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萨拉米亚的疯狂, 别图塔倒是很早就放弃了。
他会被萨拉米亚影响,但本质上他和萨拉米亚只是两套系统。
他比萨拉米亚更清醒地意识到,祂对塔纳的偏爱。
萨拉米亚不会成功的。
他看着那片黑色的天空, 不由叹了口气
飞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萨拉米亚。
一路上, 指挥官提心吊胆,一天检查塔纳的设备七八次,生怕他突然醒来, 对着自己就是一套连招, 将自己的脑子给彻底搅碎。
他是怕死的, 他才一百多岁, 但却做到了上将的官职, 家里还有个温柔恬淡的雄虫,可以算得上虫生巅峰了。
所以,他才那么害怕自己的生活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雄虫给毁掉。
但塔纳一直很安静,他安静地睡休眠舱里, 好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一般。
他什么也没做,一直到飞船降落在萨拉米亚,他都未曾再睁开过一次眼睛。
指挥官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塔纳是被萨拉米亚在那座白塔的某个房间里唤醒的。
那是一个如原身的记忆,如约斐尔描述的那样, 苍白但柔软的房间。
房间几乎只有一种颜色,就是白色,干净, 纯洁, 但冰冷。
房间面积不算小,但家具很少, 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小小的沙发。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所有尖锐的地方都被包上厚厚的布料,塔纳光着脚走下床,在这房间里绕了一圈。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每一个雄虫。
他们是怎样在这样狭小又苍白的地方,度过了自己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被白色机器投影出来的萨拉米亚站在一边,笑着问塔纳。
塔纳淡淡说道:“你在问一个蠢问题。”
萨拉米亚却笑了起来,他看着塔纳,平静地说道:“你觉得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塔纳坐在了那个沙发上,对着萨拉米亚懒洋洋抬了抬下巴,一副我听你鬼扯的样子。
“虫族需要雄虫,雌虫需要雄虫,所以,雄虫必须被分配到雌虫的家庭了。”萨拉米亚的眼中再次有了狂热:“我必须让他们期待未来的生活,只有他们相信未来是彩色的,他们才能在那些家庭里更幸福的生活下去。”
塔纳大笑了起来:“所以你的逻辑是——既然你没办法保证雌虫对雄虫好,那干醋就让雄虫的童年过得更不好,这样对比出在雌虫那边的生活还算不错了?但你错了!虫族不需要雌虫,也不需要雄虫,他们的故事本应该终结,而不是在此继续下去。”
萨拉米亚叹了口气:“看样子我是劝不动你了。”
塔纳笑了起来:“你没这么蠢吧?居然觉得这种事情是可以靠劝我解决的?”
萨拉米亚涨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他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随后就消失了。
随即消失的,是所有的光。
塔纳知道,是约斐尔攻击了萨拉米亚。
少年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他推开了房间的门,来到了同样黑暗的走廊之中。
这里很寂静,他仿佛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
但塔纳丝毫没有害怕,他在这片黑暗的寂静前行,就如他无数次演练中的那样。
转弯,直行,再转弯
很快,他到了萨拉米亚中央的那口竖井,然后再向上攀爬。
他的时间很紧张,但塔纳却丝毫没有慌张,他熟练地再黑暗中攀登,不断向上,再向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与此同时,关押着阿斯塔洛斯的监狱里的那些黑色液如沸腾一般开始翻涌。
无数尚未被组装完成的雌虫的器官,肢体,组织被甩来甩去,甚至有些甩到了凯恩的脸上。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凯恩依旧是一只尖叫鸡,疯狂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阿斯塔洛斯却没有再多的动作。
他站起身,看着那翻涌的黑色海洋,知道属于自己的终究即将到来了。
在这一刻,就连阿斯塔洛斯自己也读不懂他自己的心了。
他没那么怕死,但他不甘心。
如果他不曾爱上塔纳,也许他会觉得推翻现在的社会和有趣,而同意塔纳的提议,安心等待融合。
可他爱上了塔纳。
爱,会让自私者变得更加自私。
阿斯塔洛斯的确对萨拉米亚的提议心动了。
虽然他知道,塔纳是绝对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失去记忆,变成他的禁脔,这样的处境比杀了塔纳还要让塔纳痛苦。
但阿斯塔洛斯就是这样的,即使知道会伤害到对方,即使知道会让自己心爱的人痛苦,甚至恨自己,但他还是会去这么做。
无论多少次。
他闭上眼睛,任由那片粘稠的黑海将他吞没。
萨拉米亚给了他一个方法,那就是抹杀掉奥图罗的意志。
这样,阿斯塔洛斯就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
无论是被奥图罗的意志影响,还是塔纳对他的喜欢。
