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顾寄欢可能不会相信陆玉琼看上去那么精致优雅的人，吃起饭来居然是那么风卷残云。
一口一口食物吃下去，却像是个无底洞怎么都灌不满，而且她表情享受, 没有一丝一毫勉强的样子, 整个人完完全全陶醉在美食之中。
李明月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玉琼吃下去的东西，已经够得上她一天的饭量了。
吃饱了的陆玉琼又加了份冰淇淋, 一边吃着, 一边看着李明月啧啧道：“小土豆, 你就吃这么点儿, 难怪长不高。”
“说谁长不高呢？”哪怕在金主老板的心理压制之下，李明月还是没忍住，梗着脖子说道, “我还年轻, 骨头还没有完全定型，我还能长高。”
“噗嗤——”陆玉琼没忍住笑出声来，差点儿把冰淇淋都喷出去, 咳嗽了两声, 摆了摆手道，“嗯嗯嗯, 土豆还有可能发芽，长成土豆苗就长高了。”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陆时年低声向顾寄欢解释, “琼姐性子跳脱一些，但是平日里只在我面前这样, 对外还是很成熟稳重的。”
“我信。”顾寄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她之前和陆玉琼也有过来往, 自然知道，陆玉琼平时没有这么损。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和李明月医生在一起，总是忍不住那张毒舌的嘴，然后逗得李明月恨不得跳起来和她打一架。
陆玉琼瞧着被气得气鼓鼓的李明月，倒是有些别样的得意洋洋：“对了小土豆，你是肇事方，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找你负责。”
“你！”李明月看了看陆玉琼，又用余光看了看顾寄欢，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和陆玉琼吵架的怒气。
她从口袋里把小笔记本拿出来，撕下来一页，写上自己的手机号递给陆玉琼：“给你。”
“纸质笔记本，现在还有这么老派的年轻人啊。”陆玉琼看得一愣一愣的，都信息化时代了，还有这么原始的交换信息的方式，也是让人震惊。
“你懂什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明月白了她一眼，把本子整整齐齐合上，一副严谨的样子。
陆玉琼看了看手中的纸片，微微撇了撇嘴，抬手撕下来半张空白的，冲着李明月伸出手：“笔给我。”
唰唰唰，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陆玉琼把半张白纸和笔递了过去：“按照你的方式，交换联系方式。”
李明月有点嫌弃地看着手里那半张狗啃了一样的纸：“陆玉琼，有没有人说过，你做事真的很不讲究。”
“我已经很讲究了好不好？”陆玉琼撇了撇嘴，“你看谁敢在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给我张纸，早就被我扔垃圾堆里好不好。”
“太不讲究了……”李明月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对齐按压纸张，印出来清晰的纸痕，然后对照着纸痕，把手中的纸张撕成了方方正正的方块。
最后，摊平了之后，夹在笔记本里，收了起来。
陆玉琼看得一愣一愣的，无奈道：“你强迫症啊？”
“强迫症怎么了？强迫症咬你了吗？”李明月也是被陆玉琼逗得实在没了脾气，径直回怼了回去。
顾寄欢听得她们一来一往，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这个小学生的吵架方式……说这两位一个是独当一面的商界大佬，一个是技艺精湛的心外科医生，真的会有人信吗？
她有些求助地看向陆时年，陆时年也只能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好看的眉眼里面满都是无辜。
陆时年靠近过来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她之前真不这样，琼姐性子急，经常和人吵架，但一般不会这么吵，我们讲究以理服人。”
“我们心外科医生也真不这样。”顾寄欢也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秘密交流，“心外科医生也因为手术经常吵架，但也一般不会这么吵，我们讲究成熟稳重。”
顾寄欢看着她们的幼稚斗嘴一时不会结束，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
“咳咳，你们……”陆时年开口说话准备劝架，但是声浪完全被那两个吵架的声音压住了。
陆时年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道：“我本来以为我算是老板，她们要听我的，你也看到了。”
顾寄欢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啊。”
服务员恰是此刻把她们甜点的冰淇淋送了过来，听到争吵声明显也是一愣，把甜品放下，一溜烟就跑了。
“那就？看戏？”顾寄欢把冰淇淋递给陆时年，自己小口小口吃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两个吵架。
她唇上沾了冰淇淋的奶油渍，显得唇上都折射出来亮晶晶的色彩，一双如点漆黝黑的眸子之上，浓密的睫羽一眨不眨，看吵架看得格外认真。
陆时年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得到顾寄欢的侧颜，还有那认认真真的神色，一副吃瓜不怕事大的感觉。
