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江晚和AOG一队的众人彻底离开休息室, 谢寒周才反应过来。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我发现你最近……你跟这小妹妹到底……”
“同事。”程星燃面不改色淡然转身，重新在休息室最前排的座位坐下。
谢寒周显然不信，还要再问：“那你也不至于……”
“你是安静在这里看, 还是回你的观众席？”程星燃掀起眼皮。
谢寒周：“……”
利诱当前, 他不得不低头。
“行行行，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们队伍么。”谢寒周在程星燃身边的沙发坐下，“前面几场不是拿双突破手打得还不错吗？怎么突然换指挥？”
程星燃言简意赅：“积分拉不开差距。”
谢寒周听了一顿。
刚好导播在准备期间把比赛积分排名表放大显示在了直播屏幕上, 他连忙去看。
果然, AOG虽然是胜者组直升上来的，但积分已经比KL压了一头。
甚至TYU都因为几场天命圈追上来不少, 和他们的积分差距不大。
“这怎么回事？”谢寒周拧起眉毛, 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教练团没好好研究新体系？”
说完又自我否定：“不可能啊……”
AOG是豪门战队里的豪门战队，他们老板是谁？周氏豪门的掌权人！
用其他人调侃的话说，AOG队内恨不得连扫地阿姨都是精挑细选的，教练团队怎么可能马虎。
程星燃也看了一眼排名表：“研究和临场发挥是两回事。”
“……”谢寒周停了半秒, “那也是。”
毕竟如果光研究体系战术就能决定胜负的话, 早就让教练组上场打游戏了, 还有选手和指挥什么事。
“你们前面几场比赛我也看过，主要差就差在二队的那个小朋友。”谢寒周说, “他这个弱点暴.露的太明确了，就差没把我是短板, 抓我能赢写在脸上。”
“你们积分主要也就缺在人头分和名次吧, 中间那一场他失误，送了个第八名, 太亏了。”
程星燃没接话。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壮壮有实力, 放在亚服都是轻松上排名的水平, 他作为突破位，也能跟新体系配合。
可这些远远不够。
跟这些首发队里的天才和疯子们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了。
也难怪他之前心态崩。
不过决赛一共五场，AOG还有机会，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在这五场里都把KL按下去。
事态有点严峻。
程星燃垂下眸子，掩在队服衣袖里的手轻微地动了动。
这时，屏幕上导播的画面一转，给到正在调试设备的选手跟指挥，镜头从江晚面前一晃而过。
谢寒周问程星燃：“对你这小妹妹这么有信心？还是你们AOG有别的什么秘密武器？”
等了几秒，没等到答案。
就在他以为程星燃不想理他的时候，后者淡淡朝他瞥了一眼：“她有名字，别整天小妹妹小妹妹。”
谢寒周：“……”
而此时场外的比赛台上，热场结束，灯光打到选手席位，观众跟解说看见江晚，惊讶程度一点也不比谢寒周低。
“AOG这边换了指挥？”解说A毫不掩饰地讶异，“是真的换人还是暂时上来检查设备……噢，他们的主教练下台了……”
解说B：“应该是真的换了指挥，这位AOG的新人，我记得她是陪练师出身吧？前一阵子在网上挺火的。”
解说A：“对，她的ID我相信大家AOG的粉丝们应该很熟悉了，尤其是Fire的粉丝。”
两个解说相视一笑。
观众席里顿时也响起一阵笑声。
选手席听不到解说在说什么，但现在还没正式开打，观众席有什么反应还是隐约能听见的。
江晚被突然爆发的动静吸引注意，一抬头，刚好看到人群之中举起的几个大牌子——
第一个还正常，写的是mianmian加油，打爆他们，第二个也还可以，是Fire的应援牌。
到了第三个……
【我们只是普通同事——mianmian】
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人像牌子。
上面不是别人，正是穿着小兔子装的江晚和一身西服的程星燃。
配字：我是Fire的狂热小粉丝。
江晚：“……”
这两个应援牌淹没在AOG和程星燃的更多牌子里，但江晚还是脸上一热。
偏偏导播也搞事，听见观众呼声高，几架相机都怼过来，对着江晚来了个大特写。
江晚脸上发热，连忙低下头。
这时候，镜头又一切，换到了休息室。
大屏幕上出现程星燃的身影。
场上立马响起夸张的尖叫。
气氛一下子就掀到顶层。
“我靠。”陈锋在队内语音低声道，“我隔着耳机都能听见他们的叫声。”
“肯定是放燃哥在休息室里的画面了。”钟明不用想都能知道。
宴淮清：“嗯，是，解说好像在讲之前舞会的事。”
“这你能听见？”陈锋惊了。
“猜的。”宴淮清把视线从某个应援牌收回来。
江晚：“……”
他们这边其实偏过头能看到一点大屏幕。
