的事情我肯定是不干的。”
阖府上下的主子里, 就她们妯娌俩腰间每天都挂着钱袋, 不用丫鬟帮她们管钱。
姜椿知道钟文谨囊中羞涩,也没勉强, 笑嘻嘻道:“那行, 我这么善良的人儿, 总不好挑拨你们夫妻关系。”
背锅的宋时锐笑呵呵地看着钟文谨这小财迷样, 只觉越看越可爱。
若不是她财迷,仓鼠一样一点点攒钱,当初自己重伤之时,她可就拿不出钱来替自己请医问药。
自己只怕早就没命了。
宋时桉看着直勾勾盯着钟文谨的傻弟弟,忍不住伸手扶额。
得亏钟文谨是个品性不错的, 不然就他这脑瓜子,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甚至还会傻兮兮地问人家够不够, 不够可以再多卖他几回。
还好四个小侄子智商都没随他, 个个聪明伶俐,是念书的一把好手,不然宋家真是未来堪忧。
众人玩了大半个时辰的麻将, 大厨房那边便将锅子送来了。
一大份大骨汤锅底,以及一小份菌菇汤锅底。
配菜有羊肉片、羊杂、羊血、木耳、泡发的菌菇、泡发的海带丝、冻豆腐、肉丸子、冬瓜、萝卜、白菜、山药、莲藕、黄豆芽等几样。
正值冬日, 绿叶菜稀少,大厨房能凑出这么多配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了配菜外,另还有七只按照姜椿要求调好的蘸碟,里头有芝麻酱、陈醋以及葱花。
当然,其中六只蘸碟的汤汁用的是大骨汤,另外只蘸碟的汤汁用的是菌菇汤。
姜椿又让桂枝将自己先前灌腊肠时用剩的一小包辣椒粉拿来。
对众人笑道:“这是二弟妹先前送我的番邦香料,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酌情添加些到蘸料碟里,能给锅子增色不少呢。”
想了想,又友情提醒道:“最好一点点添,别一下加太多,辣得没法吃。”
说这话的时候,她着重看了宋时迁一眼。
先前自己做辣炒肥肠的时候,他还没回府,不晓得辣椒的威力。
宋时迁乖巧点头:“好的大嫂。”
大周这锅子,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老北京火锅,锅子也同样是用黄铜制作的。
底下添加了上好的红罗炭。
这可是比银霜炭更好的木炭,燃烧时几乎无烟,简直就是吃铜火锅跟烧烤的神器。
锅子开了后,姜椿亲自端起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倒入大骨汤锅底里。
又换了双筷子,将菌菇、莲藕、山药、黄豆芽以及萝卜等比较难熟的素菜各拨了几片到菌菇锅子里先煮着。
上头又放一点比较易熟的冻豆腐跟白菜叶。
然后笑着对宋时桉道:“我先随便放一点,夫君都尝一下,爱吃什么再告诉我,我再帮你煮。”
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不爱吃的就夹我碗里,不必勉强自己。”
虽然她这个原著作者,对于他这个美强惨男配的饮食口味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现实相处两年的经历,该摸清的全都摸清了。
但不重要。
她就是故意在秀。
吃她花一两银子置办的锅子,还不许她秀秀恩爱了?
没这样的道理。
宋时桉唇边露出个轻笑来,点了下头,柔声道:“多谢娘子费心想着我。”
姜椿朝他抛了个媚眼:“客气什么,咱俩是夫妻,我不想着你想着谁?想着音姐儿嘛?她可没这么大的脸。”
宋时音顿时不乐意地嚷嚷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秀恩爱就秀恩爱,我好好的坐在这里,甚都没说甚都没做,就挨了一记窝心脚,我冤不冤?”
姜椿拿起漏勺,捞了一漏勺烫熟的羊肉片到她碗里,斜眼看她:“还冤么?”
宋时音立时改口:“不冤了不冤了。”
姜椿得意勾唇。
哼,看,拿捏吃货小姑子,就是如此简单。
姜椿操着漏勺,给每人碗里舀了一漏勺,满满一盘羊肉片,正好够六个人分。
她率先用汤匙舀了一点辣椒面到自己碗里,搅拌一番后,用筷子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果然辣火锅才是王道!
可惜钟文谨给的辣椒,都被她磨成辣椒粉了,不然直接熬煮锅底时就加干辣椒,味道会更带劲。
宋时迁有样学样,也舀了一些辣椒粉到自己的蘸料碟里。
一口下去,顿时被辣得嘶嘶抽气,叫嚷道:“水!水!水!”
钟文谨忙道:“喝水作用不大,倒不如尝尝我这番邦洋酒。”
她让丫鬟给宋时迁以及在场众人,包括宋时桉在内,每人倒了一碗啤酒。
没错,是碗,而不是酒盅。
钟文谨觉得,喝啤酒就得大口喝才痛快,酒盅太小,喝起来不过瘾。
宋时迁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然后猛地转过头,“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
他边咳嗽边抱怨道:“二嫂,你确定这是番邦洋酒,而不是随便从哪里装的泔水?也忒难喝了些!”
姜椿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随即笑道:“我觉得还行呀,别有一番风味,比咱们大周那些又辣又酸的白酒强多了。”
宋时锐闻言,端起碗来闷了一大口。
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有点怀疑姜椿的说辞。
然后又有些不确定,于是他又闷了一口,又闷了一口……
直到将一整碗啤酒都喝完,他这才点头道:“口感是有些怪,但喝着喝着,似乎就变得不难喝了。”
宋时迁被他俩说得有些怀疑人生,叫丫鬟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决定再勇敢尝试一回。
啤酒配火锅的美味,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结果自然是越喝越上头。
就连甚少喝酒的宋时桉,都喝了三碗。
酒足饭饱,姜椿趁着酒劲,对钟文谨道:“二弟妹,这番邦辣椒我吃着上瘾,不知番邦商人那里可还有货?若有的话,你帮我买个几十上百斤回来,我囤着慢慢吃。”
吃不完的,明年开春还可以将种子剥出来,种到田庄里去。
钟文谨笑道:“有倒是有,就是这辣椒可不便宜,一斤辣椒能买两斤猪肉了,大嫂确定要买上百斤那么多?”
拼夕夕商城里,一斤上好的小米辣在十五块左右,她转卖给大嫂四十文一斤,应该还算公道?
咳,毕竟自己也要挣点中间费嘛。
如果一直像玉米油那般,免费帮大嫂捎带,自己的荷包甚时候才能鼓起来?