讲究成熟稳重……陆时年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她好似也没能从顾寄欢的脸上看到成熟稳重，只看到了小孩子一样的贪玩。
“这家的冰淇淋还不错，很甜。”顾寄欢一边看戏，一边还忍不住发表对于冰淇淋的点评。
陆时年小小尝了一口，冰凉凉的口感在口腔之中化开，草莓甜味瞬间充满了唇齿之间，已是秋季，她倒是很少在这个季节吃冰淇淋。
因为奶奶总是说饮食要合季节才算健康，对她的日常饮食管得比较严格，她也早就习惯了，并不会因为口舌之欲就和奶奶起冲突。
说起来，陆时年也懂得奶奶的谨慎，她身边的亲人就只剩下了陆时年一个，自然是当宝贝一样护着，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伴随着浓重草莓香味，鼻尖还飘来一股淡淡的青柠的香味，很淡很淡，还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似乎是顾寄欢身上衣物的味道，青柠味道的洗衣液的香味，再加上在医院染上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让人觉得难闻。
陆时年忍不住想起在酒吧初遇的时候，顾寄欢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玫瑰香水香味的味道，绮靡勾人，如她这个人，时而艳丽，时而清朗，总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最后这场架吵得不分胜负，李明月尽管是气鼓鼓的，还是主动把陆玉琼扶回到了车上。
只是正准备松开手离开的时候，被人拽住了衣角。
李明月冷哼道：“你又要干什么？吵架吗？”
“小土豆，我可是伤者，是你肇事的受害人，总不能就这么完了吧？”陆玉琼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跟你说一声，复查我还来找你。”
“陆总，您呢，是庆南医院的VVVIP，您要来复查，只要电话通知于副院长，有一群人排着队为您服务，我又不是骨科大夫。”
“不行，就找你。”陆玉琼摇了摇头，把手机屏幕在李明月面前晃了晃，“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给于副院长说你肇事不负责，她可是说了让你负责到底的。”
“你！”这一下算是踩在了李明月的命门上，她最担心的就是告状到于红那儿，她就去不了顾寄欢的医疗组了。
李明月捏着鼻子加了联系方式，保持着臭脸状态，看着面前的车门缓缓观赏，看着陆玉琼缓缓离开。
然后转头看向顾寄欢，瞬间就变成了灿烂的笑容：“顾教授，您这边还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了。”顾寄欢有些莫名其妙，她总觉得李明月在她面前，和在陆玉琼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让她实在是搞不清楚缘由。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上班了。”李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
“好。”顾寄欢点了点头，可李明月脚下却像是沾了胶水，一步都不挪动。
于是，顾寄欢只好又试探着问道：“那个，李医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也没别的事情……”刚才还和陆玉琼吵得面红耳赤的人，这一瞬间却有些扭捏起来，“就是我跟于副院长申请进您的医疗组，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接收我……”
顾寄欢和庆南医院心外科的医生基本上不怎么认识，见过面的也只是点头之交，她倒不是很介意是不是李明月。
看着李明月离开，陆时年的目光落在顾寄欢身上，淡淡说道：“顾医生很受欢迎，在酒吧很受欢迎，在医院也很受欢迎。”
“没有啊。”顾寄欢思考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在酒吧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人跟我搭讪……”
“那是因为陆北都拦住了。”陆时年说道，“我刚才已经查过了，那晚上跟着你的就是陆北，陆北给侍应生打了招呼，所有找你搭讪的都被拦下了。”
“那岂不是错过了很多。”顾寄欢语气里有些可惜。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陆时年的话，上午这人明明在医院和管理层开会，却还记得去找人查酒吧的事情，简直是有三头六臂。
陆时年上午得知了顾寄欢的真实身份之后，之前的一切瞬间全都想通了，戴萌是酒店的背后东家，她想要查那晚的事情其实并不难。
陆北这一支和陆时年的亲缘关系不近，只不过是一个姓氏，有些远房的关系，这些年在陈月芳的照拂之下，在陆迪集团的时装子公司做管理，这几年有些不得志。
陆家寻常的子侄自恃身份，对顾寄欢稍稍表示好意追求，不得结果之后，自然就放弃了。
陆北把顾寄欢当做是翻身的救命稻草，加之自己没什么资本，自然就不要什么面子，死缠烂打起来。
不过那日，她看到顾寄欢搭讪陆时年，两个人看起来那么亲昵的样子，这段时间想必是知难而退了。
陆时年听得顾寄欢的遗憾可惜，眸子忍不住微微沉了沉，语气依旧平缓：“是错过了很多……”
“那就只好等下次咯。”顾寄欢语气随意，漫不经心道，“下次没有陆北拦着，说不准还能认识新朋友呢。”
陆时年听到这个下次顿了一下：“你经常去酒吧？”
“之前倒是经常，最近就去了那么一次。”顾寄欢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外科手术压力大，外科医生总有些发泄的爱好，小酌两杯算是调剂了。”
