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第十天, 窦安瑶再次在早上九点被电话吵醒。
眼睛都还困得睁不开的窦安瑶伸手顺着手机震动的地方摸去，最后在床头另一个歪歪扭扭的枕头底下把手机摸了出来。
右眼努力的掀开一条缝，不出所料, 来电显示上“经纪人”三个字宛如被加黑加粗了一样刺眼。
“呼——”
长叹了一口，窦安瑶认命的接通了电话：“喂？”
“现在来公司一趟。”
秋十里的声音隔着电话多了几分磁性, 可惜现在她的声音再好听在窦安瑶耳里都仿若魔音。
“怎么了？”
窦安瑶装傻反问。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 随后秋十里习惯性略带讽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你是想退休了是么？”
“窦安瑶，你距离你上一个通告完成过去多久了？再不开工你是想查无此人还是想去喝西北风？”
后面的一句话窦安瑶隔着电话都听出了秋十里藏着的怒意。
想想, 距离结束恋综拍摄她满打满算才休息了九天而已啊。九天，什么概念？也就比一个星期多两天、一个年假少六天……
挂了电话，窦安瑶扒了扒头发，心里还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余额，再怎么看, 她现在也不会要去喝西北风。
不过也知道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 自己这么多天没上工，秋十里怕是也对她忍到了极限。
“阿统, 人为什么要上班呢？”窦安瑶在洗漱台前挤牙膏的时候还问了脑海里的系统一句。
系统：“因为不够有钱。”
窦安瑶：“……”
刷完牙洗脸，窦安瑶扯着擦脸巾擦脸时忽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怎么了？”
窦安瑶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压下了到嘴的话：“没事……今天是第几天了？”
系统：“六十七。”
“算是把零头过完了。”
窦安瑶把用过的擦脸巾扔进垃圾篓转身离开浴室时，眼角又扫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现实里的那个她。
她记得自己刚来时, 原主的脸和她长得约摸只有三四分像, 现在眼一花,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只是等她仔细去打量, 她又好像还是她。
因为只是去公司，窦安瑶随便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墨镜就出门了。
高小姝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口等她，窦安瑶一出电梯就直接上了车。
窦安瑶近日休假，高小姝也得此不用上班，现在看到了窦安瑶笑着和她打招呼，并递过来一份全麦面包和脱脂牛奶：“最近都没出门嘛安瑶？”
窦安瑶点点头，接过早餐说了句谢谢。
休假嘛，不就是用来在家宅的，最好是日夜颠倒，吃饱了就睡，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对了，你知道秋姐找我有什么事么？”窦安瑶现在还没吃东西的胃口，先问道。
再怎么说高小姝也是她生活经纪人，除了给窦安瑶当助理外就是听命于秋十里，有时候她知道的消息比窦安瑶还多。
高小姝一边开车一边回道：“应该是有项目要和你谈吧？我听说最近好多通告想找你，什么剧本、歌唱比赛和活动开幕式等。”
“哦哦。”
窦安瑶垂了垂眸。
其实忙工作也好，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本来之前她是想结束恋综后就去忙着全国巡演，毕竟之前可是跟谈之芮签了合同的，自己开演唱会其中十场都由她来出资。
还有一个就是忙着开演唱会的话，她肯定就没时间，也没有契机会能和别人搞暧昧。
但因为谈氏科技现在自身难保，她这要资金的事也被迫压了下来。
随便嚼了片没滋没味的面包，到了华球娱乐，窦安瑶摘了墨镜和高小姝进了电梯。
电梯还有几个人，看着窦安瑶和高小姝进来，打量了几眼后立刻低头微微鞠躬：“窦老师好！”
窦安瑶愣了一下，礼貌回道：你们好啊。”
好家伙，她现在已经这么火了？
不只是在电梯里，从电梯出来一路到秋十里办公室，路上基本每个人都和她打招呼。
就算窦安瑶戴了口罩和帽子，大多数人也能把她认出来，再有一个面熟的高小姝陪在她身边，更能轻易确认她的身份。
等到了秋十里的办公室门口，窦安瑶才忽地明白过来。
娱乐公司里可比任何地方都要现实得多。你名气大，资源多，你随时都能横着走。最舒服的练习室是你的，设备最好的练歌房也会是你的……
收拾了下心情，窦安瑶刚想敲门，高小姝已经很有眼色的上前两步替她敲了。
“请进。”
里面传来秋十里的声音。
窦安瑶推开门进去，高小姝没跟着，只是帮虚掩上门。
秋十里是华球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不止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面积和方位都很不错，进门对着的就是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
一身知性藏蓝色西装的秋十里坐在办公桌后，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资料，见窦安瑶进来从资料里抬头。
说来窦安瑶也好久没见到秋十里了。
恋综结束后她打着要休息的口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秋十里虽然在前几天开始每天给她打电话问她对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那个剧本想不想拍的，但她也没找上门去。
窦安瑶打量了她一眼，和之前一样的不苟言笑，身上女强人的气息极具压迫感。
窦安瑶在打量秋十里的时候，秋十里也在看她。
及脚踝的灰色长裙，上身是件宽大的针织衫，很休闲的打扮，但因为身姿窈窕，就算穿得严实，一打眼过去似乎也比从前她那什么抹胸bra就出门的热辣打扮更有味道。
“秋姐。”
窦安瑶一开口，听到这个仿佛特意要和她划清关系的称呼，秋十里蹙了下眉，收起多余的心思：“坐吧。”
没有过多寒暄，让窦安瑶在对面坐下，秋十里公事公办的递过来一本剧本。
“这是郑知导演新作，圈内人抢着想在里面扒个角色，你很幸运，郑导那边自己送了剧本过来，指明说女一号给你。”
窦安瑶愣了愣，在脑海里翻有关于这个导演的信息。
是个知名且很有实力的导演，已经连续出了五部爆剧了，他手下的剧无论是转场还是道具布景都是可圈可点的，别说女一号了，就算只是他剧里的一个配角，都让人抢破头。
可现在……女一号？还是主动送剧本过来的？
窦安瑶有些迟疑：“他没搞错吧？”
自己是个歌手啊？
她是唱歌的，就算原主以前有进军过演艺圈，但，如网上黑粉说的……她的演技……很一般。
秋十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或许吧。”
窦安瑶：“……”
她甚至懒得说句应该不会错之类的话。
见窦安瑶不出声，秋十里又拿过一份合同递过来：“别的剧你可以挑，但郑知的剧你没有挑的资格。”更别说还是让她去出演女一号了。
郑知新剧在筹备的这个消息一出来，演艺圈内的人个个铆足了劲想要一个角色，已经连续出了五部爆剧的他，第六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窦安瑶这都送上门了，她不烧高香感谢天上掉馅饼就好了，还想拿乔？
“剧本拿回去看看，到时候把签好的合同拿过来给我。”秋十里的话里和语气都没有供窦安瑶商量的余地。
恰好此刻办公室门又被人敲了敲，秋十里直接道：“没事你先走吧。”
窦安瑶默默的抱着两份资料起身，刚往门口走了两步，虚掩的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
一个踩着七八厘米细高跟的女孩走了进来，窦安瑶清楚的看到她进门第一刻先瞥了眼自己，嘴里捏着嗓子千娇百媚的喊道：“姐姐~”
不是喊窦安瑶的，是喊秋十里的。
咯咯的高跟鞋声，和自己擦肩而过，窦安瑶走到门口时，门外的高小姝露出点没把人拦住的心虚表情。
窦安瑶倒不在意，耳畔还听到那女孩娇软的声音：“十里姐姐~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嘛~”
办公室门关上了，窦安瑶把剧本递给高小姝，让她塞进帮她拿着的包里。
高小姝有些惶惶的看了看窦安瑶，想了想找话问道：“要回去了吗？”
窦安瑶嗯了声，心知肚明高小姝的异常的为何。
她对那女孩有点印象，是秋十里手下的几个流量小花之一，名气还不错。
她记起来，之前的原主，也是这样。哄着秋十里，和她亲近示好，为了让她对自己上心，帮她获得更多更好的资源。
回去路上窦安瑶能感觉到高小姝偶尔还通过后视镜看看她，窦安瑶没忍住，再她又一次透过后视镜看来时，抬眸和她在后视镜里对上眼。
高小姝立刻收回视线，随后可能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明显，顿了顿，问道：“十里姐找你，是有通告吗？”
“对，有个剧。”
窦安瑶打了个哈欠，想着包里的那份剧本有点头痛。
她不知道这剧本是不是真的如秋十里所说，是导演那边特地送来点名给她演的，但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了解的。
导演的名气越大，观众们对他的剧的期待值也越高，期待越高，也意味着要求会变高。
如果自己演砸了……
窦安瑶现在莫名觉得压力庞大。
系统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是导演找的你，又不是你找的导演，演得不好，你挨骂也会有导演陪你。”
窦安瑶：“……”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
隔了会儿，窦安瑶才在脑海里回系统：“可是我挨骂的时候，原主也在挨骂。”
系统没再出声了。
窦安瑶刚回到才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家，手机又有电话进来。
闻止馨？
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看清电话来者，窦安瑶怔了瞬，还是划了接听：“喂？”
“姐姐。”
恋综结束后两人也没有联系了，窦安瑶偶尔在网上刷刷有关于谈之芮的信息，不过都没有什么风声，不知道调查结果如何。
倒是谈氏科技股票天天在跌，听说总市值都缩水了快一个亿，也不知道有没有其竞争对手趁机出手……
“有事？”窦安瑶开门见山的问。
闻止馨静了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有空吗？我现在在襄都，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像是怕被窦安瑶拒绝，闻止馨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我有点事想找你。”
既然有事，窦安瑶按下让对方在电话里直说的心思，答应了：“行。”
第152章
下午六点, 按照闻止馨给的地址，窦安瑶只带了保镖王正锦就过来了。
闻止馨定了个包间，窦安瑶进门后王正锦就守在了门口。
十来天没见, 闻止馨面上看着有些憔悴，包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见窦安瑶进来闻止馨忙起身：“姐姐。”
“好久没见。”
窦安瑶和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随口打了声招呼。
闻止馨笑了笑。
哪有多久，这才十天。以前, 她们半年几月见不到一次也是正常的。
没有立刻谈事，两人点了一汤两菜，闻止馨又说了点家里的事，等吃得差不多了，闻止馨放下筷子, 手里捏了张纸巾, 看着很是踌躇，在思考着要怎么开口的样子。
窦安瑶给自己盛了两勺汤, 小口抿着，也没看闻止馨：“说吧，什么事？”
闻止馨想到自己的来意，一咬牙，还是开口了：“是谈之芮的事。”
窦安瑶喝汤的动作顿住。
之前谈之芮觉得网上的爆料不过是有人故意污蔑，等事情查得差清楚了她肯定就没事了。
可没想到, 事情越查越不对劲,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MTM技术不是谈氏科技泄露的, 但某国确实是掌握了这项技术。
于是上面把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查了一个遍, 现在的局面就仿佛是一道数学题，已知了答案, 只待查探出结题过程了。
眼见事情发展并不如自己预期那样能快速结束，而事情解决不了拖得越久，对谈氏科技越不利。
谈之芮甚至已经在担忧如果这件事有幕后黑手的话，那人会不会把最终的“解题过程”推到自己身上来。
经过几近两周的调查，谈之芮目前虽然没有办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有罪，所以现在她不用一直被关着，只用监视，她也因此有机会和闻止馨联系上。
配合调查的这段时间，谈之芮把脑海里自己得罪过的人都想了一个遍，不知道为何，最终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张淡漠矜贵的脸。
谈之芮主动联系过许天色，可许天色连见她都不见，最终，她想到了自己得罪许天色的缘由——窦安瑶。
“姐姐，我想问问你，你知道谈之芮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和许天色有关吗？”闻止馨揪着手里的一块餐巾纸问。
窦安瑶放下手里的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闻止馨呼吸一滞，随后又试探性的问：“那你……那姐姐可以帮忙问问她么？”
窦安瑶没说话，只是撩起眼皮看向闻止馨。闻止馨感知到她的目光，躲闪的垂下眸子。
然而想到自己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总不能半途而废，她深吸了口气：“姐姐，我知道是谈之芮先做错了事在头，我会让她亲自来和你道歉的，但如果因为那件事就如此的……如此、严重的对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不论是卖-国，还是间-谍的罪名，不会都太过分了吗？”
“过分？”
窦安瑶忽而出声。
闻止馨屏着气的抬眼，下一秒对上窦安瑶似笑非笑的面容。
“这有什么过分的？倘若谈之芮问心无愧，她害怕什么？又或者，就算这事真的是许天色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她不应该是个民族英雄么，把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得奖励五十万吧？”
闻止馨红唇颤了颤。
“不是的，我知道谈之芮是有些桀骜，可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这件事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窦安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许天色联合安全部门，一手遮天的污蔑她谈之芮？”
闻止馨说不出话来。
窦安瑶离开前还故意留下了一句：“别被你的心蒙蔽了，因为感情失去理智，从而成为了别人利用的工具。”
回程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里没开灯，街道上的路灯亮起，灯光透过车窗落到了窦安瑶面无表情的脸上。
脑海里，一直没作声的系统忽然问：“为什么最后还要和她说那句话？”
谈之芮既然是书里的主角之一，那她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现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有了这一劫。
而窦安瑶能相信她没有做，却还那样的对闻止馨说，不就是为了让闻止馨自己陷入怀疑的煎熬么。
沉默了须臾，窦安瑶才在脑海里回道：“她来找我，说明她知道谈之芮曾经做过什么。”
“我也不说当时闻止馨生日会时谈之芮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的想和我谈交易了，就说她在节目里安排人毁掉我的画，闻止馨肯定知道这件事。”
可她还是选择为了谈之芮来找自己。
是因为觉得这件事不算大？
还是觉得她窦安瑶也就是受了点气而已，没什么，可现在谈之芮这可是跟人身自由有关，是件大事，两相对比，是她窦安瑶和许天色太过分了？
可她也不想想，如果谈之芮纯然无辜，与这件事毫无瓜葛，又怎么会被一直管控着。
不管怎么说，窦安瑶都觉得，闻止馨这样的举动只说明一件事。
在她心里，谈之芮更为重要。
也是，自己不过是和她同一本户口本却无血缘关系的人罢了。
“我现在在想，原书里的东西，真的合理吗？”
路灯一盏盏的在窦安瑶的眼里闪过，仿佛是她眼里亮起的光。
“我早跟你说过，自此你来到这里伊始，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有了改变。”
窦安瑶没再说话。
等回到了家，洗了澡，窦安瑶穿着浴袍拿着一听可乐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许久，她开口：“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在饭店里刚听到闻止馨说的那些话时心里涌上的怒气散去，她又不禁陷入了自我质疑里面。
确实啊，和在节目里被人毁掉一幅画相比，谈之芮现在……是不是有些过于惨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许天色在背后操纵，那她……会不会有影响？
原本窦安瑶还很确认谈之芮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可听完系统的话，她也对自己的确信产生了怀疑。
大洋彼岸的一只蝴蝶颤动翅膀，这里掀起一阵飓风，不无可能。
而她就是那只蝴蝶。
“你可以问问许天色。”
比起自己陷在死胡同里的自我思索，不如去主动找一个答案。
……
襄都市中心的一栋豪宅里，穿着家居服的许天色踩着白色的棉质拖鞋打开大门。
门刚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包裹严实的人影就钻了进来。
许不晚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进门后左脚踩右脚的把脚上的运动鞋蹬掉，随便套进一双拖鞋里，摘下口罩帽子就往客厅里面走。
“真是累死我了，你这有什么吃的？”许不晚说着就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手里的包也随便放在了身侧。
许天色面无表情，把门关好后也回了沙发，没理会对方问要吃的话，拿起刚在工作用的平板电脑，只道：“你来干什么？”
许不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说着还拎起自己身旁的包扔给许天色：“喏，女二号，为你量身打造的角色，不用太感动哈，要是真想谢谢我的话给我做个满汉全席就行。”
许天色拧了拧眉，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平板，把许不晚的包打开，露出里面一份套在文件袋里的剧本。
“《师徒神探》？”
许天色看着剧本上的名字，脸上露出微妙的神色。
这个让人莫名有些羞耻的名字被念出来，许不晚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名字不是重点，重点这是郑知导演的新剧，唔，记住了，你的戏份是女二号。”
许天色没有消极怠工的想法，恋综结束后她也赶了两个通告，不过都是拍的广告，现在许不晚有剧本送来，她顺势打开，看了看内容。
如名字所示，《师徒神探》是部双女主悬疑动作探案单元剧，女一号是警署刑侦一组组长，女二号则是刚毕业进入警队的木讷小菜鸟。
一组组长探案如神，屡破奇案，在业界很有名声，不过因为身材娇小，就算她带领一组侦破多起难案疑案，依旧常常被警署里的一些同事小瞧，认为她只是走运，凭借的不过是她底下的好探员。
于是在有新队员加入警署时，其他三个小组的组长一起合计，把除了体能成绩最好，其余拉胯，但总体成绩仍能顺利毕业的女二号故意扔给了女一号。
一般来说，在探案中体能只是其中的一个要求，最重要是要脑子好转得快会观察逻辑强。
可以说，女二除了能打，其他成绩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怎么能被安排进入刑侦队的。
所以其他小组组长看着她的档案都不想要她，继而一组组长就被迫接受了这么一个新组员。
新组员因为性格沉闷，不爱说话，不懂看眼色，刚进入一组时也被组里的组员不待见，觉得她就是来拖后腿浪费位置的。
不过女一号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也没有故意针对女二号，她认为职场也是一门学问，只让女二号自己在其中感悟，公事公办的带着她一起办案。
在日渐的相处中，女二号凭借着自己能打、听话，还有恰到好处的固执，最终还是被小组接受。
女一号可以说是女二号的师父，女二号是女一号一把手带出来的，两人也在朝夕相对里产生了感情。
但这部剧主题还是剧情探案，感情线占比不算重，最多是让女二号在自己的师父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的去救她这样而已。
许天色翻了翻剧本后面的内容，整部剧讲了好几个案件，案件内容也很有创新点，是在女二的成长线里穿插了案件进去。
虽然有感情线，却并不是无病呻吟，反而有携手同行共同进步的味道。
总体来说，剧本不浮夸不拖沓，主角人物性格也很明显，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剧本。
“女一号定了么？”
许天色问。
从这剧本内容来看，确实是女二号更适合她，特别是那个设定，女二号身高一米八，要能打会跳。
许不晚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是打算演了。
她坐直了点身子，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淡定模样：“没什么意外的话是定了，听说剧本今天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是谁？”
许天色顺着随口一问。
许不晚抿着唇压了压嘴角：“唔，好像是叫什么，窦什么，窦安瑶吧。”
“……”
许天色合上剧本，沉默的抬眸看向许不晚。
许不晚撅了撅嘴，看着像要吹个口哨一样，眼睛很忙的左看右看，当然，最后口哨是没有吹出来的。
她嘟囔了句：“看我干嘛，你得感谢我给你制造机会。”
许天色把剧本放到茶几的手机边上：“许不晚，我不当舔狗。”
许不晚听她这话就皱眉：“什么舔狗，这只是让你们有接触的机会而已，你知道舔狗是什么意思么？”
“舔狗是你巴巴的凑过去给人家嘘寒问暖！是别人叫你滚你还要说宝别生气我给你转点钱你撒着玩！”
许天色：“……”
许不晚再接再厉：“你别刚学到个词就乱说好吧，一起拍个剧就成她的舔狗了？那这个剧里会出现几百人，几百人也是她窦安瑶的舔狗了？”
“再说了，我投资这部剧又不是特意为了给你们两个故意创造接触机会，只是顺带的，顺带你懂不懂？刚好你们两个形象比较符合剧本而已！”
在许不晚的强词夺理下，许天色有片刻自我怀疑。
但想到恋综拍摄期间对方的表现，许天色垂了垂眸：“她说过，她没有恋爱的想法。”
许不晚义正言辞：“她这话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恋综拍摄的时候！”
“她说这话只是因为她当时在拍恋综，她在恋综中的时候跟你说她没有恋爱的想法，那她在拍剧的时候也会跟你说她有恋爱的想法吗？”
“……”
许不晚这话刚说完，许天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声，许天色拿过一看，眼神忽地一变。
许不晚瞧着她的神色，试探性的问：“怎么了？”看着像出了什么事一样。
许天色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许不晚这该死的好奇心，根本按耐不住，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只见屏幕上，备注名为“孜然香酥油渣豆”的人发来了一条消息：“在吗？”
许不晚：“……”
“窦安瑶？”
