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人很好，”人上了年纪就总爱追忆往昔，江母跟她念叨，“你们当时处得多好啊，怎么好端端的……”
后面的话江母没说下去。
怎么好端端的，就分手了呢？
世事弄人。
她跟江母住在一起，婚事也无需过问旁人。晚上回屋，江晚余给明霁月答复。
拿起手机又犹豫了，她跟明霁月分开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现在就回复显得她急着跟人结婚似的。
过两天再说。
不，过两天也不行，要等明霁月主动来问。
江晚余下定决心。
只可惜下定决心的某人在电脑前枯坐两个多小时，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某个“等明霁月主动来问”的死傲娇最终放弃挣扎、掏出手机，编辑消息。
怎么说好呢？
就一句话的事，写了删删了写，拿不定主意。
江晚余抓了抓头发，十分懊恼，给导师发消息讨论毕设，都没这么纠结。
修改几十版，最后改回最初版本，点击“发送”前，看了眼时间。
22:34
江晚余微微蹙眉，如果现在发消息对方立马回复的话，她的睡觉时间可能要推迟到十一点，甚至更晚。
作息极为规律的某人，在纠结一晚上后行动瞬间变得果决，一收手机，关灯闭眼。
睡觉最大，明天再说。
充足的睡眠让人头脑清醒，次日一早江晚余没再犹豫，给对方发了消息。
她是个行动派，决定了的事就去执行，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
自己选的，就要负责。
【江】：昨天的事，我同意了。
消息过去，对方秒回：好！！！
正要敲字，下一秒消息撤回，在江晚余微讶的目光中再次发过来消息。
矜持了八个度：【好的】
江晚余禁不住笑出声。
为了避免明影后尴尬，证明自己没看到她假装矜持撤回再发的整个过程，江晚余特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
【合作愉快。】
事情就此敲定，江晚余倚靠在电脑前的椅子上，有些出神。
准备，结婚了。
*
这几天江晚余都在忙找工作的事，其实不需要多费心，建筑系海归博士，履历漂亮得挑不出一点毛病，回国第一天，已有多家公司抛出橄榄枝。
江晚余要做的只是从中选出最合心意的。
傍晚时分，江晚余去了附近一家饭馆。
她约了闺蜜吃饭，回国总得好好聚一聚。
骑车来到一家苍蝇小馆，正是饭点，店里已坐满大半，笑嚷声一片，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
还在四处张望，田橙已挥舞着双手大声喊她：“余余！这里！”
田橙长相甜美，梳了简单的马尾，微圆的鹅蛋脸透出几分娇憨可爱。
她是江晚余大学室友，她俩认识九年了，也正是昨天在电话里调侃相亲那人。
江晚余走上前，田橙立马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她落座：“我点好菜了，都是你喜欢吃的。前几天太忙，今下午才闲下来。这顿我请，给你接风。”
店里上菜很快，几样家常小菜，菜色鲜亮，端上桌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钻，叫人食指大动。
田橙还要了一瓶啤酒、一瓶果汁。田橙开了啤酒，又贴心帮江晚余倒上果汁。
“这么多年了，不爱喝酒的习惯一点没改啊。”田橙感慨，“也不是喝不了酒，大学那次去酒吧，你一个喝倒一屋人，愣是没醉，平常叫你喝个酒那么难呢？”
江晚余举了举手里的果汁，跟她碰了个杯：“果汁就很好。”
边吃边聊，田橙问起昨天相亲的事：“昨天的小家碧玉怎么样？”
江晚余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明霁月那张脸，她差点被呛到，放下杯子才缓声开口：“跟之前一样。”
“又吹了？”田橙啧啧两声，“阿姨精心安排，还是入不了江博士的眼，眼光不是一般的高啊。”
“姑娘人很好，跟我不合适。”
“你都相了多少次亲了，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不合适。”面前的啤酒下去半瓶，田橙脸色微微泛红，染上胭脂色，嗓音都不自觉拔高，“那你说谁跟你合适？”
田橙人菜瘾大，酒量差又爱喝，瞧这样子江晚余就知道她已经半醉。
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别喝了。”
同时思量着，把她跟明霁月的事告诉田橙。
还没开口，田橙先嚷起来：“我看你就是当年分手之后为情所伤，走不出来，不想再恋爱了！”
顾忌明霁月明星的身份，江晚余扯她衣袖：“小点声，人多耳杂。”
田橙哪里听得进去这个，喝酒后胆子也大，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幸而店内喧闹，比她嗓门大的多了去了，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二人小桌。
江晚余想说什么，田橙不给她机会：“你说说，那个叫什么……明霁月，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跟个幽幽怨怨的小媳妇似的，七年了还走不出来？”
江晚余试图插话：“我正要和你说，我跟她……”
“你什么跟她？她就不是什么好人，出国那么多年，回来连个面都见不着，亲自上门找她都要吃闭门羹，简直冷血无情！我要是你，七年前一分手就把她给忘了，我潇潇洒洒一年谈八个，气死她个无情无义的狗女人！”
“其实，我跟她要……”
“你不用说了！她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再次被打断，江晚余放弃挣扎，让她说个爽。
“美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天底下好女人那么多，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听我的，忘了那棵歪脖子树，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田橙酒劲儿上来，口不择言说了个痛快，全然忽略客观事实，所有责任推到明霁月身上，偏心偏去了大西洋。
一通发泄，这姑娘终于觉得累了，拿起啤酒杯“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
田橙安静下来，江晚余终于有机会插嘴：“其实，有个事要告诉你，关于我跟明霁月的。”
田橙喝得面色通红，笑嘻嘻揽过江晚余的肩膀，大着嗓门吆喝：“不错，孺子可教！你终于认清明霁月是个奸诈小人的真面目，彻底一刀两断，要把她踹走了？”
说着又端起酒杯。
“不是，我要跟明霁月结婚了。”
“噗——！”
田橙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田橙迅速一扭头，江晚余险险逃过被喷一脸的命运。
田橙拿纸巾擦嘴：……小丑竟是我自己。
可怜的田小橙同学半醉半醒，慷慨激昂替闺蜜痛骂前女友，惊闻噩耗酒都吓醒了。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要跟谁结婚？”田橙舌头打结，好不容易捋直。
江晚余一脸淡定地重复一遍：“我要跟明霁月结婚了。”
确定了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而是江晚余脑子出了问题，她差点当场跪了：“求你不要用这种‘我跟她出去吃了个饭’的语气说这种话好吗？”
江晚余眼神真挚：“抱歉。”
抱歉个毛。
“你们就要，领证了？就要获得合法配偶关系了？”田橙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嗯。”
田橙拍着江晚余的肩膀，语重心长：“虽然咱们是多年好友，但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告诉我的，我觉得等你们孩子办周岁礼的时候通知我正好。”
江晚余：……
田橙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花了几分钟消化这个消息，立马痛心疾首：“余余啊，好马不吃回头草！”
江晚余一本正经地诚心认错：“我是坏马。”
“……”这人的冷幽默够冻人。
田橙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沉默片刻，默默喝光杯中酒，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什么突然结婚？你才回来几天啊？你们见过几面？七年前那些事，她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