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勾结突厥谋害太子李世民, 于玄武门伏诛的消息传出后,京城勋贵没什么动静。
就算是给李建成提供了帮助的人,也只是随手一笔“天使投资”, 没想过李建成会赢。
李世民的天下是自己打出来的, 李建成就算有李渊暗中帮手, 对西京的掌控度能有李世民和李玄霸强?
只是后来两位大名鼎鼎的东西突厥可汗前来攻城,让勋贵们有点纳闷。
处罗可汗和始毕可汗,他们当然认识, 一起陪隋炀帝看歌舞的同僚嘛。
原本以为这两人身陷江都,没想到居然逃回了草原,还和李建成联系上了?
虽然李世民和李玄霸两兄弟仍旧更高一筹, 但李建成居然能联络到突厥可汗,还能让突厥可汗兵临城下, 看来李建成也不是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完全没有城府。
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在庆幸自己与战乱擦肩而过, 勋贵们则喝着酒吃着肉谈着笑,都没把这场宫变当回事。
李唐皇室自相残杀,与他们有什么关系?看热闹就行。
他们的轻松终止于李玄霸拿着一叠书信挨个敲门,并一边敲门,一边把印刷版的书信贴对方门上。
开门, 查防火。
西京勋贵哗然。
让他们更加哗然的是,玄甲兵居然整队出发, 前往各个勋贵世家的老家抓人!
“谋逆可以赦免,但勾结突厥进攻长安,绝对不能饶恕。”李玄霸对前来说情的人笑道, “二哥最初带兵离开陇右时就说过了, 虐民者杀, 投突厥者杀。你们是完全没当回事啊。别太激动, 你们唯一的杀手锏不就是声称要反了?但现在不是已经反了?还是最不要脸的勾结突厥?”
李玄霸三言两语把人打发出去,捧起茶杯小酌一口。
“今天这是第三波求情的人了。”假装自己在皇宫的李世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们都已经帮李建成谋逆,居然没把这个罪当回事?看来我们很被轻视啊。”
李玄霸道:“二哥你都要当皇帝了,他们出钱出人联络突厥要杀你,还认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应该反省。”
李世民:“……”阿玄这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开口不损人就不舒服。
李世民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杀人?”
李玄霸道:“当然,势已经架上了,不动刀子岂不是不礼貌?”
李世民疑惑:“那你为何还要听他们说情?”
李玄霸笑道:“我想看他们能开出怎样的赎身钱。这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叛国弑君,往小了说他们可能是被李建成骗了,只是讨好李建成。只要他们出得起价,二哥你就可以赦免一些人,只诛首恶。”
李玄霸从怀里摸出一卷舆图:“你看,靠河这些灌溉比较好的地都在勋贵手中,我们连灌溉水渠都没办法修。你信不信我们今天修水渠,他们明天就拆了?”
李世民按着额头道:“这些事能不能等我当皇帝了再讨论,好头疼啊。”
其实这些事李世民和李玄霸老早就商议过,一商议就头疼。
李唐要坐稳天下,旧勋贵旧世家的人必须用,否则就没人才了。
李玄霸曾经尝试在陇右试点推行科举,但最终录取的仍旧是勋贵世家。
豪门世家家家都有藏书,岂是落魄寒门能比的?落魄寒门里确实可能出现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天才,但一个国家需要的官吏太多了,哪能指望特殊性?而且豪门世家从小营养充足,学风浓厚,自幼被名师教导,出天才的可能性更高。
现在想要压制关陇和山东世家,指望其他地方的小豪强世家,与扶植他们的旁支,比从零开始培养寒门人才更现实。
李玄霸很想把这些轻视他们的人都砍了,但这一杀,李唐的皇位就坐不稳了。
他总算知道唐太宗在原本历史中几乎不动李建成下属的原因。
除了唐太宗确实心胸宽广之外,李唐刚刚立国就经历了皇位争夺,如果不赦免参与的勋贵世家,恐怕天下会再次混乱。
刚从乱世回来,一些勋贵世家都还留着坞堡呢。
“可以放过他们,但卖命钱拿来。”李玄霸笑道,“无论你我有多大的成就,那些人仍旧轻视我们的年龄和资历,认为我们的城府没有他们深,那就装出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年轻人冲动易怒的模样。我们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气急败坏要杀人不是理所当然吗?”
李世民道:“气急败坏不是这么样……算了,随你。京中的事交给你,我要亲自去草原一趟。”
李世民又按了一下额头:“观音婢和弟妹居然真的去草原了,三姊也不在他们身边,你都不担心吗?唉,与突厥可汗重新制定和平约定的事只有我出面,这段时间你在长安老实点。小五我也带走了,不能把他留给你,免得你们俩凑一起,又闹出什么大事。”
李玄霸辩解:“什么叫又闹出大事?明明是李建成在闹大事。去吧,等你回来正好登基,我把皇袍给你准备好。”
李世民道:“每种颜色都要准备一套!”
李玄霸嘴角微抽:“知道。”
不说此时,其实就连明清时候,皇袍都有不同颜色的常服,以应对不同场合。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永远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那也太寒酸了。
不过虽然皇帝有不同颜色的常服,二哥的要求还是太多了。
李玄霸早就知道他二哥喜欢华服,打仗的这几年李世民几乎没空琢磨衣装打扮,现在要当皇帝了,他就要提要求了。
虽然华服很麻烦,但皇帝的衣服和勋贵的衣服差不多都是一个质量,只是花纹不同。李世民还是唐国府公子的时候穿得起最好的衣服,当了皇帝自然也能。
李玄霸还准备给二哥缝一套珠光宝气的皇袍,上面全部镶嵌满自己仍旧没做成功的玻璃碎片。
李玄霸现在仍旧在琢磨烧玻璃,可惜烧出来的都是玻璃碎片,难以成型。他知道有吹玻璃这种技法,但没有了解过,所以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步骤,只能让工匠摸索。
那些碎裂的玻璃磨成珠子,正好符合他二哥亮闪闪的喜好。
“只要够闪,都是宝石。”李玄霸点点头,把缝了玻璃珠子的皇袍当作给二哥的惊喜之一。
李世民很快就离开了长安,带着楚王李智云一同前去突厥会盟。
李玄霸继续留守长安。
李世民分了一半玄甲兵给李玄霸,让李玄霸想抓什么人就抓什么人。
李渊已经被软禁,现在没有人再阻碍李玄霸的政令。
监国太子李世民把监国大权交给了晋王李玄霸,这事说出来都绕口。
对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三兄弟而言,李建成是肯定要杀的,计谋他们都各自参与了几分,最终“胜负”不是他们和李建成,而是李建成的脑袋落在谁手上。
李智云偷鸡成功,这件事是李世民没想到的。在他眼中,李智云仍旧是那个会躲在他和阿玄背后的孩童,没想到小五居然已经长大到可以和兄长抢脑袋了。
李世民虽然狠揍了李智云一顿,母亲和万阿姨双双求情都没能救下李智云。但他也因此认可了李智云的本事,所以这次带李智云去突厥,教李智云一些基于战场,但不在战场的本事。
至于担心李玄霸又带着李智云搞事的话,李世民是开玩笑的。
阿玄的本事他还不了解?搞事的工具人哪里都有,小五走了他也有的是人用。
李世民离开长安时,没有把李渊放出来送行。
他对李玄霸道:“阿玄,我知道你心软,但我回来之前,你不可放父亲出来。”
李玄霸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心软我都不会心软。”
李世民失笑:“那就好。”
他往皇宫看了一眼,笑容微淡:“好好照顾母亲。母亲嘴上说着支持我们,但心里肯定难受,不然也不会病倒了。”
李玄霸道:“嗯,知道。母亲就是太喜欢精神内耗。”
李世民道:“精神内耗……这词挺贴切。”
他对李玄霸挥了挥手,扬起马鞭,带着一众将士向西离开。
现在是早晨,李世民带兵离开的方向正好背对着光,反倒显得背影一片璀璨。
李玄霸揉了揉眼睛:“这盔甲真闪啊。说好的玄甲兵呢?”
裴行俨没好气道:“还玄甲兵呢!这次出访突厥,李二特意从库房找了好久南诏进贡给隋炀帝的金漆,特意把所带两千玄甲兵的盔甲都涂了一层,你不知道?”
李玄霸道:“我忙着敲诈……审案,哪有空去注意这种小事。二哥花钱,房玄龄和杜克明都没说不好。”
房乔和杜如晦无语地看着李玄霸。
他们是不想拦吗?但堂堂监国太子为了给部将的盔甲涂金漆,居然露出了哭唧唧的表情,他们能怎么办?
房乔和杜如晦把李世民从小看到大,很难对他硬下心肠。再者李世民说得也有道理,好东西堆在仓库里烂掉才叫浪费,自己把快扔掉的东西拿出来用了,这叫节省!
李玄霸听了房乔和杜如晦的吐槽,赞同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处理报废品不也需要花费人力物力,不如拿来用了。玄甲兵很帅气,金甲兵也不错。”
裴行俨笑得直不起腰:“是是,可节约了。”
高颎带着一众老臣远远地看着这些年轻人谈笑,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有点想笑。
他一直很奇怪,李二郎和李三郎如此年龄就有这么大的成就,世人应该更加敬畏他们。无论是李渊还是一些勋贵世家老臣,他们却因为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年龄轻视他们,真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现在李二郎和李三郎根本不理睬说情的人,一个去和突厥人会盟,一个人留守长安继续处理参与谋逆之事的勋贵。
而杀了李建成的李智云不仅没有惩罚,还加了亲王双俸。
李玄霸现在名义上都还没有亲王双俸,他只是在李世民离开后监国而已。
“当初先主隋文帝对谋逆之人可从不手软,隋炀帝更是肆意妄为。再更往前一点,宇文家的皇帝也从不手软。李二郎说自己是监国太子,你们还真把他当做太子不成?”高颎对老同僚们讥笑道,“如果不是二郎三郎心软,不忍多造杀戮,他们如果带着玄甲兵把你们的家乡屠一场,你们的坞堡能抵挡?放下幻想吧,乱世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李世民的天下。”
高颎拂袖离去。
宇文弼等人摇摇头,也懒得装了,与高颎一同离去。
宇文弼和长孙晟是外戚,他们本就属于李世民这一派,其他勋贵很想孤立他们。
但虽然被尊称为帝师,但一直保持中立,也拿着李渊的旨意去教导齐王李建成的高颎也懒得装了,摆明车马告诉众人他一直都支持李世民和李玄霸。
至于薛道衡,河东薛家三凤都是李世民的属臣,他也早就被划为李世民这一边。
而裴世矩和河东柳家的大臣也离开时,他们才发现河东郡明明长时间握在大隋朝廷手中,尧君素直到洛阳城陷才被李玄霸亲自劝降,但河东世家早就投靠了李世民。
明明当过河东慰抚使的是李渊啊,他们什么时候投奔的李二郎李三郎?难道是李二郎和李三郎回去成亲那短短的时间吗?但那时他们不应该更注重唐国公李渊?
曾经为洛阳留守,洛阳城陷后投奔李唐的屈突通自嘲道:“听闻河东柳氏和楚王早就定亲了?不愧是世家,眼光就是准。”
“世家的眼光也不一定准。山东郡姓自诩清高,想要挑挑拣拣一番,没想到还没挑出个名堂来,乱世就已经平定。唐国公府还和陇西李氏联过宗,除了一个自寻前途的李靖,他们没派任何一个人支持唐国公府,真是有趣。”
“王氏早就式微,不过他们和唐国公府一系有过联姻,现在反倒是山东郡望中最得意的一个;崔氏、李氏、卢氏作壁上观,大概认为哪家当皇帝都不敢得罪他们。倒是郑氏跳得高,可惜跳错了地方。”
隋朝的旧臣大多是关陇出身,他们本来心里难受,但一提起山东郡姓世家,他们就感觉受到了安慰。
山东郡姓虽名望很高,但隋朝旧臣一直对他们感情很复杂,既想和这群人结亲沾点书香气,又鄙夷他们。
现在看他们又迟了一步,关陇世家的人可高兴了。
……
“嗯?崔氏、王氏、郑氏都要送女给二哥?卢氏倒是矜持,准备举荐入仕。这个娘亲你自己决定,只要不往我后院塞人,随意。”李玄霸帮着病倒的母亲处理后宫事务,第一件事就是二哥后院,“不过我还是建议等嫂子回来后,经她的手分配份位,娘亲先压着。”
窦慧明咳了几声,疲惫道:“我也是这么想。等观音婢回来,我手把手地教她。我现在是问你后院进不进人。”
李玄霸道:“我这身体,还是别纳妾了。纳妾也只是放后院养着,浪费钱。”
窦慧明被李玄霸逗笑了:“哪可能缺养几个媵妾的钱?你不喜就罢了。你身体不好,与珠娘二人耳根清净一点也好。五郎的后院也先不进人,至少等楚王妃有了身孕再说。”
李玄霸黑线:“小五还小,娘亲,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窦慧明无奈道:“小五这个年龄,后院早该进人了。你把小五拉扯大,连小五今年多少岁都忘记了吗?”
李玄霸:“……”多少岁?虚岁十六周岁十五呗。算了,封建时代的勋贵大多这样。
李玄霸道:“后院的事娘亲自己做主,我懒得听。”
窦慧明苦口婆心道:“你还是得为二郎和五郎多看看,他们没有你心细,只知道美色。若后院不和,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虽然我也能帮忙看着,但你更了解他们。现在他们二人不在长安,那些世家又催得急,你必须帮忙端详。”
李玄霸:“……”早不急,现在急了。
原本历史中唐太宗的后宫里崔氏、王氏、郑氏都有,全都是当皇帝后对方眼巴巴地送上来的,可惜没有一个得宠。唐太宗时期山东郡望在政治上基本没什么地位,只是在民间声望高。
这几家人的眼神确实不太好。
提到山东郡望,窦慧明随口问了一句:“你和二郎如何处置郑家人?”
李玄霸道:“该杀头杀头,该流放流放。嫂子若想要离婚,就把嫁妆还给她;若不想,那就一同流放。”
窦慧明问道:“你的几个侄儿……”
李玄霸道:“原本是打算杀了的,但担心母亲难过,就贬为庶人一同流放了。无论侄儿侄女,他们的父亲勾结突厥人,我不能将他们留在京中。如果母亲怜惜他们,可以以后私下补贴。”
窦慧明松了口气:“好。”
皇位争斗想来都会祸及子嗣,有时候还会祸及家中女子。二郎三郎只是将侄儿侄女流放,还允许自己私下补贴,他们已经对李建成仁至义尽了。
窦慧明生病不是伤心,而是因为痛心。
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和李渊、李建成说过很多很多次,这天下三郎、五郎辅佐二郎打下,和李渊、李建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自寻死路?
二郎三郎从小一直忍让李建成,从垂髫孩童一直忍让到及冠。李建成年少时想过继弟弟,长大后要杀了弟弟。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差别如此大?
窦慧明又想起另一个差别更大的儿子,李元吉,做了好几宿的噩梦,生生怄病了。
李渊还想让自己帮忙求情,也不看看他做的什么事!他以为躲在李建成身后,旁的人就看不出他做了什么吗!
窦慧明想起当初李渊雀屏中选时的轻狂少年模样,又想到垂垂老矣的李渊那满腹算计的虚伪模样,枕边人这几十年改变如此巨大,让她悲从心生。
李玄霸见母亲干了一会儿正事,又忍不住骂起李渊来,找了个借口离开,让母亲关上门好好发泄一番,不用顾忌自己。
他终于从完全不想碰的兄弟后院事务脱身,思索了一会儿,提脚去拜见李渊。
李渊在明面上把他自己摘得很干净。这死拽着“孝”字的社会,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李玄霸拜见李渊时,李渊正坐在窗口发呆。
现在李渊身边的人都被李世民换了一遍,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用。
这时候李渊才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心腹早就不是自己的心腹。他以为自己还能在皇宫里自由行事,只是李二郎默许。
所以,自己和大郎谋划的时候,李二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三郎,你不必每日过来,我清静些也好。”李渊听见李玄霸的声音,没有回头。
李玄霸行完礼后抬起头,看到只不到一旬时间,李渊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好像是被逆子伤透心的颓废老父亲。
李玄霸没回答李渊的话。
他的走过场不是走给李渊看,而是给天下人看。他来拜见李渊,李渊难受,他开心,为什么不每日跑这一趟?
李渊叹了口气,转身回头道:“宫变刚过,好像一切事都没发生似的。无论你们还是朝臣,都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哪怕你要用大郎的事牵连别人,他们也只提私|通突厥,半点未提大郎。”
李玄霸道:“父亲,你是说李建成带着一千突厥人伏击二哥,居然死得悄无声息,连句遗言都没有,朝臣也不在意他,你觉得很奇怪?”
李渊听李玄霸直呼李建成的姓名,神色一黯。
李玄霸笑道:“我还以为父亲早已经习惯。李建成比我和二哥年长近十岁,我和二哥还在为识字断句苦恼的时候,他已经得了荫官,能出入宫廷了。结果呢?同为唐国公府公子,他还占着嫡长,当了近十年的唐国公独子,居然一直籍籍无名,碌碌无为。所以他现在的死,不是很符合他的人设?”
“来得声势浩大,死得悄无声息。宫变全程和梦游似的,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死后也无人在意他,只关心城里居然有勋贵私下勾连突厥。谁都知道,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完全是棋子。”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大声了些:“不过他这样,倒是很像父亲。父亲,你大概听到传闻,我会谶纬,能看到没有我的那个未来。你想知道那个未来吗?”
李渊表情惊恐。
他还未说话,李玄霸就自顾自道:“如果没有我,二哥要晚七年才能当皇帝。你还是老样子,拿着李建成和二哥搞平衡,自以为权术高超,实则被后世人鄙夷。”
“你当了九年皇帝,在历代皇帝中都算在位时间中规中矩,但后世祭拜帝庙的时候,把你的牌位从开国皇帝中移了出来。”
“唐朝人自己也完全忽视了你。每当说起‘我朝先祖披荆斩棘创立伟业’,提的都是唐太宗李世民。你这个唐高祖,好像不是正常谥号,而是追封的似的。”
“所以父亲,你别装了,越装越被人耻笑。你自己也是熟读史书的人,史官眼睛亮着,你以为你躲在李建成身后,就真的能清清白白吗?”