许天色嗯了声。
许不晚一听，一拍大腿：“你看，我就说嘛，她肯定是因为在恋综拍摄的时候，受到了经纪人或者公司的严格要求，所以才对你们不苟言笑，明明很爱也要嘴硬说不爱。”
“我就说我这个人看人很准的嘛，这不，忍了十天，她终于忍不住来主动找你了。”
“我跟你说，她这一种典型的就是你对她越冷淡，她越喜欢你，所以你要维持高冷形象，你对她越热情，她就对你越爱搭不理。”
许不晚大肆分析，一连串输出说得不带喘气的。
隔了会儿，许天色问：“那我……回什么？”
已经自觉化身军师的许不晚斩钉截铁：“给她扣个问号。”
另一边，已经上了床的窦安瑶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我应该怎么问？直接问谈之芮的事，你做得？还是先寒暄一下？”
系统：“……直接问吧。”
窦安瑶：“直接问会不会太干巴了？成年人难道不需要一些虚情假意？”
系统：“……”
当看到许天色只回了一个简短有力的问号时，窦安瑶张了张嘴：“你说得对，成年人，主打一个直接。”
根本没说话的系统：“……”
看着窦安瑶发来的：“谈，你干的？”四字，许天色沉默，许不晚摸了摸下巴。
很快，窦安瑶收到了一个“嗯”。
消息发出去，许天色划了划屏幕：“她来问我这个，什么意思？”
许不晚伸出一根手指，言之凿凿：“感动啊，谈之芮不跟她道歉，你就让谈之芮知道什么叫作不好惹。”
“现在谈之芮倒霉成那样，她肯定是想明白了——你是在为她出头，她一定是为你的势力所倾倒，被折服得忍不住主动联系你了，接下来你就等着瞧吧！”
三十秒后，两人盯着屏幕上来自孜然香酥油渣豆的哦字，相顾无言。
许天色：“等什么？”
许不晚默默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153章
确定了要演这部剧, 加上窦安瑶也想找点事做，几方一拍即合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着急, 才过了一周，一切就准备完毕窦安瑶带着高小姝直接进组了。
前期的拍摄是在襄都的影视基地拍的, 窦安瑶倒不用去外地。
不过因为影视基地在郊区, 每天要是往返来回的话有点远，也费时, 窦安瑶直接在那边附近定了个酒店。
听说不管是《师徒神探》剧组，还是其他剧组的人，大多数也都住那个酒店。
导演挑了个吉日吉时，先举行开机仪式，窦安瑶提前到了酒店, 放好行李后带着高小姝去剧组时她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 这部剧的其他演员名单你有么？”
高小姝摇摇头：“导演那边有点保密吧，我也不知道。”
窦安瑶点点头, 没追问。
两人站在电梯前等着，叮的一声，电梯从楼上下来，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眼角看到电梯里面还有两人，窦安瑶没细看，抬眸瞥了眼就抬步走了进去, 在靠门边一些的地方站着。
电梯门又徐徐合上, 开始下落, 窦安瑶盯着透亮的电梯门眨了眨眼, 两秒后，她意识到什么, 猛地侧眸回头看去。
下一瞬，对上一双藏在黑色墨镜下的眸子，而墨镜遮不住的下半张脸线条分明，红唇微抿，透着浓浓的熟悉感。
和窦安瑶并肩站着的高小姝察觉到窦安瑶的动作，下意识的也回身看去。
“许老师？”
高小姝忍不住低呼一声。
窦安瑶已经快速的把头侧回去了，眼睛也不敢看反光的电梯门，抬手没事找事的摸了摸脸上的口罩。
本来以为恋综结束后两人很难有再见的机会，没曾想会突然在这里见到，她是一直在襄都，还是有事过来的……
墨镜遮住了许天色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眸里的思绪，她朝高小姝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站在许天色旁边她的助理易年倒是和善的笑了笑，出声打破沉静：“好巧呀。”
高小姝偷瞧了眼装鹌鹑的窦安瑶，讪讪应道：“是啊，好巧。”
两人话音落下，电梯里只余沉寂蔓延，无声得令人好像连眼睛都找不到合适摆放的位置。
高小姝和易年之前在港城见过，也算是认识，不过现在她们两个老板都不打招呼，作为助理的她们也不好太热络。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窦安瑶在前面，先走了出去。
窦安瑶脑海里还琢磨着，要不要和许天色打招呼。
两人说是朋友吧，又谈不上；可又不是仇人或者陌生人，见面不打个招呼似乎不太合适，可打招呼吧又感觉怪尴尬的，再怎么说之前人家还对自己表白过……
踌躇纠结中，眼睛一晃，本来还在自己身后的人，带着助理长腿一迈，头也不回的越过她，走到酒店门口上了一辆保姆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走了。
窦安瑶：“……”
她感觉自己走得也不算慢吧。
白色的车子很快消失不见，窦安瑶轻轻舒了口气。走了也好，起码不用尴尬了。
她极力忽视掉心底悄然爬上来的失落。
脑海里的系统像是吃饱了没事干一样，忽然说了一句：“宿主怎么不够坦荡啊。”
窦安瑶冷笑：“怎么，我怕她想不开揍我不行啊？”
系统：“……”
影视基地就在酒店边上，走路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开车就更快了。
基地很大，各种类型的建筑都有，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的，很多剧组都在这边拍戏。
顺着指引往里走，窦安瑶很快就找到了《师徒神探》剧组。同时，还看到了两个刚才就看见的人。
“安瑶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以后的‘搭档’。”郑知导演前几天和窦安瑶见过一面，看见她来了招呼了一声。
其他到的人见窦安瑶过来，不管是不是诚心的，也都纷纷打招呼：“窦老师好！”
而站在二十米远的窦安瑶脚步在空中顿了顿，看着站在郑导演旁边那个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架着的人时，心里浮现出一个预感。
随着窦安瑶一步步靠近，许天色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头一次，窦安瑶发现自己社恐的毛病这么严重，在周围几十人的注视下，她甚至有种想扭头就跑的冲动。
每一步如同有千斤压在腿上般，窦安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近，心里无数想法奔流而过。
许天色也是这个剧组的？她演的什么？等等……剧里符合她的角色……只有那个当初自己一看剧本就立刻想起她的——女二号。
如果许天色演女二号，那自己不是刚从《心动至上》那个狼窝里跑出来，还没安全多久，又入了《师徒神探》这个虎穴吗？
“宿主，想开点，可能许天色已经不喜欢你了呢，她那样的人被你拒绝过后，肯定就收心了。”
虽然系统的声音是电子音，可窦安瑶就是从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也是。”
心里如戏，窦安瑶面上却丝毫不显，在其他人看来，只见她在不远处定了下，随后嘴角就扬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彬彬有礼的走过来和大家打招呼。
“这位安瑶你应该认识吧，我记得你们有合作过。”郑导演站在许天色和窦安瑶中间笑道。
她们两个的助理易年和高小姝已经躲到一旁去了。
窦安瑶笑着点点头，抬头看向许天色，露出职场打工人的面具：“许老师，好久不见。”
许天色微微垂眸看她：“不算久，大概十分钟前还见过。”
窦安瑶：“……”
怎么忘了，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我行我素。
郑知：“……？”
不过在场都是人精，郑知打量了两人几眼，识趣的没说什么，继续给两人介绍这部剧里的其他角色。
主要角色除了窦安瑶和许天色外，还有剧里刑侦一组的其他队员，一共是五位，加上女一女二，一组七个人。
再来就是刑侦队的警司，以及一些法医组技术科等的“固定NPC”。
所有人认了个脸，趁着吉时点了香放了几发礼花炮，拍了照，就算过了仪式了。
这部剧虽然从窦安瑶的角度来看很急促，但其实已经准备挺久的了，很多场景都划分好了，比如室内戏和外景等。
导演没有顺着故事时间线拍，而是把剧按场景划分，最先拍的是办公室的戏份，同时让武术指导在空余时间抽空教后面需要的武打动作内容。
也就是说正式拍摄以后窦安瑶刚听完导演分析指导分镜内容，就得上去试拍，等导演确定拍好了能过了，下来如果后面没有她的戏份，她还不能收工，要去隔壁练动作。
那叫一个没有喘息之地。
当然了，现在第一天窦安瑶还不知道自己日后要经历什么，今天过来就是要参加开机仪式以及听导演讲戏的，明天才正式开拍。
吉时是下午两点，但等窦安瑶能回酒店，以及是晚上七点过了。
窦安瑶抱着写了不少备注的剧本借着灯光有些晕乎乎的往基地外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看了眼，是许天色。
本以为她又要借着腿长越过自己走掉，谁料她走到自己身旁时，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和她并肩。
窦安瑶低头，自己迈步时，脚刚好能踩在她的影子边上。而因为两人一直往前走，自己的每一步又都能踩到她一点，仿佛两个互相配合的精密仪器，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共同运转。
一种由她们两个产生的、在某个角落、不为人知的羁绊感悄然绽放。
窦安瑶压了压嘴角。
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两人可能都要在一块，还会有很多对手戏，窦安瑶捏了捏手上的剧本，主动抛出话题：“你也住在那个酒店？”
许天色嗯了声。
两人又慢慢地走了几步，许天色忽然开口：“你住几楼？”
窦安瑶：“六楼。”
许天色微微颔首。
窦安瑶斜眼看她，这人是真的不懂礼尚往来是吧，问了别人的，不应该主动说自己的么。
“你呢？”
她不说，自己意思意思的问一下总行了吧。
“905。”
窦安瑶：“……！”
她只是问一下她住几楼而已，没想着问她的房号啊，她说房号干什么？
许天色侧头，刚好看到窦安瑶的头顶。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头都低下去了。
许天色眼睛往前看去，嘴里的话带着点随口一说的味道：“有空来找我对戏。”
两人之后会有大量的对手戏，如果不想太过影响拍摄进度，私底下两人对戏也是很有必要的，许天色这话说得没问题。
窦安瑶嘴抿了又撅，撅了又抿，最后哦了一声。
“手指，好了么？”
许天色问出这话，窦安瑶听了还怔了下。她不提，自己都快忘了这事。
窦安瑶举起左手看了看，眼下这个天气，伤口愈合得快，而且她伤的是指腹，现在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不细看都找不出来。
“早好了，疤都没有。”
窦安瑶故作轻松的道，有意把伤口由何而来的事放之脑后。
许天色闻言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话。她一不说话，一起走着的气氛就有些莫名了。
明明进来的时候这条路也不是很远，怎么这会儿出去感觉像是没有尽头呢？
窦安瑶看着脚下的水泥地，亦步亦趋的踩着许天色的影子。
而先去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的高小姝在基地大门路边又往里看了看。
人呢？她不是就提前走了两分钟么，怎么还没看见人出来。
在两人身后的易年则是嘴角抽了抽，发自灵魂的思考，这两人是怎么做到看着一直在走却根本没挪动多少距离的？
看着不远处的基地出口，许天色倏地说了声：“基地附近狗仔代拍什么的都很多，先走了。”
窦安瑶下意识点头。
眼角看着身侧人抬步，耳边却依稀听到了句什么：“一会儿来我房间找我。”
窦安瑶脚步顿住。
等一下，去她……房间找她？找她干什么？现在都几点了？一会儿去她房间……这合适吗？
还有，基地附近狗仔多，所以她先走了，是怕被狗仔拍到传绯闻？可既然怕传绯闻，还叫自己去她房间干什么？
“窦安瑶深夜独自进入许天色房间许久未出”，与“窦安瑶和许天色并肩从影视基地出来疑是有新合作”相比，不是前者更让人瞎想误会？
窦安瑶张了张口，想问明白许天色叫自己去她房间干什么，声音还没喊出来呢，那个腿长的人都走出几十米外了。
第154章
窦安瑶一脸心事重重的回了酒店, 洗了澡又吃了饭，眼看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是, 许天色喊自己去她房间干什么啊？她应该去吗？
窦安瑶直接问系统。
系统：“……”
一人一统在某种程度上的面面相觑了几分钟，最终窦安瑶一咬牙：“算了, 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我才不会大晚上的单独去女艺人房间！”
本来应该给很有觉悟的宿主鼓掌的系统，这会儿却沉默了。
晚上九点零一分, 窦安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刚打开剧本的窦安瑶眼睛立刻盯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系统，是谁给我发的消息？”
系统装死。
无法，窦安瑶只能一边骂系统不靠谱这点小事都没有办法告诉她，一边自己拿过手机。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微信里, 许天色发来了一句：“还不过来？”
对方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 某一瞬间，窦安瑶差点以为对方是自己金主。
窦安瑶握着手机敲敲打打, 一分钟后回了句：“有事？”
许天色：“？”
窦安瑶不甘示弱：“？？”
两个问号扣过去，许天色那边安静了会儿，就在窦安瑶准备放下手机时，手机又是一震。
许天色：“明天正式开拍，刚郑导不是说句叫我们晚上有空对对戏？你很忙？”
窦安瑶：“……”
“刚导演有说这事么？”
窦安瑶翻了翻记忆，实在没印象, 可许天色也不应该编这种话哄她, 窦安瑶干脆找系统确认一下。
根本不知道答案只能继续装死的系统：“……”
十分钟后,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酒店九楼。
窦安瑶抱着剧本, 在三十度的夏天套了件宽大的外套，还把外套自带的帽子扣上, 低着头快速的跑到了905号房前，敲了敲门。
很快，房间门打开，一股幽幽的香气袭来，窦安瑶抬头，对上了门里许天色的眼。
看到窦安瑶这副打扮许天色也没有意外的样子，她侧开身子，窦安瑶钻了进去。
啪嗒一声，房间门关上，宽敞的房间里只余空调的呼呼运转声，鼻息间涌动的都是独属于许天色的味道。
窦安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戏，一个房间，这里不像在海边小屋，会有摄像头或者藏在角落的工作人员，只有她，和许天色。
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口莫名的发干，舌也燥了。窦安瑶捏着剧本站在玄关处，脚上还是自己的拖鞋，外面套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许天色的房间一看就比自己的大一些，进门还分了客厅，卧室在里头，此刻卧室门虚掩着，有一条缝，但看不清里面的布局。
客厅有沙发有茶几，看着还挺高档的，此刻沙发上还摆了一本剧本和一支笔，可见自己来之前许天色也在看剧本。
“坐吧。”
见窦安瑶没动，许天色说了声，自己先走进去：“要喝什么？有牛奶果汁。”
听到许天色坦坦荡荡的问话，窦安瑶呼了口气：“水就行。”
她脱了一次性拖鞋，踩着自己的粉色鲨鱼拖鞋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一副很敬业的样子摊开剧本，眼睛躲闪的根本没敢往许天色身上瞥：“那……我们先对第一场吗？”
许天色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放到窦安瑶面前，瞥了眼窦安瑶手上的剧本，坐在横着的长条沙发上：“嗯，从头开始吧。”
窦安瑶点点头，坐直身子，眼睛盯着剧本，头也不敢抬。
手刚翻了翻剧本，还没翻到第一场呢，就听见身旁不远处的人道：“你剧本，好像拿反了。”
窦安瑶：“……”
一秒钟后，窦安瑶一脸镇定的把剧本换回来：“哦，我上次有些批注不小心写反了，我在看那些批注。”
窦安瑶这话出口后，许天色还没有反应呢，脑海里的系统先笑了：“你嘴真硬。”
“……”
别说，系统一说话，窦安瑶倒是松了半口气。这个房间里不只有她和许天色，还有个会说话的系统，所以，她们这也不能算是独处。
许天色也不说她信没信，没多聊其他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对台词。本来之前就有研读过剧本，现在对了两遍就差不多有感觉了。
“加动作么。”
过了两遍后，许天色忽然问。
诚心而言，既然接了这个剧本，窦安瑶肯定是抱着要演好的心态来的，就算她之前没有演过戏，原主也不是科班出身，但她都努力的在自己理解，导演讲解、要求的基础上去尽我所能的做到最好。
许天色要求加动作，窦安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在客厅够宽敞，两人起身，走到空旷地。
现在过的是剧中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一幕，也就是组长去人事科把分给自己的组员领回来。
两人无实物表演，窦安瑶先假装走到一个房间前，扣扣扣的敲了下门，在里面人看过来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把办公室里的人都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许天色身上。
这个时候应该还有个人事科员介绍身份的，不过两人都略过了这一步。
“她我一组的？”
窦安对着“人事科员”用下巴指了指许天色。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她又瞅了许天色几眼，直到知道自己得不到对方的自我介绍时，她皱了皱眉，语气不耐：“愣着干什么，自我介绍啊。”
闻言许天色啪的一声敬了个礼，眼睛虚虚却坚毅的盯着某个点：“报告madam，警号6161521，左丘暮，前来报道。”
“呵，”窦安瑶盯着一板一眼的左丘暮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走吧。”
确定有点木。
一组组长带着自己的新组员回一组办公室时，路上还侧身回头看了眼落后自己一步的新徒弟。
她伸了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挺高呢。”
左丘暮面无表情：“yes madam，我身高一米八，体重55kg，三围……”
“停！”
组长揉了揉眉心，有点无语：“我要你三围干什么？”
“报告madam，我以为你想知道。”
“……”
第一条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转场到一组办公室里，窦安瑶松了口气，两人坐回沙发，继续看下面的内容。
窦安瑶刚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听见许天色问：“我演得怎么样？”
窦安瑶咽着嘴里的水，下意识的看向许天色。
两人现在算是中场休息，许天色姿势比较放松，她微微靠着沙发背，还翘起了二郎腿。
她身上里面是一件烟粉色的长款睡裙，胸前领口不高，还有繁复的花纹修饰，看着很是精致。
问题是，这睡裙是高开叉的啊。
站着对戏的时候还没什么，她一坐下来，看着就舒适的光滑裙摆逶迤落地不说，她翘起的腿还都从开叉口里露出来……
玉-腿修长白皙，头顶上水晶吊灯散发着莹莹光辉，落到上面，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腿发光，还是灯太亮。
不是，窦安瑶眼睛都发直了，谁家睡裙这样款的？
不说胸前那些花瓣花纹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膈人吧，就光说那裙摆，那高开叉，这不会睡着睡着压着裙子翻不了身么？
这妥妥的美丽废物啊！
窦安瑶咽了咽口水，好在她本来就在喝水，这动作也不算突兀。
只是，许天色目光悠悠的落在她的脸上，花瓣似的红唇一动：“你脸怎么那么红？”
窦安瑶猛地抬手摸到脸上。
她脸红不红她不知道，不过确实有些烫手。
“嗯……咳……”
窦安瑶慌忙从许天色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心里疯狂吐槽这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大晚上穿成这样和人单独对戏，真当别人都是清心寡欲毫无色心的大好人啊。
也就是自己了。
窦安瑶非礼勿视的看到别处去，松了松身上还没脱下来的外套：“房间里有点热。”
房间里是开了空调的，但看许天色穿的衣服，就知道这空调度数不算低，而窦安瑶那外套起码能抵抗十来度的天气，加上又不是一直干坐着，热是应该的。
许天色也喝了口水，语气听不出什么东西：“热可以脱外套，这里又没人。”
没人？
脱外套？
窦安瑶把刚松开一点的外套又拉紧了一点：“没事，我体虚，得捂捂，对了，你演得挺好的，我们继续吧。”
许天色挑了下眉。
两人继续顺着剧本往下对，等两人结束后许天色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多了。
许天色：“要吃夜宵么？”
窦安瑶摇头，仿佛许天色这里是个盘丝洞，而许天色是那个随时会把她吞吃入腹的妖精一样，她干脆利落一秒也不想多待的啪的一声合上剧本站起来：“今天先到这里的话我就回去了。”
说着窦安瑶就想往门口走去，人还没走两步呢，许天色也站起身，就在窦安瑶低头把鞋努力套进自己穿来的一次性拖鞋里时，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
顾不上穿鞋了，她猛地把剧本抱在胸前警惕回头。
许天色离她大概有一步的距离，不算近到离谱，却也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正抱着手站在她后边，眼神凉凉的望着她。
“怎么了？”
窦安瑶心跳如鼓，缩了缩脖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颤音。
许天色目光盯着她：“你怕我？”
窦安瑶浅浅摇头。
她怕她干什么。
只是一点点后仰企图和人拉开距离的身子却不是这样说的。
周边很安静，酒店的隔音效果似乎还不错，这一刻静得恍惚间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许天色低头靠了过来，窦安瑶瞳孔微缩，眼睛里倒映着那张漂亮的脸逐渐在自己眼里放大。
等等，她要干什么？
别是要强吻她吧？
随着啪嗒一声的房门解锁声响起，是窦安瑶没站稳哐当一下撞到鞋柜上的声音。不痛，就是在安静之下突然发出声音有点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窦安瑶额头太阳穴跳了跳，她手忙脚乱的扶着身后鞋柜连忙站好，朝许天色看去，果然看见她挑着眉梢瞧着自己。
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不怕？
窦安瑶老脸丢尽，她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也不踩一次性拖鞋了，丢下一句：“我走了！”就想拉开门往外跑。
从酒店走廊上看，只见一个下身是符合季节的及膝大裤衩、上面却像是在过秋穿着外套的人刚从房间里露出一角，又被人拉了回去。
被人拉住了外套帽子跑不掉的窦安瑶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回去，身侧就听见那人压低的嗓音，带着些许安抚般的轻柔味道：“晚安。”
“安安安安安！”
跑进电梯里的窦安瑶轻轻喘着气，她摸了摸压在胸前的剧本。
好奇怪，心口莫名的甜丝丝的。
第155章
事实证明, 晚上偷摸补课是有用的。
第二日正式开拍，尽管两人在演戏方面都没什么经验，但在郑导的指导和两人的用心下, 演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郑导本来都做好了这部剧被骂的准备，谁叫对方给得太多了, 两个主角的选角他都没有插手。
原想着凑合着用, 过得去就算了，可能是之前自己将期待放得低, 现在见两人表现得中规中矩，竟自动自的有点中奖的感觉。
在演戏方面两人都是新手，老话说笨鸟先飞，于是除了每天按剧组的安排走，休息时间窦安瑶也自觉和许天色待一块对戏, 互相指出对方存在的问题。
一时间两人除了睡觉上厕所的时间, 几乎都是黏一块的。