顾寄欢并没有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就当做是朋友之间无聊的闲聊，看了看时间道：“琼姐那么忙，你真的没有事情要忙吗？麻烦你有些不好意思。”
陆时年道：“今天的时间空出来处理庆南医院的事情，红姐那边处理得本来就很好，就空出来了半天的时间。琼姐在忙别的项目。”
陆玉琼在忙的项目就是迷途，陆玉琼主要负责的是陆迪互联网营销的业务，和游戏之间有很大的不同。
好在陆迪并不插手迷途的项目内容和制作，只负责资金和营销，还算是让陆玉琼没有那么难以掌控。
尽管如此，各种任务堆在一起，也已经让陆玉琼忙得不可分身了，一场会议接着一场会议，能拿出这么长的时间陪她来庆南医院就不错了。
陆时年道：“你不是说没开车过来吗？我刚好送你，也不麻烦。”
“其实……我不会开车。”顾寄欢点了点头道，“之前总是打车，或者是蒋敏送我。”
说起来有些丢人，顾寄欢是个实打实的马路杀手，回国之后颇废了一番功夫考了国内的驾照，但一次都没上过路，因为一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免不了手忙脚乱。
车盲，路盲，这是上帝给顾寄欢关上的那扇窗。
和庆南医院不过三公里的距离，并非是繁华地段，街面上有些冷清，新建的公寓小区，门口带着蓝帽头盔的人，坐在电动车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然后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在小电动的身边停下，后面的车门缓缓打开，容颜姣美的女人从车里走下来：“你好，房东是吧？我约你见面看房的。”
房东看了看卡宴，又看了看衣着光鲜的顾寄欢，眼睛转了几圈，小心翼翼说道：“那个……我是租房中介，不卖房的，你是不是找错了？”
“没错啊，我约好今天找你看房的。”顾寄欢解释道，“姓顾。”
“哦，是了是了。”中介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开着卡宴，来租一套几十平方的小公寓。
顾寄欢之前的住处在江环医院附近，现在要来庆南医院上班，自然是要换一个离庆南医院近的地方。
这个小区是很普通的公寓小区，绿化一般，地理位置也一般，好在装修还算是比较新，而且离庆南医院不算远。
身负债务，如今只能省钱至上，顾寄欢看的房型都是很小的一居室或者二居室的房型，条件也都差不多，没有怎么挑剔就选定了房子，签了合同。
等到再次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黑色的卡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中介也骑上了自己的小电动，笑容灿烂地跟顾寄欢告别：“顾小姐，钥匙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系我。”
顾寄欢绕着小电动转了两圈，眼睛亮亮的：“这车看上去不错的样子，可以买一辆上班用。”
中介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看了看卡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宝马”，表情有些苦涩，这就是有钱人的游戏吗，这个车不错？
在中介看来，这件事有些天方夜谭，甚至仔细想想都要怀疑，是不是顾寄欢在故意秀优越感。
可是顾寄欢却是真的很认真，她不会开车，有时候大晚上紧急手术打车打不到，她是真的对那小电动心动了。
其实不只是中介觉得开卡宴来租房奢侈，顾寄欢也觉得奢侈，尤其是身边这位还是江城首富，一下午的时间，就陪着她看房了，是真奢侈。
而且，从头到尾，陆时年都没有一个嫌弃的目光，从隆华天域的大别墅，到普通的小公寓，这位首富没有流露出一点点嫌弃的目光。
这位霸总不像是装出来的平易近人，是真的还挺平易近人的，让顾寄欢这个穷人，感觉内心没有遭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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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国L城，秋季的天气有些凉爽，也算是少有的晴朗的天气。
M国心脏中心就在西海岸边，在医院透过窗子看出去，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还有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拍打海岸。
顾寄欢一路走过来，倒是满脸笑意地打了一路招呼，这里的医护基本上都是顾寄欢之前的老同事，她们聊起天来，依旧是之前的轻松自在。
倒是陆时年有些不理解：“这里的环境很好，而且医疗水平也是国际前沿水平，你怎么当时选择了江环？”
“我本来只是回国料理奶奶的丧事的，想着事情结束了就回来。”顾寄欢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敏敏说国内需要我这样的外科医生，我就留了下来。”
其实顾寄欢说得并不完全，她心里始终对江环医院有种情愫，三代杏林世家，代代都是江环人，尽管她和奶奶的关系并不好，但这不妨碍她心里对江环的归属感。
当时江环有危重症病例，需要同时进行换心和换肝的双重移植手术，但是江环根本没有这样的手术经验。
蒋敏知道顾寄欢在M国心脏中心做过这样的双重移植手术，力荐顾寄欢作为飞刀医生参与到这台大型手术之中。
手术很成功，开了江环双重器官移植的先河，顾寄欢看到了江环内部真实的医疗情况，医生不够，医疗资源不足，顶尖医生短缺。