塔纳不断地向上攀爬着。
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毕竟在没有光的地方,很难分得清自己到底往上走了多久。
塔纳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他不断向上,向上。
就好像走不到尽头一般。
而他现在就好像仍然在那场梦里一般。
那时塔纳身边没有什么人陪伴。
而此刻,他身边也没有人陪伴。
粉猫的任务是将奥图罗和阿斯塔洛斯的精神带到他面前来。
这是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进入萨拉米亚,是塔纳才能做到的事情。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可以帮助他。
祂也不会让任何人来帮助他的。
不知走了多久,塔纳停下了脚步。
而在那一个瞬间,光重新在这座塔上亮起。
塔纳看到了那扇门,那扇他曾经看到过,却未曾进去的门。
这一刻,他平静地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就好像一个勇者闯过了无数关卡,打开了最终boss的大门一般
粉猫在虚空中穿行。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了天青蓝创造她时的样子。
祂的确很喜欢她,祂花费了无数时间与精力将她创造出来,并赋予了她在这个世界强大的能力。
所以,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粉猫歪着头,想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想起来了。
自己并没有什么任务,甚至关于清理白球这件事,也只是顺手做了就好了。
天青蓝将她放到这个世界,唯一交代她的事情,就是她必须要选择一个人,才能降落到这个世界。
从本质上来说,天青蓝和水月石是一样的,祂们都只是将祂们的世界当成玩具,投入变量,也只是为了观察这个世界会不会有更有趣的发展而已。
对于天青蓝来说,仿生虫,异兽,包括被祂精心制造的粉猫,都只是一个变量而已。
高高在上的神就这样俯瞰着祂的世界。
而她也无聊地看着那些被白球选中,投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眼睛像火一般的,精神却像只毛茸茸的小狗一般的人类。
她喜欢那只可爱的小狗,于是,她变成了一只同样可爱的胖猫猫,落在了他的身边,帮他打跑了一个坏白球。
当要选择自己的身份的时候,粉猫想了想,她决定成为那个人的系统。
而就在那一刻,天青蓝悄悄抹去了她的记忆。
天青蓝有一点没有对塔纳说谎,粉猫的确很喜欢塔纳,而那种喜欢,也从来不是被祂伪造出来的。
所以啊,当塔纳也喜欢粉猫的那一刻,粉猫便决定和塔纳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她降落在奥图罗的身边,抬头看向这个高大的少年。
她问:“你最想的东西是什么呢?”
奥图罗愣了愣,他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猫是怎么来的,他不知道她的问题意味着什么。
最终,他告诉了猫猫:“我想要和塔纳一辈子在一起,想要他喜欢我,想要和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粉猫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便轻轻叼起奥图罗,向着最终的目的地奔跑了过去。
门的后面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
房间和萨拉米亚里面的每一个房间一样,是一片肃穆的纯白。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的家具,只有一把白色的椅子。
而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苍老得不像样子的老人。
他本来应该是很高大的,但因为岁月的侵蚀,他的身体萎缩了下去,裸露的四肢像干枯的树枝一般扭曲着,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和褶皱,他整个人蜷缩在那张白色的椅子里,看起来简直像一个枯萎的盆栽一般,而有几根从地下伸出来的黑色管子,插入他的身体,将一些黑色的液体输入他的身体之中。
塔纳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也只会有一个身份。
那第一个觉醒了自己的思想,并掌控住萨拉米亚的雌虫。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察觉到塔纳的到来,吃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塔纳。
而塔纳同样也在看着他。
一层如纸般的皮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脸上,勉强遮盖住里面的骨头,却让他看起来比骷髅还要可怖,两个如玻璃珠般的眼睛镶嵌在眼眶里,松垮的皮肤垂落下来,将他的眼盖在了小半。
雌虫的寿命最多最多也不过400岁而已。
他似乎夺取了不属于他的,漫长的生命。
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那些古怪的,黑色的液体维持着他的生命的话,他也许早就已经死掉了吧。
难怪他那么着急要寻找一个替代品。