这样一来，两人不止每天拍戏的效率有大幅度的提升, 就连之间的相处，也越发和谐得多。
将近大半个月过去，窦安瑶都快记不得第一晚去许天色房里对戏时，两人间那种诡橘又莫名的气氛是如何了。
两人原先的关系就粘附着说不清话不明的东西，从原主缠着许天色伊始、到后来恋综时许天色表现对自己有意思、再到自己拒绝她、又到两人现在合作演同一部戏……
窦安瑶觉得，如果自己和许天色是两条线的话, 她们之间的情况大概得用“一团揉乱的毛线”来形容才合适。
最主要的是, 两人都没有机会能好好的聊聊, 很多东西都是靠分辨彼此的行为得出的结论, 没有沟通的这座桥梁在，两人也不过是两座相望的孤岛。
后面窦安瑶自己都摆烂了, 她有系统在身，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不能说，甚至都不敢去想，就怕系统察觉到她的心思，自动自地把她的行为往违规上判。
再见许天色也不说不做了，两人就干脆屏着股气，自己思索着对方的心思，得过且过。
要不是两人表面上都表现得正经，言语与行为都把持着分寸，不然系统琢磨着都得把两人这种气氛归结为搞暧昧但不说透才行。
总归还是感情太复杂了。
今天下了暴雨，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闪雷也不甘示弱的时不时来上一道。
加上最近大家认认真真的工作也有些疲惫，一拍起戏来就有些沉迷的郑导终于良心发现，大手一挥，下午五点就让大家收工，当是放松一晚，明天再继续努力。
忙碌中突然松懈下来，人就有点迷茫，平时这会儿还在剧组里念着词，今天突然“放假”，回到房间的窦安瑶还有点不习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伸着懒腰站到了阳台上看外面的雨幕。
正常这个点天还没黑，但因为今日暴雨，这会儿天色暮霭，路上的行车也开了车灯，透过雨串氤氲着光点。
窦安瑶这房间刚好在酒店前门侧边上，站在阳台低头往下看，酒店大门的情况看得还算清楚。
一辆白色的保姆车从外边回来，慢悠悠的在大门口停下，窦安瑶看不见车上下来的人，但认得那辆车。
她摸了摸肚子，平时都是六点过了才能在剧组吃上盒饭，有时候更晚，现在这个点她还不算饿，但左右不是现在没事么。
酒店是有餐厅的，就在三楼，中餐西餐都有，窦安瑶随便收拾了一下，又给住在隔壁的高小姝发了个消息，两人并肩的下楼吃饭。
“吃中餐吗？”
电梯里高小姝拿着手机问。
现在吃饭大部分都是小程序点单，做助理的得有眼色，她已经打开微信准备进入小程序了。
戴了个鸭舌帽的窦安瑶想了想，低声道：“换个口味，吃点西餐？”
高小姝有些意外，窦安瑶的口味她是知道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吃中餐，但也没多想，以为如她所说，真的是想换个口味。
应了下来后就进了小程序，小声的和窦安瑶说着西餐厅今晚有的菜色。
确定了两个套餐，到了三楼两人就直接进了西餐厅那边。
这个酒店似乎是圈内人开的，开在影视基地旁边主打做的就是圈内人的生意，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平常人都进不来，所以大家在这儿也不用遮得太严实，一眼过去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眼熟的人。
窦安瑶进入餐厅前先扫了一眼。
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她还是第二次来这个西餐厅吃饭。餐厅布置得很有格调，悠扬的钢琴声悦耳，配上有些迷离的光线，整体透着浓浓的氛围感。
随着引客的服务员往窗边走，还没坐下来窦安瑶就找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熟悉身影，也是坐在窗边，和她隔了一桌。
刚巧中间那桌的客人刚好吃完走了，服务员正在收拾，等窦安瑶和高小姝面对面坐下来后，窦安瑶越过高小姝看过去，看得更清晰了些。
目光转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凝神看去才能看见窗外灰蒙发黑的天，和明灭往来的车灯。
窦安瑶扯了扯嘴角，有些认栽。
在阳台看到许天色的车回来，她心里就猜到她应该要先去吃饭。
因为许天色那人不喜欢房间里有食物的味道，所以肯定会来餐厅，而她又是在国外待久了的，加上在海边小屋的一些相处，窦安瑶也看出许天色口味更偏西式，继而许天色首选的餐厅肯定是西餐厅。
果不其然，自己在这里看到了她，只是窦安瑶没想到，许天色不只是和她的助理易年在而已。
许天色和易年背对着窦安瑶坐在同一排，两人的对面是另外两个人，窦安瑶也认识。
其中一个叫金絮，是最近两天才进组的，演的是下一个单元里的一个受害者，算是客串演员，戏份不算多，但也是个演得好会出彩的角色。
另一个就是金絮的经纪人了。
《师徒神探》剧组的下一个单元内容是一个很经典的连环碎-尸案，金絮在其中演一个住在女二家附近的一个女大学生。
其家里还有一个病弱的母亲，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还有能近距离的照顾母亲，金絮平时没课和晚上都会在离家一条街的十字路口旁的便利店里兼职。
女二上下班时间不固定，加班是常态，每次加班到深夜下了班回家路过便利店会进去买些吃的。
有时候是买个饭团吃，有时候是吃碗关东煮，金絮小女生心态，常常深夜见到女二，一来二去的就忍不住多问了点。
在知道女二是警察后还对她很崇拜，甚至偶尔主动送她一听可乐，或者一根雪糕，不过女二次次都付钱。
知道附近有个专对妙龄女子下手两月就犯案三起的杀人魔后，女二还提醒过小女生，让她晚上不要加班得太晚。
小女生看附近挺热闹的，晚上还有不少吃了饭在家敞着门搓麻将的街坊，心里警惕的同时也没太过担心。
不料意外还是发生了。
女二某天晚上加班深夜回家，路过便利店推门进去，见到的却不是熟悉的面孔时在心里算了算今天周几。
发现是周五后心里一凛，一般周五小女生都会来兼职。
问老板兼职生今晚怎么没见，老板皱了皱眉头，说他也不知道，今天就没联系上对方，打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才知道对方母亲见其昨晚没回来已经报警了。
不过兼职生是成年人，没有达48小时无法立案，好在因为连环碎-尸案的事，警察还是查了监控，可惜一无所获。
因为金絮这个角色和女二接触得最多，所以金絮一进组后就挨到了许天色那边去，这两天窦安瑶和许天色对戏的时候金絮也拿着剧本在旁边等着，许天色一有空她就凑了过去。
窦安瑶一般和许天色对完戏就得去上场演，演完了还要去练习武打动作，也没多注意两人，现在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吃饭，一些这两天打眼而过的画面就都浮现出来了。
自己在上面演戏，两人在角落里对戏、自己在室内跟着武指老师学习，两人在街道便利店里过场景……
窦安瑶不禁想象出一个画面：午夜静谧时分，一冷一热的两人坐在便利店里头，关东煮的香气袅袅笼罩着她们……如果这不是悬疑动作片，两人这指定得冒点粉红泡泡。
虽然心里知道这都是工作需要，比如自己，除了许天色，也需要和另外的人对戏。
可现在看到那四人一桌，许天色和金絮面对面坐在一起，特别是从自己这个角度还能看见金絮瞧着许天色亮晶晶的眸子，心口还是像被塞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花，闷得人发慌。
许天色那人，自由得像是这个世界没有能束缚得了她的东西，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怎么会和金絮坐一桌吃饭，早就不给人留面子的迈着她的大长腿走了。
更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觉得这一幕碍眼得很。
两桌隔得不是特别远，但因着餐厅里的音乐，周围其他用餐人的说话声一般是飘不进别人耳朵的。
窦安瑶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但见到她们四人举起了红酒杯，热热闹闹的干杯，可见这顿餐用得很愉快。
来时窦安瑶还抱着说不出的小心思，怀里像揣了只想蹦出来的小兔，可最终想要的偶遇是遇到了，只是不太如她预想的那样。
兴冲冲的来，面对着上好的牛排却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窦安瑶就败兴离去了。
窦安瑶刚和高小姝结账离开，那边的许天色也和易年站了起来，易年还在和自己的表姐告别，许天色目光却落到了餐厅门口那边，仿若看到了什么。
这个点是酒店高峰期，电梯有些慢，易年跟着许天色走出餐厅时，就见窦安瑶双手插兜，刚好和高小姝进了电梯。
电梯门徐徐合上，易年还招了招手，想让两人摁一下电梯等她们，然而两人最后一幕见到的就是窦安瑶面无表情的盯着电梯跳动的屏幕。
电梯走了，易年看着已经往上的电梯张了张嘴，想说窦安瑶她们是不是没有看见她，最后还是沉默了。
这个时候的电梯确实难等，两人在电梯口站了两三分钟，金絮都付完账和经纪人出来了她们还在。
“咦，你们还没等到电梯呀。”
金絮笑着开口。
许天色侧目，看了金絮一眼，又想起窦安瑶刚面无表情假意没看到她们的样子，若有所思。
窦安瑶回了房间，进门时自己扔的鞋拦在了门口，她一脚把鞋踹飞，随便换了拖鞋就走了进去。
洗手卸妆，扔卸妆棉的动作仿佛是在篮球场上只剩下最后三秒，不投出个三分球就输得连裤衩都没有一样，可谓是用尽全力。
系统斟酌着开口：“现在有条狗路过你，你是不是都得上去给人家一脚？”
窦安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了声：“瞎说什么呢。”
系统：“……”
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卸了妆，冷水上脸，窦安瑶长长的呼了口气，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气不顺。
许天色和自己接近，自己冷言冷语的说什么不想谈恋爱、对她从来都没有心动过，可见到她和别人亲近一点，自己又胸闷气短，妥妥的作的。
拍了拍脸，窦安瑶自己告诉自己，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她，她自己拒绝了许天色，就不要想着别人还会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敲不开这扇门就换一扇很正常，她和谁接触都是应该的。
可是……
窦安瑶像是被卸去了全身力气，撑着洗漱台垂下了头，脸上未擦干的水渍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一滴滴的落到洗漱池里，跟她的眼泪似的。
她没哭，只是有点心闷。
“宿主……你这样，我可以当作你爱上了许天色么？”
脑海里的系统一点也不懂得审时度势，这会儿说的东西恨不得让窦安瑶把它从脑海里扯出来揉成一个圆当球踢。
窦安瑶深吸了一口气，一抹脸，破罐子破摔了，她不能告诉许天色说自己喜欢她，还不能告诉系统了么？！
“对，我就是爱上她了怎么样，她有财有貌有身段，还会做早餐，我爱上她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一个人没瞎和她待几天都会爱上她，我也一样！”
这句话窦安瑶是用嘴说出来的，酒店的浴室还算宽敞，关上门后自带混响，窦安瑶的声音像是打着圈儿的在浴室里回荡，响彻窦安瑶的耳朵。
等她的声音消失，浴室里彻底静了下来。
之前窦安瑶不去想跟许天色有关的事，也不去明确自己的心意，就是怕系统知道。
当一件事被打上了某种标签，之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就都会带上了标签特有的色彩。
比如别人知道她喜欢许天色，那她和许天色可能就是说两句话，在有心人看来都是在打情骂俏。
现在窦安瑶是看到许天色和金絮接触，自觉许天色已经移情别恋，那她现在说给系统听，一是发泄憋在心里太久的东西，二是觉得它知道也没用了。
“你不是说只要我单身一年、洁身自好、不搞暧昧就行了么，那你管我喜不喜欢谁，有没有爱上谁！”
窦安瑶盯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字一句的道。
别说她钻系统漏洞，感情的事是不可能勉强的，她能让自己不去和谁接触搞暧昧，但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其实窦安瑶也是在赌，系统给的规则细化出来就三点：一单身二不搞暧昧三洁身自好，而这十个字里，可没有任何一个字说她不能喜欢上许天色。
系统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也是表明一种态度。
默认窦安瑶说的是对的，她可以喜欢上别人，只要不触碰到它给的规则。
窦安瑶洗了个澡出来后才感知到身体有些发软，不知道是在浴室里太久闷的，还是因为“对抗”了一次系统，累的。
呈大字的躺在床上，窦安瑶开始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些事情。
今晚的事给了她一个希望，原来系统……是有漏洞可以钻的。
不过说到系统，窦安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刚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窦安瑶觉得自己身上这个系统还挺牛的，给她一种神秘又厉害的感觉。
例如刚开始还说有什么什么功能丸可以用积分兑换，完成任务还有多少积分给，但是慢慢地窦安瑶觉得有些不对劲。
系统从来没说过她获得多少积分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而且后面渐渐的也不给她发任务了，是没有任务了么？
如果没有任务的话，那她怎么获得积分？凭那个单身一年的任务就足够了？
而且，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系统说她可以换什么功能丸，可是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有积分，她一看就不会赊账去换取功能丸……再后面系统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了。
尽管她是第一次拥有系统，可她又不是没看过小说，小说里的系统不是无所不知掌控一切的么，为什么到她这里，她这个系统连别人给她发了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就好像……不是一个系统，更像是……
不敢仔细去想这些，怕系统感知到，窦安瑶只能东想一点西想一点的拼凑着，想得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又想起了镜子里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得很。
……
翌日还是个阴雨天，不过雨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好在倒是不打雷了。不打雷的话一些下雨天的戏份就可以趁此机会拍了，打雷天气在外面拍戏不太安全。
这个剧标签里带了“动作”，是有很多打戏在里头的，像追捕凶犯、和凶犯打斗、还有一些飙车戏、楼与楼之间的高空跳跃等。
这些内容的动作窦安瑶从没了解过，都要跟着武术指导老师一遍又一遍的练，争取正式拍的时候能一遍过。
与窦安瑶相比，许天色在这些戏份上就比较有天赋了，她平时就擅长运动，还练过一些散打，上手很快。
昨晚睡得早，窦安瑶今天起得挺早的，到剧组大部分人还没来，窦安瑶就先去练动作。
刚跟着武指过了一遍，就看见金絮一手抱着个保温杯一手拿着剧本在门口探头。
窦安瑶正好在歇口气，累得手都抬不起来，靠着高小姝就着她的手吸了两口水，眼睛往金絮那边瞥了瞥，就听见金絮在问别人：“许老师在这里嘛？”
诚心而论，金絮长得很好看，身上还带着点看着就很乖的书卷气，很清纯，不是窦安瑶那种换件衣服拿着麦克风上台就能唱rap的清纯，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也因为这样的条件，限制得她的戏路很窄，继而现今名气也不是很大。她的那个角色是个学生，如果不是她的气质很符合，也不一定能轮到她来演。
不知道谁回了她一句：“许老师还没来呢。”
刚巧郑导走了过来，闻言笑了笑：“许老师啊，那可是个踩点的，叫她八点来，她铁定不会七点五十八分就到，起码得五十九分才能看见人。”
反正怎么都得踏实个“踩点”的名号，
金絮抱着手里的东西抿唇有些羞涩的笑：“许老师好厉害的。”
窦安瑶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会踩点在金絮眼里都能跟厉害挂上勾。
郑导闻言看了看金絮，随后道：“你找她干什么？”
金絮乖巧应答：“我有个地方不太明白，想找许老师问一问怎么表现才好……”
“哪里？拿来我看看。”
郑导直接背着手走到金絮那边去，还道：“你也不用害怕，我很随和的，你想问剧本的东西，问我不好过问许天色么？毕竟还得我说过了你才能过。”
郑导说这话时语气和蔼，像是真的在劝勉金絮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但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哪个没有心眼，心眼多的眼睛一转，就觉得郑导是在旁敲侧打金絮。
剧本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在剧组里，不去问导演反而去问一个模特出身的角儿？这司马昭之心未免太过明显了。
别说，郑导说这话的时候还真的带了点自己的小心思，他不要求艺人不能因戏生情，但也不允许别人把他这剧组搞得一团糟。
首先，他这部剧的两个女主角早早的定了，还是两个对演戏这行当来说跟个门外汉的艺人，这又怎么会是只普通的想捧两人，这分明是给人制造机会来了。
其次，金絮这跟雏鸟找妈妈一样的找许天色，要是被一些人拿到网上做文章，他这剧不是未播先出绯闻？
他可以因为自己拍得不好消磨观众，被关注吐槽，但不能因为演员之间的弯弯绕绕坏了剧的口碑。
再者，剧里的演员对剧本有疑问不问他这个导演不找编剧反而去寻其他艺人解惑，那是把他这个导演和编剧置于何地？
金絮和郑导不过才说了两句话，每个人心里的念头都过了千百个，金絮也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的说她只是怕郑导在忙所以才没找他之类的。
只是这样的找补有没有用就没人知道了。
许天色今天果然也是踩点到，她收了伞递给易年，去化妆间妆造的时候窦安瑶刚好从训练室出来。
窦安瑶已经练了一个小时动作了，衣服都被汗水湿透，正要去换衣服，突然撞到许天色，想到还在享受郑导小灶的金絮，窦安瑶露出了个笑容：“早。”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去换衣服了，许天色甚至没来得及回她一句。
瞧了眼窦安瑶的背影，这人今天……太过坦荡了，坦荡得像是故意要把她当成普通的同剧组人员一样而已。
换好衣服化好妆，等开机的时候许天色站在窦安瑶身旁低声说了句：“今天来得挺早。”
窦安瑶突然想到不久前金絮说的那句话，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毕竟我没许老师那么厉害。”
不会踩点，不得来早点？
许天色肯定不知道早上在训练室发生的事，现在听窦安瑶说这么一句，以为她是真的夸自己厉害，略微诧异的看向窦安瑶：“你卷我？”
就因为自己在武打动作方面学得快些，她就早早起床过来偷偷练习？
窦安瑶对上许天色的神色就知道她所想的意思，天地良心，自己明明是在嘲讽她，怎么到许天色嘴里自己就成了那种背着室友半夜偷看书学习的心机内卷人了。
窦安瑶气得咬牙，干脆不理她，好在导演那边喊开机了，两人又沉进剧里。
窦安瑶这个角色在剧中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一对待案子就很认真，认真得如果碰到棘手的问题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吹不散的迷雾一样，反正就比较低沉严肃。
之前窦安瑶为了进入那种状态还需要很努力，今天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都不用装，那张小脸就是黑沉黑沉的。
戏一拍就是大半天，其中还有在雨天追寻嫌疑犯上山寻踪的戏码，影视基地的后边就是一座山，很多地方都被在这儿拍戏的剧组踩得光秃秃的，郑导带着人又往里走了点。
等人拍完戏下山身上基本都是润的，这还是雨又小了不少的结果。
下到下面，刚进影视基地，那边易年就推了辆推车过来，带着股浓浓的姜味，易年笑眯眯的道：“大家辛苦了，许老师请大家喝杯热饮暖暖身子。”
虽然这会儿天气还热着，但淋了雨总归是染上了寒气，喝杯热饮也算是驱寒。
一时间剧组的人大声道谢，都过去取热饮。
有姜汁撞奶和红糖姜茶，易年取了两杯给许天色：“左边姜汁撞奶，右边红糖姜茶。”
许天色接过，朝窦安瑶走了过去，把左边那杯递给她：“姜汁撞奶还是红糖姜茶？”
窦安瑶正拿着高小姝准备的毛巾擦头发，闻言看了看许天色手上的递来的饮料，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姜汁撞奶吧。”
许天色又动了动手，这下窦安瑶确定她递过来的就是姜汁撞奶了。
接过说了句谢谢，心里还下意识的嘀咕，不会两杯都是姜汁撞奶吧，不然自己还没说呢，怎么许天色就递了姜汁撞奶过来，总不能是提前猜到了她的口味？
许天色手上还有一杯，高小姝本以为她是给自己的，心里都打好道谢的草稿了，却听见许天色对她说了句：“你也过去拿杯喝吧。”
无法，高小姝乖乖自己过去拿喝的。
剧组里请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窦安瑶记忆里，原主以前进组的时候也请过组里的人。
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热饮，饮料还有点烫，姜味不算太浓，和牛奶比例刚刚好，入腹后只觉得从胃到心都是暖的。
窦安瑶心里盘算着她什么时候也得请一下客才行，就算只是请大伙吃根雪糕意思意思。
郑导不是周扒皮，大家都淋湿了，发了盒饭让大家吃了还留了时间给人回去换衣服休息休息。
窦安瑶是准备回酒店的，不过不想浪费时间去另外找饭吃，头上顶着毛巾，手里捧着热饮，窦安瑶刚想找高小姝说去拿两份盒饭回酒店，却听见身旁有人道：“一起吃午饭？”
窦安瑶侧头看过去，对上许天色面容，窦安瑶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错，她故意的。
一是心里还想着许天色昨晚和金絮刚吃了浪漫的西餐，今天又邀自己吃午饭，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平时大伙儿都是吃盒饭的，时间管理大师也没她这样。
二是她昨天在系统那边承认了自己的心事，现在不会主动和许天色靠得近。
美色什么的，难道不是活得久一点更重要？
许天色脸黑了。
刚巧收拾完东西走过来的易年脚步一顿，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聋子，捧着手里的热饮幽幽叹了口气。
自家老板喊她订饮料，随后巴巴的亲自给人送过去，饮料还没喝呢，人家转头就问她为什么还不走，惨，太惨了。
一秒后，许天色盯着窦安瑶笑了。
两人头发都被雨打湿，许天色眼睫还含着两分水汽，一缕刘海从额前弯弯的抵到眉尾，更为她添了些风情。
此刻那双深邃黑眸凝着窦安瑶，仿佛要将她看透，嘴里的话慢条斯理的，端的是个冷静淡定的姿态：“这不是在等窦老师一起吃饭么。”
和许天色对视不到半秒，窦安瑶唰的就先移开了视线：“哦，下次吧，我要回去洗个澡。”
说完她人抱着热饮跑了。
成年人的下次就是无期，暗示拒绝，许天色应该懂吧。
窦安瑶前脚一走，许天色给易年打了个眼色，易年靠过来后她低声吩咐了两句：“查查早上剧组发生了什么，还有，拿两份盒饭回酒店。”
在不同的房间里各自吃盒饭，也算是一起吃午饭了。
第158章 小增细节
最近在拍的这个单元内容犯人是晚上出动, 所以搜查蹲点的警察肯定得加夜班，而且剧里也是雨夜，剧组为了赶这趟不花钱的雨, 直接连夜赶工。
下午回去洗个澡换了身衣服，窦安瑶只在车上睡了大半个小时, 就又投入了工作里。
下了整整两天的雨, 现在终于停了，熬了个大夜, 郑导喊卡说过的声音仿佛是天籁。
窦安瑶本来挺直的身板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她扭了扭脖子，累到极致的身体这会儿灵魂却很精神。
郑导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后说了两句场面话：“今天大家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明天下午再开工。”