M国心脏中心不缺一个顾寄欢，但是她留在江环，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
她选择了江环，却没想到，捧着一颗赤忱的心来，会被刘志平误认为是来“谋权篡位”，最后还是离开了江环。
“叮——”电梯到达九楼停住，电梯门缓缓打开。
顾寄欢道：“整个九楼都属于耶利莎教授团队，研究室，办公室，会议室，乃至于病房，都在一起……”
顾寄欢率先往前走着，只是走着走着，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声音也顿住，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位于楼层正中央的阅读休闲区，皮质沙发搭配着绿植，书架上放着心脏外科的专业书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出来一片暖色。
而站在阅读休闲区的人也恰好抬头看过来，与顾寄欢四目相对。
陆时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微微蹙了蹙眉，顺着顾寄欢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个身形窈窕的女人，金黄色的卷曲长发，五官是欧洲人特有的深邃和棱角，一双蓝色的眸子，却也能从神色上看得出亚洲人的容貌气质。
是个很有气度，微微笑起来，像是阳光一般灿烂的人，衬得那金黄色的长发都无比耀眼。
她走到顾寄欢面前，伸出手来道：“顾医生，好久不见。”
一口流利的中文。
顾寄欢并没有和她握手，只是一双眸子沉沉望着她，缓缓道：“言喻，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顾寄欢攥着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收紧，指尖刺在掌心的皮肤上，传出来一阵阵微微的刺痛，她觉得自己的整个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寄欢紧紧抿了抿唇，她以为自己不会回收垃圾，所以就不会在意，可她现在有种冲动，她真的很想再问一次言喻，到底是为什么。
“阿喻，这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略带着娇嗔的声音传过来，跟在言喻身后的女人握住了言喻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样子，笑吟吟地看着顾寄欢。
言喻转头与她对视，轻轻笑了笑，眉眼之中全都是温柔，然后转过头说道：“顾医生，你应该是误会了，我来这里不是找你，是找耶利莎教授看病的。”
顾寄欢眉间微微一蹙，稍稍呼了口气，沉声道：“嗯，那就各自请便吧。”
顾寄欢错开身子，想要从言喻身边径直走过去，却被言喻伸手拦住了：“顾医生，我们之间……总还算是朋友吧？你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言喻笑容灿烂，顾寄欢只觉得无比刺眼：“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当初是你选择留在中国，我告诉过你，我们最好不要异地恋，是你不听劝。”言喻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你不要这么胡闹好不好？接受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
“我选择留在国内是我的选择，这不是你乱来的理由，你可以跟我说清楚，而不是一边拿着我的钱，一边和别人上着床。”
顾寄欢这句话已经说得极为不留情了，在看到两个人在她面前这么亲昵的时候，顾寄欢最后想要质问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言喻那样的笑容了，也就是两人最初确立关系的时候，言喻会那么看着她笑，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她甚至都想不起了。
“顾医生的钱？”言喻身边的女子撇了撇嘴说道，“我一次给的钱都不止那么多呢？顾医生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给的多吧？”
在她身边的正是之前顾寄欢在照片上见过的小姑娘，精致的小脸，娇养出来的公主一般的气度，柔柔弱弱的样子，搂着言喻的手臂，一副乖巧的模样。
正是陆北的亲生妹妹陆静青。
顾寄欢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记得当时陆北的话——或者顾小姐还惦记着那个言喻，我们婚后，我可以让我妹妹甩了她，你们还是能够继续在一起。
可见陆北是了解陆静青和言喻的感情的，对于陆静青而言，言喻也只是她闲来无事的一个玩具。
可现在，陆静青却表现得如此依赖和亲密，可见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娇养小公主，可不只是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富家女的游戏……想到这里顾寄欢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眼陆时年，都是陆家血脉长出来的人，怎么差别就能这么大？
“小青。”言喻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言喻转而看向顾寄欢说道：“顾医生，这些事情都到此为止了，你选择回国，你选择去找新欢，我开始我的恋情，事已至此。”