眼看就要冬至了,到时府里会宴请宾客,先族里人,后外边人。
外边人就罢了,自己是小辈,只有收礼的份儿,没有给见面礼的份儿。
但族人就不同了,主枝这边辈分高,跟宋时锐同辈人里年纪最大的今年都五十了。
到时一堆人来拜见自己,喊自己叔母、叔祖母,自己能不给见面礼?
况且这又是族人,不是丫鬟婆子,随便给个不值钱的银戒指跟银丁香就能打发了。
虽然冬至前宋时锐就能领到俸禄,还能多一份朝廷给的冬至礼。
但他才刚调去锦衣卫,如今只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月俸六两银子,加上冬至礼,至多也就十两银子,跟自己一个月的月钱差不多。
加上俩人的月钱,一共三十两银子,能顶什么用?
别说贴补家用了,估计也就刚够给族人的见面礼。
所以想要尽快弄到钱,咳,还是得从大嫂这个富婆身上薅羊毛。
姜椿听了她的话,爽快地直接从钱袋里掏出块早就称过的碎银子,笑道:“给,这是四两银子,给我来一百斤。”
贵是贵了点,但这可是“番邦香料”,想想四十两银子一斤的胡椒,四十文一斤的辣椒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
关键是自己还可以留种,开春种上,夏天就能吃上自己种的免费辣椒了,简直不要太划算。
钟文谨美滋滋地将这四两银子装进自己的钱袋里,笑道:“最多明后日,我就将辣椒给大嫂你送来。”
姜椿笑呵呵道:“不急不急,辣椒面还剩了点,能吃个三五日了。”
三兄弟正坐在不远处的茶桌前吃茶,见状宋时迁忍不住咋舌:“大嫂跟二嫂就这么做起买卖来了?”
宋时锐瞪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三弟你说什么呢?你二嫂哪里做买卖了?她只是好心帮大嫂当代购罢了。”
“代购”这词儿,自然是从钟文谨那里听来的。
宋时迁压低声音,小声道:“二嫂如此兴致勃勃地给大嫂当代购,要说其中没有她的好处,打死我都不信。”
宋时锐愤怒地瞪着他,差点就要怒吼出声。
又怕惊动旁边那妯娌俩,只能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二嫂为人善良,与大嫂关系又好,隔三差五帮她跑次腿而已,又不费多少事,怎地到你嘴里,她竟成了赚中人费的经济了?”
宋时迁:“……”
宋时桉:“……”
俩兄弟,一个猜中内情,一个熟知内情,在此刻内心的想法空前绝后地达成了统一。
那就是:这个二哥二弟的脑子真是没救了!
*
看出来钟文谨缺钱了,下雪后的第三日,她就将姜椿要的一百斤辣椒送了过来。
同样缺钱的姜椿也没闲着,于同日出府,去了除洋货行跟布庄外,下剩六间铺子里最大的一家铺子。
在这间位于西市黄金地带的空铺子溜达一圈后,她将那日写给宋时桉单子上的物品放到了这家铺子的仓库里。
回头将钥匙拿给宋时桉,他就能打发人来将这些物品搬走,然后帮自己出手了。
简直不要太方便。
可惜她手里这些铺子的地段太好了,一直空着未免可惜,也容易引人怀疑。
不然完全可以留一间空铺子出来,专门存放自己从系统仓库里取出的物品。
不过这也不是没解决办法,回头自己另租个地段偏远些的宅子当仓库便是了。
或者回头有钱了,干脆直接买个宅子,专门拿来当仓库使。
宋时桉很快就让人将东西给搬走了,赶在冬至前给姜椿带回来一千二百两银子。
着实让姜椿吃了一大惊:“这么多?我还以为最多能当个四五百两呢。”
毕竟家具里头最值钱的紫檀木跟花梨木宋时桉不让她卖,她自己也不舍得卖。
宋时桉白她一眼,好笑道:“四五百两?光那一对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就卖了五百两呢。”
“啊?”姜椿嘴巴惊得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那对石狮子她以为值不了几两银子,又占地方,这才想让宋时桉帮着处理掉。
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值钱?
宋时桉给她解释道:“七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石狮子,官职每高一阶狮子身上的鬓毛就多一撮。
一品官员用的石狮子头上有十三撮鬓毛,民间笑称其为‘十三太保’。
而娘子抽到的这对石狮子,正是十三太保石狮子。
这样雕工的十三太保石狮子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有希望升一品大员的二品官员,哪个不想要?
若非我不想太张扬,将其送去拍卖行拍卖,再翻一倍价钱也容易。”
大周官员笃信石狮子能帮助自己官运亨通,旁的上头不舍得花银钱,这上头却从不抠搜。
姜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真是长见识了。
她原著里还真没写到这个知识点,所以压根就没查过这方面的资料。
宋时桉又继续道:“文房四宝从来就不便宜,你那些笔墨纸砚数量不少,其中还有三方玉质不错的镇纸,能当七百两银子也没甚稀奇的。”
不管怎样,能卖出一千两百两银子,姜椿还是很高兴的。
她一下扑到宋时桉怀里,楼住他的腰身,拿脸蛋在他胸堂上拱来拱去。
嘴里笑嘻嘻道:“夫君好厉害呀,多亏有你帮忙,要是我自己去当,可当不了恁多钱。”
宋时桉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嘴上却淡定地说道:“些许小事而已,倒还难不倒我。”
姜椿嘻嘻哈哈道:“夫君天下第一厉害,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能难道夫君的大事!”
宋时桉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谁说没有?子嗣问题就是难倒他的大事!
若明年姜椿仍然没能怀上身孕,他可能就得让人去寻专治不孕不育的神医了。
太医院那帮废物就算了,他们每回替自己跟姜椿把脉,都说俩人身子骨十分康健。
既然身子骨康健,他们敦伦得也十分频繁,为何姜椿的肚皮至今都没动静?
定是他们太废物!