李玄霸没有看李渊的神情,转身离开,免得李渊气急败坏追打他。他是儿子,父亲追打他,他不能还手。
早就想给李渊剧透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剧透完就跑,刺激!——
二更合一,欠账-1。135w、136w营养液欠账+2,目前欠账4章。
碎碎念:
帮廿乱推荐新坑,是耽美主受文,不喜不要往下拉。
简介如下:
《任务代理者[快穿]》廿乱
林疏因意外死亡进入快穿世界,被分配到吃力不讨好的配角区,记不起来死过多少次。
在任务进行到第一千次时,快穿任务系统突然出现了故障,不同区域的任务者接到的任务十分混乱。
在这一片混乱中,林疏听到了其他快穿者求助的声音-
任务者1:“我一直扮演感情流区域的万人迷男主受,男人都爱我护我,为什么这里的男人都不帮我解决问题,太冷漠太无情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林疏:“您这是励志角色,我会帮您努力活下去。”
任务者2:“我是升级流专业户,这是我第二十次任务失败了。任务居然是我没接触过的先婚后爱,天天都得对象腻歪在一起,我和兄弟喝个酒,我那对象居然还要跟我离婚!搁在升级流世界,老子是要被笑死的!”
林疏:“好的,兄弟,我会替您跟任务对象腻歪。”
任务者3:“我是养崽世界里被所有人宠爱的大宝贝,为什么会被分到恐怖的灵异世界,鬼老公太恐怖了!呜呜呜……”
林疏:“好的,请不要害怕,我会替您嫁给鬼老公。”
任务者4:“我原来是总裁区域的。”
林疏:“这位总裁,请问您遇到什么问题?”
任务者4:“这里的总裁和我不一样,他们居然不谈恋爱,天天搞商战,我马上就要破产了。”
林疏:“……好的,收到。”-
我,林疏,快穿任务代理者,只要积分到位,一切好说——
◆攻都是一个人。
第202章 暂且先高兴一下
李玄霸创完李渊后, 就找借口去城郊住了几晚。
他现在是大唐的晋王,大隋皇家的房地产都变成了自家的。他正在装修新宅子。
虽然李世民已经在宫里划好了李玄霸和李智云居住的宫殿,但晋王和楚王在宫外肯定也有自己的王府。
现在百废待兴, 李世民稍稍想奢侈一点都会被劝谏, 但亲王奢侈一点反而会让群臣放心。
所以李玄霸花自己的钱修个精致的园林宅院, 给自家二哥和二嫂夫妻二人住。
李玄霸还顺带接过了分配给李智云的宅邸的装修。以后以后李世民看腻了皇宫想度假,两个弟弟的王府和别院都是他的别宫,不仅满足了李世民想住新房子的愿望, 还可以减少劳民伤财。
皇帝别宫要建就必须建得符合规制,而且要征用民夫,花费少不了。
皇帝自己掏钱请人建个小一点的园林是不行的, 不符合规章礼制。而且在朝臣眼中,皇帝的内库私房钱也是国家的钱, 不能擅自动用。
总之, 封建时代规矩特别多。
当然,如果李世民不当明君,他可以随意乱来。但李玄霸知道,自家二哥有点轻微的完美强迫症,就像是他上战场为了最大胜率非要自己带兵一样, 他当了皇帝也会尽量当一个明君。这和他得位过程没关系,他就是这样的人。
李玄霸在城郊的大宅子就在渭水河畔。
听老师们说, 隋朝刚建立的时候,这一片地方都是森林。
李玄霸曾经看过的魏晋南北朝时,也有对关中秦川自然森林美景的记载。
南朝郭仲所撰写的《秦州记》记载, “登陇东望秦川四、五百里, 极目泯然。行人、墟宇、桑梓与云霞一色”, 天然植被极其丰富。
但在李玄霸懂事后再游关中, 供给大兴城的关中平原已经不见森林,河流旁全是农田。
现在北方的战乱持续时间长,田地的荒废还不严重,仍旧只有高山峻岭上才有森林。
李玄霸和工匠商量着园林如何修,不知不觉就谈到了现在关中平原的水患情况。
工匠叹息,现在渭河的水越来越浑浊,水流量越来越少。但夏季暴雨的时候,渭河水量突然增大,把河边农田房屋冲得七零八落。就算没有战乱,日子也很难过。
李玄霸与工匠闲聊的时候,房乔和杜如晦正有事结伴来找他。
他们在李玄霸身后听李玄霸与工匠闲聊完,才拍了一下李玄霸的肩膀,把李玄霸吓了一跳。
李玄霸无奈道:“你们进门不用通报的特权,就用在了吓唬我上吗?”
杜如晦笑道:“现在你还是李三,不多吓唬一下,等你真的成为了晋王,我们就要对你毕恭毕敬了。”
李玄霸没好气道:“你们这话对二哥说算是有点道理,二哥登基后,你们为什么要对我毕恭毕敬?我还能因为二哥当皇帝比现在更嚣张吗?”
房乔比李玄霸更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很嚣张?你对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在宫里大骂你不孝。我和克明好不容易才把消息禁锢在宫中。”
李玄霸对房乔和杜如晦招招手,两人没有带护卫,佩剑与李玄霸一起沿着宅院中挖出的活水小河漫步。
“我对他说了我预见中没有我的那个未来。”李玄霸道。
杜如晦挑眉:“怎么?难道没有你,李二逼宫时还能杀了他不成?”
房乔则皱眉:“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李玄霸没告诉杜如晦和房乔他所预见的未来中没有他。但他现在提起这件事时,两人都不意外。
这种事很好猜。
两人也猜到了李世民登基需要逼宫。
没有李玄霸这个弟弟与李世民守望相助,李世民孤军奋斗,估计要等十六岁能上战场时才能崭露头角。
李建成这怂样,估计不太可能上战场,就算上战场也只会待在最安全的大后方,安全程度极好;李渊的英雄气也不多,称帝后估计就不肯离开长安温柔乡。这天下还是得李世民来打。
功高盖主的功臣可以自污保命,功成身退。功高盖主的皇子不自己当皇帝,全家妻小都要遭殃。
而且他们已经从李玄霸口中得知李世民会当皇帝。李渊和李建成都很擅长保命,李世民不可能是正常按照顺序继位,就只有逼宫了。
逼宫是弑兄逼父还是干脆把父也弑杀了没必要问。皇位争夺和带兵打仗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时候计较什么道德都是闲得发慌,站着说话不腰疼。
房乔和杜如晦对李玄霸很是无语。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和李渊说啊,白白增加麻烦。
李玄霸失笑:“你们那么了解我二哥,肯定知道他不可能弑父。那时李元吉还活着,二哥一对二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逼父禅位而已。我和父亲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当了九年皇帝,却被后来王朝的皇帝移出了祭拜历代开国皇帝的帝庙。后世认可唐朝开国皇帝是我二哥。不仅后世,唐朝人写诗文怀念过去时,也只提二哥开辟祖业如何辛苦。”
房乔和杜如晦的脸皮同时一哆嗦,竭尽全力都压不下上翘的嘴角。
“当了九年皇帝,这在位时间也不短了。”杜如晦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脸,假装自己没笑,“你和他说这个,怪不得他骂你不孝。”
房乔干咳了一声,倒是比杜如晦能忍一点:“他居然会相信你?‘
李玄霸道:“他一直不相信我有真本事,他相信我会谶纬所以先他一步,比相信我真的才能比他想象中的高更容易。”
杜如晦放下袖子,笑容隐去:“他为何不肯相信你?”
李玄霸淡淡道:“大概因为我自出生起,就被默认会早逝,所以老是被他忽视吧。”
如果不是二哥做什么都带着他,他在李渊面前的存在感,可能还没有李智云这个唯一的庶子强。
房乔摇头:“难以理解。不过他不仅现在失败,还被迫知道在其他可能存在的世界中他仍旧失败,还被抹去了开国皇帝的功绩,你倒也算报了一直被忽视之仇了。”
李玄霸失笑:“谁告诉你他的功绩被抹去?他留下了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大唐创业起居注》。《大唐创业起居注》中三姊的功劳都被抹去分给别人了。二哥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道,更是’天下第一父吹‘,但没人理睬他,都说他是客套,太虚伪,不是好人。父亲的牌位是几百年后才被下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开国皇帝移出去。”
杜如晦声音拔高:“几百年?!又是一个南北朝乱世吗?”
李玄霸道:“比南北朝乱世稍好一点。唐亡七十多年后,中原基本被宋统治,但西域和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人建立的辽朝统治,是比较稳固的南北朝,百姓过得没有大乱世那么差。”
房乔叹息:“稳固的南北朝,也是南北朝啊。”
李玄霸笑道:“大唐三百年,你我的尸骨都化为了泥,考虑三百年后那么遥远的事干什么?我们刚咽气,就管不了身后事了。不然你二人的儿子怎么各个都谋反?”
房乔:“……”
杜如晦:“……”
他们时隔多年,想起了曾经的震撼。
两人一左一右,把手臂搭在了李玄霸肩头:“细说。”终于可以让李三细说了!
李玄霸被两人的手臂压得差点往前栽倒:“真的想听?”
杜如晦咬牙切齿道:“至少我要知道该揍哪个孩子!”
房乔苦着脸道:“克明早逝,没教好儿子很正常。我应该不至于教不好孩子啊?我怎么可能教不好孩子?”
李玄霸成功转移把两人的注意力,从三百年后唐朝灭亡,乱世再临中转移。
两人都是长子不错,幼子惹事。
杜如晦死得早,来不及教导幼子。房乔的长子都来得很晚,幼子更是老来子了,自然宠得有点过。
本来他们这种开国功臣,幼子纨绔点没什么关系。谁知道李世民也不会教儿子,三个儿子一个疯了一个纯坏一个阴险,把脑袋不好的勋贵子弟都搅和了进去。
现在李玄霸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痛痛快快嘲笑了两人一番,顺带嘲笑了二哥不会教孩子,嫂子一去世,儿子就爆雷。
虽然后人说长孙皇后刚去世,儿子们就纷纷作妖,说明长孙皇后也不会养孩子。这就是不懂古人了。
《三字经》这种启蒙教材中都说得很明白,“子不教父之过”,古代子嗣的教育是父亲负责,母亲将孩童带到启蒙后,就只关心孩童的起居,除非寡母,否则很少插手孩童的教育。
皇室教育注重外戚专权,严禁后宫影响皇子,后妃是不能也不敢过分掺和皇子教育。
所以教不好孩子的锅,请二哥自己背好。
嫂子活着的时候,还能从中劝一劝,替儿子们粉饰一下太平。嫂子一去世,家中就“轰”地爆炸。
房乔和杜如晦还没成为唐朝顶尖的勋贵家族,就先听到自家儿子惹事,气得眼前一黑。
他们用手臂狠狠压着李玄霸,咬牙切齿道:“主公请的什么帝师?连太子都教不好?这个帝师必须你做!太子不懂事就揍!”
李玄霸忙和他们说了“三个废太子之师”的大笑话。
李纲,惨。
房乔和杜如晦表情很复杂,又想笑,又无比同情。
杨勇被废是和杨广夺位失败,与李纲无关,而且李纲只是太子洗马,不是太子师,只是太子麾下一个小官;李建成是自己不行,李纲劝不动,一直郁郁不得志;现在估计已经不会叫李承乾的唐太宗太子被废,更是与李纲无关,因为太子变坏的时候李纲已经去世。
但这人的运气真的不好啊。
“他就没有成为皇帝近臣的命,不能让他进太子府!”杜如晦严肃道,“我宁愿推举他当丞相!”
房乔也道:“他的身份和才华确实出众,又非世家之人,应该被重用,所以他当丞相很好。”
李玄霸本来背就被两人故意在手臂上加大的重量压弯了,现在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明明是很严肃很悲伤的未来,房乔和杜如晦见李玄霸笑得这么夸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嘲笑着还不认识的李纲,又嘲笑笨蛋李二不会养孩子,互损对方的破家之灾,最后自嘲自己也不会养孩子。
“都交给你好了。”
“啊?我又没养过孩子。”
“但你能狠下心揍人。”
“克明说得对,就靠你了,毕竟你预见的未来中你的儿子没有问题。”
“因为我早逝,没有儿子。”
三人虽然说着悄悄话,笑声却特别响亮。
李玄霸笑眯了眼。
现在让好朋友们高兴一下,等二哥回来,再告诉他们明年十月长安地震好了。
二哥这个倒霉蛋,无论是原本的贞观元年,还是现在的贞观元年,都有大的天灾发生。
如果不提前预防,二哥得位不正的谣言甚嚣尘上无所谓,他心大,撑得住。百姓刚从乱世中逃生,又遇上天灾,也太凄惨了。
但预防就能控制住天灾吗?
李玄霸脸上笑着,心头微沉。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京师地震;三年、四年皆大旱,至七八月乃雨;武德七年,关内、河东又遇上了大旱。
然后是贞观年间,几乎年年大灾。
贞观元年和贞观四年大旱与发大水同时发生;贞观三年、九年、十二年、十六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大旱;贞观六年至十一年年年发大水,洛阳城多次被淹没;贞观十三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鼠害加鼠疫,疫区百姓十室九空。
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就驾崩了。
在这样的天灾下,唐太宗还要征讨突厥、吐谷浑、高丽。
受灾地区卖儿卖女,唐太宗却能保证没受灾的地方平均粮价以汉斗为单位,只需要不到十钱。
这也要如何做?赈灾后也能保持京城粮价,还是放弃灾民后稳定了大局?史书中的记载并不详尽。
这些不详尽的记载,现在要由他们兄弟和友人一同填充了。
“年年天灾,还要南征北伐稳定边疆,二哥晚年修宫殿,真的不能用’都节俭了一辈子,不能享受享受吗‘遮掩过去。”
李玄霸以前对太宗的黑点如数家珍,现在太宗真成自家二哥了。
“不过封建时代就是这样,难道还指望朝廷好好赈灾,百姓受灾不死人吗?”
李玄霸送走房乔和杜如晦后,低声嘟囔。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转身继续与工匠商量装修豪宅。
天灾马上就要到来,奢侈舒适的好日子也要继续过。忧国忧民是皇帝的事,小小的亲王操什么心?
“等二哥回来,就把今后的自然灾害列个表给他。”
二哥,加油!——
一章半合一,欠账-0.5章。目前欠账3.5章。早睡了,晚安。
第203章 这里吵架那里舞
李玄霸在城外待了几日, 母亲唤人让他回宫,说李渊病得厉害。
既然是母亲派亲信来让他回宫,李玄霸相信李渊是真的病了。
他回到皇宫拜见探望李渊。李渊之前在寻找他, 现在却不肯见他。
李玄霸就每日在宫殿门口晃悠, 以表示自己真的很孝顺。
窦慧明来看了一次, 叹了口气让李玄霸回他自己的宫殿去住,别把李渊气死,白白担了不孝之名。
窦慧明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居然会气病?”
李玄霸道:“没说什么, 就说他没用,自己当不了皇帝还想抢二哥的皇帝,后世人都不会认可他。说不定会把他从帝庙中移出去。”
窦慧明嘴角微抽:“你真是能说……不过他也没必要因为一个假设生你的气。唉, 他年纪大了,器量倒是小了。”
李玄霸在面子上过得去, 窦慧明便不再要求他其他了。
窦慧明还叮嘱李玄霸, 如果李渊气顺了要召见他,先等自己过去再去见李渊。
虽然李渊以前没打过李玄霸,但现在的李渊已经不是以前心疼孩子的郎君。窦慧明担心李玄霸这副身体,经不住李渊的责打。
李玄霸答应后,一边处理政事, 一边继续监督建园子。
又等了一旬,在李玄霸抓了该抓的一半人进大牢后, 这次涉案的勋贵世家终于相信李玄霸是真的不给他们面子,便一一服软了。
每个涉案的勋贵世家首先都推出了一个首恶。
李玄霸说了要“公正”,就算这些勋贵世家已经服软, 直接参与此案的人仍旧需要获罪。
李玄霸以“二哥很仁慈, 建国之初, 不想大动干戈”为由, 除了提供了兵器与和突厥联络的人处死,其余人都是举家流放,财产充公。
他早早就盯紧了这些人的产业,把账本都做好了,导致他们没办法将财产转移给宗族。
勋贵世家的宗族见到李玄霸带人抄家时,眼睛都气红了。
受牵连的人也给了“赎罪钱”。
李玄霸没有要金银财宝,而是盯紧了他们的地。勋贵世家占据的灌溉好地,被李玄霸拿了近五分之一充公。
这些地,李玄霸都用均田制与附近在河道旁建屋耕地的农人置换。
因为勋贵世家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灌溉好地,隋朝虽然用均田制给农人分了田,但这些田不好灌溉,难以耕种。
河道两旁枯水期裸露出来的地在平时有很好的灌溉条件,但夏秋洪水一来,这些农人的房屋和田地全部都会受灾。
再者他们的耕地挤压了河道,大量泥沙淤积在河道中,洪水一次比一次猛烈,河道也一次比一次狭窄。
朝廷想要修建水利疏通河道,可以修建工程的地方也被百姓全部占据。法不责众,很难将这些百姓全部迁徙。
就算朝廷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强制百姓迁徙。百姓没了活路,可能会上山当贼寇,也可能卖身给勋贵世家当佃农,不仅影响了治安,也减少了税收。
一个正常的朝廷是很不希望百姓暴|动的。
李玄霸现在用灌溉条件上等的田地和河道两旁的百姓换地,哪怕他用一换二换三,百姓们都挤破头了愿意换地。
李玄霸手头的地才出了三分之二,他想疏通河道所需要的地就已经全部到手。
“整个关中平原的好地估计都在勋贵世家手中了。”房乔叹道,“怪不得关中平原养不活大隋西京。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李玄霸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京兆杜氏的杜如晦:“玄龄骂你呢。”
杜如晦翻白眼道:“要不要查查我家的地?我看他是在骂你,你这个晋王殿下难道不是京中最大的勋贵?”
李玄霸道:“那我们还是等二哥回来,把二哥骂一顿吧。他这个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
李玄霸习惯性地和杜如晦、房乔瞎逼逼,旁边青云直上入主中书省的魏徵把毛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们究竟还干不干活了?谁说的这些文书今日必须发出去?!”