“什么新欢？”顾寄欢怔了一下，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分手就必定要争辩个你死我活，把错误归到对方的身上为止。
言喻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言喻的错，倒像是她回国放弃了言喻，找了新的女朋友，抛弃了言喻一般。
陆静青轻轻笑了笑，缓缓道：“不是吗？顾医生，不能因为我找了更有钱的女朋友，你就心有不甘吧？”
“小青，你别这么说。”言喻等到陆静青说完了话之后才制止，摆出来了一副不愿意把争吵升级的理智模样。
还没等顾寄欢说话，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把错误归因到别人身上，然后心安理得地站在道德制高点，高明的手段，你要是把这点心思放在公司，也不至于亏得要靠人施舍才能活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言喻的语气瞬间沉了下去，一直保持着的得体微笑也终于是收敛了下去。
顾寄欢微不可查地横移了半步，挡在陆时年面前，隐隐有着把陆时年护在身后的姿态。
她太了解言喻，言喻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公司，她之前给言喻钱的时候，都是说投资，从来不说是帮助，就是为了维护言喻的自尊心。
这点事是言喻的逆鳞，到了现在顾寄欢已经不在意言喻会不会伤心生气，她在意的是万一言喻发了疯，别伤到陆时年才好。
可她的手腕上忽然附上了温热的触觉，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双幽深的眸子与她四目相对，陆时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笑。
顾寄欢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反而是陆时年已经站在她面前，隐隐护着她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陆时年的侧脸，她神色淡淡，那眼睑之下的棕色小痣也显得淡淡的，略带着冷意的眸子，真有些淡淡的压迫感。
顾寄欢看着看着，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陆时年转头看过来，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顾寄欢摇了摇头，倾身过去，凑在陆时年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忽然觉得，好像在看什么霸总护妻的小说桥段。”
陆时年的外貌是真的符合小说里面的霸总的特点，刚才那一瞬间，竟真的有种拍电影的感觉，偶像剧里的会让人怦然心动的桥段。
陆时年思忖了片刻，轻声回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我真的是霸总？”
“这个……”顾寄欢有一瞬间的迟疑，小说里的霸总杀伐果决，可陆时年明明是个豪门清流，心软到给人送钱的傻白甜，好像和霸总真的有些距离。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一瞬间变成了现在的局面，顾寄欢和陆时年当着言喻的面凑在彼此耳边说说笑笑。
陆时年的手就那么握着顾寄欢的手腕，顾寄欢并不反抗，反而是两个人亲亲蜜蜜的关系，惹得言喻的眸色又沉了沉。
饶是一直保持自己的形象，此刻言喻的语气里不免带了些愤愤：“你算什么人？挡在我和寄欢中间。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
“顾医生的朋友，陆迪集团，陆时年。”陆时年的睫羽微微抬起，缓声道，“听闻言总收了陆迪集团的投资，却没按照合同规定投资使用，这笔投资是否符合流程，言总心里大概有数。”
“陆时年？”言喻的眸色之中有些淡淡的茫然。
可一旁的陆静青已经松开了搂着她的胳膊的手，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小声道：“堂……堂姐？”
虽说按照辈分是该叫堂姐，实际上陆静青和陆时年从未见过面，可陆家的人，没人不知道陆时年这位陆家下一任继承人。
陆静青多看了几眼陆时年，终于在心里确定了，这就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堂姐。难怪……从刚才一见面就觉得有些眼熟……之前是有见过陆时年的照片的……
顾寄欢侧头看着陆时年，睫羽轻轻眨了眨，这个陆时年居然也知道？这人当真是八核处理器，什么事情都不耽误。
陆时年没有理会陆静青，只是淡淡道：“言总的私事我不想管，只是陆迪集团也会把投资对象的私德纳入考量范围之内，我觉得言总应该是不合格，没必要做下一步评估。”
“小青。”言喻显然不是很清楚陆家内部的事情，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陆静青。
陆静青连忙往旁边躲了半步，连忙道：“堂姐，这件事是我胡闹，和别人没关系，亏损的钱我会用自己的钱补回去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奶奶……”
她和陆北用私下关系帮言喻在陆迪集团套取投资这件事，万一被陈月芳知道了，就不是小打小闹了，陆北很有可能直接丢了手上的职务，他们兄妹就彻底完了。
顾寄欢只觉得扣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紧了紧，然后就听到陆时年压低了的声音：“你看，我就说的，我真的是霸总。”