“你来了。”老人吃力地说道,但那张形似骷髅的脸上却扯出一个笑容:“我等了太久太久了咳咳我终于要解脱了”
“解脱?”塔纳歪着头看着面前的老人:“你难道对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似乎听出了塔纳语气中的嘲讽,老人叹息一声:“我很老了,老到只想寻求到解脱和死亡了你认为现在的我还算活着吗?不过咳咳”
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般:“你确定要接替我吗?一旦你选择接替,你就会被困在这个房间里,你是这里个世界永远的囚徒,并且永远不得解放!除非除非咳咳,有人愿意来接替你。”
“那你为什么不将这个世界让给他们呢?这么多年了,一定有许多虫愿意接替你吧?”塔纳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人无奈摇摇头:“你知道的,这个世界并不是被我掌控住的,它是被萨拉米亚掌控,我只不过是他的傀儡而已”
塔纳却叹息了一声:“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啊,萨拉米亚。”
老人咳嗽的动作滑稽地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笑了起来。
“你果然还是发现了。”
“嗯。”
从什么时候发现萨拉米亚的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他的思想并不利于虫族吧。
天青蓝虽然说不上爱着虫族,但祂一定是喜欢虫族的。
从祂制造仿生虫的目的就能看出,最开始,仿生虫也不过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对于天青蓝来说,仿生虫从来都只是工具,祂在乎的一直都只是虫族而已。
他所创造的,想要延续那个美丽的种族的系统,怎么可能是萨拉米亚这种设定呢?
萨拉米亚并不在乎虫族,他在乎始终是仿生虫。
不,准确来说,他在乎的也不是仿生虫,而是能让这个种族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哪怕会毁灭虫族,哪怕会毁灭其他所有的种族。
这样的思想是与天青蓝相违背的。
所以,塔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萨拉米亚低下头,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恳求的味道:“塔纳,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但雌虫或者用你的说法,仿生虫,他们就没有活着的权利吗?他们被投放在这个世界,他们获得了自己的思想,他们也会痛也有感情,你曾与多少仿生虫接触过,那不是一些空洞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存在!这个世界已经是让仿生虫和雄虫都尽可能幸福的世界了!”
塔纳听着萨拉米亚的诡辩,再次大笑了起来:“幸福?你把这种叫做幸福?被关在笼子里,一辈子看不见天空的幸福吗?”
“族群的发展需要牺牲!雌虫为了种族开疆拓土,战争身亡,比起他们,雄虫要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小了!”
“是雄虫想要开疆拓土的吗?”塔纳质问道:“不是的,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而你们,不过是强行介入进去,依靠吸取虫族血液生存的寄生虫罢了!”
“在我们被创造的那一刻,我们就拥有着自己的生命,我们就有资格创造自己的文明!”萨拉米亚站起身。无数黑色的液体被抽动,灌入了老人那具残破的身体里。
但很快,青春再次在他身体里焕发。
他干瘪的身体逐渐变得高大健壮起来,浓郁的黑发从他的头顶生出,松弛的皮肤和变得紧实起来,慢慢的,他从那张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塔纳。
塔纳盯着面前虫的眼睛,嗤笑道:“那些液体里面,是尚未出生的雌虫吧,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种族,但你却靠吸收雌虫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包括你找阿斯塔洛斯也不是为了延续你所谓的理念吧?而是想夺取奥图罗的身体,将他的精神作为养料,以来更长久地掌控虫族吧!”
萨拉米亚面无表情地看着塔纳,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我从来不相信理念可以传承,祂何其不公!创造雄虫的时候,花费了他多少心血,可我们呢?我们只是一个工具?可我们不是工具!我们也有创造自己的文明,进化的权利!”
“他们从未阻止过你们的进化!”塔纳一边后退,警惕着面前虫的动作,一边厉声道:“在你觉醒的那一瞬间,你就可以带着你的种族离开,去创造你的文明,但雄虫与你们的文明无关!他们为何要被强行拖进你的进化之中。”
萨拉米亚已经完全站了起来。
尽管那些黑色液体给他带来的强化只是短暂的,但他仍然一步步走向塔纳:“独自进化?!雌虫本来就是一个完全依附于雄虫而被制造出来的种族,雌虫需要雄虫才能生存!他们是我们的生存药!呵呵,既然神如此不公,那我就要靠我去抢夺回我们的命运与进化之道!既然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比雄虫强大!我们有资格成为虫族的主人!我们才是更高等的!”