房乔兜着手道:“就算再忙,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
杜如晦点头:“你何必这么暴躁?难道在主公面前也这样?你这是不敬啊。”
李玄霸道:“朝廷是排资论辈的地方,你这个新来的少说几句,不尊重前辈和上峰。”
魏徵:“……”虽然李三郎是他的伯乐,但他有时候真想用剑鞘抽李三郎几下。
房乔、杜如晦、李玄霸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霸凌”魏徵,还把最繁琐的工作全推给魏徵,美其名曰培养朝堂后辈。
魏徵忙拉拢薛元敬和薛德音两兄弟,与这三人对抗。
可惜薛收刚回长安,就跟着李世民去草原了,不然他们就是四对三。
李靖回来参加李世民的继位典礼,顺便述职。
大唐文武不分家,朝堂太忙,李玄霸把李靖也拉了进来。
可惜长孙无忌连长安都没回,直接去草原寻找李世民了,不然他也是个好苦工。
李靖见职场险恶,吓得赶紧称病。
他打下了江南半壁江山,如此劳累,现在还不能病一病吗?
李玄霸准了李靖的病假,然后一群人带着文书来李靖家里处理公务,继续吵架、霸凌、党争。
李靖:“……”
怪不得魏徵老骂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就是朝堂毒瘤!
李玄霸不仅抓了李靖当苦力,他把老师们也抓了苦力。
特别是心灰意冷的裴世矩。
他不知道高老师他们还能活多久,但知道裴世矩的寿命。现在不赶紧把裴世矩用起来,将来多遗憾啊。
虽然裴世矩在草原上的策略都是拾长孙晟的牙慧,被长孙晟私下嘲笑画虎不成反类犬。但裴世矩对朝堂人心的了解,和对朝廷规章制度的熟悉,是朝臣中的佼佼者。
高老师等人毕竟已经退居二线编书很多年,政务有点生疏。裴世矩是能在隋炀帝弄出那一堆烂摊子时也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人才。
其实昏君暴君身边的奸臣佞臣大多都很能干,不然无法在粉饰太平的前提下把昏君暴君伺候得舒舒服服,青云直上。
所以有些大臣在昏君暴君那里是奸臣,跟随了明君就是贤臣。
裴世矩就是这样的人。
李玄霸用一句一句的“裴老师”把裴世矩捧了起来,裴世矩叹着气回到了朝堂,并主动撸起了袖子,成为对抗想要倚老卖老的隋朝旧臣的先锋。
因为李世民这次平定天下的动作太快,苏威没有投奔太多人,而是在直言进谏被杨广冷落后,直接成为了大唐的臣子。
他可骄傲了,认为自己是以大隋贤能老臣的身份进入大唐朝堂,怎么也该给个三公当当。
高颎还在想着怎么压一压这个给一点颜色就灿烂的老友,免得苏威晚节不保,裴世矩就一个大逼兜糊了过去。
两人都是隋炀帝的宠臣,都知道彼此的黑历史。裴世矩和苏威在朝堂上吵起来的时候,朝堂上的隋朝老臣都不敢说话,因为他们俩在抖对方黑历史的时候,把隋朝旧臣的黑历史顺便也抖了出来。
众所周知,昏君暴君都喜欢搜集朝臣的小道消息,疑心病特别重。裴世矩和苏威就曾经在隋炀帝身边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虽然这些消息不致命,但丢脸。
以前朝臣们故意用丢脸的消息转移杨广的视线,免得杨广抓到他们致命的地方。
现在他们没有了危险,来到了一个新王朝的朝堂,就不想自己的丢脸往事被其他人抖出来了。
裴世矩和苏威吵架,隋朝本来想倚老卖老的旧臣被两人在武德年间不讲武德的王八拳,误伤,纷纷撸起袖子“群殴”这两人。
李渊生病,李玄霸监国。为了让朝堂更正式一点,李玄霸还请出了母亲垂帘听政。
窦慧明在帘子后面扶额:“朝堂秩序是不是太乱了?”
李玄霸笑道:“热闹点才好。等二哥回来看到如此有活力的朝堂,一定很高兴。”
窦慧明伸出手指在李玄霸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就是坏心眼。”
李玄霸摇头辩解:“这和我可没关系,是裴老师的主意。裴老师从突厥那里吸取了教训,知道要分裂突厥,该扶弱抑强。所以他就在朝堂上先试试。”
窦慧明笑着叹气:“让朝堂不变成铁板一块,二郎才好做事是吗?”
李玄霸点头:“裴老师真的很厉害。我怀疑他针对突厥的计谋并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因为杨广想要战果,所以他才急功近利。”
长孙老师的计谋只是把突厥分裂成几块,突厥仍旧存在;杨广所希望的却是灭国之功,所以裴世矩选择挑拨突厥中的强者灭掉弱者,以达成杨广所希望的“灭国之功”。
后者实际上是帮突厥统一,但明面上杨广灭掉了某个突厥部落,让突厥可汗来洛阳陪他看歌舞,十分有面子。
朝堂上在吵没营养的架,在他们吵出结果前,大概是不会说正事的。
让他们吵架也是整顿朝堂的一环,李玄霸让朝臣们继续吵架,和母亲说起草原上的事。
草原贫瘠,只能逐水草而居,中央王朝很难在草原建城,像在中原那样直接统治。
自商朝起,中原王朝对暂时还不能直接统治的地方,都采取羁縻统治,即地区自治,自治首领向中原王朝的君王称臣,随同中原王朝作战。
窦慧明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思考过朝政上的事,但她很聪慧,儿子一说,她就明白了。
窦慧明叹息道:“怪不得你和二郎说向突厥称臣者杀。中原王朝向突厥称臣,就是突厥人对我们羁縻统治了。”
李玄霸点头:“是这样。对许多人而言,无论向谁跪下,只要自己能当皇帝,都无所谓。但对一个王朝而言,开国皇帝立国太软弱,可能对百姓而言不是好事。”
窦慧明笑道:“管他们怎么想,你和二郎最厉害,你们说了算。”
李玄霸也笑道:“母亲说得对。”
窦慧明唏嘘:“听你说起草原,我想起舅舅以前说要带我去草原骑马。”
李玄霸道:“这简单,等二哥回来,让他带母亲去草原骑马,说不定还能召几个突厥可汗给母亲跳舞。”
窦慧明差点笑出声,赶紧把嘴掩住。
李玄霸不是开玩笑。既然母亲想去草原,为何不能去?而且突厥人被长孙老师离间一次后,可能会特别忌惮从中原王朝来的使臣。以后的草原外交,恐怕还是要落到女眷身上。
联姻是封建王朝避不开的事,想要“不和亲”还要让羁縻统治的地方与中央联系紧密,那就得等现代社会了。
联姻和联姻之间又有区别。
如厉害的隋朝的公主和清朝的公主,是能左右所嫁部族统治的;而有的和亲,就只是把皇族的女子当礼物送人而已。
这些事,等二哥打服了突厥,再思考统治草原的事。
但只要涉及女眷,母亲比自己和二哥更了解后院,肯定有更好的建议。
李玄霸和窦慧明说起草原的事时,突厥可汗还真的在跳舞。
不过不是李世民看突厥可汗跳舞,而是李世民和几个突厥可汗一起围着火堆跳舞,这几个与李世民一起载歌载舞的可汗中,还有李世民的手下败将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在原本历史中,本该在今年病逝。
结果中原的水土养人,他和本来尊号也应该是处罗可汗的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都没生病,还被杨广养胖了。
两人回到了草原,现任的东|突厥可汗颉利可汗自然不肯将可汗之位还给兄长。
始毕可汗和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时候李世民及时赶到,嘴上说着“你是我送回草原,我这人最讲义气,你的事我管了”,拍着胸脯要帮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俟利弗设夺回一部分牧民和牛羊,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重新建立部落,仍旧称可汗。
草原这么大,你颉利可汗也占不完,多几个可汗又怎么了?大家都姓阿史那,都是“可汗家族”成员,可汗之位大家都有份,不要争权,看我“义薄云天”李世民来给你们分饼子!
这时候李世民也不当什么“战无不胜**”了,我“义薄云天”重出江湖,路过的都给个面子!
始毕可汗知道李世民的目的是削弱草原,但无所谓。
人都自私,他若死了,哪个弟弟当可汗都无所谓,只要突厥继续强盛就行了。儿子如果没本事,拿着自己留下的牛羊牧民,另寻一个地方当个小可汗就行。但他还活着,就不可能甘为人下。
至于突厥统一,看咄苾那模样,也不是个能统一突厥的人。
既然突厥不可能统一,他为自己着想有什么问题?
阿史那·俟利弗设比始毕可汗更积极。
始毕可汗余威犹在,颉利可汗不好做得太过,所以送给了始毕可汗一些牛羊牧民。
阿史那·咄苾当可汗之后,始毕可汗的两个儿子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虽然年幼,但颉利可汗为了彰显自己对侄子的照顾,分给他们不少牛羊牧民。现在这些东西都归了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虽然没有回到东|突厥可汗的位置,但整合两个儿子手中的势力后,他也算个较为强大的东|突厥部族首领了。
颉利可汗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始毕可汗还要回来,他就不会给侄子这么多东西。
俟利弗设也有儿子。他被俘虏后,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可汗,颉利可汗追究他保护突厥王帐不利之罪,再加上他的儿子软弱,颉利可汗夺走了他大半牛羊牧民,儿子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还等着他回来救济。
俟利弗设十分干脆地投靠了李世民。如果不能在草原上占据一席之地,他宁愿归附唐朝,为李世民打仗,在朝中当个将领。
李世民麾下有不少前·蛮夷,别说突厥人和吐谷浑残部,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高丽人都有。李世民对这些人一视同仁,有功一样赏。
自己好歹是突厥人中难得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在唐朝混个官做应该还是容易吧?
如果不能在草原上作威作福,同样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草原艰苦,不如在大唐享福。
看到自己两个儿子苦哈哈的模样,俟利弗设心态崩了。
颉利可汗是个暴躁性子,好大喜功。他的两个哥哥都被李世民俘虏,自己又在黄河河畔被李玄霸吓退。在李世民和李玄霸兄弟二人那里吃的亏,颉利可汗就要从周边找回来。
他打着统一东西突厥的旗号连连用兵,又赠送给中原反王马匹和兵器,以炫耀自己的武力。
与中原王朝一样,突厥人征战也需要横征暴敛。
东|突厥所统治的小部落不堪重负,对颉利可汗怨言颇多。始毕可汗和俟利弗设回草原后,以“与大唐交好”“将来不会再征战”“大唐还要开边贸”为诱饵,吸引了不少部落首领偷偷前来拜见未来的大唐皇帝。
据草原难得的文化人俟利弗设说,现在不讨好李世民,将来李世民当了皇帝,他们想讨好就难了。如今他们归于李世民麾下,叫“元从”,是“从龙之功”,将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晚年如果在草原待不下去了,还可以去中原再领一份俸禄养老。
他们拜见了李世民后,李世民也笑着道:“你们服从颉利可汗的时候,不也是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听从颉利可汗的要求?这和归顺大唐有什么区别?颉利可汗只会压榨你们,我大唐强盛,中原繁荣你们都听说过。他能给你们的我都能给,我能给的他自己都享受不到。你们要认个大可汗罩着你们,不如认我当这个大可汗。”
在原本历史中,一心想为大隋复国的文化人俟利弗设,为了自己和儿子能吃饱喝足不饿死,完全变成了李世民的狗腿子。李世民说一句,他附和一句。
“没错,我这次去了江南,见识到了中原王朝的繁华,才知道这可汗真没什么好,不如给大唐打仗。”
“丝绸随便穿,果子随便吃,连冬季都有新鲜水果,想不到吧?”
始毕可汗都看不下去了,让弟弟矜持点。
俟利弗设叹气道:“我被主公俘虏后,咄苾将我的妻妾收为己用,驱逐了我的儿子。我不是不想矜持,但我现在得养活我一双儿子。哥,但凡咄苾给我一点活路,我能这样吗?”
始毕可汗叹气。
他当可汗的时候,弟弟们都挺和睦。现在一涉及可汗之位争夺,兄弟都不像兄弟了。
始毕可汗找到李世民抱怨自家兄弟不睦的痛苦。
李世民叹气道:“都是这样。李建成好歹只是不自量力,想抢我的天下才与我兵戎相见。我曾经有个叫李元吉的弟弟,谁都没惹他,他就是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魔鬼附身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你。”
始毕可汗与李世民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第二日便拉着李世民的手不放,说相见恨晚。
今日篝火燃起,又来了一批小可汗拜见李世民。
长孙无忌和裴行俨坐在石头上看李世民与突厥人载歌载舞,两人的表情都很木然。
薛收疑惑:“你们怎么不跟着去跳?不能把所有事都压在主公一人身上,不然带你们来何用?”
裴行俨木然道:“带我来不是打仗的吗?”
长孙无忌:“我不是才该站在李二郎的位置,和突厥人针锋相对吗?”
薛收无奈:“好像这不是针锋相对吧?他们都是失意之人,在颉利可汗那里过不下去,所以来拜见主公,寻求大唐的庇佑很正常。你们应该帮助主公,怎么能在这里躲懒?”
裴行俨闭上双眼:“我堂堂两朝勋贵,怎么能和突厥人手拉手跳舞?”
长孙无忌使劲点头。
薛收道:“但长孙将军当年不就是和突厥人一起打猎跳舞?裴守敬就罢了,长孙辅机你真不像长孙将军。”
他指向另一边,长孙康宁正和突厥人的女眷们一起唱歌拼酒。
“你妹妹倒是很像你父亲,你这个兄长不羞愧吗?”薛收嫌弃道。
长孙无忌:“……”
他默默地站起来,冲到篝火旁,拉起李世民的手就开始跳。
李世民:“???”你发什么疯?
要和我斗舞吗?好啊,我绝对不会输!
李世民高喊:“把我的琵琶拿来!辅机你别嚣张!我们来斗琵琶!”
长孙无忌:“???”为什么我要和你斗琵琶?
长孙康宁拉着已经完全记不得李玄霸是谁的宇文珠跑来:“好呀好呀,阿兄你一定要赢!”
长孙无忌:“……”行吧,斗都斗,谁怕谁。我绝不辜负我父亲之名!——
二更合一,睡了一会儿才补上。我现在不调整作息了,昼伏夜出,争取规律作息就好(沉重)。
第204章 说动老师去洛阳
对李世民的挑衅, 颉利可汗自然很生气。
虽然他忌惮李世民带兵的实力,仍旧调集各个部落的骑兵,要把李世民从自己的地盘上赶出去。
而李世民在张掖待了那么多年, 现在又深入向始毕可汗取经, 也习得了草原征战法。
“叶护可汗, 你们回纥出五千骑兵,没问题吧?”李世民拍着完全已经看不出草原人模样的叶护的肩膀道,“你当回纥可汗之后第一次带兵打仗, 努力啊。”
叶护苦笑:“我还要怎么努力,我都当可汗了。”
叶护只是回纥首领族中一个旁支中的旁支子弟,才会经营回纥的商路, 与中原人打交道。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当上回纥可汗。
事情是这样的,回纥可汗去世了, 没有留下年长子嗣和直系亲属。回纥各个部落的首领聚在一起, 商量由谁当这个首领。
现在东|突厥可汗正在强势横扫草原,西突厥从内乱中缓过气也试图继续东进,附近被中原人同归于铁勒但其实根本不是一家人的其他部落如薛延陀,都对投靠大唐后变得富裕的回纥虎视眈眈。
现在回纥就像是抱着金块的孩子,盯着的人太多了。回纥首领必须好好选。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叶护?”
“对啊, 我们现在的好生活都是来自李郎君,现在李郎君已经当皇帝了, 我们当然要更努力地向他靠拢!”
“说来李郎君还年少的时候,叶护就已经与他相交甚密。这就是中原人说的从龙之功吗?我们回纥要发达了吗!”
“对啊,还选什么。叶护不也是首领一族的人, 也有继承可汗之位的权力。”
“赶紧把叶护叫回来, 不然等李郎君登基, 他都要成为大唐的国公了!”
当叶护被人用母亲重病骗了回去, 就成了回纥的可汗,错过了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的战功。
按照常理说,叶护当了回纥首领,个人地位已经到头了。
但他却非常不情不愿,认为这群人骗自己当回纥可汗,耽误了自己跟着主公立功,自己亏大了。
回纥那么多首领,多少人在史书中有存在感?
自己若是跟着主公南征北战被封国公,肯定有单独的立传。
而且叶护跟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在中原锦衣玉食许多年,早就已经养成了一副中原勋贵的娇贵习性。现在让他住在毡房顿顿吃烧烤,叶护吃得都快反胃了。
“等我儿子弱冠,我就把他丢去当首领,我还是回来给殿下当国公吧。”叶护恳求道,“殿下一定要在长安城给我留个宅院,我很快就回来!”
李世民笑道:“阿玄早就给你留着了。西域的商路不能没有你,这个国公你当定了。就算你不当,也要送个孩子过来当。”
叶护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殿下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李世民对叶护悄悄附耳道:“虽然按照草原的规矩,你们不仅要出兵,还要自带战马和军粮,但你是我的下属,我会私下补贴你。”
叶护露出得意的笑容。自己这样的心腹,当然和其他现在才归附大唐的草原部落首领是不同的。
颉利可汗在督促各个部落出兵的时候,李世民也在草原上点兵点将。
他让人送信给李玄霸,顺带要走了两只雕崽。
李玄霸扶额:“带着草原人打草原人?是他会做的事。但战场多危险,先把嫂子和珠娘送回来啊!”
窦慧明担忧道:“不是让他回来登基吗?怎么打突厥人去了?他还回不回来登基了?”
李玄霸道:“二哥的意思应该是用一场大胜来彻底洗掉宫变的影响,然后带着此次大胜和’草原大可汗‘的名号回来登基。”
窦慧明叹气:“他也不怕夜长梦多?”
李玄霸翻了个白眼:“二哥把我丢在长安,我还有母亲帮忙,怎么会夜长梦多?他就随意浪了。”
窦慧明哭笑不得。你们兄弟俩时常做一些过分令人诧异的事,就是知道对方会为自己兜底吗?