今晚拍的是外景, 下过雨的地面湿湿黏黏的，随着人的脚步发出滋滋的声音。
最后一个场景是女一和女二在街边蹲了一夜却一无所获只好收工, 现在许天色就站在窦安瑶身旁不远处，两人都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
侧头看去，今晚有金絮和“杀-人-魔”的对手戏，她脸上惨白狼狈的妆容还没卸下来，看着很是楚楚可怜，见着心疼。
金絮朝窦安瑶笑了笑, 目光移到许天色身上：“许老师, 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我经纪人说附近有家烧烤很好吃, 小年之前还说让我带她去吃呢。”
窦安瑶眼观鼻鼻观心, 没看两人，拍了拍屁股识趣的走开, 不在这里充当电灯泡。
心里还琢磨着，“小年”？是指许天色的助理易年么？金絮连许天色身边的人都已经打好关系了？
许天色闻言瞥了眼已经给自己一个背影的人，想到下午易年给自己转告的早上剧组发生的事，还有早上窦安瑶阴阳怪气的那句“毕竟我没许老师那么厉害”，她勾了勾唇。
“你们去吧，我还得去看看醋酿得怎么样了。”许天色低声拒绝，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只余有些傻眼的金絮没听明白的愣在原地，醋？酿醋？什么东西？许老师还兼职开醋坊？
窦安瑶熬夜拍戏，高小姝也要跟着一起，不过她可以在车上打盹儿。
窦安瑶上了车，高小姝被车门的开关声惊醒，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后，又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她扭头问窦安瑶：“收工了？直接回酒店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夜宵两字让窦安瑶下意识想到刚才无意间听到的内容，她抿了抿唇：“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了。”
她酒店里牛奶面包泡面那些速食都是准备有的，虽然不能多吃，但偶尔吃点也没事。
高小姝张了张嘴，想说要不还是去吃点正餐，但想到附近这个点能吃的东西也不多，她就没说。
刚想发动车子回酒店，车后座窦安瑶边上的车窗被人敲响。
窦安瑶往外一看，隔着防窥膜的车窗，许天色身上还是戏里那套灰扑扑的连帽衫。
不起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仿佛是什么高定一样，甚至还透着点青春洋溢的味道。
窦安瑶向着车窗外露出一个我很高冷你没事别来找我的冷酷侧脸，下了车窗，眼角瞅了许天色一下：“有事？”
许天色也不在意窦安瑶这拽拽的态度，微微弯腰，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窦安瑶脸上：“一起吃个夜宵吧窦老师。”
不待窦安瑶拒绝，她又道：“正好有些地方想和窦老师再探讨。”
窦安瑶忍不住越过许天色，往她身后金絮那边看去，不远处金絮还站在路旁，应该是在让经纪人帮忙收拾。
自然的，窦安瑶以为许天色说的这个“一起吃个夜宵”有好几个人一起。
都下班了，她才不要和她们聚餐社交呢。想也不想的，窦安瑶张口就是拒绝：“不了，我不饿，下次吧。”
就在窦安瑶把车窗升上去让高小姝开车时，她依稀听到许天色说了句什么“记得开门”之类的话。
没太听清，窦安瑶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从车里扭头看回去，许天色已经转头走了。
高小姝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在她看来走了还巴巴的回头找寻许天色身影的窦安瑶，忍不住道：“许老师……好像有点主动诶？”
她中午可是也听到许天色邀请窦安瑶一起吃午饭的话的，中午邀请，晚上收工也邀请，这意味难道还不够明显？
心里还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窦安瑶在高小姝的话里一愣。
或许是当局者迷，之前窦安瑶对许天色的一些邀请和接近都没细想，现在高小姝一说，她才蓦地反应过来。
许天色为什么那么主动的邀请自己一起吃饭之类的？
她那人，可不像是会因为和人同剧组、是搭档就主动跟人示好……
难道她还……还对自己有意思？
仿佛一直遮在眼前的浓雾被轻飘飘的吹散，窦安瑶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车窗，带着些凉意的触感从指尖传回脑海。
所以，就算自己在恋综上拒绝了她，可现在她仍想再和自己有多些的接触吗。
等等……那金絮怎么说？她还和金絮一起吃晚餐呢？海王撒网是吧？
虽然脑海里在胡思乱想，但窦安瑶自己是不信的，许天色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广撒网，不会到处沾花惹草，她就是知道。
或许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细节。
感知到许天色似乎还喜欢自己，窦安瑶难以言说心里的那种滋味，就算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个系统在冷眼旁观着，她还是忍不住想扬起眉梢。
盯着吧，她现在已经是个有经验的成熟宿主了，只要她不踩线，系统也不能奈她何。
回到酒店洗完澡出来，窦安瑶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正准备去找点什么零食垫垫肚子，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敲响。
下意识的，窦安瑶以为是高小姝给她拿了什么吃的过来。
但她也没有贸贸然的随便开门，隔着一扇门，她问了句：“哪位？”
“许天色。”
窦安瑶怔住。
某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门外的人：“……你债主。”
窦安瑶：“……？”
就离谱。
她哪里有债主！
窦安瑶猛地把门打开，自己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果然是许天色。
灰色的连帽衫，长发拢扎在脑后，额前落下几缕似乎连角度都精心安排过的发丝。
此刻她手上提着一个用塑料袋裹着的大盒子，像是什么外卖打包。
“怎么了？”
窦安瑶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打量许天色手上的东西，淡声问。
许天色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大半夜敲女明星房门的自觉，提了提手上的外卖：“不是说了，今晚请你吃夜宵？”
窦安瑶歪了歪头。
她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想着窦安瑶也问了出来：“有么？”
许天色点头：“嗯。”
窦安瑶忽然发现，能我行我素的人，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说直白点，就是脸皮有点厚。
“我不饿。”
窦安瑶嘴硬的道。
就是肚子有点空。
说着窦安瑶还偷偷吸了吸腹部，怕肚子发出打脸的轰鸣声。
许天色没多说，只是把手里的外卖递了过来：“那就饿了的时候吃。”
窦安瑶没接：“不用，无功不受禄，你留着自己吃吧。”
许天色也不退步：“怎么没有功劳，这段时间多亏窦老师的照顾，我觉得我的演技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这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谢礼。”
“再说了，窦老师要一直和我这样僵持着么？”说着许天色还扫了扫酒店的走廊两旁，若有所指。
要是她们两人现在这情况被人拍到，光靠一张图就能编出十八个不同版本的内容出来。
这两句话说得完美，无法拒绝之下又暗藏着催促，窦安瑶沉默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行吧，既然你如此诚恳，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
心里还在给系统打预防针：“你也听到了吧，这是她给我这些天辛苦工作的谢礼，我俩可是清清白白的呢。”
系统：“……”
窦安瑶接过外卖，许天色交给她后收回手，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道：“要再探讨一下剧么？”
两人目光一触，窦安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探讨一下剧本，潜台词，不请我进去坐坐？
窦安瑶提着莫名有重量的外卖，嘴比心更快：“你不是要去吃夜宵？”
刚金絮邀请她的时候，自己可都听到了。
许天色闻言静静的瞧着窦安瑶，像是要把她面上的伪装都看透，窦安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身体忽然僵硬。
她这话，跟带着什么质问的小心思一样。
不待许天色回答，窦安瑶缩回脑袋就想关门：“明天吧，今天我有点累了，谢谢你的夜宵。”
门没有立刻被关上，或许是窦安瑶也没有诚心想关，许天色单手一撑在门上，就止住了势。
她眉眼漆黑，走廊的路灯刚好在别侧，窦安瑶的门前较之其他地方有些暗，这样的光线下许天色身上笼罩着层朦胧的韵味。
“不去，忙着给小豆老师送夜宵。”
窦安瑶这刹那间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晚安，豆老师。”
寥寥的几个字落在耳里，窦安瑶却感觉自己像是她说的那些字语，被对方含在唇齿间，轻咬了一遍，莫名的酥麻感流淌。
门关上，送夜宵的人走了，窦安瑶有些头重脚轻的在桌边坐下，外卖置到桌上。
她刚刚是，解释了吗？
她没有和金絮去吃夜宵，相比起和金絮去吃夜宵，她选择给自己送夜宵……
在桌边静坐了会儿，窦安瑶才慢慢把外卖袋打开。
东西还挺多的，除了一份热乎乎一看就放了不少料的海鲜粥外，竟然还有一份油焗大闸蟹。
一个是饱腹，一个是解馋。
翻了翻，有些奇怪的是，大闸蟹明明是油焗的，却还配了一盒小小的醋。
一般吃蟹沾点香醋更有滋味，但那是对清蒸的蟹来说才需要的吧，油焗的蟹本来就放了不少调料进去，是够味道了的。
拈着那盒比拇指大了一点的醋，窦安瑶奇怪过后也没细想，以为是店家细心，怕千人千味，有人喜欢这样，就随手把醋搁到一旁。
等她把大闸蟹从袋子里拿出来时，才发现装了大闸蟹的盒子下黏了张便利纸，已经被食物的热气打得有点湿了，但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
“To也很厉害的豆老师：醋酸，少食。”
看完纸上的字，窦安瑶唰的把那张便签纸揉成团，用力的捏在手心。
“许、天、色！”
窦安瑶咬着牙念着那人名字，就算身旁无人，双耳也立即染上了红色。
一看见“厉害”两字，窦安瑶倏然就明白了，许天色知道了早上金絮找她却被郑导叫走的事，以及自己阴阳怪气她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再配上少食点醋……什么啊，这人怎么那么自恋，自己有为她吃醋吗？想太多了吧。
系统突然在窦安瑶脑海里幽幽来了一句：“宿主，你们是不是多少有点暧昧了？”
窦安瑶登时像炸毛的猫一样据理力争：“你看不懂许天色这话的意思么？她是在说我别那么小气！她在讽刺我啊你怎么不明白的啊！”
“就因为金絮夸她厉害没有夸我，明明我才是女一号，所以在知道我阴阳怪气了她之后，她立刻反击！”
“果然呢，我说她怎么会那么好心突然给我送夜宵，这哪里是夜宵，这分明是回击礼包，这明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拜年，她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
“算了，你不是人，不懂我们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窦安瑶说得斩钉截铁，系统听着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问题，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是，是这样的么？”
窦安瑶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还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不然你以为，许天色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系统：“……那这个夜宵你还吃么？”
窦安瑶的回答是立刻拿起餐具：“当然，这顿气我总不能白受吧？我要化愤怒为食量，吃她的。”
食物都被包裹得严实，热气丝毫没有散掉，一拆开盖子，鼻息间涌动的都是香味。
窦安瑶小心翼翼的盛了勺热粥，吹了吹才抿进嘴里，鲜香甘甜，不知道许天色是在哪里买的，鲜美得人差点把舌头吞掉。
一个人的房里，窦安瑶边吃边和系统唠嗑，倒也不觉得寂寞。
“唔，怎么会这么好吃，肯定是我太饿，才不是许天色会买。”
“该死的，明天一定要问许天色是在哪里买的，带小姝姐去尝尝，今晚太晚了，就先我自己吃吧。”
“不过问许天色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暗示她我还想吃？到时候她嘲讽我没有吃过好东西怎么办？”
“不对，我收到了她送来的‘回击礼包’却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还问她在哪里买的，她肯定会因为看不到我跳脚而反受气吧？那我更得问她了。”
“统，我吃东西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么？真的超级美味！”
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它现在肯定要先翻个白眼，再捂住自己的耳朵。
隔了会儿，系统想到什么，语气幽长，暗藏威胁：“美味我感受不到，但我总感觉我的头上悬着把刀，只等我的宿主谈恋爱就落下来。”
闻言，窦安瑶安静了。
#互相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睡觉前窦安瑶又想起来件事，许天色敲门的时候说是她债主？什么债主？
应该只是随口一说的吧。
第156章
翌日是个阴天, 可能因为刚下过雨不久的关系，天气格外的闷热。
窦安瑶去剧组的时候都懒得戴口罩了，只戴了个帽檐宽大一些的渔夫帽, 还拿了个手持小风扇呼呼的吹着。
心里盘算着今天要拍的戏份，窦安瑶下了车就往影视基地里走。谁料刚走进基地没多远, 迎头走过来两个人, 差点就把她给撞了。
其中有个助理模样的人，一手帮艺人举着伞, 一手拿着手机给艺人看什么东西，两人都没看路，还是高小姝喊了一声，他们停住，窦安瑶又往旁边挪了挪才没被碰到。
那助理反应过来后连忙低头道歉, 那个扎着古装头的男艺人却没说话, 反而先打量了一下窦安瑶。
窦安瑶从帽子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没细瞧，只说了句：“没事。”
说完就绕过他们继续往里走。
左右也没真的撞到，加上在这里拍戏的都是圈内人，还能带得起助理的，肯定也小有咖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窦安瑶就没计较。
高小姝和他们擦肩而过后瘪了瘪嘴, 心里还想着, 不过是个阴天, 虽然也可能有紫外线吧，但这个伞要打得这么严实么？都看不见路去。
那艺人两手空空走路还不看路, 要是真的撞到了什么咖位大难伺候的，看他们怎么办。
但是，怎么感觉那个男艺人有点眼熟呢？高小姝想着皱了下眉。
这事对窦安瑶来说就是个小插曲，她根本没放在心里，进到《师徒神探》的拍摄剧组就把这事忘完了。
于是也就不知道，在四人擦肩而过后，又走了几步，差点和她们撞上的两人停下了脚步，那个男艺人沉思着回头，看了两人的背影好几眼。
“怎么了？”他身旁的助理问。
阮溥文拧了下刚上完妆斜飞入鬓的眉毛：“那人，是不是窦安瑶？会唱歌的那个。”
之前阮溥文作为飞行嘉宾去了《心动至上》时，在节目组里可丢了好大的脸。
他因为周迎韵的撺掇，故意在“即兴表演”环节对着窦安瑶想展现自己的魅力，想让其出洋相被骂。
谁料窦安瑶不吃他那套，反而在直播镜头前和许天色三言两语说得他体无完肤，倒让他成了想蹭热度的心机男绿茶。
搞得好多他的女友粉脱粉不说，在网上还被挂着骂了好几天，路人缘急速下降，最后花了不少钱才压了下去。
他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就这样有了一个污点，下了节目后阮溥文一直气到现在都没能咽得下那口气，连周迎韵也被他迁怒了。
不过周迎韵和他是一个圈子里的，他想让周迎韵不痛快简单，可许天色和窦安瑶涉及的圈子就和他没多少重合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出口恶气。
刚几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很短，阮溥文是做了古装打扮，加上窦安瑶也没细看，就没认出他。
窦安瑶则是戴了帽子，帽檐大，有点看不太清，但面容没有多少改变，阮溥文仅留了两分不确定。
“嗯？”身旁的助理被他这么一说想了想，“有点像诶。”
他差点撞到人，被吓了好大一跳，哪里还有心思仔细去看人，一时间也不敢确认。
阮溥文现在接的这个剧是客串，大概需要拍一周左右的时间，今天是第一天来这边，而影视基地每天拍戏的剧组大大小小的都数不过来，也就不知道都有谁在这边。
阮溥文没再说话，只丢下一句：“一会儿你去查查。”
……
尽管昨晚收工晚，但今天上工也晚，到现场大家看着还算精神。
近日往后大部分都是夜戏了，熬大夜很正常，窦安瑶想了想，在大家用过晚餐后让高小姝去买咖啡请剧组的人喝，提提神。
许天色平时来上工都是踩点，到了之后就是化妆换衣服的，接着就进入工作状态，两人都没有机会闲聊。
也就等高小姝把咖啡买来，导演让大家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许天色才走到了窦安瑶这儿。
咖啡是高小姝去分发的，窦安瑶没有插手，导演一说休息她就往椅子上一坐，还一手拿着杯咖啡，一手抱着剧本在背词。
许天色单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拎着她的折叠椅，把椅子往窦安瑶身旁一放，她坐下来时手上的咖啡碰了碰窦安瑶的，做了个干杯的姿势。
“谢谢窦老师的咖啡。”
说完许天色先喝了一口。
窦安瑶瞟了她一眼：“不用谢。”说着也抿了一下自己的。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就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坐着，一个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看似在认真背剧本，实际到底背了多少词自己也不清楚。
喝了半杯咖啡后，导演那边也准备开机了，许天色这才忽然道：“《农家生活》要更新了。”
这个休闲生活综艺一年一季，一季十期，之前恋综停拍的时候窦安瑶和许天色去拍了其中一期，现在许天色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她们拍的那期要上映了。
“这么快。”
窦安瑶下意识的道。
可能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拍摄的场景还在昨天，然而一不留神，都剪辑好要播出了。
许天色没说话，窦安瑶想了想：“那我到时候用微博转发一下。”
说完，窦安瑶自己有些走神，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和许天色在邕州的那两天一夜。
那节目的资源还是当时许天色说想见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故意给她搞来的，本来秋十里都没有办法给她搞到那个机会。
现在琢磨琢磨，哪有人会这么傻，就因为想看她“被逼无奈”，就给她弄一个资源。
不过……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像是一直在跟许天色有羁绊。
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后来上恋综、拍眼镜广告、拍生活综艺、再到现在进组，就连她回L城去玩主题密室都能遇到她……
等窦安瑶从思绪里回神，一侧眸，竟发现身旁原本在远眺的人这会儿注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窦安瑶瞪了瞪眼，刻意忽视脸上涨起来的热度，给了许天色一个凶恶的眼神，有点像在质问她“你在看什么”的意思。
许天色目光从窦安瑶嘴角莫名勾起的弧度上收回，又呷了口咖啡，话题转得很快：“夜宵好吃吗？”
窦安瑶迟疑的点点头。
以她对许天色的了解，总觉得她这话不怀好意。
如她所料，她刚应下，就听见许天色道：“醋适量的都好吃。”
窦安瑶觉得这事有点过不去了，她用力的捏着剧本，字正腔圆到有些咬牙切齿：“我从不吃醋。”
这话的语气说得像是许天色要是再说点什么不识相的话，她能跟她打起来。
然而，旁边的人没有和她正面刚，而是轻飘飘的来一句：“哦。”
窦安瑶：“……”
跟用力一拳挥在了棉花上一样，窦安瑶深吸了口气，想到了关于夜宵的另外一点：“你从哪买的？”
不说那份夜宵里鲜得要死料多多的海鲜粥，光油焗大闸蟹就足够的好吃了，还满满的都是黄。
许天色闻言奇怪的瞥了她一眼：“私厨定制，从城里送来的。”
窦安瑶没领悟到她眼神都意思：“私厨？哪家？很贵么？”贵的话自己要不要意思意思的给点钱？
“许家，还行。”
窦安瑶：“……”
这个许家，不会指的是她家自己的厨师做的吧？
什么家庭啊，家里竟然还有这样手艺的厨师，有这手艺这厨师居然不去创业自己当老板还去打工……许家到底给多少月薪。
许天色仿佛明白了窦安瑶的沉默，见导演那边要开拍了，她起身：“喜欢？还想吃？”
两人此刻在角落里，虽然现在是大晚上，但片场灯打得亮，窦安瑶仰头，许天色就站在她身侧，背着光的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
窦安瑶能清晰的看到许天色的面容，她的眉眼间拢着独属于她的矜贵与傲然，窦安瑶那刻脑海里忽然想到了鸢尾花。
华丽的色彩和优雅的形态，诠释着来自它的高贵典雅。
就像许天色。
家世优越，自己也足够的优秀，配得上这个世界最美最好的东西。
瞬间的失神过后，窦安瑶仿若心虚的想垂开眸子，却听见那人自信又恣意的说了句：“那就多讨好我。”
最好也对她主动一点……算了，不主动也行，别老拒绝她就好。
而这话落在窦安瑶的耳里，却让她的拳头硬了。
讨好？
万恶的资本家，她才不可能为了口腹之欲低头！
窦安瑶的回复是冷冷一笑：“呵！”
许天色也笑了，不过她的笑里蕴着点像自己的恶作剧得逞般的味道，她看着窦安瑶挑了下眉，似乎看透了她的嘴硬，转身又如来时一样，拿着咖啡拎着椅子走了。
就连步伐里都飘洒着些打了胜仗似的愉悦。
窦安瑶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一秒，窦安瑶想，其实她和许天色这样也挺好的，斗嘴拉扯，暧昧未犹，像盖着层薄薄的纸一样，不戳破，只隔着纸互相试探。
如果可以的话，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度过一年，到时候，到时候……窦安瑶忽然意识到，系统只告诉她，完成任务后有回到原本世界的机会，可要是她不想回去了呢？
如若她想留在这里了呢？这样是否可以？如果可以，原主呢，原主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原本自己的世界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让窦安瑶牵挂着的了，可她也不想死呀，世界上有那么多自己没看过的风景、没有品尝过的食物，她想活下去，所以她努力的想完成任务。
只是，现在她的想法有了些改变，她想活下去——在许天色身边。
望着不远处那个窈窕的身影，窦安瑶想，如果系统让她活下去，却是让她独自回到那个没有许天色的现实世界，她想，她也不会活得开心。
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孤寂得太久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牵挂着某个人，会因为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影响到自己喜怒哀乐的滋味。
很神奇，也让人很着迷，着迷到想沉沦其中。
收工之后，回了酒店洗漱好躺在床上，窦安瑶向系统问出了这个问题。