姜椿还不晓得宋时桉都准备找神医看不孕不育了,她接下来几日那是相当的忙碌。
首先就是住在后街上依附着宋家过活的族人来拜见。
先前听宋时玥说起过,后街上共住着七八家族人,今儿这七八家族人全都来了。
男丁都到前院拜见宋振庭这个族长去了,女眷们则带着家里的小娘子跟小郎君,一块儿去拜见周氏。
小娘子跟小郎君们一口一个“老祖宗”,把周氏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给逗得合不拢嘴。
给每个小辈都派发了赏钱,每人两对银锞子。
拜见完周氏,众人又转战到正院,给庄氏这个当家主母请安。
庄氏给了每人一只荷包,小娘子的荷包里装的都是耳环跟戒指之类的小首饰;小郎君就直接给两对银锞子。
数额竟然跟周氏的一样。
窝在丹桂苑等族人上门的姜椿,从桂叶口里听说了此事,忍不住挑了挑眉。
庄氏给族人的赏钱竟然跟周氏给的一模一样多。
周氏听说后,肯地会暴跳如雷,觉得儿媳妇庄氏这是不给自己留脸面。
姜椿撇撇嘴,这能怪得了谁?还不是怪周氏太小气,分明手里握着大笔的嫁妆,行事却这般小气。
庄氏若是比照着周氏这个婆婆的数额,减等给赏钱,族人心里会不乐意,外头人晓得了,也会说她这个当家主母太小气。
但若是加太多的话,又有打自己婆婆脸的嫌疑。
最后只能跟周氏保持齐平。
于是就出现了婆媳俩给相同数值赏钱的趣闻。
姜椿想了想,说道:“把咱们给小娘子跟小郎君准备的见面礼里头银钱的部分,也改成两对银锞子。”
既然太婆婆跟婆婆都送两对银锞子,那自己也送两对好了。
啥?她还给小娘子准备了银钗跟绒花?给小郎君们准备了宣纸跟松烟墨锭?
那不重要。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姜椿原本手里握着一千两银子,如今又得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又硬起来了。
决定重新当一回散财童子,让族人过个开心愉快的冬至节。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正院跟松鹤苑。
庄氏懒得管姜椿的破事,她手里有钱,想当散财童子博个族人里头的好名声,那是她乐意。
自己管天管地,还能管儿媳妇怎么花“她”自己的钱?
反正长子说那是姜椿的钱,那就是姜椿的钱呗,她还能跑去跟长子掰扯这个不成?
周氏却是暴跳如雷,当即就对伺候自己的丫鬟说道:“去把桉哥儿媳妇叫来。”
丹桂苑这头,送走族人,姜椿睡了个回笼觉,睡醒之后就接到了周氏传唤自己的通知。
没错,是传唤。
姜椿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周氏传唤自己的缘由——都是今儿给族人的见面礼闹的。
桂枝忧心忡忡道:“老太太那性子,加上如今老爷们都回来了,奶奶去了只怕没好果子吃。”
姜椿不以为意道:“怕甚,你奶奶我脸皮厚,被骂只当耳旁风,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桂枝追问道:“那要是打呢?”
“噗嗤。”姜椿一下喷笑。
桂枝也晓得自己说了傻话,顿时羞红了脸。
就奶奶那力大无穷的本事,又跟虞总教头在学功夫,别说只老太太屋里那十来个丫鬟婆子,就算加上阖府的家丁,也不是奶奶她的对手。
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姜椿还是打发桂叶跑了趟正院,将老太太传唤自己去松鹤苑问话的事情告知庄氏。
让她做好随时救场的准备。
不然“战后重建”,花的可是庄氏手里的银钱,就问她心不心疼?
接到消息的庄氏:“……”
自己想趁机跟婆婆打打擂台,借着冬至发赏钱的时机,狠狠下一下她的脸面。
谁知半路杀出姜椿这个程咬金来,坏自己的好事。
她要是那等惹了事会自己扛的性子,庄氏还不担忧,偏姜椿是那等惹祸第一名,扛事不见人的性子。
最后擦屁股的活计还得落到自己头上来。
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照姜椿的意思办,不然她真担心姜椿会把松鹤苑给拆了,或是把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来。
老爷跟俩儿子才刚重回官场,可不能在这时候丁忧。
想到这里,庄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肯定前世不修,所以才摊上这么个奇葩儿媳妇,这辈子就是来历劫的。
不情愿归不情愿,她没敢拖延太久,候姜椿过去松鹤苑一刻钟后,就立时动身去了隔壁。
谁知只这一刻钟的功夫,姜椿就已经爬上了松鹤苑的屋顶,坐在屋顶上拿雪团砸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砸得这些丫鬟婆子嗷嗷叫着躲避。
松鹤苑内乱成了一锅粥。
庄氏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昨儿才刚又下了一场雪,今儿天气阴沉,日头没有出来,所以屋顶上的积雪半点都没化。
那样高的屋顶,她都不晓得姜椿是如何爬上去的。
积雪又湿又滑,万一她不小心摔下来,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庄氏当即就想怒吼一声,让姜椿赶紧滚下来。
但又怕惊到她,导致她一个脚滑,从屋顶滚下来,那自己可就罪不可恕了。
所以庄氏只能先轻咳一声,然后放缓语气,哄劝道:“椿娘,你下来,有甚事咱们慢慢说。
母亲在这里,定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你的。”
姜椿坐着不动,哼笑道:“我不下去,我一下去,老太太就要让人捉我去跪祠堂,我胆小,怕鬼,不敢去跪祠堂,所以只能躲在屋顶上喽。”
庄氏:“???”
你胆小,你怕鬼,你不敢去祠堂,但你敢爬屋顶上去?
你要是胆小,那天底下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第109章
姜椿屁股底下坐着从松鹤苑正房东次间里抢来的狼皮褥子, 不时抓一把雪团个雪团子,往下头的人群里砸一砸。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她是新媳妇,咳, 虽然成婚两年了, 但先前是特殊情况,如今才刚来到宋家, 也算是新媳妇。
所以头一回见晚辈,得给见面礼。
她也的确提前准备好了, 小娘子每人一支银簪子一支绒花;小郎君每人两刀宣纸四块松烟墨锭。
这是她先前去空铺子倒腾东西时, 在西市打卡签到得到的。
买是不可能买的,有签到系统的免费羊毛薅, 她才不舍得花钱呢。
虽然系统出品的银簪子分量十足, 雕工也十分精致;虽然系统出品的松烟墨锭是上品松烟墨锭。
但终归数量不多, 周氏就算想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
问题出在那两对银锞子的赏钱上。
大周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每年冬至主枝这边除了会提前送一份物资丰富的冬至礼外,女眷们还会给小辈赏钱。
姜椿自然也要给。
周氏给的是每人两对银锞子,姜椿见婆婆庄氏也给了两对银锞子,显然是想跟周氏打擂台。
姜椿想浑水摸鱼,多给族中小辈们点好处, 便让桂枝将赏钱由一对银锞子换成了两对。
毕竟对于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跟小郎君来说,多得二两银子也是件极令人开心的事情。
反正有庄氏这个儿媳妇顶在前头, 就算周氏恼羞成怒, 也只会找庄氏的麻烦。
结果……
结果庄氏啥事没有,自己却成了大冤种。
周氏不讲武德,竟然跳过庄氏这个儿媳妇, 直接找自己这个孙媳妇的茬!
天理何在?!