“嗯嗯嗯，陆霸总。”顾寄欢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本来刚刚有了点氛围感，陆时年这句话说出来，原本到位的霸总感瞬间也都没有了。
听得顾寄欢的笑声，陆时年就知道顾寄欢有没当真，把她的话当成了玩笑话。
莫名其妙，陆时年总觉得她好似是受欺负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她真的是霸总……只是好像顾寄欢从来没有意识到。闲竹赋整理
恰是此时，心脏中心的护士从里侧的走廊走出来，看到顾寄欢和陆时年，笑容满面迎了过来：“The professor is waiting for you in the office.”（教授在办公室等你们）
说着，她还悄悄朝着顾寄欢眨了眨眼，露出来了个灿烂的笑脸，显然是一副早就和顾寄欢熟识的样子。
“Miss Nurse， we've been waiting here for a long time for the professor about my friend's condition……（护士小姐，我们在这里等教授等了很久了，关于我朋友的病情……）”言喻出言打断了护士的话。
那护士翻开手中的资料夹看了看，道：“The professor doesn't think your friend needs treatment.（教授认为你的朋友不需要治疗）”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言喻，径直看向顾寄欢道：“Dr. Gu come with me.（顾医生跟我来）”
M国心脏中心和国内的医院不同，这里的教授都有超然的地位，尽管言喻和陆静青算得上是有钱有势，可耶利莎教授并不会因此就对她们有额外的关照。
他们也是在这里等了很久，没想到最后等到的结果只是，耶利莎教授认为陆静青不需要治疗，冷冷的一句就把她们打发了。
反观之，那护士对顾闲竹赋整理寄欢无比热情，并肩走着还说说笑笑，简直是和这边的冷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到陆时年和顾寄欢的背影消失，陆静青终究是不满地皱了皱眉：“言喻，都怪你，耶利莎教授肯定是因为你和顾寄欢的关系，不肯给我治病。”
“小青，耶利莎教授德高望重，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言喻听陆静青把事情怪在自己头上，也有些不开心，想到下一笔投资还没到，只好温声劝说。
陆静青依旧不满：“你那笔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有回报到账？我现在要用自己的钱填窟窿，我可没那么多钱，你之前说过很快就会有收益的。”
“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吗？”言喻缓声解释道，“你再等等。”
说完，言喻还继续安慰道：“这里的医生不给看，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好医生，你想去看哪个医生，我都陪你去看好不好？”
她做足了低姿态，陆静青也算才是松了口，换了没那么严肃的语气：“阿喻，我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吵架，我就是在顾寄欢面前吃醋，我是在乎你的……”
只是在言喻看不到的闲竹赋整理地方，那眸色中的温柔凝了凝。
陆北交给她的任务就是缠住言喻，让言喻和顾寄欢没有复合的可能，她无论如何都得完成这个任务。
只是她的耐心快被耗完了，若是那笔钱拿不回来，她也不想再用自己的钱去填言喻这个窟窿，赔人又赔钱的事情，怎么算起来都不划算。
她还是有些气不过，眼睛转了转，拉住了言喻的衣袖道：“阿喻，这周末我回一趟江城。”
“回去做什么？”言喻皱了皱眉，“你不是还要在这边看病吗？要是耽误了怎么办？”
言喻不想让陆静青回去，陆静青可是比顾寄欢肥多了的大肥羊金主，她刚刚从这里得了好处，还不想就这么让肥羊跑掉。
陆静青敏感爱吃醋，为了维持好和陆静青的关系，她断掉了身边其他所有的金主，要是现在弄丢了陆静青，就亏大了。
顾寄欢倒是无所谓，虽说她在顾寄欢身上花心思是最多的，但她也不觉得遗憾，毕竟她也不喜欢顾寄欢，甚至从来都没想过和顾寄欢有更亲密的接触。
“去家宴。”陆静青轻哼一声道，“奶奶肯定不知道陆时年谈恋爱这件事闲竹赋整理，我得把消息放出去，回去看场好戏。”
所有的陆家人都知道陈月芳对同性感情的抵触，也都知道陈月芳有多么看重这个唯一的孙女儿，她被陆时年这么不给面子数落，心里放不下那口恶气。
若是让陈月芳知道陆时年在外面找了个女孩子谈恋爱，家宴上就有好戏看了。
“那我……”言喻的语气微微顿了顿。
尽管已经对言喻有些不耐烦，想到陆北给的任务，陆静青还是安慰道：“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说好了下周飞去F国看歌剧，你可不准到时候鸽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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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岸边，度假酒店，打开窗子就能看到海浪，闻到清新的海风。
已经是夜晚，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晴朗的天气，繁星万里。
陆时年订的酒店不是商务酒店，而是距离M国心脏中心不远的度假酒店，在酒店就能看到海边美景，楼下就是大片大片酒店的私人海滩。
海滩上摆了沙滩椅和小小的酒桌，侍应生穿梭其中，位于中央舞台的交响乐团正在演奏，悠扬的乐曲伴随着波涛的声音回荡。闲竹赋整理