完成任务后，如果她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怎么办？
脑海里的系统在隔了很久后才突然出声：“那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是要选择回到原本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还是要选择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纵使你和她在一起后，就只能活极其短暂的时间？”
窦安瑶静默，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时间根本还没来得及流逝。
窦安瑶问：“极其短暂，是有多短暂？”
“……譬如蜉蝣。”
蜉蝣，一种渺小的虫子，朝生而夕死，寿命只有一天。
窦安瑶觉得这个选择就像是在问她，你是想轰轰烈烈的过一天，还是想平平淡淡的过许多天一样。
今天是第九十天，窦安瑶想，她还有二百七十五天的时间，有很长的时间给她，她可以慢慢的思考。
而且，生活里总是有很多的随机性，可能你想和一个人长长久久的走一辈子，却在某天，只因为一点小事，就走散了。
或许在下一个九十天，她就不喜欢许天色了呢，又或者是许天色不喜欢她了，她们成为了曾经认识的陌路人。
不过，就像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一样，生活里的随机性，降临了。
三天后，金絮杀青。
她的戏份本来就不多，只是这部剧其中一个单元里的受害者罢了，存在的意义就是引出这个单元案子，以及让嫌疑人被抓捕归案。
在便利店兼职的女生在那天夜里下班后回家，翻过街道时，刚好路过一段上坡稍微有些漆黑的路段。
彼时路上还有一个老爷爷在踩着一辆三轮车，是卖腌果的，也叫酸嘢。
三轮车上有两层，上面放着好几个腌着果子的玻璃罐，还堆有些没腌制的生芒果和番石榴。
中间一层则黑乎乎的，可能放了些袋子之类的闲碎用品，看不太清。
不知道怎么的，三轮车上到中途的时候可能是碾到石头抖了几下，有两个芒果咕噜咕噜的滚了下来，刚好滚到了女生的脚边。
善良的小女生连忙捡起两个果子，还上前帮老爷爷推着三轮车，等上了坡，她还好心的想帮衬着买点腌果。
大晚上的，老爷爷还在外面卖着东西，就算自己的家庭并不富裕，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些什么。
此刻已是深夜，路上无人，不过远处还有些人打麻将的吆喝声和洗牌声传来，小女生没有丝毫的戒备，认真的挑着自己想吃的果子。
没多久，三轮车吱呀吱呀的继续往前开，路边水沟里滚进了一个青色的芒果，路上却没了女生的身影。
经过多方面细心勘察以及对之前杀-人-犯抛尸的尸体检测和微生物分析，最后目标锁定在了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卖腌果的老人身上。
但他不是主犯，他只是帮自己在两条街外修车的儿子捕捉“猎物”。
儿子从小内向，心理问题严重，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后他被人骂着是没妈的孩子长大，他厌恶所有的女人。
虐杀那些人能让他获得快感和满足。
不过新抓来的小女生挺有趣的，不会哭着喊着求他放了她，还会和他聊天，夸他，说她知道的事，因为这样，他没有立刻对她下手。
这让女生有了机会。
被抓的第七天徬晚，警察来了，但是修车工还在车厂里上班，只有老人被抓了。他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回答。
至此，扮演兼职生的金絮随着女生的获救而戏份结束。
“杀青啦杀青啦！”
金絮笑眯眯的和大家说道。
虽然这部剧里会有很多配角，时不时就得杀青一个或好几个人，但金絮还是有了特权，能定个大蛋糕来全剧组一起吃吃。
金絮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目光一直黏在许天色身上，可惜媚眼仿佛抛给了瞎子，得不到任何回应。
金絮走了，作为主角的窦安瑶和许天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去车厂抓捕修车工的时候，这个心思敏感而对事物格外敏锐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警察刚出现在门口，他就随便开了一辆车逃了。
悬疑动作探案片，飙车戏也是一大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看点。
可能是投资商给了郑导底气，他包了一条车流量少一点的从高架桥到郊区的路，实拍这趟惊险刺激的镜头。
在这场抓捕行动中，女二和女一两人冲得最猛，女一开着车，女二手持器械，最先追上了犯人。
因为慌不择路，从高架桥下来后犯人开到了一片荒地边上，死路，面前是宽阔的大江，身后是警察，无路可走的犯人将抢走的车停在江边沿岸。
夜色已然朦胧，江面荡漾，像张着嘴的深渊，两辆车的车灯透亮黑暗，江岸边上芦苇野草随风晃荡，隐隐有些水打岸沿的碎响传来。
女一给女二打了个眼色，两人都不太相信这个心狠手辣，还有浓重厌世倾向的嫌疑犯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两人小心警惕的分别从左右两边包抄，一步步的靠了过去。
郑导整了些静谧得让人紧张心跳的镜头后，主角两人终于走到了车边，枪-口唰的对着车里仔细一看，车上无人。
跑了？
可这还能往哪里跑，只能跳江了，但这江面辽阔，是能行大货船的深度，底下暗流涌动，就算是游泳健将也不敢下这个江。
更别说现在天已经黑了，跳江完全是自杀。
主角两人走到了一起，女一号皱紧眉头，左右巡视了下四周，还是决定先搜车。
就在她蹲下-身来看车底情况的瞬间，她听到了液体滴答的声响，往车子油箱的地方一扫，她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快跑！”
女一飞身拉过女二，想拉着她远离这辆危险的车子。
嫌疑犯是跑了，但他是修车工，对车子很了解，他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一辆车爆-炸，他是一个没有良知的反社会人格，炸死探员对他来说，是光想想就已经兴奋的事。
郑导设定了车子爆-炸的戏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先让两人试拍了几次，确定没问题了才决定拍最终的一条。
开拍前他还笑着和窦安瑶许天色两人说了一句：“这一条一定得一次过，这是真的炸一辆车，你们卡一次经费都在疯狂燃烧！”
因为真的要炸车，剧组还请了这方面的专家过来安排。
汽车汽油泄漏加上发动机过热会引起燃烧，但是想要达到炸车的地步，主要还是要靠轮胎爆炸。
车子要炸响、要有火光，但是不能炸飞、也不能真的伤害到演员、多少距离外是安全的……这些都是要计算的。
郑导想要的效果是两人往外跑的时候，车子就在两人身后爆-炸，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有种两人死里逃生的瑰丽感。
他还美滋滋的想，如果可以的话，这或许还将会是这部剧里的名场面之一。
当然了，最重要的肯定是先保证两人的安全。
“车子会在你们往外跑的第五秒爆炸，到时候你们一定得跑出二十米远的距离才行，跑的时候自己在心里默数，能数快不要数慢，听到爆炸的声音就往地上扑。”
郑导又嘱咐了几遍，还细细问两人记住了没有。
五秒这个数是有说法的，时间太短对演员来说不安全，太长又得不出想要的逃出生天的紧张刺激画面感。
窦安瑶在脑海里翻了翻，原主以前出歌的时候在MV里也拍过类似的场景，当时还有站在高台上唱歌，脚下边的车子在熊熊燃烧，那感觉比这还危险呢。
不过对于她来说确实是第一次拍这种戏份，还怪紧张的。
身旁穿着制服的许天色捋了下自己扎好的头发，在郑导又去询问专家事宜时，她像是知道窦安瑶此刻的紧绷，低低出声，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用紧张，按照刚才试拍的时候来就行，说完‘快跑’后你就在心里默数，五秒时间其实挺长的。”
窦安瑶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也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体育考试五十米她还只跑了九秒呢，现在五秒，二十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
爆炸戏码说不上多常见，却也不是无人挑战的不能涉及区域，只要一个剧组的预算足够，那剧组导演肯定会选择实拍。
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什么事没有危险，吊威亚也不安全呢。
“各部门注意，第一百七十四镜，机位准备，无人机准备……Action！”
从镜头里，只见身穿制服的两位女探员手持武器，神色肃穆，其中身材稍微娇小的那位一个矮身，刚蹲下，就在车底里看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沉稳一下子不复，扭头大喊了一句“快跑”，接着借着往远处跑的路线，快速拉上身旁自己的新徒弟狂奔。
徒弟的反应也很快，反手拉住自己的师父加快了步伐。
“快跑”两字刚出来，操纵的专家按照计划摁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嘴里喊道：“倒计时开始，五、四、三，二……”
砰——
一个“二”还没完整的喊出来，爆-炸的轰响就在每人的耳边炸开，可导演和专家却感觉仿佛是在他们的脑膜里炸起的一样。
金黄发红的火光照亮了江岸的这一片荒地，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孔。
瞪大的双眼，控制不住的惊恐表情，一一浮现。
“快！救人！”
“这才几秒，怎么就炸了？！”
而对于事件的主角窦安瑶来说，就是她按照试拍的流程，说完台词，拉过许天色，以逃命的势头往远处跑……
她手刚拉上许天色，许天色就反手扣住了她。
下一秒，她感觉到了来自许天色的拉力，发热的掌心握在自己手上，自己仿佛成了个布娃娃，被许天色拉着跑。
那一刻她心里还抽空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不愧是喜好运动的，这爆发力，这长腿，跑得可比她快多了。
同时窦安瑶也没忘在心里倒数，五、四、三……
还剩下两个数没有默出来，窦安瑶却突然觉得身后炽热的温度涌来。
来不及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
伴随着耳边的一声炸响，窦安瑶只感觉到拉着自己的许天色手上一个用力，身后有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身体与灵魂都恍若一震，她不受控制的脚步踉跄往前栽去。
再然后就是身上一重，余下的，就全归为虚无了。
第157章
醒来时窦安瑶已在医院, 身上很重，灵魂仿佛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地，只能徒徒地睁着眼。
缓了好久, 窦安瑶眨了眨眼，才慢慢的有了思考能力。
守在旁边的高小姝早在窦安瑶睁开眼时就叫来了医生, 还一直轻声的唤她。
“小姝姐……”
窦安瑶艰难的小声喊道。
见她能认出人了, 高小姝和医生都松了口气，又做了一些检查, 医生走前说先静养着，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病房是单人的，看着条件还不错，医生哗啦啦的一走，门掩上, 耳边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接着, 窦安瑶耳朵里虚虚的爆起一声炸响，随后就是长长的一阵耳鸣, 嗡嗡嗡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真的有这样的声音响起，还是幻听。
她猛地记起昏迷时发生的一切，心里一凛。
“小姝姐。”
高小姝凑近坐过来，拿棉签沾水一点点的抹在窦安瑶嘴唇上，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她一一道来。
“你昏睡了一天, 现在又是晚上了, 昨晚你入院后十里姐也过来了, 她手上事多, 而且昨晚又没休息好，今天下午就不得不先走了。”
“你家人那边……我本来想联系窦先生, 打了一次电话他没接，十里姐知道后就说先不用打了。”
说到这里高小姝停顿了一下。
她和窦安瑶也认识好几年了，知道窦安瑶有时候过年都不回家，以前窦安瑶生病也没联系过家里，秋十里那样说后，她也就没继续再打。
主要也还是因为窦安瑶伤得不算太重，只是被爆炸冲击波及到，中度脑震荡，醒过来后记忆和思考能力没问题，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高小姝说的这些都不是窦安瑶想听的，她眼睛紧紧地盯着高小姝，期待她下一句能说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在窦安瑶的注视下，高小姝想到什么，宽慰道：“许老师也没事，昨晚做完抢救后现在还在静养，不过她伤得比你重一些。”
“你们受伤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定时出了问题，提前了一点九秒爆炸，好在你们跑得快，已经拉开了十四米的距离……”
“她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窦安瑶嗓子里干涩，用着气音低低的急切问道。
高小姝想了想：“重度脑震荡，受了些原发伤害，庆幸的是器官都没有破损和出血，只是她在你身后，有些爆炸产生的碎片……”
窦安瑶眼睛有些模糊，她鼻尖酸得要命，没忍住，眼睛一眨，泪水就顺着太阳穴滑进了发丝里。
高小姝见状连忙着急的抽纸巾帮她拭去，嘴里还柔声安慰：“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没事没事，已经过去了，这是剧组的错漏……”
窦安瑶听不太清高小姝在碎碎念什么，满心想的都是许天色。
她记得，她昏过去的时候，感觉到许天色把她掩在了身下。
“我想去看看她。”
窦安瑶吸了吸鼻子，哑声道。
高小姝闻言意识到了什么。
她当时就在剧组里陪着，是亲眼看到意外发生的，救人时她也在，知道许天色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竟然还把窦安瑶保护住，两人之间……
不过这事她没资格问什么。
“你刚醒，再躺躺吧，医生说你要静养，现在就起来怕会头晕，许老师那边……好像还没醒。”
“我想去看她。”
窦安瑶接过高小姝手里的纸巾，软着手自己擦了擦不受控制决堤的泪水，执拗道。
高小姝帮窦安瑶洗了脸，又拿水给她漱口，不知道从哪找了台轮椅过来，扶着身体还无力的她坐上轮椅后推到了顶楼VVIP病房。
因为许天色还没醒，比窦安瑶那间病房还大了一圈的这里也很安静，窦安瑶和高小姝进去时里面只有易年和一个面容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的阿姨在守着。
高小姝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又给窦安瑶介绍。那阿姨是许天色的住家阿姨，用了很多年，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的。
窦安瑶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着病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看，高小姝把窦安瑶推到了病床边就先和易年一起出去，那阿姨也很有眼色，拿了个热水壶说去打水。
病房门开了又合，很快就陷入静谧。
病床上许天色侧卧着，她后背有伤，不能压着。
点滴有节奏的落下，顺着针头流入她的身体。此刻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睡梦中也为什么事而烦扰。
就算高小姝说她没事，等药效过了就会醒，可现在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意自顾自的又从心口浮起。
在这个世界里和许天色有关的种种都在眼前回映，她发现她的世界早已遍布她的身影。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每次在自己眼里都是意气风发自由而恣意，身上拢着浓浓的生命力，让人不受控制的一次又一次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像一个夺目的太阳，散发着属于她的莹莹光辉。可现在，她安静得让自己感到害怕。
双眸描绘她的睡颜许久，最终窦安瑶忍不住颤栗的伸出手，指尖轻得如蜻蜓立花头，轻抚在了她的眉心。
“一定，一定要没事好不好。”
发白的唇抖露出晦涩的嗓音。
这一刻，窦安瑶清楚感觉到自己心里一遍又一遍加固筑起的围墙四崩五裂了。
自己的身上没有一点次级伤害，可许天色却伤得只能侧卧，她是一个模特啊，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窦安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头抵在许天色病床边上，呜咽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哪里值得她这样。她只会一遍遍的回避她，只会面对她的示好装聋作哑，只会让她因为自己不开心。
失足落下山的时候窦安瑶没哭，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也没哭，系统让她不做任务就会死她也没哭……
可现在她再也按不住那些在心口沸腾的情绪。
曾经父母更喜欢弟弟的时候她接受不了，为什么她得不到偏爱。
以至在离开家里之后的日子里，她都在努力的告诫自己，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会真的爱自己，祈求别人来爱自己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奢望。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一直单身也不是没有缘由，她是个理想化主义者，她想遇到自己真正想去爱的人，如果遇不到，她宁缺毋滥。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世界上不会有人爱自己的准备，可当许天色出现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她还是渴望的。
她掩饰不了自己见到她会欢喜的事实，逃避不了自己会因为她心情产生波动，更抗拒不了她的靠近，她也喜欢她。
声声抽泣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病床上的人刚被抚平的眉心又再次蹙起。
“窦安瑶。”
轻轻的唤声，被情绪湮没得呼吸都难以平复的人没有听见。
直到一只手，轻轻的搭在窦安瑶头上，她的抽泣猛地顿住。
许天色后来还记得这一幕，余生反反复复的忆起，每一次想到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那是她在担心她的证明。
窦安瑶抬起头，鼻尖眼圈一片通红，眼皮肿得微微发亮，就连人中都因为哭得用力冒着细密的汗珠。
好不可怜。
如同无家可归的小狗，躲藏起来独自哭泣，可当有人在它面前蹲下时，它又连哭都忘了的满是惊喜的抬起头。
许天色还虚弱着，脑海也是一片昏沉，眼皮沉重，她费尽的撑起眼帘，眼眸半阖，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哭什么？”
很细微的声音，细微到听在人耳里满是柔情。
窦安瑶眼睛一热，泪水又决堤了。
她咬住自己的食指，想用痛感或者这个举动让自己别再这样，却无济于事。
大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你没事真好。
她想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还要去拉着她跑得更远一点，为什么要把她压在身下。
她还想和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
可这一切她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天色眼皮打沉，听她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又复沉沉的睡去。
窦安瑶又想哭了。
她没事，可她自己呢。
……
回到自己病房，高小姝看窦安瑶半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直愣愣的盯着某一点，有些担心。
“安瑶要不要吃点粥？”
窦安瑶几不可察的摇摇头：“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高小姝也确实在这守挺久的了，现在窦安瑶也不用挂点滴，她在这儿也只是陪着。
窦安瑶又说了次，高小姝就答应回去洗个澡什么的。
“那我明早就来陪你。”
窦安瑶点点头。
高小姝很快拿东西离开，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窦安瑶摸到了自己食指上留下的牙印，突然想起什么，呼吸一滞，背后都惊出了身冷汗。
她刚那样跑去许天色的病房里，还哭了一顿，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而系统……怎么一直没有声儿？
指甲刮了刮牙印，窦安瑶没出说话，系统也没说话，一人一统似乎都在互相思量着什么。
可能因为身体还虚弱着，窦安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亮了，高小姝也来了。
打了个招呼，窦安瑶洗漱完被高小姝带着又去做了一套检查，这才回了病床。
门刚推开，就看见了病房里坐着的人。
秋十里一身灰色的职业装，短发别在耳后，因为现在坐在椅子上，桌面还放着一堆外卖打包盒，她身上的女强人气息被衬得淡了些。
听见动静，秋十里从手机里抬头，看了过来，眼睛在窦安瑶还肿着的眼皮上掠了掠，没说什么，只道：“没事了吧？”
高小姝尽职尽责的说了检查的结果，秋十里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吃早餐。
早餐看外包装应该都是在同一家早茶店里打包的，从包子饺子面条到粥都有，窦安瑶看着五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的早餐默了默。
好在秋十里也没吃，三人各自选了自己想吃的吃着，秋十里吃得快，吃完就给窦安瑶说现在的情况。
两个主演出事剧肯定不能继续拍了，这事现在还没得出个结果，但剧组的责任肯定逃不掉。
“这部剧背后的投资商好像和许天色有关系，听说这事不打算轻易化了，哪里出了问题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秋十里说着又看了看手机：“你也暂时先歇着吧，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小口喝着粥的窦安瑶应了声。
《师徒神探》剧组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是被谁放到了网上，现在两人的粉丝都很关心两人，加上《农家生活》最新一期出来了，两人的热度又被往上拉了拉。
秋十里想了想：“你晚点发点自拍和粉丝们报个平安，还有顺势转发一下《农家生活》，当是售后。”
窦安瑶只当自己是个点头工具。
秋十里吃完早餐说了些工作，不过大半小时，电话都掐了四五个。
确认没什么要说的了，秋十里拿着提包站了起来，临走前盯着窦安瑶看了几眼，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吃饱就要打点滴了，窦安瑶今天还有两瓶水要吊，高小姝准备去喊护士来的时候，窦安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嗯？”
高小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窦安瑶垂下眼：“我想先再去看一下许天色。”打了点滴就不方便了。
今天不用坐轮椅了，窦安瑶穿着病服，因为住院部这几楼往上都是VIP病房，窦安瑶也没做掩饰，高小姝陪着她又上了顶楼。
VVIP病房的布局和楼下不同，为了私密性分成了四个区，每个区只有一个病房，许天色的病房在出了电梯口的左前方。