姜椿来到松鹤苑后,周氏借口自己不敬长辈, 要罚自己去跪祠堂。
她又不是苦情剧女主,乖乖去祠堂跪一日,等外出公干的宋时桉回府,跑来救场时,她虚弱的晕倒在他怀里,惹他心疼。
当然是一口就拒绝了周氏的处罚:“老太太的处罚,恕我不能领。”
把周氏气得脸色铁青,直接喊了几个膘肥体壮的婆子进来逮她。
显然这是有备而来。
姜椿当然不怕她们,就算她们几个一拥而上,她也能轻松将其甩出去。
但大过节的,这些人又都是宋家的仆人,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姜椿也不想将人打出个好歹。
而且打长辈的仆人,打当然可以打,但经不起讲究。
但姜椿也没打算服软求饶,她得给周氏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让她晓得晓得这个家里谁能惹谁不能惹。
在眼睛瞄到墙根下放着张仆人用来扫雪的木梯后,她一把捞起罗汉床上铺着的防水狼皮褥子就往外跑。
跑到墙角,将木梯架到正房屋顶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
随即一伸手,将这木梯也给拉了上来。
开玩笑,如果不将这木梯拉上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周氏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让人将木梯撤走……
到时想不想下来,能不能下来,可就归周氏说了算了。
周氏原还不想搭理她,淡定地坐在暖阁里吃茶,冷笑道:“她想待屋顶上吹西北风,那就让她待,我倒要看她能在上头待多久!”
后头听闻庄氏来了,还在外头努力哄劝姜椿下来,姜椿不肯听,婆媳俩一个在屋顶上,一个在屋檐下,正打擂台呢。
周氏便有些憋不住,想出去看她们婆媳俩的热闹。
殊不知姜椿正等着周氏出来呢。
她没出来前,姜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庄氏说着话,情绪稳定得仿佛不是坐在堆满积雪的屋顶上,而是坐在丹桂苑东次间的罗汉床上似的。
而周氏一出来,她立时就精神抖擞,拍着底下的狼皮褥子,嚷嚷道:“我真是天子头一号的大冤种,自己手里紧巴得要死,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连给夫君午膳加一个菜都不舍得掏钱,却为了照顾宋家人的脸面,硬是挤出银钱来给族人见面礼跟赏钱。
结果夸奖没得到一句,却因为给的赏钱跟长辈一样多,而被扣上个‘不敬长辈’的恶名。
早知如此,我就当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凭他谁来,我也不掏一文钱。
别问,问就是没钱。
反正丢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脸,我怕什么?”
话到这里,她团了个大雪团,“砰”地一下,砸到下头抄手游廊的廊柱上,顿时雪花四散。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重重的冷哼声:“哼,反正今儿你们若不给我个说法,往后别指望我这个大奶奶再与人有人情往来。
我啊,从此只吃拿卡要,别想让我再掏一文钱!”
周氏不受威胁,冷冷道:“那你以后也别想再出门赴宴了,就老实待在家里一辈子!”
姜椿笑嘻嘻道:“我就不,我就要去,反正你们也拦不住我。你们不带我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去。
没请帖也没关系,我上门刷脸,凭我宋大奶奶这张脸,哪家的门登不得?
到时别人问起我为何不同太婆婆、婆婆一起来,我就直言不讳呗,说太婆婆嫌贫爱富,不许我这个乡野杀猪女出身的孙媳妇出门应酬交际。
到时谁更丢脸,我不说。”
庄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混不吝的儿媳妇,以往跟自己叫板的时候,自己气得牙痒痒,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自己要脸,她能豁出脸面去,自己却不能。
如今看到她用这混不吝的一套对付自己婆婆,心里简直比六月天吃了冰碗还舒坦。
老太太在府里威风了几十年,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要大笑三声,并且连喊几个“活该”了!
周氏差点背过气去,她拿拐杖“咚咚咚”地在地上戳了好几下,气哼哼道:“真是家门不幸,竟然娶了这么个疯婆子进门!”
姜椿笑嘻嘻道:“我们姜家倒是挺幸运的,招赘了夫君这样一个样样优秀的郎君进门,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她要不说这话,周氏都险些忘了自己大孙子当了姜家赘婿的事情了,顿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将拐杖“咚”地往地上一杵,冷冷道:“来人,去把大爷请来,让他好好瞧瞧他娘子是如何气我这个祖母的。”
周氏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因为今儿是冬至,衙门放假一日,他以为宋时桉这个长孙正陪他爹在前院接待族人。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姜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好叫老太太知道,夫君今儿陪太子姐夫去慈幼院关怀老人跟孩童去了,现在并不在府里。”
大周有养老院跟孤儿院二合一的官办慈善机构——慈幼院,每年冬至历代皇帝都会前去关怀一番。
虽然只是政治作秀,但因为有这么一茬,慈幼院的官员们也不怎么敢苛待里边的老人跟孩童。
今年老皇帝将这任务交给了太子黎钧行,而黎钧行又点名让自己小舅子宋时桉随行。
周氏气结,立时改口道:“那就去请大老爷,他总在府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眼看向庄氏。
庄氏实事求是道:“老爷今儿要接见来请安的族人,自然在府里。”
也没说任何劝阻的话语。
她算是瞧出来了,姜椿这是要闹个大的,好让老太太知道她的“厉害”,从此不敢再寻她的晦气。
至于被请来的老爷,是站到他母亲那头,帮着训斥姜椿这个儿媳妇;还是选择和稀泥,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呢?
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
前院这头,宋振庭才刚送走几位与自己颇为投缘的族兄弟,就接到了母亲的召唤。
前来传话的丫鬟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与他听。
听完一切后的宋振庭沉默了。
他一个纵横官场二三十年的人,若连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都看不透的话,那就白混了。
就是因为看得透,这才陷入无语。
自己母亲小气巴啦,只肯赏族中小辈两对银锞子,自己娘子嫌丢人,不肯顾全母亲脸面将自己的赏钱减等。
桉哥儿媳妇也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想将水搅得更浑,竟然也给了两对银锞子。
于是两人打擂台变三人打擂台。
母亲与自己娘子斗了十几二十年,晓得自己娘子看似温婉贤淑,实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所以柿子捡软的捏,捏到了姜椿头上。
宋振庭叹了口气。
母亲这回可是打错算盘了。
姜椿性子混不吝,力气又大,如今正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虽然暂时还没学出名堂,但却学会了用巧劲,十几二十个人一拥而上都奈何不得她。
岂是那样好拿捏的?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桉哥儿是姜家赘婿,但他与亲家公约定好了只姜椿所出的头胎姓姜,第二胎以后的孩子都可以姓宋。
所以姜椿算是宋家媳妇,又不算是宋家媳妇。
素日没甚太大矛盾时,她自然承认是自己是宋家的儿媳妇。
可一旦她与宋家人有了矛盾,随时都可以宣布自己不是宋家儿媳妇,而是姜家守灶女,然后带着桉哥儿搬去升平街的姜宅住。
到时宋家可就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所以,他此番过去,以安抚母亲为主。
训斥姜椿这个儿媳妇是不可能的。
不但不能训斥,甚至还得柔声安抚一番,好叫她感受下宋家人的温暖,别闹腾着要搬出去。
*
松鹤苑这头,盼着儿子过来替自己出头的周氏,一见到宋振庭,立时就道:“老大,你看看你这好儿媳妇,是想气死我老婆子呢!”