顾寄欢提着裙摆从远处走过，把手里的酒瓶和酒杯放在了小酒桌上，笑着与陆时年四目相对：“氛围这么好，要不要喝一杯？”
顾寄欢换了身橙色的长裙，裙子上大片大片的繁花似锦，海风掀起裙摆，吹来一阵阵馥郁的香水味道，那双眸子晶莹好看，倒是真有些来度假的意思。
陆时年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得好像就是这一句。”
“那不一样。”顾寄欢说，“那时是找你求助无可奈何，现在是真的想要和你喝一杯，为了……”
顾寄欢顿了一下，她好似忘记了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思忖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为了今日邀请耶利莎教授作为客座教授的成功。”
“嗯，为了庆祝成功。”陆时年与她轻轻碰了下杯子，并不说破顾寄欢的心事，却也猜得到她大抵是因为见了言喻心情不好。
至于和耶利莎教授的合作，是之前就谈好的事情，今天见面之前就知道要成功，倒也没有那么值得庆祝的惊喜。
庆南医院要把心外科打造成王牌科室，利用陆迪集团的背景和M国心脏中心达成合作，耶利莎教授担任庆南医院客座教授，并且以后会经常来庆南医院给病人做手术。
尽管不是常驻，但是有M国心脏中心的名医的参与加盟，再加上黎教授的指导，一线还有顾寄欢的坐镇，王牌科室差不多初具规模了。
“这瓶香槟没有酒吧的那瓶好。”顾寄欢咽下口中的酒水，半躺在沙滩椅上，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星子落于夜幕之上，与远处的海平面连成一条线，大海总是会让人心胸开阔，忘记烦恼。
顾寄欢也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太过分了，过于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和老板出来出差，简直是在度假，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有什么立场还去挑酒水不太好……
陆时年看了看桌上的就，语气淡淡的：“酒店里的香槟的确一般，我记得附近有陆家的酒庄，我让他们送一瓶好喝的过来。”
顾寄欢只是说说，没想到陆时年当真了，差点儿被酒水呛到，连忙道：“别别别，我就是说说。”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陆时年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顾寄欢看。
是发给司机的，司机已经回复了是，现在多半已经开车出发了。
顾寄欢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万恶的资本家……”
有钱人的执行力，以及有钱人的奢侈程度，总是在一次次刷新她的三观。
陆时年没听清楚顾寄欢在嘀咕什么，道：“什么？”
“没什么。”顾寄欢连忙否认刚才的嘀咕。
她现在是出来出差，机酒食宿全都报销，酒水也当然报销，这算是薅资本家羊毛，顾寄欢忽然觉得这瓶酒应该会格外好喝了。
陆时年可不知道顾寄欢心里的弯弯绕，还生怕顾寄欢不自在，解释道：“算作是补偿你的酒，在酒吧的那杯酒里被加了东西，喝得不开心，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到底是什么人啊？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简直是无法无天……”顾寄欢义正词严，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可以说说吗？”
顾寄欢本来不是八卦的人，可是和蒋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难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所谓的豪门秘闻难免会好奇。
可刚刚问出来，顾寄欢也觉得好像不太恰当，连忙又说道：“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陆时年道，“你要和琼姐一起去家宴，琼姐肯定也会和你说的，早晚都会知道。”
陆时年继续说道：“其实就是来M国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事情，有人对我接手陆迪集团的事情不满，希望我回来就弄出些花边丑闻，逼得奶奶没办法交权给我。”
说完，陆时年补充了一句：“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不足够服众。”
“这什么话？”顾寄欢打断了陆时年的话，眨了眨眼睛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与其自我反思，不如指责别人？”
“没有，这什么意思？”
顾寄欢笑着说道：“这就是说，人活着已经很累了，干嘛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要懂得指责别人，才能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看陆时年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顾寄欢眼珠子转了转，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今天的事情，我就不会觉得我们分手是因为我选择留在江环的问题，这分明是她的问题，她可以好好把这件事说清楚，而不是不清不楚地和别人在一起。换了你也是一样，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他们红眼病罢了。”