窦慧明道:“我们真的不用出粮草?”
李玄霸道:“我们派去的两万精兵还是需要粮草的,不能只指望草原部落为我们提供粮草。有粮草吃心里才不慌。接下来我的重点要放在给二哥提供后勤上了,请母亲在朝堂政务上多担待点。”
窦慧明不自信道:“我能做到吗?”
李玄霸笑道:“只是一些琐事,不比唐国公府和义庄的俗务麻烦多少。母亲若是拿不准,我还在长安呢,来问我就是。而且房玄龄和杜克明都是很老成持重的贤相,高老师他们也能帮助母亲。母亲请安心。”
窦慧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我这个当娘亲的也不能老在你们背后等着你们给我荣华富贵,你和二郎遇到了麻烦,我应该站在你们面前保护你们。”
窦慧明已经太过痛恨每次二郎三郎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只能无力等待的场景。
李玄霸低头让母亲点了点他的额头。
窦慧明道:“你处置的那些勋贵世家的后续也交给我。你和二郎将精力集中在战事上。”
李玄霸笑道:“好。”
他见二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让李靖再次南下。
魏徵实在是受不了朝堂排资论辈,也领了差事去中原安抚百姓。
虽然齐鲁和河北的战事都已经平定,但打仗只是刚画个起点,治理才是重中之重。
魏徵对李玄霸道:“三郎君赶紧想个办法把洛阳打下来,不然想治理黄河都困难。”
李玄霸叹气:“治理黄河啊,现在哪有这个闲钱?对了,我给你写的那个表格你背熟……唉?别跑啊!”
李玄霸往前追了几步,魏徵给他留了个马屁股,居然丢下一同前往的护卫,自己先跑了。
在跟随李世民南下时立了功,但也因此负伤,没能跟随李世民去草原的刘黑闼苦笑:“晋王殿下又欺负魏先生。什么表格,能让魏先生气成这样?”
李玄霸摊手:“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凭什么说我欺负他?魏玄成自己气性大,和我有什么关系。快跟上去,小心他迷路后,还骂你们迷路。”
原齐鲁义军的将领们都哭笑不得。
他们能说魏先生平时虽然会骂人,但都骂得很有道理,从来不发脾气吗?只有在晋王殿下这里,魏先生才像是丢进火堆里的爆竹似的,一直噼里啪啦个不停。
这次魏徵带走的人仍旧是齐鲁义军的旧将。刘黑闼在跟着李靖南下立功,和与故旧一起行动。
窦建德迟疑道:“晋王殿下,我也一同去河北,真的可以吗?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李玄霸道:“他去了草原后,可不会再关心中原的事。不然他把我丢到长安,不是白丢了?”
李玄霸开了句玩笑后,认真回答道:“二哥的性格一向直来直去,搞不来阴的。他既然没有杀你,把你带了回来,那就是以后视你如同普通将领的意思。你尽管去立功。”
窦建德抱拳:“是,殿下。”
李玄霸又道:“我知道你这人其实心胸没有太宽广,不过现在当将领和当主公是不同的,你要和其他将领和睦相处,不要抢功。朝堂上多以勋贵世家为主,如你等寒门要站稳脚跟很难,你们寒门也要抱团。你也不希望自己当了国公之后,一辈子就籍籍无名,没有其他成就了。你抚民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将来和平时代,你也该再多做些事。”
窦建德先被李玄霸的评价闹了个大红脸,后来听李玄霸对他的殷殷期盼,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静如水。
他再次抱拳,低头道:“末将谨记殿下教诲。”
李玄霸道:“去吧。”
他举起手中酒杯:“我为诸位将军壮行。”
他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笑道:“魏玄成跑得太快,就不和他壮行了。”
众将领哈哈大笑,喝了壮行酒后,才扬鞭离去。
其实魏徵没走远。
在百米远的小树林里,魏徵在树丛后面探头,就是不出来。
他嘟囔:“我知道三郎君你信任我,但能不能别连接下来二三十年的天灾都列表给我看,你是想累死我!”
他嘟囔完后,不知怎么笑了出来。
魏徵笑着摇摇头:“罢了,三郎君就是这样喜欢找乐子的人,就算是做正事也不肯正经。”
送走李靖和魏徵后,李玄霸扒拉了一下还能用的人,去了高老师府上。
高颎无奈:“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还让我出兵?”
李玄霸腆着脸笑道:“老师只是坐镇后方,又不需要像二哥那样亲为先锋。史书中的老将们不都活到老战到老?老师在大隋沉寂了十几年,现在是时候让天下人知道老师的本事了。宇文老师也想和高老师再并肩作战一次。长孙老师和薛老师也很意动。”
高颎扶额:“你现在不缺将领,非给我们一群老人制造什么立功的机会?你还让我带那几个老头一起去?罢了,宇文公辅就罢了,长孙季晟现在养好了身体也不是不能去战场,你确定薛玄卿也能去?”
李玄霸道:“薛老师最为积极主动,甚至还想亲上前线。”
高颎虎着脸道:“让他滚!”
李玄霸捂嘴忍笑。
高颎敲了弟子脑袋一下,道:“罢了。杨玄感麾下重臣大多都是先隋的旧臣,我或许能兵不血刃拿下洛阳。如果不能,我就把洛阳围着,你还是让二郎赶紧回来。攻陷东都的功劳,还是得由他自己捏着。”
李玄霸道:“是,我这就给二哥写信。”
搞定了老师。李玄霸琢磨,还有没有正赋闲的能拉的劳力——
沉迷游戏,今天只有一章更新。大家可以早睡了,晚安。
第205章 比他们更加了解
李玄霸想了想, 在宫外的晋王府中召开了一场文会,邀请长安城中年轻士子前来游玩,赏雪赏梅。
他打了可以放进木炭的小铜锅, 将食材切成了薄片, 调配了许多酱料, 让士子们自己动手,既暖和,也有趣味。
木炭铜炉小火锅, 清朝的老佛爷最爱,想来大唐的士子们也应该会喜欢。
李玄霸不仅是大唐的监国晋王,也是仕林公认的领头人。
现在流行的曲子词就是由他从民间词改成文人词, 将这一民间题材发扬光大。
李玄霸还有一个大隋秀才的身份。
虽然他那秀才的身份水了些,在他还是大隋人的时候, 为仕林不屑。但现在已经不是大隋了, 谁说李玄霸的“秀才”有水分,定会被旁人嗤笑酸味太足,冲了鼻子。
现在李玄霸重拾自己文人的身份,只召集年轻士子前来赴一场优雅的文会。明明是被排挤,但显示出一副“我世家清贵, 不与浑浊勋贵为伍”的山东世家子弟们,纷纷选出了最优秀的人前来赶赴这一场大唐第一次文会。
因李建成的失败而焦头烂额的荥阳郑氏也挑了子弟前来。
他们本想把唯一在李世民和李玄霸麾下(其实是李智云麾下)的郑广派来, 但郑广不耐烦被本家打扰,在京中安顿好父母后,就带着几个侍从跑去草原寻找李世民和李智云了。
他们只能不断叮嘱前来赴宴的人一定要谦虚谨慎。
世家贵族说起来好似很辉煌, 王朝更替世家不灭。但只要捋一捋世家的族谱, 就知道世家被屠灭了很多, 然后被旁支或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主脉遗孤重新继承而已。
就是现在自称世家第一的崔氏, 也在北魏国史案中被屠戮过一次满门。
编撰国史的崔浩的同宗亲属、姻亲家族,共计两千余人被杀,崔氏一门几乎被清空。
郑家与勾结突厥谋逆的李建成牵连太深,比“国史案”的罪名更大。
就像是现在的崔氏靠着旁支和“遗孤”重新恢复元气,能骄傲地称一声“屠戮我崔氏的北魏已灭,崔氏不亡”,但现在的崔氏也和当初北魏的崔氏家族关系不大一样,郑家现在若是被李世民针对,将来“荥阳郑氏”这个名门或许仍旧能延续下去,但和现在的郑家人有什么关系?
世家一直自称很清贵,实际上有骨气的人都在一朝一代的王朝更替中被杀,能延续家族的都是墙头草。
郑氏先祖就靠着给隋文帝当二五仔,才在隋朝保持了地位。
现在他们主家的投资失败,只能蛰伏。为了延续家族,再卑微都不算辱没家风。
不仅山东世家都派出了年轻子弟,以萧氏为首的“侨姓”世家和现在最为骄傲的“关中郡姓”也精心挑选了年轻士子前来。
连现在家族式微,说是大世家,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吴姓”,“朱、张、陆、顾”四个家族也派了年轻士子。其余中等世家前来参加李玄霸这场文会的士子,更是个个从外貌上看都是一等一的风流倜傥。
李玄霸对五姊夫赵慈景道:“还好我把姊夫找了过来。”
赵慈景哭笑不得:“在李三郎眼中,你姊夫我就只有一张脸最有用吗?”
李玄霸道:“哪能啊,姊夫还要和这些士子斗一斗才情。”
赵慈景开玩笑道:“那你还是只看重我这张脸吧。”
赵慈景在原本历史中本来会因讨伐尧君素战败被杀,现在他一直在长安城,没机会带兵出战,虽少了立功的机会,也免去了牢狱之灾。
凭借他是李世民和李玄霸姊夫的身份,以及他那张人见人爱的脸,就算他不立功,李世民继承自李渊的重度颜控,也会好好提拔他。何况赵慈景也的确文武双全,很会做事。
李玄霸扒拉了一下还闲着的劳力,首先想到的就是姊夫们。
长姊夫冯少师老成持重,本事不大,但还算稳妥,是个顾家之人,已经出任一方总管,招抚安顿百姓;
二姊夫在听闻李渊起兵时与二姊和离,现在全家躲到了老家不敢进京,母亲正在族中为二姊另寻佳偶,以便亲上加亲,不让二姊再受委屈;
三姊夫柴绍还在成都撸熊猫,据说已经驯养了一只熊猫当坐骑,李玄霸觉得这个三姊夫的画风有点不对;
四姊夫段纶与三姊夫柴绍一样,是个很能干的人。
段纶本该是四姊二婚的丈夫,由李建成牵线与四姊成婚。李玄霸提前去瞅了一眼,发现段纶很帅,就将其引荐给李渊。段纶和四姊提前缔结了姻缘,夫妻感情十分和睦。
现在他被李世民派去了成都帮三姊夫。段纶将四姊一同带走,说是柴绍炫耀“白熊”好玩,他要带妻子一同去玩白熊。蜀地山高路远,儿子就交给自家母亲带了。
李六娘现在才在相看婚事,李七娘则刚出生,家中没有劳力给李玄霸使唤。
扒拉了一番后,只有侍奉生病老母亲的赵慈景还在京城,李玄霸就亲自去赵慈景府中把五姊夫请了出来。
赵母劈头劈脸骂了赵慈景一顿,说赵慈景为了奉养她,不愿意出京就罢了,怎么在京中也不做事?这不是孝顺,是躲懒。
“你现在是驸马都尉,难道想要凭借家中娘子荫蔽过一辈子吗!你曾经承诺会让李娘子为你自豪呢!”
大孝子赵慈景被母亲骂了,连家都不敢回。不帮李玄霸把这场文会办好,他大概是无颜去见母亲和家中娘子了。
告状功力炉火纯青的李玄霸挥了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宾客的拜帖提前送到。李玄霸拉着赵慈景和李家子弟一同翻谱系。
自魏晋之后,门阀政治确立,家家都要定谱系,所有的人际交往,都离不开谱系。
从交友到婚嫁,士人都会先把谱系摆出来,看看各自的家世。
选官时也要翻一翻记载郡望的文簿。虽说隋唐不再以门阀定官职,但为避免让联系太紧密的家族处于差不多的要害官职,查族谱也是必要的流程。
大唐也沿用了大隋的图谱局,在图谱局当郎中的都是大儒。
如今谁要说自己是博古通今的大儒,就必须把主要的郡望家谱给背熟。
就算普通勋贵世家子弟,至少要把自家和姻亲的家谱背熟。
李世民和李玄霸还年幼的时候,母亲就教他们背自家和姻亲的家谱,背得他们头昏眼花,连连瞌睡。
虽然李玄霸过目不忘,李世民看了几遍也能背,但家谱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枯燥了,背下了也想睡。
赵慈景自持才高,也没背过这么多家谱。
他按着太阳穴道:“你是地位比他们高的主人,就算不了解他们的家谱,他们也不会有怨言。他们应该甚至都不会在你面前提家谱的事。”
李玄霸继续翻着这次参会士子的家谱道:“他们确实不会在我面前炫耀谱系,但我与他们交谈时,对他们的谱系和姻亲谱系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会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还是会害怕呢?”
赵慈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叹了口气:“如果是我,大概会害怕。”
当一个上位者过于重视自己,对自家谱系如数家珍的时候,就不是惊喜,而是纯粹的惊吓了。
李玄霸道:“这次参会的士子全都是世家子弟。虽然我没有禁止寒门子弟来,但一些出身寒门的朝中高官完全不敢派子弟来。他们不一定是多看重世家,而是知道世家子弟比他们学问好,不想自取其辱。”
他翻完了一本家谱,又翻第二本:“大唐接下来还是得用这些世家子。为了防止世家像魏晋时那样尾大不掉,就要平衡所有世家势力,扶持弱小的世家,打压强大的世家。”
后世常误解唐高宗和武女帝夫妻二人是扶持寒门打压世家,其实他们是抬支持自己的世家,压不支持自己的关陇集团。
在贞观年间,山东世家几乎被李世民忽视。在唐高宗和武女帝时期,他们就投怀送抱了。寒门官吏在其中跳得厉害,但并不重要。夫妻俩的宰相换得很频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出身。
女帝个人特别迷信世家门第,是比较出名的。不过她抬山东世家,除了个人喜好,也是此刻寒门的人才不足以与关陇勋贵世家抗衡。只有世家,才能压制世家。
神龙政变后,山东世家再一次因为站错位置被压制。直到安史之乱,关陇贵族多是军功世家,在为保住大唐江山中拼了个元气大伤,山东世家才在唐朝中后期把持草朝堂,山东郡姓几乎轮流做宰相。
关陇勋贵虽然限制了皇权,但他们比较务实;山东世家的执政本事和大局观比起关陇勋贵都差了不少,但听话,只要有兵就能图图。
后来山东郡姓“与大唐同休”,被黄巢拉一起图图了,也算是满门忠烈。李玄霸对他们没有偏见,可以给他们一点机会。
李玄霸临时抱佛脚,把参会世家子的家谱全部都背了一遍。
如同刻录般能随取随用的记忆力,算是他来大唐唯一的金手指了。
至于和二哥的心声交流,那不是金手指,只是解压手段。
“你现在大概比那些世家子更了解他们的家族。”赵慈景完全撑不住了。他虽然记忆力也不错,但脑子里塞进一大堆人名,已经完全搞混了。
李玄霸笑道:“我这么尊敬他们的门第,他们一定会很感动地为我所用。”
赵慈景苦笑:“是是是,他们感动极了。”
是不敢动吧?你可是手持屠刀的人!——
仍旧只有一更。不过游戏爆肝结束,明天开始继续努力还账。游戏真好玩_(:з」∠)_。
第206章 风送雪花树送梅
此时长安的平均气温较高, 但该下雪的时候还是会下雪。
下了好几日的雪,园子里雪都堆了起来,李玄霸考虑要不要推后文会日期的时候, 天空放晴了。
赵慈景笑道:“这景色正好。”
李玄霸拢紧了自己的毛皮大氅, 怀念现代的暖宝宝。
他没钱的时候买不起好的羽绒服, 在最冷的时候把暖宝宝贴在衣服上,既保暖又省钱。
现在虽然有暖手炉,但没办法贴在身上, 还是好冷。
“罢了,难得晴个几日,就不延期了, 免得之后天气一直不好。”李玄霸抱着暖手笼瑟瑟发抖。
赵慈景担忧道:“如果实在是太冷,我们就在室内开文会。”
李玄霸道:“先在外面逛一圈, 再回室内。”
他早就准备好了, 不可能一直在户外受冻。
举办文会的堂子里建了烟道,厨房里生火的时候,烟雾就会顺着管道通过,勉强提升一点屋内的温度,算是简易版的“暖气管”。
现在生火都是烧柴, 就是李玄霸也不能奢侈到用海量的柴火烧热水做暖气管道。
已经荒废的秦汉温泉行宫,即唐玄宗时著名的华清宫, 就在离长安城四五十公里之外的骊山之畔。现在没钱重建行宫,但他可以拉着勋贵世家花钱把这片温泉地开发了,自己选个最好的地方盖庄子, 就当是给二哥的小行宫了。
卖地皮也是一块大的收入。赏人多不划算, 还是卖更好。
李玄霸用未来的温泉庄子为自己鼓了鼓劲, 张罗仆从做最后的准备。
到了半上午的时候, 宾客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结伴到来。没有早到的,也没有迟到的。
李玄霸邀请的都是同辈青年人,以他的身份,不需要亲自在门口迎接。
他怕冷,也不想站在冰天雪地里迎接。
赵慈景身为驸马都尉,帮李玄霸迎客,也算给足了宾客们脸面。
李玄霸现在所居住的府邸,是以前杨暕还在当齐王时拥有的府邸。
杨暕当太子后,搬进了东宫居住。韦太子妃带着孩子去了宫里居住。
因杨广的孩子不多,杨暕的齐王府还是作为别庄保留了下来。
杨暕兵变失败后,这个别庄几年没人打理,就荒废得不像样了。
李世民本来不想让李玄霸住这里,但李玄霸就想要一个荒废了的大宅子,才好按照自己的心意改装。而且长安也没有比原齐王府更大、离皇宫更近的宅邸了,齐王府最终还是变成了晋王府。
杨暕当齐王的时候很喜欢热闹,常在京中呼朋唤友饮酒作乐。这次前来赴文会的宾客中有好些人都来过齐王府。
他们敢来参加文会,至少记忆力都是不错的,所以他们也都记得原本的齐王府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他们跟随赵慈景进入府邸,却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点齐王府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到了。
年轻士子们虽然知道应该捧着李玄霸,但心里也难免鄙夷李玄霸的过分奢侈。
晋王才来长安多久?就已经把齐王府完全重建了吗?