宋振庭见姜椿优哉游哉地坐在房顶上,身下垫着母亲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张银狼皮褥子,正玩丢雪球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松鹤苑的仆人被她砸得仓皇逃窜。
就是逃窜得太不走心,委实假了些。
宋振庭上前给周氏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随即装傻充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氏言简意赅道:“你儿媳妇不敬长辈,我罚她去祠堂反省,结果她却不服管教,爬到屋顶上去威胁我。
我年纪大了,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实在管教不了她。”
宋振庭立时拱手作揖,惶恐道:“母亲,千万别这样说,不然儿子可就无地自容了。”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周氏那句“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这句。
周氏冷哼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宋振庭作沉思状,片刻后柔声劝道:“母亲,昨儿才落了雪,外头天寒地冻的,不管是您老人家还是椿娘感染风寒,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不然咱们先各退一步,您到暖阁坐着歇息,椿娘呢也从屋顶上下来。
之后该怎么说,容后再议。
明儿府里还要宴客呢,这可是咱们宋家平反后,头一次举办宴会,若你们两个因病缺席,外头人还不知如何胡乱猜测呢。
何必平白惹这些是非?
母亲,您觉得这样可好?”
周氏年纪大,过去两年又没少操劳,身子骨大不如前,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子,膝盖就有些撑不住。
所以,听到长子的提议,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姜椿却是猛地将一个雪团砸到没人的地上,嚷嚷道:“不行,今儿若是不掰扯清楚我这‘不敬长辈’的罪名,我一个戴罪之人,可不配踩你们宋家的地,也只能待屋顶上过夜了。
如果我不幸被冻死,我爹爱女心切,肯定会去大理寺报案,请大理寺还我一个清白的。”
宋振庭:“……”
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忽悠,母亲也真是的,好好的招惹她做甚?
宋振庭只能好脾气地哄劝道:“椿娘你才刚进府,可能还不晓得府里的一些规矩。
就譬如给赏钱,小辈是不好越过长辈,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的。”
姜椿笑嘻嘻道:“可是我没有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呀,我只是有样学样,跟老太太给了一样的赏钱而已。
都说长辈是小辈的楷模,我跟着长辈学,竟还是学错了?
原谅我读书少,如今才刚认全《三字经》跟《千字文》,不晓得这个道理呢。”
宋振庭被堵了个仰倒。
这叫他如何接话?
总不能否认长辈是小辈的楷模?要真这么干了,等将来他有了孙子孙女,又该如何教导他们?
庄氏抬袖遮住嘴巴,无声大笑了几声。
老爷这样满腹经纶的人儿,竟也有被人堵到哑口无言的一日,还真是稀奇。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宋振庭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嘴上艰难辩解了一句:“长辈能否做晚辈的楷模,得分情况,譬如有些父母自己就立身不正,又如何教导得了子孙后代?”
姜椿顿时“啪啪啪”地拍起巴掌来,大声附和道:“父亲说得太对了,十分对,非常对!”
这番做派,明显意有所指。
周氏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黑如锅底,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姜椿,咬牙切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敢指责我老婆子立身不正?反了你了!”
姜椿顿时叫屈:“老太太您就算想胡乱给我扣罪名,咱好歹也扣个靠谱点的,别扣得这般莫名其妙!”
说着,她抬眼看向宋振庭,委屈巴巴道:“父亲,您可都听见了,我甚都没说,是老太太自己胡乱猜测。
靠猜测定罪,这官司不管打到哪里,也注定赢不了。”
宋振庭:“……”
真是旁人说一句,她有一百句等着,端的是牙尖嘴利。
宋振庭选择避其锋芒,不与她争论,再次劝道:“上头风大,椿娘你先下来,有甚事儿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姜椿振振有词道:“父亲想说甚直说便是了,我坐着呢。”
宋振庭:“……”
你倒是坐着了,我们还都站着呢。
宋振庭往自己母亲面前凑了凑,一脸为难的说道:“母亲,不如您先退一步,说几句软话,将她哄下来再说。
桉哥儿宝贝她宝贝得很,若是她果真感染风寒有个好歹,咱们也不好跟桉哥儿交待。
再者,我听说未生育的女子受不得凉,否则于子嗣上会有妨碍。
咱们桉哥儿可是姜家的赘婿,若是她怀不上身孕,也不叫桉哥儿纳妾养通房,咱们桉哥儿岂不要绝后了?”
周氏本想大骂一句“她敢!”,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姜椿还真敢。
她连忤逆长辈的事情都敢干,自己不能生养,却不许桉哥儿纳妾养通房的事情,又怎可能干不出来?
桉哥儿可不光是宋家嫡长子,还是宋家的少族长,宋家未来的族长。
堂堂一族之长绝后,外头人还不知如何笑话他们宋家呢!
周氏陷入长久的沉默。
趁着这个空当,宋振庭抬眼看了自己娘子庄氏一眼。
见她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了的姿态,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你就装。
表面上装出副插不进手的无奈模样来,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不过他也没怪她。
自己母亲有时候,也实在是太强势了些,为人又有些吝啬,自己娘子可没少受她的气。
偶尔跟她打打擂台,他也能理解。
这世界上一直忍气吞声的人儿的确有,但自己娘子庄氏绝对不在其中。
沉默好一会子后,周氏这才干巴巴地开口道:“你不懂府里赏人的规矩,我就想着教导教导你,谁知你态度强硬,我老婆子又话赶话,这才说出了罚你去跪祠堂的话来。
行了,跪祠堂的处罚作罢,你赶紧下来,别再闹腾了。”
姜椿眨巴了眼睛。
周氏竟然这么容易就退让了?
还以为要在房顶上僵持许久呢,她身上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披上了签到系统里抽到的狐皮斗篷,是真不怕冷。
谁知竟是高估了周氏的顽固程度。
不容易呀,她竟然也会说软话。
没看自己婆婆庄氏惊得眼睛滴溜圆吗?显然吃惊得不行。
不过她一说软话自己就下去,自己也太跌份了些。
所以姜椿哼哼唧唧道:“谁晓得老太太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该罚我,还是故意这般说,好将我骗下去,然后押去祠堂关小黑屋?”