一路上来都没遇到人，出了电梯窦安瑶的脚步有些急切。
昨晚许天色醒了一下，后来喊医生来看说没事，还要再睡，窦安瑶在上面坐了一个多小时就被高小姝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许天色清醒了没有。
想到对方昨晚最后说的那句话，窦安瑶心口又酥又酸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通风，病房门开了一半，窦安瑶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问话的那个声音是个女声，听在耳里很耳熟，窦安瑶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算是刚知道哈，原来咱天色还是个情种呢。”她的话里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却也不是嘲讽，更像是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你拍爱情电影呢？你还挺能耐的啊，我看了剧组回放，都提前爆炸了，你不想着逃命就算了，还回头拉人？还把人护着？怎么，把自己当英雄了啊？”
窦安瑶脚步一顿，本来急切的步伐这会儿怎么也迈不开了。
里面的人三连问之后还在说着话：“我知道你这人从小到大认定了的事一定要做到，虽然之前我一直说我觉得她也喜欢你吧，可是人啊，生命只有一次的，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你懂吗？”
“你现在对她可能是喜欢得不行，爱得要死，可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的，你可以喜欢她，为她做点事，但你不能豁出性命啊！”
那个女声孜孜不倦苦心婆心的说教着：“爱也可能会转瞬即逝，如果你为此落下了什么病根，你以后怎么办？你以后要是不喜欢她了，你再回想到你现在的这些举动，你会后悔死的。”
“我一直以为你很理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句话还带了两分叹息。
门外的窦安瑶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说得对，就连自己也一直都觉得许天色是那种理智到了极点的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或许还不够了解她。
身旁的高小姝也听到了里面的话，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窦安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是进去尴尬，不进去也尴尬。
“爱本就瞬息万变，永远只是助兴词。”
就在门外的两人踌躇要不要走时，里面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平和，淡淡的，像是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动摇。
它一出声，门里门外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她的话。
“我只知道我这一刻是关注她，会担心她，见到她不开心我也会不高兴，见到她要受伤会想去保护她。”
“至于为什么，哪有那么多要说得明白的原因……我喜欢她，这还不够？”
“喜欢的东西要掉到地上都知道伸手去接，喜欢的人要受伤了，难道只顾着自己跑？”
轰隆——
仿佛猝不及防落下的一道闷雷，兜头将窦安瑶劈了更正着，她身体都微微的颤抖起来了。
难以细数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千百种情感在心口交织奔腾。
有喜悦，她直言的喜欢让她指尖都发麻发痒。
也有苦涩，她喜欢自己，自己呢，要怎么做？她回复不了她的喜欢。
还有恐慌。
别人知道她喜欢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表态，那在系统看来不就成她们在搞暧昧了么？
如果她想继续完成任务，她就要向以往一样，直截了当的告诉许天色，自己根本不喜欢她。
可现在，这样的话、这样的举动，她说不出也办不到。
窦安瑶突然好讨厌自己。
她好贪心，她既要又要，既想要许天色，又想要活着的机会。
“嗯？你们怎么不进去？”
陷入自己思想太深的窦安瑶都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一回头，之前在L城见过的许天色堂弟许晟曦手上拎着袋什么东西，正好奇的看着两人。
几乎是许晟曦刚出声，病房里就静了下来。
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窦安瑶再也克制不住，转身就走，慌乱的步伐里全是落荒而逃的味道。
高小姝连忙跟上。
好在许晟曦刚去取了外卖上来，电梯还停在这里，窦安瑶和高小姝一进去窦安瑶就用力的摁着电梯关门键。
直到电梯往下走了她才捂着脸松了口气。
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在那里待下去，听到许天色说的话，再对上她们，她真的很怕系统下一秒就会播报任务，让她对许天色说出狠心的话，撇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怎么能对刚救了自己的许天色，做那样的事啊。
窦安瑶心太乱了，乱到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先逃避，逃得越远越好。
这样，许天色不会因为她受伤，她也有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本以为她和许天色可以一直这样糊涂下去，等到一年期限过了，一切就都会好。
可现在她们之间的那层纸，就这样被捅破掉了，她没有办法再模模糊糊的踩着系统的边缘线了。
窦安瑶像被抽了骨头，失去力气的靠在电梯壁上，缓缓的闭上了眼。
高小姝没说话，也没多想窦安瑶的举动意味，刚才那样的情形她随便代入一下都觉得要命了。
不小心偷听到别人在讨论自己，还被别人发现自己听到了……也不怪乎窦安瑶会逃跑。
是她可能都要选个洞钻进去。
“安瑶……”
电梯到了她们这个楼层，高小姝小声的喊了下窦安瑶。
窦安瑶抬了抬眸，一动身体还摇晃了下，吓得高小姝赶忙扶住她。
回到病房，高小姝想了又想，还是劝道：“安瑶，你也别多想，虽然不知道说那些话的人是谁，但你也听到许老师说的了，她是喜欢……”
“小姝姐。”
高小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窦安瑶打断：“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这里没事的，这几天也麻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高小姝走了，护士来帮忙打吊瓶，窦安瑶心有惴惴的望着药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系统为什么还不说话。
一人一统像是在比耐心，比谁先沉不住的开口。它的沉默，让窦安瑶总怕它是在憋什么大招。
未知从来都让人恐惧。
顶楼病房。
许不晚出来后门外只剩下傻眼的许晟曦，她拧了拧眉：“怎么了？刚谁在外面偷听？”
不会有狗仔吧？
刚是许晟曦下去取外卖，门带上了一半却没关紧，她们也没注意。
不过这边病房上来都要盘查身份后刷卡，普通狗仔应该上不来才对。
许晟曦挠了挠头：“好像是窦安瑶吧，还穿着病号服。”
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网上冲浪是许晟曦每天必不可少的日常，他也在网上看到了有关于自家姐姐的很多八卦。
“窦安瑶？”许不晚声音忍不住挑高，眼睛又往走廊远处看了看，可惜人早就跑了。
回了病房，对上侧靠在病床上许天色的黑眸，许不晚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气愤。
今天过来之后听说昨晚窦安瑶来许天色这边哭了一场，许不晚还以为两人要终成眷属了。
刚和许天色说那些话是出于恼怒许天色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又怕她以后真的和窦安瑶在一起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这才故意想点一下许天色，没想到会被窦安瑶听见。
但是——
“她跑什么？！”
许不晚气急：“我最多算个多嘴的小人，但她要是听到我们说话了，也应该听见天色说的了吧？”
又不是说不喜欢她、只是见义勇为才做了点好事，许天色都明明白白说喜欢她了，她有什么好跑的？
许不晚越想越气：“她不会是不想对你负责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她昨天来这里看许天色，可能仅仅是出于对自己“救命恩人”的感激，或者“同病相怜”的伙伴的同情呢。
旁边刚放下外卖的许晟曦想说句公道话：“……可能她什么都没听到，但是看见里面有人想起自己昨天哭了一顿害羞不敢见人所以才跑的呢？”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许不晚还是觉得她的猜测可能性更大一点。
毕竟窦安瑶是有过“前科”的，她之前可是拒绝过许天色。
病房里两人叽叽喳喳，许天色却不语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她还记得，昨晚她在自己病床前哭得狼狈的模样。
“算了，看她晚点还会不会来吧。”许不晚叹了口气。
如果窦安瑶晚点还来看许天色的话，说明她对许天色确实也有点情。
但要是她知道许天色现在还喜欢她，却没有再过来的话，就是在表明另外一种态度了。
“姑姑可能要明天才到，她在国外回来没那么快。”许不晚想起什么，转了话题跟许天色道。
许天色睫毛一颤，抬眸嗯了声。
第158章
下午,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进病房，为冰冷空洞的地方增添了一抹暖色。
窦安瑶单薄的身影坐在病床上拿着平板看《农家生活》最新一期的节目，屏幕上, 她和许天色的一颦一笑都清晰可见。
内容时长很短，不过一个总共五十四分钟的节目, 就涵盖了她和许天色的两天一夜。
而这也已经是她看的第三遍了。
第一遍她没有开弹幕, 第二遍她开了弹幕，现在第三遍, 没开弹幕。
她仿佛是个游离世界之外的人，用着第三视角的目光，带着找寻踪迹般的目的，去看这一期的内容。
看着屏幕里她和许天色的一举一动，看着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许天色又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她才发现, 其实很多事情早已有了苗头。
或许有节目组剪辑的原因在，但看着镜头里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人；和行动上看着似乎不太想和许天色亲近, 视线却也是偶尔偷偷落在对方身上的自己，窦安瑶嘴角溢出抹弧度。
动作可以控制，语言可以斟酌，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却做不得假。
安静的病房，孤单的身影，金色的暖阳, 这一刻岁月布满静谧, 窦安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系统。”
窦安瑶轻声唤道。
仿佛隔了很久, 久到窦安瑶都要以为它不在了, 才听见那熟悉的电子音。
“嗯？我在。”
窦安瑶目光柔和的望着屏幕上因为自己突然停下来不小心撞到自己后背还嘴硬倒打一耙的许天色，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窦安瑶缓缓道。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的说出口, 但她想，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她需要一点仪式感。
系统像是揣测了一会儿她想说什么般，又过了几秒，才问：“什么事？”
窦安瑶本来搭在腿上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就算此刻病房里只有她自己，但想到她要说的东西，她的心已经鼓跳起来了。
感受到掌心下的热度，窦安瑶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飘却坚定的开口：“我喜欢许天色。”
她的声音如同插上了小翅膀，每个字都在病房里煽动着绕了一圈，才渐渐的沉寂下去。
但她的话，她想表明的心意，没有消失。
“我向你承认，我喜欢上她了。”
“我喜欢她身上带着的自由，喜欢她和我拌嘴，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做的早餐，喜欢她出现在我的眼前，喜欢……我的世界里能有她的存在。”
终于将这话说出口，窦安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副沉重的盔甲，她露出了自己的本体，纵使这样会让她危机重重，难以求生。
窦安瑶沉沉的吐出了口浊气，宛如吐出压在心口许久的大石。
一人一统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你不想回家了么？”
窦安瑶指腹触了触平板里许天色的面容，语气飘渺：“其实我没有家。”
“我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想，我或许需要勇敢一点。”
“她已经向我走得足够多了，我再逃避又有什么意思。”
窦安瑶想过很多，她甚至想过，她已经知道了系统的漏洞，她可以向许天色表明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但是她现在不能立刻和她在一起，也不能和她搞暧昧，如果她愿意的话，她们可以一年后再在一起。
可许天色凭什么要为她等一年。
她又凭什么想两全其美。
“那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她在一起之后你又消失，她会怎么样？”
系统的话仿佛刺人的针，一下子扎进窦安瑶的心口，刺得她鲜血淋漓。
窦安瑶勉强的笑了笑：“我会先问问她的。“
她会在踩到系统规则线之前，问她，如果她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一天，她还会不会想要和她在一起。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你知道你和许天色在一起她会死，你愿意为她等一年么？”系统又问。
窦安瑶垂下了眸子。
“她不是我。”
避而不回的话语已是答案。
“她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窦安瑶苦笑：“阿统，你真是……”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可系统的话字字句句像是鼓足了劲又要让她陷入纠结般。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她觉得许天色说得对，爱本就瞬息万变，永远只是助兴词，为什么一定要瞻前顾后，她就是想要勇敢一次，就是要像个疯子一样的不顾一切。
“我要去找她！”
说着窦安瑶拿开平板就想下床，然而手刚碰到平板，平板忽然跳出了个来电提示。
她的手机和平板是一个系统，虽然平板没有插卡，但手机有电话的时候，平板也会有提醒。
她的手机之前在剧组里一直是静音，由高小姝保管着，窦安瑶醒了后高小姝帮她放在床头柜上，醒来这么久窦安瑶还没有心思去打开看过。
本来不想理会这个电话，但看到了来电显示标注的“爸爸”，窦安瑶皱了皱眉，还是按耐住心里的躁动，接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父亲。
“喂？”
“安瑶……”
电话里，窦父的声音依旧柔和，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轻声轻气。
窦安瑶却突然想起昨晚高小姝说的，她给窦父打过电话，但是他没有接。
公司里肯定有艺人的紧急联系人电话，高小姝应该是用她自己手机打的，可能看着是陌生来电，以为是什么广告电话，所以才没接的吧。
而现在或许是他因为看到了网上有关于自己受伤的消息，这才打电话来关心她。
想着，窦安瑶嗯了声作为回应。
“你现在在忙吗？”
窦父先寒暄了两句。
“没……怎么了？”
他问出这话后，窦安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在医院里，能忙什么。
……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那他打电话来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
听到窦安瑶这么直白的反问，窦父声音里多了几分讪意。
不过应该是打电话之前就打好了腹稿，他顿了下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小谈那边出了点事，现在还没解决好，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窦安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谁？”
“就是谈氏科技的谈之芮，你应该也认识的，好像你们之前还一起上过节目？她和你妹妹以前是同学，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
“小谈人挺好的，她有礼貌又懂事贴心，之前还和我们合作，给我们家小程序和系统都重新升级了一遍，现在界面和点单那些都特别……”
窦父接下来再夸赞谈之芮的话窦安瑶都听不见了，她本来好好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却猛地感觉到心口一疼，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痛感从心口泛起，她用力的捂住心口处也无济于事。
疼痛使她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平板啪嗒的摔在了床垫上，窦安瑶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痛感，蜷缩着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巨大的悲伤像是滚滚而来的滔天巨浪，猝不及防的就将她淹没。
悲伤？
窦安瑶感觉脸上湿湿的，她张着嘴呼吸，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为什么要悲伤？
不对，这不是属于她的情感，是属于原主的才对。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原主的情感？那自己之前的猜测，会不会是有可能的？
对原主来说，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密的人，现在应该只剩下窦父了。
可她的父亲，却在她刚死里逃生时，在那么多天不和她联系后，突然给她打电话，却是问她有没有办法，去帮助一个曾经还想害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窦安瑶有些忽然感同身受了。
她也是一个得不到父母爱的孩子。
没关系的，人都是自私的嘛，父母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喜好，人都是偏心长的，就好比自己养了两只宠物，也会更喜欢某一只。
窦安瑶不住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缓了好一会儿，那种浓重得要将人吞没的悲伤感终于散去了些，窦安瑶还是蜷缩着的姿势，呼吸凌乱。
窦父在电话那头不知道窦安瑶这边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什么呼呼的声音，又没听见窦安瑶说话，隔了几秒，他试探性的问：“安瑶？你听得见么？”
窦安瑶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好了呼吸，带着鼻音的开口：“听见什么？听见你夸谈之芮的话？她是你的谁？女儿么？”
电话那头倏地静了下来。
自此上次回去过一次窦家，窦安瑶就一直在心底角落里憋了股气。
在窦家，她像是个插足别人一家三口的外人，怪不得原主不爱回家，想法也比较现实。
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她不相信爱，把感情当成事业的工具，是很应该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
窦父的话还没说完，窦安瑶就打断她道：“谈之芮和闻止馨是好朋友，那她和我也是好朋友么？她和我上过节目，那你知道她在节目里给我使绊子么？”
“谈之芮自己得罪了人被人整治，那是她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我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么？还要想办法帮她？”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谁来找我，但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仅仅是因为一些陌生人的事来找我，以后都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从血缘亲疏来看，闻止馨是他继女，而谈之芮是他继女的朋友，她们两个都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偏听偏看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反正没有他在身边，原主这些年也没见得过得不好。
挂了电话窦安瑶还没平息得了心里的郁结之气，她扯了几张纸巾捂住脸，眼泪稀里哗啦的冒出。
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在为原主感到委屈，也可能是身体里的情感作祟，又或者是想到曾经的自己。
哭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不是懦弱的表现，只是一种情绪，像看到笑话会忍俊不禁一般，看到感人的东西也会想流泪。
她只是这一刻翻涌的情绪太过，需要一个发泄的裂口罢了。
还沉浸在家庭带来的不快乐里的窦安瑶没听见，她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可能是里面太过寂静，门外的人迟疑过后，还是轻轻推门进来。
“窦安瑶？”
许不晚刚推开门就愣住了。
病房里只有窦安瑶一个人，形影单只的，还缩在床上捂着脸低声哭着，好不可怜委屈。
许不晚本来在楼上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再来，觉得她把自己妹妹玩弄了，越想越气，最后按耐不住的冲下来找想她算账说清楚。
但现在看到这一幕，原熊熊燃烧的火苗咻的一下熄灭了。
她突然体会到高小姝上午在楼上站在门口时的纠结为难了，她现在是进去尴尬，走也不是。
怎么在哭啊？
难道是自己早上的话太伤人了？
许不晚还没想出个理所然，坐在轮椅上被许晟曦推着追下来想制止许不晚的许天色沉着脸赶到。
往病房里看了眼，冰冷的目光就落到了许不晚身上。
许不晚反应过来，摇着手为自己辩解：“不是你这什么眼神，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惹哭的啊，我还没说话呢，我也是刚到的，我来她就在……”
“出去。”
平时语调平和的人这会儿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冷意，许不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和着许晟曦出去，还帮忙带上了门。
许天色再往病床上看去，就见早早已经听见她们说话的人，这会儿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不知道何时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盖住。