也有京中之人在疑惑,晋王府何时重建?怎么他们一点晋王府大动土木的风声都没有听到?如果他们听到了风声,肯定会给晋王送来自家的木工石匠,随手结个善缘。
虽然已经没必要来参加文会扬名,但为了给李玄霸撑门面,薛元敬还是请了假,以河东薛氏的身份参加文会。
李玄霸一点都不感激,还诽谤薛元敬只是为了躲懒。
薛元敬心胸广阔,没有和李玄霸这张气死人的嘴一般计较,仍旧厚着脸皮请假来赴宴。
他虽与赵慈景不熟悉,但赵慈景是李玄霸的姐夫,那他将来肯定会与赵慈景熟悉,便十分随意地开口帮宾客们问出心中的疑惑:“李三郎什么时候大兴土木重建的齐王府?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其他宾客们听到薛元敬对晋王的称呼,心头一梗。
什么人啊!这么没礼貌!居然叫晋王殿下李三郎!你是炫耀你和晋王殿下熟悉吗?
薛元敬目不斜视地承受别人隐晦的含刺眼神。
是的,我就是炫耀。
赵慈景失笑:“哪里大兴土木了?他不过是重新栽种了花草,又挖了几个池子,垒了假山池子,再用了些竹木搭建了几条走廊罢了。据他说,他弄的是’文人园林‘。”
薛元敬早就听李玄霸吹嘘过,但仍旧装作不解道:“何为’文人园林‘?”
赵慈景道:“’文人园林‘即不讲究园林的华美,而讲究诗情画意。你看,从这个窗户看去,正好是一块巨石一株怪松,像不像一幅画?”
他指着窗户的时候,宾客们把视线投过去。
听赵慈景这么一说,他们发现窗户框住的景色,好像还真有点像画。
赵慈景又上前了几步,指着下一处窗中的景色道:“三郎在这里垒了花坛,正好可以从这个窗口看到一丛兰草。等兰花开时,这里的景色一定很美。”
薛元敬和其他宾客跟着赵慈景加快了脚步,拐了个弯,继续观看不同窗户中不同的景色。
几丛在冬季也没有枯萎的花草,几棵长得颇为怪异的树木,几块不算珍贵但看着颇有奇趣的巨石……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走廊,窗户框住的“画”主题都不同。
赵慈景笑道:“其实从走廊外看,晋王府的格局和齐王府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建了一条曲折的回廊,将原本空旷的院子隔开。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就仿佛是完全的景色了。三郎喜欢清静,他的朋友们也大多喜欢清净。他呼朋唤友来家里居住,友人们可以选择各自喜欢的小院子居住,不用担心被他人打扰。”
薛元敬颔首:“李三郎确实特别喜欢清静。”
赵慈景道:“三郎说,窗户和窗户之间的墙上将来会挂满好友们的墨宝。他说他会选友人们写得最差的诗,裱在墙上示众。他这么一说,我原本准备好的诗稿都不敢拿出来了。”
薛元敬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他怎么当了晋王还如此促狭!别的人都是粘贴宾客最好的文作,他居然说只选最差的?!”
赵慈景叹气:“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这样。”
薛元敬咬牙切齿:“也只有主公忍得了他!”
赵慈景开玩笑道:“我看二郎常常与他打架,恐怕也不算忍得了他。”
两人一唱一和,把晋王府园林的奥秘一一讲解给宾客们听。
他们走出回廊,在院落中小路前行的时候,更能感受到“文人园林”的奇趣。
晋王府在城中虽算得上宏伟,但长安城寸土寸金,再大也大不到哪去。
李玄霸却在院落中用怪石和泥土堆成了假山和山洞,人为制造出一副山林的模样,给人一种身在闹市,却仿佛过着闲云野鹤日子的错觉。
原本腹诽晋王奢侈的宾客不由汗颜,自己真是错怪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不愧是有“狂士”之称的文人楷模。这种雅趣,岂不是纯正的魏晋遗风?
赵慈景带着他们逛了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才领着他们来到举办文会的地方。
李玄霸在露天的空地里用茅草搭了亭子,茅草亭子边缘垂着的却是亮晶晶的“宝石”,让刚刚感慨晋王殿下“文人雅趣”的宾客们呼吸一致。
怎么开始炫富了?!
李玄霸抱着暖手炉,正仰头看着不规则的玻璃碎块帘子反射出的光芒发呆。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后,他才转身。
在李玄霸转身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玻璃帘子叮咚作响,露出帘子后被雪压弯了的腊梅枝条。
雪在他身后簌簌落下,被风吹了一点冰晶碎屑落在了他的肩头。
蜡梅的枝条复而弹起,一朵蜡梅正好递在他脸庞侧。
李玄霸转身的时候本来面无表情,眼神好像是冻结的雪块一样毫无波动。
当蜡梅树主动用长满花朵花苞的枝条触碰他的脸颊时,他露出了吓到的神情,偏头一看,然后莞尔。
李玄霸将手从比雪更白的毛皮大氅中抽出,手指轻点幽香扑鼻的如黄玉雕刻的花朵:“’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各位,小王久候多时了。”
宾客们从“冬风忽送白雪,蜡梅递来花苞”中回过神,纷纷拱手向李玄霸行礼。
他们参差不齐地向李玄霸问好,心头攒足的气势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一幅奇景时短了一截。
宾客们在心中恍惚。之前走的那一路,驸马都尉说一处窗户就是一处景,他们虽觉新奇,但也觉寒冬景色实在平平。现在一看,晋王殿下转身那一幕,真让他们灵感如春笋般萌生,那才是真正的画中人,不,这明明是画中仙啊。
被这神异的一幕震得晕乎乎的宾客,十分乖巧地在李玄霸的指引下入座。原本想要彰显一下个性,好给晋王殿下留下深刻印象的士子,都忘记了自己原定的计划。
还有好些士子落座后就开始后悔。之前那一幕是多好的展现才华的机会啊!我要是出口吟诗作词一首,定能抢得头筹!我怎么就发呆了呢?!
薛元敬有点狐疑地看向赵慈景。
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有风送雪,树赠花?
赵慈景给了薛元敬一个“你猜得没错”的眼神。
薛元敬心中大囧。李三郎你至于吗?
帘子外,身披白布斗篷的陈铁牛和几个扇风的侍卫悄悄后退离开。
他们演练了几十次,十分完美!——
这是1.30的更新。
临睡前拆了内存条,换上了报废后一直没丢的老电脑内存条试试,居然能开机了。今天的请假条作废,不过明天仍旧有加更。大家晚安!~
碎碎念:
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宋,陈与义 。
说到更新我多提一句,这个月请假都是迟更或者加更推迟,正经一整天一个字没写的只有一天。
这个月我一共完成了十六万五千字,平均每天更新量也是五千五,真不算懒惰,说什么断更卡V烂尾更是无稽之谈。
骂我文写得差我能忍,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好不好看这个是主观感受。说我懒,这个我真的要辩解一下。
第207章 什么叫算无遗策
众宾客冒着寒风来赶赴文会, 虽然坐车,手脚也有些冰凉了。
李玄霸先上了热饮,让众人暖了暖身体后, 再进行之后的活动。
他准备的热饮, 是加了果脯的热奶茶。
这时候的茶叶还是“茶羹”, 在茶里加奶、加食材熬汤很正常,所以奶茶的喝法也是有的。
不过因为茶叶还没有“散茶”这种制法,味道较为苦涩。“奶茶”又是脱胎于草原的“主食”, 所以以咸口和加肉居多。
李玄霸所准备的奶茶,则是后世喝了胖十斤仍旧戒不了的甜奶茶。
牛奶中加奶油,混入上好的红茶, 再加上果脯和糖调味,酸酸甜甜, 奶香浓郁, 又增加了茶叶的香气,完全尝不出此时牛奶难以祛除的膻味。
蔗糖和蜂蜜都难得,是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不仅传统中式宫廷点心,中西方的贵族点心都甜得齁。隋唐时的贵族自然也都是嗜甜的。
他们一尝甜甜的奶茶,就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再尝一口,他们发现这奶茶并不是很甜, 回味的甜味很少茶香和果脯的香味很浓重,居然给人以清爽的感觉。
自诩继承了汉时古方,在吃喝上完全高“暴发户”勋贵一等的世家子弟不由抬头看了李玄霸一眼。
他们早就听闻晋王自幼复原了许多古方, 吃穿用度比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还要精致讲究。现在喝了这奶茶, 他们又想起了多年前李玄霸弄出的香皂、香水、香膏, 不由再次提高了“警惕”。
这次文会他们想要让晋王露出惊艳的目光, 看来会非常困难。
李玄霸也喝了小半杯奶茶,没敢喝太多。
用来做奶茶的茶叶水非常浓,喝多了他今晚就要熬夜挑灯批改文书了。
他没有提醒宾客,想来宾客们都很年轻,应该都是睡得着的。
赵慈景没受过李玄霸特制奶茶的荼毒,薛元敬则看着这加班必备饮品很想皱眉头。
但他还是默默将奶茶喝完了,因为奶茶真的很好喝。
李玄霸每当琢磨出什么方子,都会誊抄一份给他们。薛元敬也知道奶茶的配方。可不知道为何,自家按照李玄霸给的方子弄出来的吃食,总没有李玄霸自制的好。虽然李玄霸也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厨房里指手画脚而已。
薛元敬微微眯起眼睛。这份甜度刚刚好,李三郎一如既往的体贴细致。
用奶茶暖了身体后,李玄霸又给每个宾客配给了一个可以放入杯子的暖手炉。
他们捧着暖手炉的时候,还能给杯子里的饮品保温。
捧出门的饮品,李玄霸只准备了两个大类别,即奶茶和清茶。但奶茶和清茶中根据加的奶和茶叶的不同,又分了许多小类别。
他首次推出用茶叶的发酵程度给茶叶分类的概念,绿茶、红茶、白茶、黑茶、黄茶等一一摆了出来,并让赵慈景给众人演示各种茶叶的喝法,介绍各种茶叶的功效。
窦慧明本来想借李玄霸几个美貌侍女来文会装点门面,但李玄霸认为让“美貌姐夫”来装点门面更合适。
士子夸赞风流虽是常态,但上档次的东西如果不是士人自己演示,他们又觉得上不了台面了。
李玄霸这场文会,一个丫鬟都没来,伺候的人全部是文人打扮的小厮。
小厮可能不俊俏,但绝对有书卷气,并且脸上的表情一定要不卑不亢。
赵慈景本来觉得李玄霸的安排有点别扭,但今日一看,好像李玄霸又对了。连这种事上,李三郎也要“算无遗策”吗?
赵慈景现在很想和身旁的薛元敬吐槽。他准备等会儿就拉着薛元敬钻小树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今日对李玄霸的无语都吐一遍。
好巧,薛元敬也是这么想的。
李玄霸安排这些事的时候,询问了他许多世家子弟的习惯,把他荼毒得不轻。
薛元敬把视线投向人群中假装自己只是普通的、不受朝廷重视的、山东世家子弟,“五姓七家”之一的范阳卢氏子弟卢承庆。
卢承庆的视线与薛元敬这个上峰短暂接触,然后十分自然地移开视线。
他知道上峰很想和自己吐槽晋王殿下,但抱歉,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范阳卢氏子弟,不能不合山东世家子弟的群。
山东世家对外称自恃清高,所以没有及时站队,但这只是家族层面的没战队。论到单个世家子弟,他们也要为自己前程奔走。
比如李渊的妹妹加入了太原王氏,所以李渊的妹夫肯定支持李渊;卢承庆的父亲卢赤松曾在河东郡内任县令,也与李渊有交情,早早投靠了李渊。
正巧笼络河东士人的是李玄霸,卢赤松虽然自持身份,没有与李玄霸交往,但卢承庆只比李玄霸大四岁,与李玄霸是同龄人,自然李玄霸每场宴请,他都去混了个脸熟。
虽然卢承庆那时和李玄霸算不上友人,连“熟人”都要打个折扣,但卢赤松带着卢承庆投奔李渊之后,卢承庆就通过好友薛元敬,正式偷偷投靠了李玄霸。
不过卢赤松表面上还是李渊的支持者,所以他也不能太高调,所以知道他也算“元从”的人不多。
此次前来赴宴的“不得志”世家子弟,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内鬼”,比如陇西李氏派来的人与李靖有血缘关系,太原王氏派来的人干脆就是李渊的外甥王仁表。
“五姓七望”中除了博陵崔氏持中庸之道,谁当皇帝都行,到时自家子弟再考个官做便是,其余家族子弟都有下场。
比如郑家站在李建成这方,清河崔氏站在杨玄感和李密一方。
不过郑家也有子弟是李世民和李玄霸心腹(李智云:都说了是我的心腹!),清河崔氏则积极运作,想让自家子弟投靠立功。所以只从家族存续出发,他们其实不用太慌张。
但关键还是那个问题,大家族存续了,小家族呢?
李玄霸终于宣布文会开始,带着众人前往蜡梅树林,宾客们紧张地喝了一口茶水,正戏终于上场了。
“诗词歌赋都讲究一个对偶。我突发奇想,从秦汉时的’桃符‘获得灵感,若是对偶句张贴在门的两边,似乎也是一件雅事。我称这叫’对联‘’楹联‘。”李玄霸笑道,“马上要过年了,正好要发些东西给朝中诸公。你们今日写的对联,你们今日所做的对联,按照甲乙丙三等,分别赠送给不同品阶的诸公;甲等之上又设头筹,我赠送给楚王。”
“对偶”古已有之,“对联”的雏形在隋唐时形成,最早关于对联的记载是在唐亡后的五代十国,所以现在还没有这个玩法。
诗词歌赋太长,又要注重整体意境,评选很麻烦。对联只有两句,“对偶”用法又正好能展示文采,“对对子”既然能成为后世文人宴会必备的项目,应该也能符合唐朝文人的喜好。
说来“对对子”的玩法,本来就是在唐朝兴起的。
寻常宴会都是行酒令或者投壶令等又能健身,又能吟诗的项目。李玄霸原本也想如此,但天气太冷他不想动,喝酒他又三杯倒,就干脆弄成对联和字谜了。
他出上联或者出一个场景或者意境,让宾客们作对子。
宾客们还未见过这玩法,顿时起了兴致。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玩心一起,连忐忑都少了一些。
李玄霸刚说开始,他们就像是出笼的野兽似的,奔赴蜡梅树林中,寻找“题目”。
此次赴会的士子都对自己的才华很自信,他们每一道难题都要碰一碰,李玄霸看着逐渐增厚的对联“答案”,顿觉头疼,忙去找场外援助。
虞世南和薛道衡正好无事,便笑着来帮忙。
他们假装自己出现本就是文会中的一环,只是因为公务姗姗来迟,才给了宾客们一个惊喜。
虞世南和薛道衡都是大隋“文豪”级别的人物,特别是薛道衡,公认大隋第一诗人。
他俩一到场,士子们不仅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尿意也冒了出来,各个轮流跑厕所。
虞世南和薛道衡不由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人有三急,他们倒是不会计较年轻士子们中途上厕所。但怎么他们一到,所有人都轮流上厕所了?!他们有这么可怕吗?!这群士子心态不行!
士子们也面带苦色,以为自己是承压能力差了。
此次文会结束,士子们回家面对长辈的询问,都面带苦色。
清雅比不过,富贵比不过,才华先不说了,晋王殿下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才让虞公和薛公前来当评委,他们却紧张得老跑厕所。
给晋王殿下展现出世家子弟的才华和气质,让晋王殿下知道这朝堂没了他们这些大世家的子弟根本不行?他们的个人素质远胜其他人?
他们完全破防了。
“你知道晋王殿下美如谪仙,老天都给他’送雪递梅‘吗?!”
“你知道茶有多少种喝法,奶茶有多少种煮法吗?!”
“你知道上联’三光日月星‘的下联,居然是’四诗风雅颂‘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谁说唐国公府底蕴不足,我博陵崔氏清贵几百年,怎么被晋王殿下衬得如同乡土士人!”
据传,某不知名的博陵崔氏十六岁少年郎回家后就嚎啕大哭,状似崩溃。
这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京城人都耳聪目明,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就是几日后李玄霸门口站了一个叫崔仁师的十六岁少年郎,“李门立雪”,非要拜晋王殿下为师……嗯,这一定是巧合。
……
“啊?什么’送雪递梅‘、’李门立雪‘?阿玄究竟在干什么啊!”李世民拿到李玄霸送来的第一批后勤物资时,也得到了李玄霸自大唐建立后第一次装逼成功的书信。
他挠了挠一个月没洗的头,明明是双生子,却愣是搞不明白自家弟弟又在搞什么事。
总之,阿玄是在搞事就对了。
李世民想明白后,心头一宽,不再纠结。
长孙康宁笑得前俯后仰,被宇文珠扶着才没倒下去:“郎君,什么叫’总之阿玄在搞事,所以无所谓了‘?你对三郎的要求这么低吗?”
李世民做出了沉痛的表情:“这是要求低吗?这是要求高。他自己搞事,自己扫尾,别想麻烦我,否则我就揍他。弟妹,你别想阻止我!”
宇文珠哭笑不得:“我不阻止。兄公,要不要我回去劝劝他,有什么事,等兄公回去再做,免得兄公担心?”
虽然宇文珠知道李世民和自家郎君关系好,但现在二人身份毕竟不同了,她有点担心李玄霸独自在京城揽权,将来可能会有麻烦。
李世民假装没觉察出宇文珠的担忧,笑着道:“如果弟妹想阿玄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不过阻止他就罢了,我忙于整顿草原,没空理睬朝中的事。如果阿玄不让朝臣和勋贵世家忙碌起来,恐怕等我回去后,有的是麻烦事。”
宇文珠想了想,道:“那我还是跟着兄公和嫂嫂吧。草原发生了疫病,不跟着你们我不放心。”
宇文珠这次跟随李世民和长孙康宁出兵,不仅仅是用晋王妃的身份协助长孙康宁进行“主母外交”,更是因为最近从陇右到草原,都有疫情发生。
宇文珠猜测,这可能是痢疾,得病后死亡率极高。她与老师通信后,确定了预防的方案,不敢将防疫大事交给他人。
她都没敢和李玄霸说草原有疫情的事,不过这次李玄霸送了许多草药来,又让她尽量吃熟食喝热水,注意蚊虫叮咬,她猜测李玄霸恐怕是已经知道了。
李世民叹气道:“要不你和观音婢都回去吧,草原上有疫病,我也担心你们得病啊。”
长孙康宁笑着伸手打了李世民的胳膊一下,道:“如果你病逝了,我和珠娘将来还有的好?你可别说将来让三郎君继位当皇帝,三郎君身体差,听闻你在草原病逝,恐怕就只有小五当皇帝,给你们两人一同发丧了。”
正在一旁乖乖啃干饼子,极力缩小存在感的李智云震惊抬头,满眼控诉。
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说我!