周氏没好气道:“押去祠堂关小黑屋?我这松鹤苑的仆人若是能拿你有办法,也不至于让你蹿到房顶上去威胁我了。”
姜椿作沉思状,片刻后笑嘻嘻道:“老太太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但她还是没下去,而是得寸进尺地对宋振庭跟庄氏道:“父亲母亲你们帮我做个见证,若是老太太骗我下去,逼我上演全武行的话,她得赔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周氏厉声惊呼。
姜椿两手环胸,哼道:“老太太若不答应,就是打的哄骗我的主意;既被我知道了您试图哄骗我,那我自然不会上当喽。”
周氏气结。
宋振庭故意作为难状,嘴里唉声叹气,“小声”同庄氏念叨:“唉,桉哥儿可真是命苦,当人家赘婿就罢了,还可能落得个无后的凄惨结局……”
周氏狠狠瞪了宋振庭一眼。
老大打量自己老糊涂了,瞧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搁这跟自己卖惨呢?
但周氏又不能真不顾忌这个。
就这么放任姜椿坐在房顶上,不管是感染风寒有性命之忧,还是宫寒生不出子嗣,她都没办法向大孙子交待。
她咬牙切齿道:“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我应下了,你赶紧滚下来。”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
甚至还有心情同周氏开玩笑:“老太太让我滚下来,那我就地打滚,直接滚下去?”
庄氏晓得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呵斥道:“使不得,桉哥儿媳妇你可别乱来,仔细摔成个只能瘫在炕上的瘫子。”
姜椿伸手拉过横在屋脊上的木梯,将其放下去。
庄氏一抬手,吩咐身后的婆子:“赶紧过去帮大奶奶扶着。”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
姜椿踩着木梯,缓缓从屋顶上爬下来。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氏跟前,挑衅道:“老太太,要叫人捉我去跪祠堂嘛?”
周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抬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走走走,赶紧离了我这松鹤苑。”
姜椿“啧”了一声,心痛道:“可惜了,一千两银子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周氏:“……”
宋振庭:“”……”
庄氏:“……”
姜椿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朝周氏道:“老太太,下回要罚我跪祠堂的话,只管喊我呀,我随叫随到。”
庄氏嘴角抽了抽。
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
第110章
姜椿与周氏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凭借她的厚脸皮跟矫健身手,大获全胜。
虽然痛失一千两银子,但成就感爆棚。
回到丹桂苑后, 她立时让李妈妈给自己熬碗姜汤来。
虽然她穿得多, 但坐在屋顶上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寒气入体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必须得喝完姜汤驱驱寒, 免得感染风寒。
想着宋时桉也在外头奔波,又改口道:“熬两碗, 回头大爷从外头回来, 热热给他喝。”
熬姜汤可是个费功夫的活计,提前熬好放着, 总好过如现在这般急急忙忙现熬。
所以等宋时桉从慈幼院回府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喝到了热乎乎的姜汤。
他将空碗递给桂枝, 起身去屏风后换了身家常衣裳。
边从屏风后绕出来, 边笑道:“娘子也忒细心体贴了些,竟然提前叫人给为夫熬好了姜汤。”
想想前世,他无论甚时候回到丹桂苑,迎接自己的就只有几个心比渔网还粗的小厮,以及几个不被允许进正房的粗使婆子。
自己想喝口姜汤, 都得张嘴吩咐,然后再等上足足两刻钟。
哪像现在这样, 无论何时家里都有人等着自己, 还提前替自己准备好了驱寒的姜汤。
这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他坐到姜椿身旁,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 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娘子,有你真好。”
姜椿先是得意地勾了勾唇,随即哼笑道:“夫君若是晓得我今儿干了甚事儿,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周氏可是他嫡亲的祖母,自己跟他嫡亲的祖母打擂台,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儿,必定会左右为难。
宋时桉下巴都没动一下,用慵懒随意的语气道:“哦?娘子干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说来听听。”
大节下的,外头又冰天雪地,出门都艰难,她能干出甚大事儿来?
姜椿笑嘻嘻道:“我呀,今儿跟老太太打擂台了。”
宋时桉眉心皱了皱,不解道:“老太太那性子几十年如一日,往日你都懒得理会她,今儿怎地跟她打擂台了?”
姜椿哼哼唧唧道:“我是懒得理会她,可她今儿要拿我开刀,我还能乖乖引颈就戮不成?”
宋时桉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别看姜椿素日我行我素,但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很会拿捏闹腾的尺度,所以长辈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她计较。
老太太今儿怎地一反常态,跟她较起真来?
姜椿也没添油加醋,直接用最朴实的话语,还原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宋时桉听完后,立时板起脸来,冷声道:“你坐在落满积雪的屋顶上吹了半个时辰冷风?”
姜椿:“???”
你这抓重点的能力有点偏呀,重点难道不是我跟老太太打擂台,向来强势的老太太却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嘛?
不过姜椿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呀。”
点完头,才发觉宋时桉脸色有些不对。
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缘由。
他这显然是气自己不爱惜身子,竟然用伤害自己身子的法子跟老太太怄气。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你别担心,我一回来就叫李妈妈给我煮姜汤喝了,这会子也没哪里不舒坦。”
“没哪里不舒坦?”宋时桉瞪着她,声音犹如化不开的千年寒冰:“你晓不晓得女子身子脆弱,受不得寒凉,否则会妨碍子嗣?”
自己成日记挂子嗣之事,甚至都在计划着明年让人去寻神医了,偏她对这事儿一点都不上心。
不上心就罢了,竟然还帮倒忙,拖自己的后腿!
姜椿闻言,辩解道:“我又不傻,怎可能直接坐到雪上?我那屁屁又不是钢筋铁骨做的!
我上房顶前,直接顺走了老太太那条银狼皮做的褥子,那褥子防水又防寒,坐在雪上一点都不冰。”
话到这里,她还朝宋时桉抛了个媚眼,嘚瑟道:“怎样,我聪明?”
宋时桉:“……”
聪明你个大头鬼啊,他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他捂着心口,艰难呼吸,艰难说道:“姜椿,我若是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他估摸着,照这么个来头,自己很难活到前世那个寿数。
姜椿连忙上前来替他顺气,边顺气还边数落他:“你呀,成日就爱瞎担心,我都说我没受凉了,偏你还不放心,还着急上火。
我身子骨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就那样容易受凉了呢?