掩耳盗铃似的，仿佛这样别人就不知道她在了。
许天色身体还很虚弱，加上身上有爆炸碎片扎到的伤口，不好走路。她拨着轮椅，逐渐靠近床边。
被子底下，窦安瑶一张脸通红，闷的，也是羞的。
不是，这两人怎么突然来了。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哭一下，没想过要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场景啊。
窦安瑶躲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听见有声音，可又好像没听见轮椅出去的动静，她有些分不清许天色到底走没走了。
她就着手上的纸巾又擦了擦脸，随后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眼睛顺着缝隙往外瞧。
仔细一看，许天色就坐在床边，却没看她，只是捡起刚才倒下的平板，平板好像还没锁屏，她正在看着屏幕上的什么东西，不过手没有乱点乱碰。
想起自己刚才在看的节目，窦安瑶只觉得连耳朵都在发烫。
她只能庆幸自己这次没有开弹幕，不然屏幕上还有观众发的那些什么“好磕、爱磕、建议结婚”之类的话，她更得找地缝钻。
许天色把平板放到了桌上，忽然道：“怎么自己在这里？”
明明她也没看过来，却好像侧边长了眼睛一样，知道她从“兔子洞”里冒出了头。
既然被发现了，窦安瑶也不躲了，把脑袋露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但脸还是扭向一边，没有面对着许天色。
“我没什么事，不需要人在这陪着。”窦安瑶的声音里还有点干哑。
刚已经做好了打算，还气势磅礴的想去找许天色告白，可因为被窦父的一通电话打搅，现在人都在她面前了，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许天色拿了桌上的一杯水递给窦安瑶，窦安瑶用眼角看到，接过，半靠在床上，捧着水杯，用侧脸对着许天色，眼睛却时不时的瞥过来。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最后忍不住了，干脆扭过头直接盯着许天色看：“你……你没事了吧？”
许天色嗯了声，双手交叠搭在腿上。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比昨晚自己见到她时像是两个样。
窦安瑶暗暗高兴，她身上的那种生命活力又回来了。
“静养几天就好了。”
许天色嗯完，莫名的又多说了一句。
窦安瑶点点头，又低头喝水。
许天色瞧着这人和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样子相差不离，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哭什么？”
她语气淡然，仔细听又能品味出一丝柔意，跟刚才喊许不晚出去时完全不能比。
窦安瑶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许天色不知道信没信，时间悄悄从两人身旁流走，许天色望着窦安瑶垂下眼的模样，抿了抿唇。
“别和许不晚计较，她这人急性，话又多，爱管闲事。”
窦安瑶听着有点想笑。
摁下笑意的时候，心口又是甜的。
“不会，”窦安瑶顿了下，“其实她说得对。”
许天色嘴角的笑意淡去，静静的看着窦安瑶，像是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的，等着她的下文。
看她这样，窦安瑶倒是真的笑出来了：“干嘛这样看我，她说得也有点道理嘛，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许天色错开眼，没说话。
窦安瑶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小情绪出现的样子，有些稀奇，又稀罕得不了，甚至想摸摸她面无表情的脸。
“咳，”没有身份之前做这样的事就是在耍流氓，窦安瑶控制住了自己，“我想问你件事。”
许天色这才扭回头看她，黑眸霭霭：“什么？”
窦安瑶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我想问你，假如你喜欢一个人，那你会不会想着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许天色眼睛里这一刻盈满了窦安瑶，她定定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笑着，笑意盎然，可眼下却掩着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忐忑。
心中思量着她这话的意思和由来，嘴里的回答却没有迟疑。
“不会。”
窦安瑶一怔。
许天色直直的望着窦安瑶，宛如要看进她的心里去：“喜欢又不是占有，如果喜欢一朵花就一定要将它采下来，那这样的喜欢，太过浅薄。”
窦安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怔然的看着许天色，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想，我也要热烈的奔向她，纵然如昙花一现，飞蛾扑火，只有片刻，她也想告诉她。
可现在，她说，喜欢不一定要对方和自己在一起，不一定要拥有。
“你不要因为我对你的感情而感到负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做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够好，如果我让你心动，那你就会自己爱上我。”
“而如果我让你感觉到困扰了，那你就告诉我，我会努力克制住自己。”
窦安瑶突然想起，在恋综里，在自己拒绝了许天色之后，她后面就再也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了。
甚至在最后的牵手环节，她也没有再站出来。
因为自己在拒绝她时，说的是她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或许她问自己为什么拒绝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就如她所说的，她问过一次自己有没有对她有意思之后，知道自己没有想谈恋爱的心思，就自动自的退离到了安全的距离外，等着她去看到她。
窦安瑶忽然迷茫了。
那自己还应该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吗。
系统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和她在一起一天，是满足了，是快乐了，那之后留给许天色的呢？
“许天色……”
窦安瑶咬了咬唇憋回泪意，她这两天真的哭得太多了，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要在这几天里流干。
“你很好，你值得所有人喜欢。”
我也不例外。
许天色盯着窦安瑶的面容，动了动干涩的喉头。
她明明在说着宛如“你是一个好人”之类的话，可她的眼里，除了哀伤之外就是化不开的踌躇，像被困在笼中的飞鸟，想展翅翱翔，却又被束缚着，不能顺心。
从她的眼睛里，许天色总觉得她对自己应该也是有几分心思的。
可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不自信，或许，她只是有一双多情眼呢。
许天色扯了扯嘴角。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要说的了，许天色操控着轮椅，往外走去：“好好休息。”
窦安瑶坐在床上，目光追寻着她的身影。
看她原本那样一个漂亮精致的人，现在却窝在轮椅里，一点点的靠着机械。
她控制不住的起身，下了床，光着脚快步走许天色身后，手搭在了她的轮椅上。
感知到她的动作，许天色停下了动作，稍稍侧目，没回头，两人沉默着，一起等待着什么。
可能是过了一秒，两秒，三秒……许天色只听到窦安瑶低低的说了一句：“我送你。”
她最终还是没有疯起来。
比起如同蜉蝣的一日，她还是贪心了。
许天色不知道窦安瑶心里经历了什么，她低头，看到了轮椅后窦安瑶白嫩赤-裸的脚，她蹙眉：“先去穿鞋。”
许天色没看见她身后的窦安瑶脸上已经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窦安瑶含糊应了声，当转身去床边准备找鞋穿时，忽然听见了自从接到窦父打来的电话后就再没有出声过的系统的声音。
“窦安瑶，去告诉她吧。”
系统的声音很微弱，像人疲惫不堪无力说话一样，窦安瑶听着心突地有些揪起。
只是它的话又有些没头没尾的，窦安瑶疑惑问： “告诉什么？”
“告诉她，你也喜欢她，你们应该在一起。”
窦安瑶静了静，反应过来后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句，你想我死啊，可这一刻她却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也没有办法开得出玩笑，只是沉默的一脚一脚沉重的走到床前。
窦安瑶没有回答，系统却还在继续说着，用着它那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掉的声音：“窦安瑶，今天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和窦安瑶不同的是，不同窦安瑶回答，系统自己接着说了下去：“我骗了你，从一开始就骗了。”
冷不丁的话语，比惊天闷雷还要响彻。
窦安瑶步伐停顿，眼睛瞪大，虚虚的望着空中，怀疑自己刚听到的东西：“……什么？”
“其实这只是一个谎言，一个为你编织的虚假的梦。”系统根本不管窦安瑶做好准备没有，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的把话都倒了出来。
“谎言？……梦？”
窦安瑶乱得几乎站不住脚，她在心里大声的质问，脸上也出现惊愕的表情：“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太突然了。
“根本没有回家这件事，你回不去了，永远。”
系统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这两句话给窦安瑶带来了什么，还在淡淡的补充道：“现实世界你从那么高的山摔下去，没有活的可能……因为你的灵魂在此，所以你在你的世界里，才会成为植物人。”
“而当你的灵魂，也就是注定要死去的你，就算回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骗了你，我骗你来这里做任务，我想让你改变我的结局。”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只是别人笔下的一个人物，要如提线木偶一样，听从别人安排好的命运去走，我是我自己，不是傀儡。”
系统自顾自的说道，略微急促的话语透亮出它的不冷静：“去吧，去告诉她，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我都在看在眼里，我感觉到她真的爱你，你也是真的喜欢她。”
“看你们这样，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它只是想改变自己的结局，如果没有自己，窦安瑶也是一个死人，它是骗了窦安瑶不错，却也在某种意义上打算给她多一年的生命。
窦安瑶头脑乱成一片，几秒后，她抓住了一个重点，系统等于原主？
也就是说，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最近她就隐隐的觉得不对劲，那种感觉怎么说，就比如在照镜子的时候，她好像看到的不只是她自己。
那种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对视的感觉，与自己看自己时，是不一样的。
本来她就猜想过，原主去哪里了，会不会还在她的身体里，她是不是一体两魂，现在听到系统这样说，她在震惊中，又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感觉。
窦安瑶没有先计较它骗了自己的事，只问：“那如果，我和许天色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
在这之前，系统一直跟她说的是，不要和人暧昧谈恋爱，不然她会死，那说明，她要是这样做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吧。
系统似乎没料到窦安瑶先关心的会是这个，它已经做好了被窦安瑶讨伐的准备了。
静了瞬，系统道：“我之前说过，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我是这个书里的人物，我的灵魂被禁锢了，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的灵魂操控着身体，那么我就会如原本安排好的剧情一样，走向被人定好的不归路。”
“你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吗？”
“等主角闻止馨和谈之芮在一起了，我才发现我喜欢闻止馨，我会不管不顾的追着闻止馨，费尽心思，只企图让她回头看我一样，让自己狼狈到失去自我。”
系统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讥讽。
“还想出手破坏两人关系，给谈之芮使绊子，最终在两人订婚那天，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去洗胃。”
“而就在那天，谈之芮买通了护士，等我再清醒后，我的嗓子哑了。”
窦安瑶默然。
一个歌手，嗓子哑了……
怪不得刚才自己在接到窦父打电话想叫她帮助谈之芮时，这具身体的反应会那么大。
谈之芮于原主，那是真的如仇人般的存在。
系统依旧是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它继续道：“你安慰我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我和你的经历差不多。”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我从小活在父母的争吵里，人都是自私的，更爱的都是自己，所以我不恨他们。他们离婚，再娶，再嫁，都与我无干。”
“我喜欢唱歌，歌曲能表达很多东西，我喜欢那种光明正大的宣泄嘶吼的感觉，所以我成为了歌手，我想让我的歌声为人熟知，想让别人听见我的倾诉……可为什么，我只是想唱歌而已……”
“我也不喜欢闻止馨，她只是我的继妹，仅此，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过。”
“从小可能是羡慕我，像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羡慕家境优渥的孩子一样，后来应该是愧疚，良心不安，觉得霸占了我的父爱，占据了我的家庭。”
“我不怪她，她和我一样，都是书里一个早已被写好结局的人而已。”
她只在乎她自己。
“我本来想靠你躲过剧情发生的这段时间，想避掉嗓子哑了唱不了歌这事。”
系统极力想用淡然的语气说的话，窦安瑶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愤怒、绝望。
和她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她一个书里的人物，从觉醒自我意识，到有能力做到唤来自己这样的异世界魂魄，她到底得经历什么样的心如死灰，生出多大的怨念，才会被注意到。
怪不得它不会预知剧情，不知道这些不知道那些，就如它一直和自己说的那样，在自己来到这里开始，书里原本的一切都改变了。
“其实，我现在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谈之芮被打压得求到了窦安瑶这里来，“她”也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需要留恋的东西了，窦安瑶，对不起，还有……”系统声音一停，随后才接着道，“谢谢你，是你改变了这一切。”
“这里，就送给你了。”
“我想，这应该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而且，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了。”
“去吧，去告诉她。”
相爱的人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窦安瑶听明白了，原主原先或许还有什么留恋，大部分是对自己结局的不满，还有就是，她心底里对家庭还有一丝期盼。
而让她心灰意冷的，是窦父不久前的那通电话。
“怎么了？发什么呆？”
许天色在轮椅上坐了许久，说了要送她的人却还没过来。
许天色侧身看过来，却见窦安瑶木木的站在床边，依旧是光着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同失了魂。
她推着轮椅又走了回来，盯着窦安瑶看了好一会儿，见这样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许天色有些担忧，忍不住开口问，同时伸出手，拉了拉窦安瑶垂在身侧的手指。
她的手好冰。
刚碰到窦安瑶的指尖，许天色脑海里就划过这个念头，下意识的，她包住了她的手，想温暖她。
手心传来温度的时候，窦安瑶最后在脑海里听见了一个清亮婉转的动听声音，是属于原主的声音。
真的很好听。
“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从始至终都是孑孑独立，而你不一样，你获得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的心愿已了，很羡慕你能拥有爱，记得好去好好珍惜。”爱也需要经营。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她自私自利，想要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会去努力得到。
但最后，她还是想对窦安瑶说一句：“祝你……一生有爱。”她得不到的东西，希望别人可以得到。
一个从小缺爱长大的人，最想要的，也莫过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爱了。
接着窦安瑶还来不及制止，来不及多了解一下这个和自己共用一具身体这么久，最后却在这一刻选择将躯壳留给她的灵魂。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空了，有一种什么东西剥离出去的感觉。
等她低头，身侧是许天色仰着脸蹙着眉心的看着自己的面容。
她的黑眸流露着担忧，手还抓握着她的手，用她的体温温暖自己。
在许天色的眼里，就是窦安瑶被自己拉住手后，像是终于回过神的，居高临下低头看她。
她的眼皮因为哭过还发亮红肿着，许天色有些走神的想，一会儿得喊许不晚去买几个鸡蛋来，用烧水壶煮一下给她敷敷眼睛才行，一直这样肿着眼睛也会难受。
还没想完，就见窦安瑶咽了咽口水，她倏地弯下腰，毫无预兆的贴近自己扬起的脸。
贴得很近，近到许天色都不敢眨眼，怕睫毛会碰到她的肌肤，给她带去痒意。
两人呼吸交缠，眼睛落进了彼此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许天色听见窦安瑶哑着声音，她轻声地仿若自我介绍般道：“你好，我叫窦安瑶，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许天色怔了瞬，还以为她是故意搞怪，笑了：“可以。”
许天色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懒懒散散的味道，像是瞧见自家的小狗狗准备拆家却不阻止一样，嗓音温柔。
“我叫许天色。”
她从善如流应道。
“那……”窦安瑶又靠近了她一点，这一次，她们的额头抵在了一起。
窦安瑶这样的动作让许天色愣在原地，眼睛都忘记转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
这回，她的眼里卸下了全部的枷锁，只余无尽的喜悦和爱意。
许天色心忽然鼓噪了起来。
“这位美丽的许天色女士，你是否愿意和我这个有点漂亮很会唱歌钱不是很多但也够花还会努力去赚，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没有不良嗜好，晚点还会给你补一束花的窦安瑶小姐，在一起吗？”
许天色笑了，笑得灿烂。
哪有人上一刻还在自我介绍，下一秒就突然告白的？还有，谁告白的时候，是这样夸自己的啊？
许天色一抬下巴，红唇堵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两唇相依，两人颤栗着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许天色的唇离开了一点的距离。
“愿意。”
但她说话，唇瓣轻启，像又在窦安瑶唇上落下了轻柔的吻。
“但是你给我送花的时候，还要再问我一遍。”
第159章
许天色被窦安瑶从病房里推出来的时候, 许晟曦和许不晚还在病房走廊角落的窗户边上站着。
许不晚堪比X光的眸子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一个自己刚进去时还缩在床上嘤嘤哭的人，这会儿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羞意, 那嘴角比什么都难压。
另一个上一面还冷酷的喊自己滚出去的人，这会儿身上全是柔和的气息, 眸子时不时的回头去找寻身后人的身影。
以许不晚对许天色的了解, 别看许天色现在表面上瞧着很淡然，像是情绪稳定, 可背地里，指不定心情愉悦值都爆表了。
“不用送我上去，有他们呢。”许天色侧仰着头对帮她推着轮椅的人道。
窦安瑶抿着嘴角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许天色：“那我晚点去找你？”
“嗯。”
许天色盯着她看，目光莫名的落到窦安瑶唇上。
窦安瑶察觉到了, 脸更红, 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许天色的耳垂：“看什么呢, 快回去好好歇着。”
“不对劲！”
许晟曦刚想很有眼色的去推许天色，就听见身旁的许不晚冷不丁的出声。
许晟曦：“？”
根本不用他问许不晚在说什么，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依依不舍周遭仿佛都在冒着粉红泡泡的两人，许不晚自己接着道：“这两人绝对不对劲！”
许晟曦：“……”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姐，太古道热心了。
“去，立刻去把许天色给我推走。”许不晚皱着眉对许晟曦抬了抬下巴, 发出指令道。
许晟曦额上青筋跳了跳, 要不是你突然说话他都过去了好吧。
见不远处的两人过来了, 刚确定了关系的两人收敛了点, 窦安瑶眼疾手快的又捏了一把许天色软软小小的耳垂：“晚点见。”
许天色只来得及又看了窦安瑶一眼，就被许晟曦推走了。
窦安瑶和许不晚打了个照面, 想到刚才自己那狼狈的样子被对方撞到，窦安瑶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小声的说了句：“姐姐好。”
许天色正经来说得喊许不晚表姐，不过因为许天色跟着她母亲姓许，平时介绍的时候都说许不晚是她堂姐，当然了，许天色从来没喊过就是了。
但许天色不喊，窦安瑶也不能没有礼貌，反正许不晚岁数年长她一些，她喊句姐姐也不算吃亏。
只是窦安瑶这句问好，落在许不晚耳朵里，就跟她在像自己表明身份一样。
窦安瑶为什么要喊自己姐姐？那不是因为她和许天色有关系了？！
“你们……？”
就算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当真的确定时心里还是有些诧异。
不是，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发展的？这就成了？那忙里忙外担心来担心去的自己算什么？她们爱情道路上的小丑？
许不晚这震惊的模样，窦安瑶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毕竟上午自己还听到她在说教许天色。
窦安瑶搅了搅病号服的下摆，含羞带怯又心虚的嗯了一声，坐实了许不晚的猜测。