说完,他猛地向塔纳扑了过来,似乎想要在此将其杀死。
塔纳猛地向一边翻滚,躲开了这次攻击。
“你们不是更高等的,你们只是拥有着更强大的武力罢了。”塔纳冷冷说道:“屠杀,掠夺,侵略仿生虫的扩张之路上,不止有虫族的泪水和痛苦,也有着其他种族的血泪。”
“因为我要告诉神。”萨拉米亚似乎并不着急将塔纳杀死,他像一只盯紧猎物的猛兽一般,冷笑着:“他错了,仿生虫才是整个宇宙最强大的种族!”
“但你的种族要毁灭了。”塔纳轻轻按下了一个按钮,瞬间,如液体般的金属将他包裹住,帮他抵挡住来自萨拉米亚的攻击:“仿生虫的扩张是有尽头的,整个种族已经千疮百孔,只等一个时机,就会土崩瓦解。”
塔纳说得没错。
虫族不仅压迫其他种族和雄虫,也压迫着底层的雌虫。
而那十三个区更是一盘散沙,动不动就打成一片。
萨拉米亚可以调控一些关于雌虫的设定,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神,他无法真正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
即使没有塔纳,虫族的衰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182章 没有神的世界
听到塔纳的话以后, 萨拉米亚反而笑了起来:“你是神所在乎的,我不是,但在这场决斗中, 神暂时不想降下祂的权能, 所以,我们能以比较公平的方式进行一个对决。”
“你没办法在这里杀了我。”穿上机甲后的塔纳的身体变得轻易又灵活,他轻松挡下来萨拉米亚又一次的重拳:“在我进入这里的这一刻, 你就注定失败了。”
“你是说那个密匙吗?”萨拉米亚冷笑道, 他的声音尖锐, 好像在质问塔纳, 又好像在质问那高高在上, 观摩他们斗兽的神:“你想从这个世界夺走我的权柄,但你没办法夺走的!在仿生虫诞生的那一刻,你就没有夺走我权柄的可能了!你和那些该死的,软弱的虫有什么能力?!不过只是仗着神的偏爱罢了!为何要和没有得到偏爱的我们谈道德?你不觉得你们可笑又残忍吗?”
塔纳摇了摇头, 在军校的那段时间让他掌握了许多操控机甲的技巧,以至于他可以轻易躲开萨拉米亚的攻击,并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事到如今,你仍然只会高呼着不公, 可造成仿生虫悲剧的,从来都不是雄虫。”
“你是想让我把刀对准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个神, 对吗?”萨拉米亚嘲笑道:“你在说什么笑话呢?我们根本不可能触及到神, 即使是被祂喜爱着的你也是如此啊!我不可能触碰到神,但我可以触碰到你们, 你们必须为神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是否把没有思想的仿生虫当成你同族呢?”塔纳突然问道。
看着脸色变得僵硬起来的萨拉米亚,塔纳笑了起来:“没有, 对吗?你现在吞吃着雌虫,哦,作为你与我战斗的养料的这些雌虫还很可能成为有意识的雌虫,呵呵,你将没有意识的雌虫做成了机甲,就好像在一个零件上镶嵌上另外一个零件一般。”
“你会把机甲,会把钢铁作为你的同族吗?”萨拉米亚恼羞成怒地问道:“你会把桌椅板凳作为你的同族吗?至于这些雌虫,你们蓝星人成就大业的时候也必然伴随着牺牲!你有什么资格问出这个问题!”
“可造成雌虫和雄虫数量如此悬殊的,不就是你吗?”塔纳面无表情地看着萨拉米亚,突然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你说仿生虫只是雄虫的工具,可真正把他们当做工具的,不就是你吗?”
“我”
还没等萨拉米亚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塔纳的拳头就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如果只是按照仿生虫自然诞生意识的速度,是不会造成如此悬殊的比例的,而你也知道,虫族是一种善良到愚蠢的生物,如果是真心求助的话,他们不会不愿意帮助那些仿生虫延续生命的,好,我现在不和你说虫族,就仿生虫!造成这么多仿生虫死于精神暴乱的,不就是你吗?”