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肯定能给你生小崽子的,还要生俩呢,一个姓姜,一个姓宋。”
宋时桉:“……”
他要是能放心的话,就不会气成这样了。
任何能影响子嗣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顶顶严重的事情。
为免姜椿下回还敢,他挥开她的手,冷声道:“姜椿,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下回再敢不好好保重自个身子,我就……”
姜椿斜眼看他:“你就如何?”
宋时桉缓缓道:“我就去跟岳父告状,让岳父收拾你。”
姜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瞪了他一眼,无语道:“咱们小夫妻的事情,你又何必惊动我爹?
我爹如今正计划着摆摊卖肉的事情呢,可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姜河还等着抱孙子呢,虽然明面上没直接催促过,但自己每回回娘家,他的目光都偷偷摸摸往自己肚子上打量。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不顾身子受凉,也要跟宋老太太掰头,只怕当即就会大发雷霆,狠狠说自己一顿。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宋时桉不可置信地开口。
他才刚放下的手,又捂住了心口。
子嗣这种大事,在她看来竟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他冷笑一声:“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岳父自会判断,你说了不算。”
姜椿伸手,抱住宋时桉的腰肢,撒娇道:“好啦好啦,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你就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
宋时桉伸手去推她,冷冷道:“你松手,少在这黏糊,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姜椿立时楼得更紧了些,嘴里笑嘻嘻道:“真不吃这一套?昨儿夜里,也不知是谁黏在我身上哼哼唧唧的,非要跟我敦伦,还好我意志坚定,不被美色所迷,坚守住了本心。”
说到这里,她在宋时桉怀里扭来扭去,扭成麻花一样,嘴里笑嘻嘻道:“不过呀,我今儿的意志力不怎么坚定,夫君稍微哄一哄我,我就会忍不住松口同意了呢。”
宋时桉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少拿敦伦的事情糊弄我,别以为我很稀罕这个,不掰扯清楚你的错误,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碰你的。”
“哦豁,夫君果然生我气了,还气得不轻呢。”姜椿挑了挑眉。
随即笑嘻嘻地哄道:“好啦好啦,夫君你知道的,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经常脑子一热就干傻事儿,你要是跟我计较,还计较不过来呢。
我真的知错啦,下回如果再跟人打擂台,我肯定会选个更稳妥的法子,不叫夫君担忧。”
宋时桉有心想再拿拿乔,奈何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他总怀疑俩人之所以没有子嗣,乃是因为自己当初在天牢里受过冰凉刺骨的水刑的缘故。
偏这点子担忧,他还不能说出来。
首先,这只是他自己私底下的怀疑,没有任何凭证。
太医都说了,自己身子骨康健得很,完全可以繁衍子嗣。
其次,说出来除了让姜椿跟自己一起担忧外,并无任何实质意义。
毕竟她又不是神医。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顺着姜椿给的台阶下来:“你说话算话,如若再犯,我可不会再替你藏着掖着,定会将你的所做作为悉数告知岳父。”
姜椿闻言,立时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肯定不会再犯啦。”
经过今儿这一出,周氏只要脑袋没被门夹了,就肯定不会再寻自己的晦气了。
因为寻自己的晦气,自己毫发无伤,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是疯了才干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呢!
宋时桉静默片刻,突然伸手将她抱住,凑到她耳边哑声道:“娘子,说话算话,今晚咱们敦伦。”
姜椿顿时换了副面孔,下巴往上一抬,轻哼了一声:“你都没哄一哄我,就想跟我敦伦?想得美。”
宋时桉轻笑道:“娘子嘴硬没关系,夜里为夫哄好了你身子各处,不怕你不松口。”
姜椿瞪他:“阴险!”
顿了顿,她又哼笑一声:“只要我不让你近身,你就无计可施了。”
宋时桉斜睨着她,勾唇笑道:“原来娘子又想玩被强迫的戏码了,没问题,为夫一定满足你。”
还凑过来问她:“不知娘子喜欢汗巾子、白绫还是麻绳?”
不等姜椿回答,他就自顾道:“哦,原来娘子都喜欢,那就都试试。”
姜椿给气笑了:“你自言自语什么呢,莫不是得了癔症?要不要打发人去请太医来给你扎几针。”
宋时桉意有所指道:“我不需要扎针,倒是娘子……需要狠狠被扎几针。”
姜椿:“……”
她常常因为自己不够银荡,而怀疑自己穿了本假书。
所以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其实自己穿的并不是原著,而是花市同人文?
*
俩人窝在丹桂苑腻歪一会儿,便披上斗篷,抱着手炉,去往正院。
今儿是冬至,正院那边摆了酒席,他们得过去吃酒。
姜椿今儿上墙爬屋的,活动量爆表,但其实这会子肚腑并不太饿。
因为中午府里宴请族亲时,她大吃特吃了一顿,吃得肚子滴流圆。
这会子估计都还没消化彻底呢。
不过她还是过去了。
虽然不太饿,但她还能再吃点。
到正院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来了,只周氏一个没在。
庄氏见姜椿往周氏的空位置上瞄,她笑着解释道:“老太太说中午用多了午膳,这会子半点不饿,就不来凑热闹了。”
自己婆母强势了一辈子,今儿突然在姜椿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脸上肯定挂不住。
老太太她呀,这是躲羞呢。
这下估计能消停一阵子了。
宋时桉点了下头:“嗯。”
等会子散席后,他就让姜椿收拾份礼物出来,他打发自己的小厮桂皮送到松鹤苑。
算是替姜椿赔个礼。
虽然姜椿跟老太太打擂台,最后大获全胜。
但换个说法,孙媳妇与六十多的老祖母打擂台,结果孙媳妇大获全胜,老祖母被气得饭都吃不下。
真要讲究的话,姜椿还真有点经不住讲究。
所以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椿负责在前头得罪人,宋时桉则在外头替她描补。
如此旁人就算想找理由攻讦姜椿,都寻不到合适理由。
简直堪称完美。
宋时桉出了这样“大”的力气,在姜椿跟前顿时抖起来了:“娘子,为夫替你收拾残局有功,你该如何奖励我呢?”
“你想要什么奖励?”姜椿白他一眼,看来今儿这场敦伦是势在必行了。
她其实内心也不反对,前几日她天癸降临,已经饿了足足五日了。
昨儿癸水就已经完全走了,今儿敦伦完全没问题。
就是不晓得宋时桉这家伙心里在打甚鬼主意?