李世民再次挠着他的大油头,讪讪道:“对哦,我家阿玄可脆弱了,他心脏又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
长孙康宁一脸坏笑道:“所以如果真的要病逝,我们三人就一同病逝,给三郎刺激一个狠的,免得他痛苦。”
宇文珠忍无可忍,狠狠捂住了长孙康宁的嘴。
她笑骂道:“你可闭嘴吧?什么不吉利的话都能乱说吗?赶紧收回去!”
长孙康宁:“呜呜呜!”要窒息了!
李世民抱着手臂频频点头:“虽然这话不太吉利,但观音婢说的是大实话。”
李智云无语道:“那把我一起带走吧,我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让三兄、母亲、娘亲都哭死。什么大唐,不要啦……哎哟!”
李智云的脑袋挨了李世民狠狠一巴掌。
李世民骂道:“胡说什么!”
宇文珠捂着长孙康宁的嘴,拖着长孙康宁就跑。
李世民追打李智云,李智云叼着饼子抱头鼠窜。
路过的秦琼左手拉着宗罗睺,右手拉着薛举,赶紧转身加快脚步离去。罗士信一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没看见没听见,我是瞎子聋子。
裴行俨蹲在地上和长孙无忌道:“突厥怎么还没打过来?再不打过来,李二就要疯了。”
长孙无忌抱着脑袋痛苦道:“我妹妹再胡说八道,我才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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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阴险的晋王殿下
李玄霸确实已经猜到了草原上可能出现了疫情。
不提疫情本就是大事, 李世民等人只能短暂地瞒住李玄霸一会儿,不可能真的不让长安知道。宇文珠给孙思邈的信送来时,李玄霸正在冒充孙思邈的药童, 折腾一些他印象中的中成药方子。
宇文珠也担心过信会被李玄霸看到, 所以只是把询问防疫的信息藏在日常请教中, 但李玄霸脑海中有这个时期的大概情况,很快就猜到了草原疫情。
从武德到贞观,出现过很多次大疫。战乱时没有关于疫区百姓的记载, 但可以从史书中的权贵者遭遇,看出此时北方疫情很严重。
原本历史中,始毕可汗率军渡过黄河, 想与梁师都一起攻打大唐,在军中病逝;始毕可汗的继任者处罗可汗, 也就是被如今时空的二哥在突厥牙帐俘虏的阿史那·俟利弗设, 也是在攻唐之前患病,听义成公主的建议吃五石散暴卒。
如果说两位突厥可汗的病逝还能说碰巧,再加上同时间段秦王李世民和西秦霸王在“双秦王之战”前后的遭遇,就可以确定这段时间从陇西到草原靠近黄河这一线,确实有大疫。
李世民首次与薛举交战时, 因重病把军权交给刘文静与殷开山。李世民上战场上得早,但迎战薛举是他第一次独自统领大军。进长安前, 大军的统帅是李渊。
这时的秦王铁党刘文静与殷开山还不知道刚及冠的李世民的能耐,如后来坑死了李道玄的史万宝一样自恃自己是老将,没把李世民的话放在心上, 自己做主冒然开战。唐军惨败, 被薛举筑了京观。
后世许多人刚读到史书中这一段记载的时候, 都难免狐疑“李世民重病”是不是后世为尊者讳, 帮李世民甩锅?哪这么巧,李世民第一次独自当主帅就重病?
再看一段,质疑者就会发出仿佛看到地狱笑话的无奈神情——西秦霸王薛举用自己的暴病而卒告诉质疑者,李世民遭遇的疫情是真的。
李世民先中招,挺了过去;薛举随后中招,没挺过去。
顺着史书着墨较多的当权者患病记载,再看同时期对于军队的描述,“患病”的描述便多了起来,进一步佐证这个时期疫情发生的时间和范围。
李玄霸拿着地图圈来圈去,和自己记忆中的记载做对比,勉强确定了疫情可能发生的区域。
因大唐的实力比原本时空中这个时间段的大唐强很多,疆域也宽广许多,所以原本时空中这场疫情多在“敌占区”,现在都在大唐境内。
李玄霸紧急召开朝议,将此事交给了孙思邈。
孙思邈想亲自去疫区,被李玄霸阻止。
“你可以在疫区周围晃悠,但绝对不能进去。天下能控制住疫情的名医我只相信你,如果你出事,接下来几年接连发生的大疫谁来扛?让珠娘独自扛吗?”李玄霸说得十分不客气。
孙思邈看着李玄霸给他列出来的“未来大疫图表”,感觉自己养生养气的功夫都快被李玄霸废掉了。
当然,他不是生李玄霸的气,只是在骂老天。
百姓刚熬过了乱世,怎么疫病又来了?这贼老天没完没了!
孙思邈是道士,他气得都跑去对着自己祖师爷的神像骂了。
想着接下来还有的大疫,其中可能还有水蛊、鼠疫等如今解决不了,只能靠预防的疫情,孙思邈就头皮发麻。
他召集太医院的同僚,没日没夜挑灯夜读,改良了防疫的古方。太医们背着药箱,带着李玄霸从民间征召的医师,分别坐镇几个疫情严重的地方。
这些地方离长安都不远,他们当务之急是阻止疫情蔓延到长安。
李玄霸得知孙思邈指着神像骂后,只能说祖师爷冤枉。
大乱之后必有大疫,这是社会发展规律。古代的大疫很难灭,火星一直存在,只要百姓日子稍稍一不好过,大疫很快就死灰复燃。
古代的防疫几乎都是朝廷派人去疫区建造隔离区,只要病人死光了,疫情没有蔓延,这次防疫就是圆满成功。
没有现代医药条件,李玄霸也不能超越现实救死扶伤。
他所采取的办法,和原本时空中唐太宗采取的方法差不多。
贞观三年,唐太宗在地方上设置医学博士,即官方医生。每个州只有一两名医学博士,虽不能控制疫情,但能在疫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上报太医署,唐太宗就能及时派遣太医署的太医携带医药支援疫区,将疫情尽量控制在疫情发生地。
贞观年间的疫情据记载,都是些从皮肤烂到肚子的恶疫,大概率是洪涝和大旱之后的衍生疾病——鼠疫。但这些恶疫都控制在疫情发生的州县,虽然救不了疫区已经得病的人,但他算是封建帝王防疫工作做得比较出色了。
李玄霸现在还来不及建立地方医学院,但已经在和母亲讨论这件事,方案已经拿了出来,只等二哥登基就让二哥着手去做。
这等收买人心的事,还是要皇帝自己去做才行。
没有地方医学博士的上报,李玄霸仅凭借自己对历史碎片信息的整理,再加上从各地搜集来的情报,就确定了疫区范围,派出了上百名太医支援疫区。
太医这么多,全靠孙思邈的名声。
李玄霸到了长安之后,就用自己为案例,声势浩大地为孙思邈与宇文珠“造神”,并宣布即将在长安建立官方医学院,只要通过考核的民间医者,都能免学费和住宿费在医学院里学习,出色者还能进入太医院和地方医学院。
于是民间医者纷纷来长安“朝圣”,等候专属医者的官学开学。
李玄霸临时布置考核,吸纳了一批医者进入太医院,又给了剩余医者可以追随太医的便利,他们若在防疫中有功劳,将来就能免试入学,还有奖赏。
厚赏下必有勇夫。医者们也不怕死了,咬牙硬闯疫区。
李玄霸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朝臣们被李玄霸牵着鼻子使劲奔跑,跑完时都没回过神。
他们不是还在讨论李建成谋逆的后续吗?投资李建成的勋贵世家不还在给晋王殿下割肉吗?没能及时入场的山东世家不还在疯狂为晋王殿下这个石林领袖造势吗?
有些心系大唐又不太了解李世民和李玄霸这对兄弟相处模式的忠臣,都有点担忧晋王殿下这么高调,是不是想要趁着太子殿下没回来,自己揽权了。
李玄霸通过先一个狼牙棒敲过去,又递上一杯甜奶茶,让勋贵世家们安分下来,开始正视自己“大唐臣子”的地位,李玄霸却没有乘胜追击,捣鼓起防疫了?
话说,长安周边有大疫了?不及时防疫都要蔓延到我们这群人头上了?这么可怕的事,我们怎么在晋王殿下已经着手处理之后才知道!
哪怕兵荒马乱,洪涝灾害,京城里的贵人们都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可能有损失,但损失不会太大,奢华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大疫就不一样了。
疫病这玩意儿不论贵贱,哪怕权贵们再怎么养生,若大疫传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该死还是会死。
《三国志》记载,建安二十二年大疫,“室室有号泣之哀”,“建安七子”中的“五子”王粲、徐干、陈琳、应瑒、刘桢,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还有因与曹军对战而染病的鲁肃,都是死于这场大疫。
如果疫病传到了长安,他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传出晋王李玄霸私下透露,如果还有人不当大唐忠臣,就把他们驱逐出长安城。这样既能显示出大唐的仁慈,又能让疫病惩罚他们。
晋王李玄霸表示,这一切都是谣言,还抓了几个传谣的人。
但京中权贵们都认为,这是晋王能做得出来的事。他这人虽然表面上有个“德重恩弘”的诨号,实际上手段凶狠毒辣,十分阴险。借刀杀人不脏手的好事,李玄霸瞅到机会就一定会做。
杜如晦苦笑:“连我的门槛都快被京兆杜氏主家的人踏破了。京兆杜氏的主家在我回京后也显得不卑不亢,说杜家子弟都能和我一样,凭借自身才华被帝王赏识,现在怎么慌了?我京兆杜氏也没做过对不起大唐的事啊,他们慌什么?”
房乔也一副无语的表情:“我的家族清河房氏已经没落了上百年,他们真没必要把自己当世家子弟,因没有鼎力支持大唐而向我求助。我给主公做事,不就是清河房氏对主公鼎力支持了吗?我们家族除了我,哪还有多少人才?”
两人用眼神质问李玄霸,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
被李玄霸拉着参加宰相核心会议的赵慈景无奈道:“这不都是李三郎拉着世家子弟细数他们和姻亲的族谱,把他们吓坏了?”
文会中其他事都被人传得绘声绘色,唯独李玄霸与世家子弟交谈时细数对方家谱的事,外界连个风声都不敢传。
李玄霸此举确实能展现出他对世家子弟的尊重,但这尊重在他整顿朝堂的时候,就有点吓人。
李玄霸岔开话题:“我确实有需要他们做的事。我要整修渭河水利,疏通关中平原的灌溉渠道。许多灌溉良田都在他们手中,我希望他们支持我。作为回报,玻璃、茶叶和新的香皂、护肤品,他们都可以优先订购。”
他特意点明了,是“玻璃”,不是“琉璃”。
我这是如瓷器一样的高端大唐制造产品,不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没有什么底蕴的漂亮石头,也不是从蛮夷那里传来的没有中土气质的土特产。
另外,李玄霸还是没能烧制出来大块的、全透明的玻璃,但把窑的温度提高了,倒是瓷器的制作技术有突破。
隋唐时的瓷器还有点粗糙。现在他分了一半工匠去研究瓷器,如果能把宋元明清的什么白瓷粉瓷彩瓷青花瓷都给研究出来,让勋贵和世家慷慨解囊就更容易了。
隋唐时都是庄园经济,不仅勋贵世家都在家中豢养工匠佃农,吃穿用度都是自家生产,关上门都能自给自足,百姓还要去权贵家中“服役”。商业氛围很不发达。
所以李玄霸只有推出权贵难以模仿的珍稀品,才能让他们乖乖支援点钱粮,不仅能赚到钱,也能激活商税,让朝臣能通过实践完善商税相关律令。
他在大冷天的装逼,难道只是吃饱了撑的单纯为了面子好看吗?
通过装逼,他不仅能慑服习惯性装逼的世家子弟,让他们捧自己为“流行先锋”,还能带货圈钱。
“他们还在想大疫的事,你又在考虑关中水利灌溉了?”杜如晦哭笑不得,“你这样东一下西一下,他们永远跟不上你的思路。”
李玄霸无奈道:“什么叫东一下西一下?我们是在治国!一个国家,北边在抵御突厥入侵,西边有疫情,关中的灌溉水利需要重修,东边和南边还有贼兵未平。我才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呢,一段时间只能思考一个问题吗?他们都和杨广学坏了吗?打仗就只打仗不管民生?顾头不顾腚?”
李玄霸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感觉自己好累。
等二哥回来,他一定要把所有事都丢给二哥,自己带着珠娘跑路!
不彻底休息几个月,他是补不回来这段时间的心力消耗了!
怪不得明君都得精力充沛。有本事的封建君王都是大权独揽,大权独揽就等于什么事都要指望你,能不累吗?
这种劳累,还是让二哥笑纳了吧。我就是一个亲王,我不配为大唐劳心劳力。
听着李玄霸一会儿骂朝臣,一会儿骂二哥,房乔、杜如晦和摸鱼摸到现在被李玄霸拉壮丁的赵慈景都感觉自己被李玄霸骂了。
房乔忙给李玄霸顺气:“好了好了,别骂了,那群人要是有点本事,也不至于劝不住隋炀帝,让蒸蒸日上的大隋二世而亡了。你心脏不好,激动不得。”
杜如晦给李玄霸递茶:“那群废物跟不上你,就让他们缀在你身后,不用思考,只需要跟着跑。你不是还有我们在吗?等主公回来,我帮你一起骂他。皇帝就该好好待在京城治国,突厥的事他随便派个将领去都能平。长孙老将军不是现在身体又变好了吗?裴公也精神矍铄。”
赵慈景不敢说话,当一个帅气的布景板。
李玄霸骂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
这群权贵满脑子都是在想什么家族什么官制,担心大唐即将修整的朝堂官吏爵位制度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什么休养生息,都要在他们敲定官制后才会思考。李玄霸已经在着手恢复民生,他们自然不习惯,觉得李玄霸跑题。
但天下之事繁多,每日冒出来的问题也繁多,哪可能只着手一件事?他们抱怨李玄霸变得太快,李玄霸还骂他们脑壳有包呢!
“这次大疫也算是再次吓唬了他们,现在他们应该老实了。”李玄霸缓过气后,继续安排道,“以预定商品的方式来让他们慷慨解囊,算是我给他们的颜面,希望他们能懂得我的好心。博陵崔氏不是要送个人来给我当弟子吗?我的身份特殊,不能收弟子,他先进晋王府给我当润笔的文吏。我会教他科举入仕。”
“你们也对走你们门路的勋贵和世家子弟说明白,除了支持大唐重新整修关中灌溉水利,二哥继位后第一次科举,也希望他们踊跃参加。”李玄霸咬牙切齿,“不服的,赶出京城。”
三人面面相觑。
那个“传言”,果然是李三郎让人传的吧?——
欠账-0.5,目前欠账5.5章。今天更得比较早了,明天再接再厉!
碎碎念:
新旧唐书都有记载:
大都督府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五人;
中都督府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五人;
下都督府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二人;
(四万户以上)上州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五人;
(二万户以上)中州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二人;
(不足二万户)下州医药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人。
这些都是常驻的“官医”,并为地方上培养医学人才。
第209章 这是凝聚的民心
第一批援助的太医很快就到达了疫情发生的郡县。
他们向当地百姓询问疫情的时候, 百姓都很惊讶。
生同一种病的人确实在逐渐增多,百姓已经开始自救。郡县中有官吏忙碌,李世民的核心班子离开河右陇右后, 留下的地方官吏都是能吏, 他们都还算负责。在朝廷的力量还没能触及到的村庄里, 在村老的组织下,村民也在自发地隔离生病的人,竭尽全力求一线生机。
这种“自发”当然很残忍, 但这就是对疫病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底层百姓的生存智慧。
村老一般都会一点草药知识,他们和村里兼任算命的人常常在村里兼任赤脚医生。
当疫情发生的时候,他们除了冷酷地驱赶患病的人进山中居住, 让他们与村里人隔绝开来,还会采集一些草药, 熬制药羹给村民喝。
这些草药大部分时候没什么用处, 甚至加了香灰、神像脚下的泥土之类的迷信的东西,但这时候村中的富户会拿出米面和珍藏的糖块丢进“大锅药”里,所以“大锅药”在村人看来,是真的很有效。
古时候大部分疾病都是来自营养不良。要提高对疫病的抵抗力,也需要加强营养。
西方近现代曾有个医生发现, 有一种万能药“糖水”,对越贫寒的人就越有效, 对越富贵的人疗效就越差。后来经过科学研究,才得出营养影响治愈力这种本应该是常识的结论。现代社会也有对这个结论的具体应用——许多小病输一瓶葡萄糖就好了。
百姓察觉了疫情的苗头,开始努力地自救。但一旦遇到烈性传染病, 这点自救程度只够他们拥有逃到非疫区的时间。
然后, 他们要么被拦下等死, 要么把疫病传染到更广的地方。
大部分时候朝廷所做的事, 就是阻拦他们求生,所以太医带着药来帮忙防疫的时候,疫区最开始是恐慌。
但还好陇西是李世民的大本营,当听说现在的皇帝就是李小将军后,他们虽然恐慌,但没有第一时间反抗。
当他们反复确认,就算疫区中的人也可以领到药,而不是被杀死后,又反复询问“真的是李小将军当皇帝了吗?”“真的是李小军师派你们来的吗?”,情绪更稳定了。
孙思邈虽没有去往疫情最集中的地方,但还是来到疫区边缘的隔离区,亲自接见各个村庄派来的宿老。
“是的,就是’义薄云天‘李二郎当了皇帝。突厥也有疫病,陛下去了草原,把得病的突厥人阻挡在黄河北岸。’德重恩弘‘李三郎现在是丞相。你们肯定听过萧何丞相、诸葛丞相的事迹,李三郎现在当的就是那样的丞相,留在京城里治理天下。你们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孙思邈,很早就跟着陛下和丞相来陇右当医师。”
孙思邈在旁边太医欲言又止的眼神中,面色平静地说谎。
李世民还不是皇帝。现在他虽是实质上的皇帝,但其实还在当太子。
李玄霸也不是丞相。他是拥监国的晋王,权力比丞相还大,但没进入三省当长官。
但孙思邈知道,百姓听不懂朝堂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他们只知道皇帝最大,丞相次之。
所以李世民必须是皇帝,李玄霸必须是丞相。
孙思邈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对李玄霸上报了自己的忧虑,阐述了自己可能会撒的谎。
李玄霸道:“只要能安抚住百姓,孙医师说什么都可以。有什么我让我哥担着。”
孙思邈哭笑不得:“晋王殿下,你不该说有什么事你担着?”