许不晚：“……”
她此刻只想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虽然她之前一直在为两人的感情而努力，但是真当两人在一起了，她还是有些讶异。
没等她想发表点什么感言，已经走到电梯口的许天色回过头来，声音里暗藏杀机似的喊了她一声：“许不晚。”
像生怕许不晚趁着自己不在会欺负窦安瑶一样。
许不晚翻了个白眼。
目送三个许家人离去，窦安瑶自己笑了下，她转身，身后等待着她的病房依旧空荡荡，可她却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把病房关好，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好久，心里试探性的喊了几声系统，最后变成喊“窦安瑶”这个名字，只是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今天是八月七号，立秋日。
有一个人离开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她。
窦安瑶有点难过。
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本来想应该能梦到什么，等夜幕降临时她再醒来，才发现这一觉竟意外睡得很安稳。
窦安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起床前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从今以后，她就是窦安瑶了。
医生来查房后，窦安瑶洗了个澡，换上高小姝帮忙拿来的衣服，还用着自己浅薄的技术化了个妆。
用手机查了下附近的花店，也没管手机里的信息，只是把静音关掉，出了门。
下午窦父在自己挂掉电话之后，他也没有再打来。
不打来也好，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能用冷静的心态面对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无异于一个刽子手。
把这些琐事抛之脑后，窦安瑶戴着帽子口罩低调出门，在花店里亲自挑选了十一枝开得正艳的红玫瑰。
等店家把花包好后，她选了张贺卡，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下一句话，塞进了花里。
临走前她想了想，给花拍了张照片。
在窦安瑶捧着花进入许天色的病房时，窦安瑶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内容。
是她对着街边窗户的自拍，怀里抱着一束花，另外还有一张红玫瑰的照片。
配文是和粉丝们报平安，说自己没事，请大家不要担心。
豆粉一边对她表示关心，还嘱咐她一定要照顾自己，一边疯狂猜测窦安瑶哪里来的花，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这可是红玫瑰啊，一般送人都不会送这个花的。
【是别的姐姐送的花嘛，真羡慕她呢，能送花给我的小宝，不像我，只能隔着网线关心你。】
【啊啊啊啊啊瑶瑶没事就好，看到消息的时候真的吓死了呜呜呜】
【是别人送的还是瑶瑶准备送别人的？之前还听说瑶瑶在医院，这才多久看背景是在外面，总不能是出去约会了吧？】
【哇哦，我的姐好像又要谈恋爱了呢~】
【哈哈哈别瞎说，瑶瑶之前的那些都是别人传的绯闻，她可没有承认过。】
【别说，如果姐真的有情况了那这次应该是认真了。】
毕竟窦安瑶的账户上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透露恋爱气息苗头的博文。
当然了，网络上的议论纷纷，甚至#窦安瑶疑似公布新恋情的词条慢慢往热榜上挤的事，主人公都毫不知情，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此刻窦安瑶正小脸通红的站在许天色的病房里，抱着花，脚趾扣地的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不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许天色病房里这么多人啊？！
许不晚、许晟曦、易年，以及之前见过的许天色的住家阿姨都在就算了，另外两位身上气度不凡看着像是长辈的夫妻又是谁？许天色的爸妈吗？
窦安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被恋爱冲昏了头脑莽撞冲进来的行为了。
起码，她应该……先在门外偷偷的看一下里面的情况的，而不是紧张的敲门，紧张的进来，然后，更紧张的面对这十几只眼睛。
“嗨……”
好几目相对过后，窦安瑶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字。
许天色坐在病床上，看着捧着玫瑰一副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一样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才好的窦安瑶，挑了挑唇。
“过来坐。”
许天色对窦安瑶说道。
又看向那一对身材面貌都保养得很好的夫妻：“伯父伯母，这是我……女朋友，窦安瑶。”
窦安瑶本来还期期艾艾的迈着小步伐靠近许天色的床边，乍一下听到许天色这样介绍自己，心底被甜蜜包围的同时她立刻来了底气，礼貌的朝许不晚的父母打了声招呼，跟着许天色一样喊伯父伯母。
许不晚父母两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许伯母，因为女儿也在娱乐圈的缘故，平时她还是挺关心八卦的。
之前许天色参加恋综节目的时候她也时不时的追过，当时在节目里，这窦安瑶不是还一直拒绝天色么，现在两人……就在一起了？
角落里的许不晚看着这一切翻了个白眼。
处吧，谁能处得过这两位啊，早上一个还在说“我喜欢她就行了不用她也喜欢我”，下午两人就在一起，晚上见亲戚，明天呢？别跟她说明天进行到领证后天摆酒了。
几人打过招呼，许大伯夫妇有心说点什么，但眼下也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只好作罢。
许天色让易年和送饭来的阿姨回去后，许大伯他们也告辞了。许晟曦左看右看，把许不晚也拉走了。
很快，本来热热闹闹的病房呼啦啦的走了一群人，就只剩下了窦安瑶和许天色。
窦安瑶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把一直拢在怀里已经捂得有了体温的花递给床上的人。
“送你的，许小姐。”
许天色低头接过，指尖摸了摸娇艳欲滴的花瓣，看着了夹杂在里面的卡片。
她拿出，指尖一翻，打开。
一行字映入眼帘。
抬眸，许天色看向面前妆容精致的人。
窦安瑶抿着唇也在望着她。
“其实，我可能在很久前就对你有意思了。可能是在送你那片我雕的叶子之前，也可能是在吃了你做的可丽饼时，又或者是，和你一起完成一副画作的时候，再或者，更早更早。”
窦安瑶静静的注视着她，轻声道：“在节目上，我有无数次想回应你，只是那时候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跟你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你相信我，我不是从前的那个窦安瑶吗？”
窦安瑶觉得她总要和许天色说清楚，许天色这么多年干干净净的，可自己……无论是在网上的口碑、圈内人的评价，都很乱，她怕她会有疙瘩。
许天色像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她将花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手上还夹着那张卡片。
她低头又看了看上面的字，手掌轻轻的托住了窦安瑶的脸，让她离得自己更近些。
窦安瑶脸颊都落在了她的手心，下意识的，窦安瑶侧头蹭了蹭，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许天色靠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窦安瑶看见许天色勾着唇笑，笑得很好看。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听见她道：“以前的窦安瑶，追着我跑那么久，我不为所动，可后来，却被你吸引。”
“我从来不觉得躯壳能决定什么，躯壳面貌都可以通过现有的手段改变，但灵魂，就是灵魂。”
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
许天色缓缓开口，声音笃定：“吸引我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有些事不用摊开了讲，说得透彻，改变大家对世界的认知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事不知道，它或许就并不属于存在。
“我很高兴，能等到你回应我。”
许天色揉了揉窦安瑶的脸颊，开始有点明白她下午为什么会捏自己的耳垂了，这种两个人间的小动作，莫名让人上瘾。
头顶的灯光落到许天色手中的卡片上，上面隽秀的一句：可以和我交往吗，许天色小姐，映着白炽灯的莹莹光辉。
“以后请多指教了，窦安瑶小姐。”
第160章
窦安瑶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预想过, 如果她有幸谈恋爱了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她可能会和她喜欢的人一起压马路、可能会一起在路边买一份糖炒板栗，她想剥一个给对方吃, 却被对方先塞了一个到自己嘴里。
又或者是在休息时段，手牵着手, 在商场里漫无目的的逛着, 逛累了随便选一部有趣的电影看；喝着同一杯甜甜的奶茶……
也就是说，在她所设想的恋爱里, 从来没有包括她当天晚上拿着花去找对方确认名分时会先见了对方的亲戚，然后在第二天自己提着爱心早餐想和自己的亲亲女友一起享用时，又见到了她的母亲。
此刻，上午的阳光朝气蓬勃，VVIP房间的大窗户带着的窗帘被人拉开, 从窗户看出去, 还能看见医院后边的江景。
许天色刚去做完检查回来，身上穿着看着就是全新的洁白病号服, 黑发散落，微抿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又冷又仙。
而她的病床前，坐着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看着就难以近攀的女士，面容和许天色有四五分相像。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 窦安瑶立刻就有了猜测。
这应该就是许天色的母亲了。
果然, 窦安瑶走近后, 许天色唇角浅浅扬起, 为她介绍：“这位是我妈妈。”
说完，许天色又向许女士道：“maman, 这是我的petite amie，窦安瑶，小豆老师。”
彼时窦安瑶还不明白许天色说的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只听见她介绍自己说是“小豆老师”，莫名的，窦安瑶脸有点发烫。
她总觉得“小豆老师”这个词从许天色嘴里出来，有着一种让她听得心痒痒的感觉，就像许天色在一本正经的说着她对自己的爱称一样，一种在人前打情骂俏的羞涩感让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办。
刚见到许女士的刹那，窦安瑶就被浓浓的心虚感包围，那是把别人养得水灵灵的白菜拱了的心虚。
但人已经站在这儿了，又不好再像昨天一样落荒而逃。
窦安瑶还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许天色妈妈应该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自己是和许天色一起进医院的，她上来送个早餐也很正常，只要自己稳住，应该不会有让许妈妈发现异常的地方。
不是窦安瑶想逃避她和许天色的关系，她只是单纯的有点怂。
见家长什么的，昨晚刚给她来过一遭，现在还来？她的小心脏又不是铁打的，哪能承受这么多刺激。
还不知道已经被许天色出卖个干净的窦安瑶一脸正经：“许阿姨好，你叫我安瑶就好了，我带了点早餐过来，是饺子，您吃过了吗，要不要先尝尝？”
许素在许天色给自己介绍时就挑了下眉，目光转到窦安瑶身上，将人上下的打量了个遍，这才慢悠悠道：“我还不饿，你放着，坐吧。”
窦安瑶像个小乖媳妇，把手上的早餐在窗边的茶几上放好，又回来，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许天色床位边的椅子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来得不是时候，病房里这会儿只有许女士和许天色在。
窦安瑶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思考该起什么话题，别让气氛冷场了，一会儿又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坐坐就识趣的走，在这会不会打扰人家母女团聚。
还没想出个理所然来，窦安瑶就听见许女士猝不及防的问了许天色一句：“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么？”
窦安瑶：“……？？！！”
她在说什么啊？
怎么就到结婚了！
这坐火箭的进展都没这么快的啊！
许天色闻言瞥了眼已经傻了目光呆滞的人，压下唇边的笑意：“还没确定好。”
许素点了点头。
虽然她自己是个不婚主义分子，但人双标一下很正常，她虽然自己不想结婚，倒也是想看到自己女儿有个人相伴和和美美的。
当然了，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她肯定也不会强求。
后面两人又聊了什么窦安瑶完全不知道了，整个人神游天外神魂恍惚。
等她回神时，许素已经说到剧组爆-炸的事了。
有许家在后面施压，凡是接触过《师徒神探》剧组的人都被彻查了一个遍，不算太困难的就抓出了幕后主使。
阮溥文。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窦安瑶愣了愣，差点都没把人想起来，“他为什么……”
不过最终的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口，窦安瑶想到了在恋综上因为对方来恶心自己，自己反击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阮溥文这么大胆，又那么玻璃心，在节目上受了点气一直记着要以牙还牙就算了，竟然还敢设置这样的操作。
“这不是谋-杀么？”
窦安瑶皱了皱眉道。
纵使自己让他很生气，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现在是法制社会啊。
许素哼笑了声，语气凛然，仿佛在讨论不入流的虫子：“有些人被捧得太高，总是会飘飘然的。”
特别是在娱乐圈这个圈子里，“明星”的标签很大程度上神化了一些人，加上热度、簇拥的粉丝……一些艺人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逆他者皆要亡。
其实阮溥文也没想着一定要两人的命，本想着给她们一个教训就行了，当然，如果两人因此什么毁容残疾的话那就更好了。
毕竟这个戏份就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爆炸戏会不会带来伤害谁也不确定，如果艺人跑得慢，被余威波及不是很正常么。
至于提前爆炸，那也可能是哪里出了什么计算差错呢？
阮溥文自信十足，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原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做得滴水不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出口恶气，谁曾想，他竟然被查到了。
这么多年他在圈里的人脉不小，这种事他只要随便找个人在其中动点手脚就是了，剧组这么多人，怎么查？
可没曾想，两百多人许家一样查，查到每个人最近时间见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易和入账……
阮溥文甚至小心得让人付了现金，但那人拿了那么多现金，就算他是分批的存进自己账户里了，也被发现了异样……继而就被揪出来了。
窦安瑶听着有些后怕，没曾想人心会这么恶，然而目光触及到许女士那睥睨一切的女王眼神，她立即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天啊，她突然知道许天色身上的冷酷气质从何而来了，这肯定是遗传许女士的！
这就是运筹帷幄之间的霸道女强人吗！
把窦安瑶那崇拜的看着自己妈妈的亮晶晶小眼神尽收眼底，许天色笑了，冷笑：“这事你看着处理，我不想再看见他。”
许素微微颔首。
许天色：“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什么事。”
许素睨了窦安瑶一眼，总觉得她女儿不是关心她，是嫌弃她瓦数太高。
不过她也确实是乏得很，本来她还在另一半球忙事情，听到许天色出事了连忙搭航班回来，到了襄都就直接来了医院，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
“行。”
见着人没事，许素女士也放心了。
她起身，窦安瑶见状也忙跟着起来，病房里现在没其他人在，许天色还在病床上，作为小辈，窦安瑶亦步亦趋的将许素送出了病房。
刚到病房门口，许素想起了什么，回头，拿出钱包，刚打开，面前的窦安瑶已经瞪大了双眼，内心忐忑。
怎么回事，那种场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来了吗！
如窦安瑶所想，只见许素掏出了一张卡，拈在指尖上递过来：“里面有五百万……”
窦安瑶揪紧了衣服。
五百万？五百万就要她离开许天色吗？
不可以！
“阿姨，我和天色是真心相爱的！”窦安瑶义正言辞完全不为金钱所动摇的大声道，一双圆眸坚定的盯着许素，企图让她看见自己的决心。
许素闭了闭眼，不去看面前明显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看多了的娃子，说完自己未出口的话语：“嗯……我来得匆忙，没带见面礼，下次我再给你补上，这张卡你拿去刷，密码是天色身份证后六位。”
窦安瑶：“……”
病房里听的一清二楚的许天色：“……”
许素仿若不察窦安瑶此刻想原地消失的心理，语气淡然沉静：“那你们好好相爱，我先走了。”
心口又插上一箭的窦安瑶：“……”
于是，去医生那里拿了许天色今天检查数据回来的许不晚，刚到拐角，就见窦安瑶捏着一张卡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有穿着旗袍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自家姑姑走远了的背影。
许不晚看了看许素的背影，又看了看窦安瑶手上还举着的银行卡，眨了眨眼，最后宛若过来人般沉重的拍了下窦安瑶的肩膀：“相爱没有那么容易。”
窦安瑶：“……”
所以，不只她一个人想偏了是吧。
窦安瑶垂头丧气的回了病房，想到自己在许女士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把人当“恶毒婆婆”了，她连自己精心挑选买回来的饺子也吃不下去了。
坐在沙发上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两个饺子，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不晚看她这样惆怅，还真以为许素女士没有看上窦安瑶，给她扔了卡叫她滚，一时间忍不住吐槽：“姑姑怎么回事？她也不是那样不开明的人啊？”
虽说窦安瑶以前的名声是差了点，但人说不定改过自新了呢，总得给人个机会不是。
再说了，明明姑姑玩得更花。
许天色：“……”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和这两位格格不入，很难理解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两人很快就对上频道了，许不晚知道了窦安瑶是因为社死才郁闷，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社死和不能相爱，还是选择社死一下吧。一辈子嘛，忍忍就过去了。
许不晚是偷懒不想上班这才一直躲在许天色这儿，美其名曰照顾她，不过现在窦安瑶来了，她又不想杵着当电灯泡，识趣的跑窦安瑶病房里去打游戏，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病房门关上，窦安瑶撅着嘴坐到了许天色床边，开始算账：“不是，你妈妈怎么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了我们的关系？难道是你大伯他们告诉了？”
可这也太快了吧，她也是昨晚才见了一下许天色的大伯和伯母。
她还想暗度陈仓循序渐进一下呢，谁料，已经拿上“见面礼”了。
这进度发展让她都有些慌了。
许天色面无表情，没说话，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压住了窦安瑶撅起的嘴，只把她压成扁扁的鸭子嘴，这才眼里泛着笑意，最终在窦安瑶的躲闪和控诉的眼神下松了手。
真好玩。
“我刚不是把你介绍给她了？”
许天色轻声道。
窦安瑶有些愕然，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许天色刚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什么来着？
petite，小的意思……
还有一个是什么？
amie……爱人！
原主以前也是去过法国的，法语单词依稀知道一些常用的，但许天色刚说的时候连读了，窦安瑶没反应过来，甚至没听出她说的法语，还以为是什么她们家的方言……
“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窦安瑶捂着通红的脸：“你怎么回事啊！”
两人昨天刚确定的关系呐，怎么今天就见家长了，许天色还那么直白的跟她妈妈介绍自己说是她的“小女友”。
怪不得许素女士第一句话问的是她们什么时候结婚。
窦安瑶感觉自己脸热得能煮鸡蛋，她忍不住双手捂住许天色的手腕来来回回的掐了掐，假装自己很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这太尴尬了，也太快了。
尽管此刻窦安瑶心里明明是甜丝丝的。
“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许天色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掐了掐窦安瑶的脸肉，让她看着自己。
窦安瑶对上她的黑眸，抿了抿唇，眸子往下扭捏的一耷拉，声音嗫嗫：“人家，害羞嘛。”
许天色又掐了一下她的脸说得正儿八经：“有什么好害羞的，她人也忙，正好趁此机会见见。”
窦安瑶嘴又是一撅，开始闹了：“什么嘛，我害羞怎么了，我内向腼腆就是容易害羞不行呐。”
她不管，她见长辈就是要紧张害羞。
说着窦安瑶举起自己扒拉着的手，对着许天色的手腕就是龇牙咧嘴的嗷呜一大口，却在碰到人肌肤时把嘴闭上，只在手腕的脉搏上留下轻轻柔柔的一吻。
亲完有点不解气，上唇下唇一用力，用嘴揪着人皮肉抿了一下。
本来应该是不痛不痒的，但是那湿润灼热的气息，烘得许天色手一抖，半边身子都酥麻了，眼眸也深邃了起来。
“那你，少害羞点？”
窦安瑶：“……”
听听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这人怎么有点直啊。
窦安瑶下巴贴在许天色的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人：“许天色。”
“嗯？”
面前的人缓缓靠了过来，额头与她相抵。
窦安瑶动了动，凉凉的鼻尖蹭了蹭对方，像两只小兽在亲昵：“这可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就不能让让我？”
许天色勾了勾唇，嗓音温柔，藏着点低哑：“参与了你第一次我很荣幸，可是，我也是第一次。”
所以，让不了。
只能互相让。
窦安瑶望着那双倒映着自己面容的眼睛，下巴一抬，剩下的话湮灭在交织的唇间。
何其有幸能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