真是的,不过是帮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而已,就着急慌忙地朝自己要报酬,“市侩”得很。
宋时桉凑过来,抬手用葱碧细长的食指轻触了触她的唇,然后斜眼看她。
嘴里轻声道:“我想念娘子温温热热的嘴巴了。”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旁人懂不懂她不知道,但姜椿一下就听明白了。
然后便有些无语。
这家伙,真是……
想到他那优越的硬件,姜椿有些不太情愿,怕明儿起来腮帮子疼。
但……
最终她还是应下了宋时桉的要求。
没办法,谁让她这人心软,扛不住脸蛋堪称绝色的他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知宋时桉又提出了其他要求。
譬如让她跪坐着,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麻绳困起来,两只脚腕也被麻绳困绑到一起。
又给她眼睛上蒙了条汗巾子。
然后让她用这样的姿态亲他那儿。
姜椿:“……”
只能说,城会玩。
不过嘛……
手脚都被困住,眼睛也无法视物,嘴里的物什存在感直接拉满。
姜椿亲着亲着,自己就忍不住动情了。
她吐出来,嘴里哼哼唧唧道:“夫君,人家想要你了……”
宋时桉正舒坦得不行,人都差点飞上山顶,闻言淡淡道:“继续,别偷懒,别忘了,这可是帮你收拾残局的报酬。”
姜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谁要你帮忙收拾残局?”,再次俯身亲住。
罢了,送佛送到西,既然开了头,索性就坚持到底罢。
谁知宋时桉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愣是憋着一口气不肯松,累得她腮帮子都酸疼了。
好容易结束的时候,她还又一次被呛到了。
而宋时桉也没给她平复的机会,将她往前一推,就这么从后头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惊呼了一声。
稍微有一点涩疼,但更多的是舒坦。
还真别说,宋时桉想出的这被强迫的戏码,都第二回玩了,她还是觉得很刺激。
咳,有点子玩上瘾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矛盾的动物,不被温柔以待的时候,就盼着有人能对自己体贴入微。
被人体贴入微久了,又忍不住想要来点刺激。
而宋时桉这家伙,温柔耐心起来,能将她溺死;偶尔粗鲁起来,又带给她全新的不同体验。
姜椿觉得自己赚大了。
不过次日等她抖着两条腿儿下床,然后直接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时,就不这么想了。
靠,宋时桉还说自己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他才是吸人精血的妖精还差不多!
自己这般强壮的一个人儿,都被他吸得腿软脚软,站都站不稳了。
被强迫虽好,但谁能顶得住一晚上两回,每回还被送上山顶十来次啊?
姜椿觉得,自己怕是要肾虚了,回头得从系统仓库里掏点黑枸杞出来泡水喝,好好补补自己的肾。
不然,还真顶不住宋时桉的无休止索取。
若换做平时,姜椿还能窝在丹桂苑好生歇上一日,差不多就能缓过来了。
偏今儿是宋家宴客的日子。
姜椿用完早膳,就颤颤巍巍地搭着桂叶的手,去往正院。
庄氏见着她这幅样子,简直不知该说甚好。
忍不住在心里将长子给狠狠骂了一顿。
明知道今儿姜椿得帮忙待客,他还将她折腾成这样,也不知他是年纪轻克制力差还是故意为之。
前者自不必提,至于后者……
哼,这是暗搓搓向宾客们显摆自己厉害呢?
长子甚时候幼稚成这样了?
难不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成日跟姜椿这个半文盲凑一块儿,可不就跟她学坏了?
庄氏在心里腹诽了半晌,面上却只当没瞧见,对姜椿道:“今儿宾客众多,你负责招待那些年轻娘子,我叫珊瑚跟着你,有甚不懂的,你就问她。”
姜椿笑应道:“好的母亲。”
然后伸手抓住钟文谨:“二弟妹,我身子不舒坦,你可一定得帮我,不然我肯定没法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
大哥一个文臣,怎地比自己相公还粗鲁,这都不知道第几回把大嫂折腾得手软脚软走路颤颤巍巍了。
大嫂也太纵容大哥了。
旁的事情上大嫂杀伐果断,一百个男子都不及她有魄力,偏对大哥无底线纵容。
简直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可惜姜椿不晓得钟文谨的想法,不然高低得发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自己恋爱脑?
简直笑死个人了。
她这叫恋爱脑嘛?她这分明叫亲妈脑(不是)!
除了姜椿这个大奶奶,未来的族长夫人兼宋家宗妇被安排了任务,宋时初等三个小娘子也被安排了招待各家小娘子的任务。
就连周氏这个老太太,身上也肩负着招待各家老太君的任务。
整个宋家,除了去上衙的三位老爷跟宋时桉,以及去上国子监的宋时迁,其他女眷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与宋家关系亲密,锦乡侯府的女眷头一个来到了宋家。
世子夫人萧氏笑道:“我们来早些,也好帮着搭把手,妹妹不会嫌弃我们多事?”
曹娘子也笑道:“我虽粗粗笨笨的,倒还能做些力气活,有甚事情,姜妹妹只管吩咐便是,可别嫌弃。”
“怎么会!”姜椿嗔了一句,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我正焦头烂额呢,你们能来搭把手,我求之不得呢。”
说是这么说,她可不敢用萧氏这个孕妇。
若是伤着累着了,很容易导致小产。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夫妻俩等了好多年才等来的希望,若是有个好歹,路舒羽能跟自己拼命。
所以她直接领她们往后头待客的大花厅行去。
路上曹娘子见没外人,压低声音说道:“姜妹妹,你可听说程大姑娘要跟范郎君成亲的事情?”
不少人暗地里猜测,程文沅跟范屠夫的丑事,是宋时桉下的手,因为除了他这个太子爷的小舅子,没人指挥得家有免死金牌的安远侯府的下人。
但大家没有证据。
曹娘子是当真好奇,但又不能直问,只能旁敲侧击几句。
姜椿笑呵呵道:“程家人将消息散布得满京城人尽皆知,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曹娘子没从她的态度里看出甚端倪来,有些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这事儿,姜妹妹是不是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
姜椿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笑嘻嘻地问道:“曹姐姐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是什么蹊跷呢?不如你说说看?”
曹娘子:“……”
说好的武人大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姜娘子可不像啊!
萧氏轻咳一声,打岔道:“曹姐姐,姜妹妹今儿忙着呢,你就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了。
横竖呀,都是些不重要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曹娘子闻言,立时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我就是想听听姜妹妹你这里可有甚内幕消息,没旁的意思,妹妹你可别介意。”
姜椿笑道:“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介意谈不上。不过我成日甚少出门,外头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哪有甚内幕消息?
我还指望几位姐姐能告诉我点内幕消息呢。”
曹娘子几不可见地撇撇嘴。
程大姑娘的内幕消息她不能说,说点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架的内幕消息也成啊。
哼,真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