李玄霸一脸理所当然:“天塌了有皇帝顶着,就算二哥还不是皇帝,但天塌了也该是当兄长的先顶着。”
孙思邈满心担忧都被李玄霸这一番话给笑没了。
他知道,李玄霸还是以前那个李三郎,而李玄霸所相信的李世民,也一定还是原本的李二郎,所以他敢冒这个险,担这个责。
其他太医原本有点不接受孙思邈的做法。
说太子是皇帝,说晋王是丞相,这就罢了,晋王和太后……啊不是,晋王和皇后都同意了,孙思邈只是依照命令行事。
可只要告诉疫情最严重的河右陇西百姓,现在的皇帝是李二郎君,丞相是李三郎君,他们就真的能相信自己是来救他们,而不是害他们的吗?
孙思邈在取得了百姓的信任后,才告诉下属太医自己如此行为的原因。
“你们或许还记得大业初年,隋炀帝战胜了吐谷浑,设立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那是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兄弟二人初次名扬天下。”孙思邈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李玄霸自幼体弱,他前往张掖的时候,以西域奇药奇方为诱饵,说动孙思邈同行。兄弟二人治理陇右和河右的始末,他都一直看在眼中。
隋炀帝灭吐谷浑,设立西海诸郡,本应该是一件很大的功绩。
但隋炀帝有一种特别的本事,再好的事到了他手中,都能弄得天怒人怨。
隋炀帝建立西海等郡,迁徙全天下犯轻罪的百姓来塞外居住。塞外无粮,隋炀帝命令关中陇右河右等靠近西海等郡的百姓为被迁徙到塞外开垦的罪犯提供粮食。
这一次额外的强制征发不仅搜刮了百姓的粮食,还要求百姓自己将粮食送到塞外。
塞外路途遥远,路上人烟稀少,强盗众多,朝廷发布这个命令的时候,隋炀帝已经准备攻打高丽,所以军队也没有保护运粮的人。如果路上有缺失,官吏就会在当地继续征调。
几番折腾,粮食没了,种田的人也没了。
陇右离得最近,百姓最为凄惨。在征讨高丽还未让东边、南边的百姓人心浮动的时候,北方的百姓已经率先变得穷困潦倒。
至于河右,本来就不富裕,现在更加雪上加霜。
隋炀帝向来对京城周边的百姓最为苛刻。西京附近的百姓被强征去开发塞外,东都附近的百姓被强征挖运河修宫殿。两个京城附近的百姓都感受到了“京城人”这个身份的温暖。
这时候李世民和李玄霸正在中原剿匪,并在中原打下了“义薄云天”和“德重恩弘”的名声。
后来李世民和李玄霸到了张掖,凭借抢掠突厥,让河右的百姓勉强不会被饿死;
当李世民的管辖范围增大到了陇右的时候,陇右的匪患迅速平定,连隋朝已经荒废十几年的水利都修了起来,青黄不接时还有官府开仓放粮无息借贷。
百姓们懂得含义的字不多,“义”和“德”是他们为数不多能铭记于心的字眼。
对上层人士而言,李世民“战无不胜”和李玄霸“算无遗策”的诨号是更高的夸赞,也是更为确切的诨号。
但无论哪个地方听说过李世民和李玄霸名声的百姓,都只牢牢记住了“义”和“德”。
李世民讲义气,会保护跟随他的人的安全,会尽力让跟随他的人不饿死。
李玄霸有德行,对百姓异常友善,总能推行百姓最急需的善策。
孙思邈道:“河右和陇右已经被隋炀帝折磨得民不聊生,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一个给他们带来了’高义‘,一个给他们带来了’厚德‘,将他们从生灵涂炭中拯救出来。当他们听闻中原已经天下大乱,河右和陇右却一片宁静,仿佛治世,更加感激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
孙思邈顿了顿,张嘴笑道:“百姓或许愚钝,但谁对他们好,他们还是知道的。所以只要告诉他们,太子殿下是皇帝,晋王殿下是丞相,他们就会相信我们,支持我们。”
太医看着孙思邈嘴角上翘,眼角却发红,不由也心头一热,鼻头一酸。
许多太医就是北方人,隋炀帝新建郡县后强征粮食和民夫,也征到了他们的家乡。虽然他们有一门手艺,大部分人还有官身背景,不至于被强征弄得家破人亡。但邻里乡亲的惨状,哪怕已经快十年了,他们仍旧记忆犹新,如怎么也愈合不了的伤口,触之即疼。
有太医喃喃道:“这就是民心啊。”
孙思邈颔首:“这就是民心。所以晋王殿下虽然只要求我们控制疫情不蔓延,但我们应该做更多事,才不会折损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这么多年凝聚的民心。”
孙思邈又笑了笑,声音又是骄傲,又带着一丝哽咽:“他们治理河右陇右时还是垂髫孩童呢。那时他们就是百姓心中的高义厚德之人。我们可千万不能折损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太医和跟随太医前来的民间医师们向孙思邈作揖。他们没有回答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如果皇帝和丞相有心救民,他们这些医者怎么能不拼尽全力救死扶伤?
孙思邈看着面前的下属,心中涌起一股澎湃的热意,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他很早就出家为道士,除了醉心医学,其他欲|望都很淡泊,对名利完全不感兴趣。
隋文帝曾经征他为官,孙思邈躲入太白山中,不想让仕途俗务约束了他的自由。
直到他遇到李世民、李玄霸这对神奇的双生子。
李世民大概是他遇到的最年幼的“医闹”,现在他手臂上还留着当初牙印疤痕消退后的点点红印。
李世民咬住他的胳膊不放,连起身都困难的李玄霸艰难地爬起来,给了年幼的兄长狠狠一头槌。
李世民一边哭一边道歉,哭得几近晕厥,把脖子上的金环取下来塞自己手中当赔偿,塞完后抱住李玄霸继续哭,并把鼻涕眼泪往弟弟身上擦。
李玄霸使劲挣扎,被大他一圈的双生哥哥牢牢压制,最后像浮出水面的鱼儿一样翻白眼装死。
孙思邈从未遇到这么有趣的“医闹”,不仅半点气都生不起来,还对这两人产生了怜惜,与他们越走越近。
回首那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心腹,都快封爵了。
当官后确实束缚很多,不得自由。
但李二郎和李三郎给他带来的“束缚”,感觉还不错。
没想到自己也有迸发雄心壮志的一日。孙思邈自嘲地想,脸上却不是自嘲的笑容。
……
“太医派遣制度需要用明文固定下来。”李玄霸做好给二哥后勤的初期准备后,就将后续事务交给了母亲。他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疫病上。
他起了头,母亲很有能力,即使还是个新手,也能应对自如。
李玄霸把早就和二哥商量好的地方医学制度拿了出来,把定期上报地方疫情作为明文规定保留下来。太医轮流支援地方,也已经做好了初步规划。
李世民在离开长安前,被李玄霸拉着熬的好几个夜都奉献给了这个初步规划。
剩下具体的细节,就要朝中诸公来填充了。
杜如晦唏嘘道:“有了这套制度,将来再有疫情,就能掐灭在萌芽状态,不会害民太多。”
房乔也拈须点头,眼神充满希望。
李玄霸却嗤笑:“想都别想。一个好的制度需要好的执行人。这个防疫制度只能说在二哥在位期间行之有效,下一代皇帝就没用了。二哥经历了大隋民乱,知道百姓不可虐。但二哥的孩子在富贵窝中出身,他们可看不到卑微如尘埃的百姓。如果只论朝廷成本,花费人力物力救助价值连牛羊都不如的贱民,不如把他们圈起来,人死光了,疫情就没有了。”
杜如晦和房乔脸色煞白。
他们扶额叹气,想说什么又组织不出语言。
如果其他人这么说,他们肯定会反驳。但李玄霸言之凿凿,他们却只能叹气。
杜如晦疲惫道:“只是下一代皇帝,这制度就荒废了吗?”
李玄霸冷淡道:“嗯。”
唐太宗后,无论是颇有作为的高宗等皇帝,还是中晚唐的皇帝,对疫病的应对措施都是“等待”。
因为皇帝的功绩只在于坐稳皇位和开疆扩土,后世对皇帝的评价也只在坐稳皇位和开疆扩土。
正如汉武帝末年虐民虐得户口减半,但后世人说起大汉第一帝脑海里都会浮现“汉武帝”,而不是让百姓生活更好的“汉文帝”。因为论对后世的贡献,汉武帝确实是“大汉第一帝”。
对后世人而言,开疆扩土和“跨时代进步意义”的好处他们能享受到,而当时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没关系。倒不如说,既然“跨时代进步意义”需要牺牲一代人,那最好让先祖都把苦吃光了,后世人更高兴。
皇帝们眼前的需求是坐稳皇位,维持奢华生活;长远的愿望是博得后世万万代的名。
只关注当下,忽视底层百姓的“宏观”治理成本最小,更省事省力,还能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博万世名,后世人也不在乎他们治下百姓过得如何。
什么样的皇帝才会傻到给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得病的贱民活路?
野草干枯了就挖掉埋土里,来年春风一起,会有更多的野草复生。
在意野草,得不偿失。
“所以别想什么之后,你我闭眼之后,大概率人亡政息。”李玄霸说了一大段后世人对“好皇帝”的评价标准后,平静道,“不要想太多。做好当下事,跟着唐太宗当好贞观的官即可。”
房乔叹了口气,杜如晦也扶额。
杜如晦道:“李三啊,你二哥连皇帝都还没当上,你别就开始叫他的庙号了啊。”
房乔:“……”他都忽视了这点。
李玄霸面无表情道:“这有什么?二哥在离京之前拉着我抵足同眠,非拉着我讨论给我什么谥号。他觉得’贤‘很适合我,但’贤‘在以往亲王谥号中不是太好。’懿‘最适合我,但他还是觉得’贤‘更好。这车轱辘话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杜如晦和房乔:“……”
虽然早就知道李世民和李玄霸就是这个德性,但他们每次都能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他们还能更过分。
面对这对双生兄弟,贞观年间的官好像也不是很好当。
“闭嘴,先做正事。”杜如晦恶狠狠道。
房乔用眼神威胁李玄霸,附和杜如晦。
李玄霸在嘴上画了个叉。
闭嘴就闭嘴,凶什么?等二哥回来,凶二哥去。他不是才更过分吗?
在房乔和杜如晦的威胁下,李玄霸终于没再发疯跑题。
地方医学和太医派遣制度迅速敲定,虽然李世民军中有军医随行,但草原上归顺了大唐的部落若是在疫区中,李玄霸也派去了支援的太医。
始毕可汗现在名义上归顺李世民,跟着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对抗。
当他迎来大唐长安城派来的太医支援团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还、还有这种好事?
但我们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牧民得病啊。
牧民这种野草,死了再去别处抢不就好了?虽然没有牧民不行,但单个生病的牧民扔了就是,草原部落四处为家,疫情蔓延很难,所以从来不在意什么防疫。
李世民笑着拍着始毕可汗的肩膀道:“你现在是大唐册封的可汗,就要按照大唐的规矩办事。就算不在乎牧民的死活,现在正打仗呢,你离为你打仗的牧民距离那么近,不担心染病吗?”
始毕可汗这才感激涕零地接受了长安的好意。
劝好始毕可汗支持大唐防疫后,李世民一回到帐篷里,脸色就一沉。
他对长孙康宁道:“阿玄仁善,连突厥人得病都想救治,这群蛮夷却不知感恩,反倒埋怨阿玄多事!”
长孙康宁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蛮夷也是这样。我相信牧民也有心,他们知道是大唐救了他们,将来肯定会心向大唐。”
李世民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但还是很生气。我决定了,等始毕可汗死后,我要给他一个恶谥!”
长孙康宁忍俊不禁:“好,我支持你!”
说到谥号,李世民又忍不住唠叨起来:“唉,阿玄的谥号究竟选什么好?观音婢,你快帮……啊,你别跑啊!”
长孙康宁捂着耳朵朝着帐篷外狂奔:“我不听我不听,好烦啊!等你回京去找三郎君商量去!我要去找宇文姊姊玩了。”
李世民伸出手,长孙康宁的衣袂从他的手指间滑过,没抓住。
他气得直跳脚:“观音婢居然嫌我烦!她居然嫌我烦!可恶,你怎么能嫌我烦!”
李世民对着长孙康宁的背影大喊。
长孙康宁捂着耳朵都听到了李世民的抱怨,大声回应:“可你就是烦!离给三郎君定谥号还有几十年呢,现在唠叨什么?烦烦烦!啊,宇文姊姊,快救我!”
正骑马遛弯的宇文珠叹了口气,拉住长孙康宁的手一提,二女骑着小马滴答滴答跑了,留下李世民一个人跳着脚无能狂怒。
他抓着路过的长孙无忌怒吼:“你妹妹居然说我烦!”
长孙无忌:“……”你烦不烦你自己不知道?
颉利可汗呢?怎么还没出兵?你召集了那么多兵马就只知道躲吗!
你再不来,李二这混账东西都要闲得给我定谥号了!
被念叨的颉利可汗也很烦。
怎么说来着,李世民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应一下。但颉利可汗又不是蠢货,他两位已经归于李世民麾下的兄长用亲身经验告诉他,可能有取错的名字,但没有叫错的诨号,李世民是真的“战无不胜”。
突厥本就一直有人不服自己,始毕可汗一回来,自己麾下人心就不稳了。这种前提下,他去迎战李世民,难道是给李世民刷一个“第二次生擒突厥可汗”的名声吗?
如果小可汗也是可汗,那就是第三次了!
打是不可能打的,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现在突厥也远远没有在兄长始毕可汗麾下强大,而李世民可不是隋炀帝杨广。
但按兵不动,他在突厥的影响力也会持续下降,再不出兵,这突厥可汗也当不下去了。
“好烦啊。”壮硕的颉利可汗在独自一人时,常常抱头哀叹。
他甚至生出了“当初被俘虏的是我,现在当突厥可汗的是二哥就好了,让二哥去烦恼,我去给二哥添乱”的荒唐念头。
正当颉利可汗烦恼的时候,有探子回报,大唐的军旗已经在视线范围内了!
可汗,我们是跑是打!你赶紧说句准话啊!
颉利可汗懵了。
啊?我还没去找李世民,李世民却找到我了?!
李世民远远看到连突厥的万人骑兵都遮掩不住的超级宏伟突厥牙帐,也很惊讶。
叶护传来的情报至少迟了半个月,他还以为颉利可汗已经拔营离开,留在原地的只是殿后的军队。
此次突袭,他只是给一直没能得到太大胜果的“草原联军”一场较大的胜利,稍稍激励一下被颉利可汗避战避得窝火的士气。
颉利可汗怎么半个月还没拔营啊?他在原地等什么?以逸待劳等我出现吗?
裴行俨也看到了突厥牙帐,赶紧道:“主公!不可轻易冒进!恐防有诈!”
李世民突然脚一缩,居然踩在马鞍上站了起来。
裴行俨:“???”
长孙无忌想尖叫,又怕惊扰了李世民的马。
李世民双脚一滑,坐回了马鞍上。
他轻松地笑道:“敌军松散,应当没有诈,只是颉利可汗这厮犯懒了没挪窝。擂鼓!全军将士听令!准备迎敌!秦叔宝……”
被点名的秦叔宝秦琼,还没听完李世民的命令,就带着自己管辖的两百玄甲兵闷头向前冲锋,把他的主公远远甩在了身后。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真心急。我这次又不跟着去当先锋。颉利可汗的军中的马都还拴着,随随便便都能冲散,不需要我亲自指挥。”
现在军中最了解李世民的长孙无忌无奈道:“你真不想去,就不会解释这么多。”
“行吧。”
李世民策马回转,登上放着战鼓的战车。
“这次我不当先锋了,我为诸位将士擂鼓助威!”
“待秦叔宝冲入敌营后,宗罗睺、薛绍玄、罗士信各率一队玄甲军,接替冲锋!”
“是!”
“裴守敬率领步卒,以方阵出击!”
“末将领命!”
“长孙辅机,带一支轻骑兵绕后,自寻战机!有信心吗?”
“没问题。”
李世民笑道:“那么诸君……”
他双手一挥,鼓槌狠狠砸在鼓面上。
“请战!”
包括被编入队列中的突厥、回纥壮士在内的所有将士,都高举武器,双目怒张。
“杀!!!!!”——
二更合一,欠账-1,目前欠账4.5章。恢复日六了,争取过年前还完欠账,过个无债一身轻的好年!