顾寄欢作为心外科医生的秘诀——绝不内耗。
若是事事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每一次手术失败，岂不是都要抑郁很久？
接受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控的，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活得开开心心，懂得自我解脱。
顾寄欢这段时间已经发现了，和她完全不一样，陆时年是个很容易陷入内耗的人，她看起来冷漠疏离，实际上细腻敏感，仿佛总是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
“原来是这个意思。”陆时年忍不住轻轻一笑，抬了抬手中的杯子，“多谢你来宽慰我。”
“多谢你的酒水和款待才对。”顾寄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边的星星，“不要妄自菲薄，你当真是个很好的人。”
陆时年微微一怔，她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好像有种说法，发了好人卡之后……
发了好人卡之后，好像就没有之后了啊……
陆时年蹙眉沉吟了片刻之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道：“那和言喻比起来呢？”
我算是个好人，那和你喜欢的言喻比起来呢？你更喜欢哪一个？
陆时年仿佛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说出去之后，她有些后悔，这样的问题似乎是太直白了。
“你当然比她好啊。”顾寄欢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给出来了答案，和那个骗人骗钱的骗子比起来，当然是真诚善良的陆时年更胜一筹，更适合做朋友。
听到这个问题，陆时年有些失望，却也还是轻轻松了口气，没听懂她的意思，这样……也好。
陆时年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冲动了，此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能如何呢？
她要守着陆迪集团，不能让奶奶太过操心，她就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去喜欢顾寄欢……那个答案本就是有没有都可以……
陆家酒庄里送来的酒是真的不错，水晶桃红路易王妃，比原来酒吧那瓶更稀有，显然也更昂贵。
陆时年并不怎么喝酒，于是这一瓶酒大半都进了顾寄欢的肚子里，饶是酒量不错，顾寄欢也有了些许的醉意。
她不算是酒鬼，但很喜欢喝酒释放情绪的这种方式，指责外人的人生哲学，不代表自己不难过。
从言喻说分手的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的重逢，顾寄欢的心里始终在隐隐回避这件事。
但或许是上天的安排，避无可避，今日说得清清楚楚，也算是疏散了心中的那一口浊气。
顾寄欢不是依赖人的性子，她从小失去父母，早早独自一人来到M国求学，习惯了独立，唯一依赖过的人就是言喻。
在言喻面前，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放下负担做自己，但到今天为止，彻底不再有了。
顾寄欢也说不通自己心里的感觉，明明是自己断得清清楚楚，还是会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交响乐团的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海浪拍击翻涌的声音，酒意伴随着海风，不知不觉，顾寄欢就睡着了。
深夜的海风有些冷，带着扑面而来的湿气，陆时年脱了外套，盖在了顾寄欢身上。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间紧紧蹙着，凌乱的发丝沾着空气中的湿气，贴在脸颊上，沾了酒气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红润，看上去就很柔软的红唇上微微湿润。
陆时年的手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把她脸前散乱的头发拨开，指尖微微碰触到她脸颊上的肌肤，只觉得似乎被微微烫了一下，下意识缩回了手。
浓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然后那双微微带着润意的眸子睁开了，眼底有些朦胧的醉意，如一汪荡开了涟漪的湖水，涟漪像是拂过了人的心尖。
顾寄欢看着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片刻之后，轻轻笑了笑，带着些酒意轻轻呢喃：“陆时年，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要亲我的……”
陆时年收回来的指尖微微一顿，下意识捏紧了手指，然后耳尖噌的一下，染上了一层浓浓的绯红色。
可惜顾寄欢并没有看到，她酒意未消，兀自搂紧了怀里的衣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了。
陆时年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是醉鬼的醉话，不然……真的被看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