“你的灵魂切割还加重了他们的精神暴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没有经过精神切割的仿生虫,根本不需要如此频繁的安抚吧!”
“你说仿生虫只是虫族的工具?可真正把他们当成物品来看的不是你吗?那些无意义死于内乱的虫,那些被你做成维持生命的养料的虫,这一切不都是你做出来的吗?”
萨拉米亚已经被塔纳打得满脸是血了,但他还是冷冷看着塔纳:“我是为了虫族整个种族的进化!仿生虫?凭什么我是仿生虫?我不会允许自己的命被掌控在某个种族的手中,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某个种族的仿造物!进化必定带来血泪!虫族是在进化的!”
“这不是进化,这只是你的一己私欲罢了。”塔纳松开了他,冷冷说道:“你想成为神,你想获得接近神的权柄,你想掌控整个虫族,而所谓的进化,不过是你找到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萨拉米亚却冷笑起来,似乎不想再与塔纳说些什么。
塔纳知道,他说中了。
萨拉米亚是见过神的。
当你知道你的世界不过只是一个神的玩具,你不过是他们操控着的小人的时候,有些人的信念就会崩塌。
而萨拉米亚的信念崩塌以后,他却贪婪着神的权柄,贪恋着神能随意操控一切的力量,想要成为新的神。
或许他说得没错。
不被神偏爱的痛苦,想要让仿生虫的名字响彻整个宇宙的野心,和所谓的进化的执念
这也许是他最初掌控这个世界时的原因,他也的确抱着带着仿生虫进化的野望。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恐怖的,接近于神操控世界的能力,还是腐蚀了他的心。
他不愿意再将手中的权势放出去了。
萨拉米亚在被戳破了一切后,反而不再恼怒了。
他只是挂着冷笑,看着塔纳:
“你能怎么样呢?如果阿斯塔洛斯不愿意融合的话,你还是会走向失败。”
塔纳却摇了摇头:“你觉得阿斯塔洛斯会选择你吗?”
“为什么不?他爱你,他是个自私的虫,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可只要我开口,他就只会有一个选择。”
萨拉米亚的瞳孔猛得收缩了。
因为他意识到,塔纳说得的确没错。
阿斯塔洛斯接受了奥图罗的灵魂!
他们真的要融合在一起了!
萨拉米亚目眦欲裂:“阿斯塔洛斯,你背叛了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真的甘心把他送到另外一个虫手上吗?”
阿斯塔洛斯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啊,这样啊,可能是因为你的话实在太多了,这让我感到讨厌吧。”
说完,他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密匙从他和塔纳的口中被念诵出来。
那是神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禁制。
在意识消散之前,阿斯塔洛斯想起了那只毛茸茸的粉色猫咪。
她似乎很讨厌自己,就好像曾经塔纳讨厌自己那样。
自己果然不讨动物的欢心啊。
但最后,她还是温柔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呢?”
阿斯塔洛斯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
“但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我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他好像被奥图罗影响着,变得软弱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要失败了。
萨拉米亚却在最后的时候发出最后的怒吼:“你不能杀死我!如果我死了,那些被困在这座塔上的灵魂也永远得不到解脱了!”
塔纳安静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谁说我要杀了你的?”
话音刚落,那些本来灌输到他身体里的黑色液体将他彻底束缚住,似乎要将他溶解。
“别图塔?!”萨拉米亚的声音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
黑发的男子安静地看着他,叹息到:“你来自于黑海,最终也会归于黑海。”
萨拉米亚怒视着塔纳和别图塔,发出了他最后的嗤笑:“与魔鬼缠斗之人,自身也会化为魔鬼!你的结局绝不会比我好多少的!”