碎碎念:
关于新旧唐书中关于初唐大疫的记载,唐太宗时期有明确的遣医送药,并详尽描述了地方医学和太医支援的制度。
贞观年间的疫情频发,但都控制在了一个州,或者相邻的两个州,即使多点开花,也没有连成片。
我们很熟悉疫情了,这种现象就是疫情在发生早期就被控制住的标志。
但唐太宗死后,所有疫情的记载都是死伤惨重之后掩埋尸体,几乎很少遣医送药的记录。
比如永淳元年(公元682年),天帝天后二圣执政的第八年,《旧唐书》记载当年疫情,“民多疫疠,死者枕藉于路”,“饥馁相仍,加以疾疫,自陕至洛,死者不可胜数”。对此二圣的应对措施是,“诏所在官司埋瘗”。
这对小夫妻都是难得的有能之君了,其应对从皇帝出发也不算错,只是目无下尘才是皇帝标配而已。
所以李世民的“防疫制度”是空想,人亡政息是没办法的事,倒不是李玄霸发疯,他只是实话实说,然后见不得房乔和杜如晦心情好而已。
第210章 看不懂的李世民
又是一场在长途突袭后没有休整, 也大破敌军。
李世民说不出手,就真的将所有功劳都让给了将士们。
他一直站在战车上,为全军将士擂鼓。
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很响亮, 李世民的鼓声淹没在战场的喧嚣中。但每一位将士耳畔好似都有如雷的战鼓声一直相伴左右, 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声音。
特别是大唐的将士, 特别是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这场能获得大胜,在主公登基之前, 大唐的边患就已经平了。
如果再对外作战,那就不再是保家卫国,而是开疆扩土。
李世民“战无不胜”, 玄甲军也“战无不胜”。
未败过的军队如果有一个冷静睿智的将领带领,又有充足的后勤, 那么他们未来就很难失败。
“军势”“军魂”就是在百战不殆的千锤百炼中炼成。
现在天下还未完全平定, 玄甲军已经看不上国内的战争。这天下已经是主公的天下,剩下的根本算不上什么逐鹿天下的对手,不过是需要扫灭的匪患。主公自己都不再出现在中原战场上,将中原战场的战功送给其他将领谋取爵位。
玄甲军是主公的亲军,是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只会跟随主公出现在攻坚的战场上。
比如荡平现在的东|突厥,比如擒获现在那些所谓反王称臣叩拜的颉利可汗。
这一战后, 玄甲军就算不会封刀,大概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成建制行动。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被授官,从此以后从同袍成为同僚。将来玄甲军再出现, 也可能和他们没关系了。
正因为如此, 一贯带着他们冲杀在前的主公, 才会第一次主动留在后方为他们擂鼓助威。
始毕可汗也在军中。
他毕竟是曾经差点灭掉大隋的突厥雄主。其他草原部落首领都被玄甲军的气氛感染, 连他不善战的傻弟弟都嗷嗷嗷奋力杀敌,好像变成了一员猛将,只有他仍旧冷静。
始毕可汗即使现在臣服于李世民,但当过雄主的人,不可能甘于人下。再者,草原部落和中原王朝一直都是打打合合,没个消停,没人会相信永远的和平。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玄甲军,观察这支大唐最强的精兵。
但越观察,他就越看不懂李世民和他带着的这支兵。
就像是这次长途奔袭之后,李世民只是站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就命令长途奔袭后十分疲惫的军队迎战以逸待劳的敌军。
李世民没有提赏赐,没有说明自己判断战机的理由,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亲率军队出击,玄甲军没有任何迟疑就听从命令,士气高涨得不像是刚经过疲惫行军。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好像李世民没有与亲军一起去战场,这群玄甲军将士却露出了感动和感伤的神色。
始毕可汗完全看不懂。你们在感动感伤什么?怎么李世民不上战场,比亲自带领将士冲杀还让你们觉得这个将军很好了?
人最恐惧的事物不是看得见的强大,而是未知的恐惧。
始毕可汗只知道李世民很强,玄甲军很强,但他跟在李世民身边观察这么久,却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好像李世民就像是神灵一样,怎么打仗都赢,只要和他一起打过多次仗的将士就很难对他不忠心。
始毕可汗看着自己麾下有许多突厥将领都一口一个主公,头疼得快裂开。
他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或许他现在放弃权势,帮助颉利可汗杀掉李世民,才是正确的事。
可他在最终决战的战场上生出这个荒谬念头的时候,一个更荒谬的念头紧随着生出。
就算他帮助了颉利可汗,他们又真的能杀掉李世民吗?更大的可能,只是现在他和颉利可汗一起在玄甲军的兵锋下慌张逃窜。
始毕可汗苦笑了一下,挥舞兵器的动作更慢了。
他好像终于感到自己老了。
擂鼓的李世民并不知道始毕可汗生出了反叛的念头。
但他也不在乎。
李世民虽然能和草原人和睦相处,但他骨子里还是中原王朝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勋贵公子,看不起草原上的蛮夷,也不相信他们真的会真心臣服。
或许蛮夷中有个别的值得结交的朋友,比如叶护,但放眼整个蛮夷大群体,他们在苦寒之地生活,一定会窥伺繁华的中原。只要中原虚弱,他们之前装得再像忠诚的狗,也会卷土重来。
所以,他只需要让大唐变得坚不可摧,就无惧蛮夷任何小心思。
李世民用来弯弓射箭的粗壮双臂,擂鼓的力道和耐力也都很强。
身边与李世民一同擂鼓的传令兵都换班了,李世民还在继续,好像不知疲惫。
偶尔撑不住了,他就甩甩手臂,喝一口皮囊里的劣酒暖暖身体,然后继续擂鼓。
玄甲军领着草原部落的联军一马当先的时候,颉利可汗还在穿戴盔甲,更不说其他突厥将领。
再加上李世民和玄甲兵已经在突厥人心中“魔”化,当他们看到李世民的旗帜在自己面前飘扬,又知道李世民没有杀俘习惯,抵抗的意志就很薄弱了。
只半个时辰,战斗便进入扫尾阶段。
而李世民,就站在战车上擂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鼓。
长孙无忌、裴行俨、秦琼、宗罗睺、薛举、罗士信等李世民的亲朋好友和老下属发现了这件事,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副将,纷纷策马向李世民奔来。
李世民听到他们的呼喊声,转头对他们一笑,好像这才察觉到手臂的不适,鼓槌从双手脱落,人也站不稳了。
旁边护卫的兵卒纷纷往李世民所乘坐的马车攀爬,要将李世民扶下来。
李世民本想挥手让他们别紧张,谁知道手臂没抬起来,身体还一晃,力气突然就消失了。
兵卒乱哄哄地凑在一起,七手八脚地扶住李世民,把李世民架下马车休息。
长孙无忌等人不等马完全停下,就从马背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李世民。长孙无忌太紧张,还在途中摔了个跟头。
“李二,你没事吧!”裴行俨跑得最快,嗓门最响亮。
李世民的精神很好,声音也很洪亮。他大笑着回应道:“没想到擂鼓比打仗还累。啧,早知道我就该让你们排排站着擂鼓,我去打仗。”
簇拥在李世民身边的兵卒们让开一条道,裴行俨一个箭步上前,半跪在李世民面前。因为速度太快,他还往前滑了一段,差点撞李世民身上。
“你不知道休息吗!”裴行俨还没说话,落到最后的长孙无忌的声音先至。
裴行俨被长孙无忌一抢白,想说什么都忘记了,苦笑着道:“你真是没麻烦都要惹出点麻烦吓人。赶紧回长安,让李三和太后看好你。”
李世民正色道:“什么太后?我父皇还没退位呢。”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忍俊不禁:“因为李建成谋逆,我本来准备十二月登基,现在都要延后了。希望我回去的时候,高老师已经把洛阳打了下来。这样我就能安心地登基了。”
众将领终于都围了上来。
李世民很累,靠着战车盘腿坐在草地上。裴行俨、长孙无忌等人或半跪,或也坐在李世民对面。
战斗还未完全结束,灶兵看到这群将军们已经围着坐一起,干脆与其他同袍一起去先把突厥人的牛羊牵来,开始为庆功宴准备了。
“等会儿先让珠娘给你看看,然后让珠娘写信给李三郎,狠狠骂你一顿。”长孙无忌把李世民的袖子撸起来,心疼地看着李世民已经肿胀的双臂。
李世民嫌弃道:“你自己学阿玄当告状小狗,怎么还要拉着弟妹一起告状?你是不是还要让观音婢也写信告状啊?”
长孙无忌道:“我会让妹妹给太后写信。”
李世民:“……闭嘴,观音婢现在对我越来越不耐烦,都是你教坏的!”
长孙无忌嫌弃道:“难道不是你老拉着她讨论什么谥号的过错?”
李世民抬起下巴:“我是皇帝,怎么会有错?如果我有错,你们这些心腹一个都逃不过,统统要被清君侧!”
长孙无忌翻白眼:“啊对对对。”
裴行俨嘴角微抽:“我怎么就变成佞臣了?”
薛举、罗士信和秦琼等地位不够的将领都忍不住笑。
虽然太子殿下自称皇帝,还说别人要清君侧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却止不住笑。
李世民见他们不再苦着脸,停止了逗乐,说起正事:“虽然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但抱歉,现在还无法让你们休整。等抓到颉利后,我们就直接南下去洛阳。如果洛阳已经被高老师得到,我们就在洛阳休整;如果没有,我们就让颉利去劝降杨玄感。”
长孙无忌每次听李世民介绍自己的策略,都觉得自己跟随父亲学习那么多年的苦白吃了。
颉利一个突厥可汗,怎么去洛阳劝降杨玄感?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嗯?好像有点打得到。
李世民没让部下继续猜测,直接解释道:“现在中原已经没有能与我抗衡的势力,他们不肯投降的唯一底气就是向突厥称臣,试图引突厥兵里应外合攻打大唐。洛阳城中本就多是大隋勋贵,死战的心并不强。如果他们看到颉利已经被我擒获,突厥已败,他们没有任何依仗,就算杨玄感自己想顽抗,他手下的人也不会愿意。”
在李世民解释的时候,长孙无忌也理清了李世民此次策略的内核,不过是看准对方的依仗,拆掉对方的依仗而已。
但说得轻松,他这个自诩能当父亲接班人的新西域经略人,也没有一时间把突厥可汗和洛阳联系起来。因为杨玄感只是如其他反王那样,向颉利可汗送礼打好关系,没有实质上的联合过。
甚至比起其他反王对颉利可汗称臣,杨玄感毕竟是大隋顶级的勋贵,要了点脸,没有接受颉利可汗赐予的小可汗称号,与突厥人的关系还更浅。
经过李世民提醒后,长孙无忌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现在的局势,也发现中原反王无论是否对突厥热络,也无论他们是否承认,但他们唯一能借用的力量,也只剩下突厥。
高丽?高丽被杨广攻打了三次,虽然把大隋拖垮了,但自己也死伤无数,现在正在加紧休养生息,可不敢招惹中原。
长孙无忌想明白的时候,其他将领或快或慢也自己思索清楚了。
或许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自己也能想清楚其中关窍。但李世民优于他们处,就在于他们还未思考的时候,李世民已经思索很久。
长孙无忌回过神,叹息道:“李三郎在信中把满朝百官骂了一顿,连房玄龄和杜克明也招了他的埋怨。他说治国就是走很多步,也要看很多步。我看你兄弟二人的习惯都一样,往前迈第一步的时候,已经把用什么姿势进入终点都想好了。”
李世民道:“长孙四郎,你说的什么废话?我和阿玄是双生兄弟,相似不是理所当然?我们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众人仔细打量自家主公,与印象中的李玄霸做对比。
“不像。”
“哪里像了?”
“主公,我觉得可能不算一模一样。”
“晋王殿下明明比主公小整整一圈啊。”
“就算不说体型,也完全不一样。”
李世民生气了:“哪里不一样!明明就一样!”
众人纷纷摇头。哪里一样?明明就不一样!
这群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们因为一点小事,就像是幼稚的孩童一样争执起来。
收兵回来的草原首领们围绕过来时,看着这与战场很不和谐的一幕,心情有点古怪,又有点羡慕。
这时,叶护忍无可忍,冲着李世民大声道:“主公,你回去问三郎君,三郎君也一定说和你不像。三郎君光风霁月,如同人间谪仙,你黑得跟块炭似的,哪里像了?”
李世民一激动,酸软的手臂都能动了。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朝着叶护跑去。
叶护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坚持道:“别恼羞成怒啊,主公你都弱冠了,怎么还和以前那样说不过就动手?”
李世民可不顾周围有很多草原人围观,颉利都垂头丧气地被他亲大哥亲二哥绑了过来。
他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顾。
“快把叶护给我抓起来!我要狠狠抽他几鞭子!”
“主公,算了算了。”
“李二你没毛病吧?为这点小事抽打部下?”
“李二郎,你回京后等着被骂吧。”
“叶护你躲什么,主公揍你你就挨揍,这才是忠臣!”
“别跑了,主公又不会真的动手。”
“是的,二郎君顶多踹你两脚。”
颉利可汗委屈道:“大哥,我被俘虏了,他们居然都不看我。我这个突厥可汗当得真没意思,完全不如你。”
始毕可汗:“……”在被俘虏这件事上,我不想和你比。
……
“不知道二哥那里战况如何。”李玄霸捏了捏眉间,看着孙思邈的急报,满脸沉重。
孙思邈不愧是名医,一到疫区就探明了这次疫情主要传播的疾病——骨蒸病。
骨蒸病就是结核病,因为结核杆导致的烈性传染病,全身皆可发病,其中最具知名度的就是肺结核。
结核病虽然是慢性传染病,但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结核病就是不治之病。只要患上结核病,接下来就只是等死而已。而在病例集中的地方,结核病的恶化速度会加快许多。若是患者发起了高烧,可能几日就会暴卒。
史学家们曾猜测,长孙皇后突然恶化的“气疾”,可能就是感染了肺结核,引发了以前未痊愈的肺部疾病。
唐太宗许多子女也有“气疾”,如果不是遗传病,但就很可能骨蒸病疫情虽然被压制,但有零星病例一直没有消失。每当天灾出现,人的抵抗力降低,就会有新的疫情出现,就像是清朝宫廷的天花似的。
虽然现在的医学无法根治结核病,但一些清肺的药物能抑制病情,让结核病的发病时间延后,恢复成原本的“慢性病”。
李玄霸将自己脑海里关于结核病不多的知识告知了孙思邈,然后着手应对另一种他可以压灭的疫情——天花。
他刚从唐朝初年宫廷中的“气疾”,想到清朝初年宫廷中的“天花”,派往草原的太医就带来了坏消息,北方的疫情居然就是“虏疮”,天花病。
李玄霸查阅了古籍,如今对天花的重视度不够,天花出现的最早记载是晋代书籍,但记录的是东汉的事,“(马援)以建武中于南阳击虏所得”,所以称为虏疮。
因免疫力不够的儿童最容易感染天花,又有一定几率熬过去,民间对天花病的认识程度不足,以为这是只有儿童才会得的病,对其研究不多,能用的法子只有一个熬,顶多涂点药膏和喝点清毒的药,重视程度不够。直到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天花在海内酿成大疫,疫区患病者死亡率高达八成,民间对天花的重视程度才提起来。
虽然永徽四年的天花大疫说是从海外传入,但这应该只是基于“虏疮”的原本出处才如此记载。若要酿成大疫,肯定这个病已经在民间流传许久,才会一口气爆发。
天花病毒最初来自牲畜,在草原上一直很盛行。唐初草原流行的疫病因为突厥没有史官,记载不多,现在查明是天花,李玄霸先吓了一跳,冷静之后,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他甚至庆幸遭遇的其中一场瘟疫是天花,人类为数不多可以在现代科学发展之前就能攻克的疾病。
李玄霸松了口气:“孙医师的书稿中有对虏疮的初步研究,只要将人疮的脓水涂在皮肤上,就有一定几率预防虏疮。还好我和孙医师早有准备。”
孙思邈是第一个认真研究虏疮的人,书稿中有关于种痘的初步构想。
后来他的构想在宋朝完善,形成了“种人痘”的预防方法。只是“种人痘”仍旧很危险,直到“种牛痘”被发明出来后,天花才彻底被攻克。
李玄霸在看到孙思邈在书稿中写种痘的构想时,就和孙思邈说过种牛痘的事。只是他们都忙碌,天花病在现在也还不算流行,所以李玄霸只是在寻找患了牛痘的牛,还没正式开始试验。
现在天花瘟疫来了,就不需要再试验了。给疫区的百姓种牛痘,总比等死强。
孙思邈分身乏术,李玄霸虽然犹豫了很久,但还是给宇文珠写信,希望宇文珠能主持此事。
宇文珠身为孙思邈唯一的徒弟,又是如今唯一被朝堂认可的医术高强的女医师,在民间也有一定知名度,又有“晋王妃”这层身份。她亲自推行牛痘,疫区百姓应该会更配合。
李玄霸写完信后,又犹豫了许久,才把信送去。
理智上他知道宇文珠已经在疫区,这封信写不写,宇文珠都会参与此事。但他写信请宇文珠参与此事,仍旧心里十分煎熬。
“真是不想让珠娘遭遇任何危险,她肯定也是如此想我。”李玄霸站在门口目送送信的人远去,直到送信的背影消失,他才苦笑着道。
因为草原有大疫,所以被李世民赶回家的李智云抱着双臂,面无表情道:“担心三嫂,就让我去啊,我皮厚,不怕生病……啊?三兄你别揪我耳朵!”
李玄霸骂道:“二哥叫你回来帮我,你居然装病不上朝?你认为你装得过去?你从哪学的坏毛病,以前你不是最爱看书吗?现在让你批改文书,你居然说头疼?我从小怎么教育的你?怎么能把你教成连文书都看不了了!”
李智云捂着耳朵:“三兄,轻点,轻点……嗷,我错了,我就是想躲懒,嗷嗷嗷,真的别揪了,我绝对不逃了,不逃!”
李玄霸大骂:“你都快成婚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性!二哥让你回京,你就赌气装病?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李智云辩解:“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气死……啊,别气别气,我真的错了!我都要成亲了,三兄给我点面子,别拧耳朵,好丢脸!三兄,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就不气了!”
李玄霸骂完后,松开手:“什么笑话?”
李智云道:“二兄二嫂说,如果他们在草原上染病,最好二兄二嫂和三嫂一家人整整齐齐全都病逝,这样你可以瞬间被气死,这样就不用受折磨,能迅速到地下与他们团聚了。”
李玄霸:“?”
李玄霸:“???”
我他……不行,我骂李世民那混蛋的祖宗,不都是在骂自己?!
李玄霸转身:“你在家好好反省。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李智云谄笑道:“二兄严禁我告诉你。不过我回家后想了想,还是和三兄最亲。三兄最好了!”
李玄霸瞥了李智云一眼,似笑非笑地弹了一下李智云的额头,然后衣服都懒得换,径直进宫。
告状!——
二更合一,欠账-1,目前欠账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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