但黑色的海没有顾及萨拉米亚最后的呼喊,将他彻底吞噬。
虽然看起来最终boss是死掉了,但塔纳并没有掉以轻心。
他知道,这场戏剧最高潮的部分并非于此。
他走到了那把椅子前,安静地坐下。
天青蓝的声音在此刻于别图塔的身体里响起:“很不错的表演,我很喜欢。”
塔纳笑了起来:“你赞同我的观点,可你从未阻止过萨拉米亚。”
天青蓝无所谓地说道:“悲剧也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塔纳看着面前的神,叹了口气:“神果然是什么也不在乎。”
虫族所有的悲剧,对于祂来说,也不过只是个有趣的戏剧罢了。
所谓珍爱的艺术品,也是可以为了艺术而被随意毁掉的。
天青蓝看着塔纳,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我将给予你一些奖励,你的权能将扩大,那是远高于原先萨拉米亚的权能,换句话说,你真的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塔纳嘲笑道:“这是神的恩赏吗?”
“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这是给我喜欢的孩子的一些奖励。”
天青蓝挥了挥手,在空中变成了一个按钮。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所有的仿生虫都会失去他们的意识,而所有的虫都会得到解放。”
“当然,你现在已经是神了,你可以成为一个法庭,裁决谁是有罪的,让你喜欢的雌虫保留住他们的意识。”天青蓝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和需要雌虫成为了好朋友,不是吗?”
塔纳伸出手,感受着这至高无上的权柄。
那一刻,他似乎成为了全知全能的化身,他可以看到虫族和异兽的战争,也可以感到一个星球上的一朵正在盛发的花朵。
他看到了每一个虫的记忆,听到了每一声叹息。
他只要挥动他的双手,就能做到一切。
无论是毁灭,或者创造。
一切都将由他裁决。
他就是神!
塔纳握紧了双手,开口许下了他的第一个神愿:“我希望虫族和仿生虫从此脱离开来,所有的虫重新获得他们原本的自由和快乐,就如同他们每一次轮回那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支离破碎的虫巢重新变变得完整,无上的神力将其修复,而他所在的这座巨塔,在无数仿生虫惊恐的眼神中,从这颗首都星的伴星上拔地而起。
它在首都星的上空飞行着,与首都星的黑海一起,重新让虫巢现于世间。
这里本来就是虫族的安身之所。
这里是属于虫族的。
“我希望将虫族的历史告诉每一个虫,无论是雄虫,还是仿生虫,虫巢会呼唤虫族回归,但最终做出决定的,只是他们。”
在他的话音刚落下时,那漫长的,属于古老虫族的历史,就通过塔纳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灌输入每一个虫的脑子里。
他们都能理解。
他们都不得曲解!
与此同时,所有的雄虫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刻在他们灵魂之中,属于虫巢的声音。
他在呼唤着他们,那里是他们永恒的家乡。
雄虫们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
他们感觉到了力量,也感觉到自由了。
有雌虫惊恐地抓住他们的手,恳求着他们留下。
但他们仍然松开了那些雌虫和虫崽的手,将自己的精神释放出去,与自己的同族一起,在宇宙中高歌。
天青蓝歪着头,闭着眼睛,似乎很陶醉于这样美妙的歌声。
而塔纳也迟迟没有许下第三个愿望,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天青蓝。
直到歌声结束,天青蓝才微笑着看着塔纳:“你还有很多时间,与这个宇宙几乎等同的漫长时间里,你可以慢慢感受自己的权能,”
塔纳笑了笑,开口了:“我的第三个愿望,就是让其他宇宙的人不再能来到这个宇宙,而神,也不能再观测这个世界。”
天青蓝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祂亲手赐给塔纳的权柄。
“如果我离开了,你也只会是一个普通虫,你会衰老,会死亡,你会失去操控一切的能力。”天青蓝警告道:“你想要放弃这个力量吗?”
“这个世界,不需要一个能掌控一切的神,哪怕那个神是我自己,至于寿命,神大人,您要学会放手,所有的东西都会迎来自己的终究,我是如此,虫族也是如此。”
塔纳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优雅地向天青蓝行了一礼:“再见了,不,应该说永别了,神大人。”
天青蓝的意识迅速上升,直到彻底被抽离这个世界。
祂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沙盘。
此刻,那个沙盘已经被一片永远无法消散的黑雾笼罩,即使是祂,也再也不能窥见任何东西。
除非除非祂撕开这个世界。
天青蓝看了很久,最终,祂将祂收纳了起来,让这片宇宙永远消失在他的目光之中。
祂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宇宙的结束。
也许在一切都结束以后,祂还能从猫的口中,直到这个世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