江晚听到这话，悄悄朝那边望了一眼，又怕被拍，飞快转回来，脸上更红了点。
宴淮清猜对了，解说还真在提舞会的事。
“不得不说，我也理解为什么粉丝会那么喜欢看他们两个人同框了……”解说B笑得灿烂，“Fire的颜值放在圈内圈外，都很难碰到能跟他这么匹配的女——”
“咳咳，你再讲下去，小心比赛打完收到mianmian的solo邀请。”解说A紧急打断这个话题。
台下又是观众的疯笑声。
解说B也反应过来：“哈哈哈，好好，不说这个。提到solo，大家应该也都知道，mianmian对阵过不少职业选手，实力是不相上下啊。”
解说A：“对，听说她跟咱们的Qing一样，是Fire一手挑出来的，能被他承认的实力，估计也就能打十个我。”
解说B：“除了个人实力，实际上mianmian之前也指挥过一次训练赛，对阵来自韩国的两支强队SK和OP3，战术水平也是相当的厉害，把这两支队伍打得可以说是晕头转向。”
“AOG的比分排名目前来看确实是不太理想的，相信这个关键的时候把mianmian派出来，应该是想让她力挽狂澜。”
“没错，今天的决赛也有SK，再次碰面，又是同一个指挥，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心情。”解说A笑道。
第一次正式上台，怕江晚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钟明安慰：“没事的，小晚别紧张，比赛现场就是这样。这两个解说也都是老解说，就喜欢整这些活闹气氛，不用理他们。”
江晚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耳机里清甜的女声透出沉稳：“我不紧张，先看地图。”
这个画面没被摄影师放过，及时地传到了大屏幕上。
江晚虽然红着小脸蛋，眼神却异常坚定，表情也绷住，低头很镇静地跟队友对话。
俨然一个指挥的风范已经初见雏形。
“可以啊！”谢寒周毫不吝啬地夸赞，“第一次上赛场这么淡定，心理素质比我都好。”
一旁的程星燃静静注视屏幕上的人，很轻地牵了一下唇。
两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好了，话不多说，一起来看第一张地图——”解说大声念道，“海岛！！”
最经典的地图，海岛。
航线从P港斜穿到Y城。
“跳哪里？”宴淮清在语音问。
江晚没有丝毫犹豫，盯着地图上的画面：“G港，上城区。”
在所有队员坐上飞机之前，教练团还可以跟他们在语音里保持联络。
辉哥听到这个判断当即一愣，试探着问：“跳这里……是不是风险大了点？”
他知道既然选择江晚指挥就要信任她，但事关重大，这个跳点选择跟他的思维完全不同，辉哥难免担忧。
“SK和Z6会跳P港，TYU求稳，会跳S城，KL喜欢跳图中心，多半在P城。”江晚说，“只有其他小队会想碰G港下城区的资源，跳这里物资够，也能拿人头。”
这些队伍的落点习惯他们都有研究，自然知道。
可G港还是物资最丰富的地方之一，风险仍在。
但江晚语气说得太笃定，生生把辉哥剩余的问题给憋了回去。
钟明率先在G港上城区标下红点：“那就跳这里，我落拼图楼，小清和我一起，壮壮跟陈锋从另一侧开始搜，记得拿车。”
等AOG众人从飞机跃出，看见飘散在空中各处的人影，纷纷恍然。
真的和江晚分析得分毫不差！
除了有些小队伍，几支最有威胁的强队都跳了她讲的落点。
“P城外面跳了一队，应该就是KL，拿了一辆吉普。”陈锋报出信息，“他们旁边有一支东南亚的队，估计要被吃。”
江晚视线都没往那边转：“海景房那一队可以吃，有高倍镜吗？”
宴淮清刚捡到四倍，果断装到SKS上：“有。”
他话音落下，第一个安全区刷出来，刚刚好把G港囊括其中。
下一秒，右上角连续刷出两排击杀。
宴淮清隔着中间的长桥，把下城区海景房的一人远距离狙死，连杀带补，没给他的队友机会。
同一时间，壮壮拿到吉普车，陈锋和钟明立即补上，成功收下四枚人头。
“漂亮！”这个开局打得太精彩，连谢寒周都不自禁道，“她这是下了狠功夫研究这些队伍啊，牛逼。”
拿完下城区海景房的人头，AOG搜刮齐物资，又顺路把集装箱的一队也给灭了。
八个击杀到手，第二波安全区刷新。
AOG和TYU在毒圈外短兵相接。
“哎呀，AOG怎么跟TYU撞上了，糟了呀。”解说A一脸苦相。
积分排名首先是看队伍的名次，名次过低，就算击杀数量再高也是白搭。
因而所有队伍宁可苟排名也不愿意冒险打架，前期避战相当重要。
在第二个毒圈就碰到TYU，无异于让KL坐山观虎斗，捡个大便宜。
解说B：“TYU在S城拿到的物资比不上吃了整个G港的AOG，装备强度还是AOG略胜一筹。”
“但不管怎么说，这波打起来对两边来说都很亏，不打又不行……等等！”解说A突然叫道，“KL回头了！”
观众席里也发出一阵惊嘘。
在AOG和TYU交上火的瞬间，原本驱车进圈的KL换了路线，加速朝他们这里直奔过来。
“有车来了有车来了！！”陈锋在语音里大叫。
宴淮清正跟TYU的人对了半锁子子.弹，双双缩回去打药。
“应该是KL。”江晚开始感觉到压力。
这时候还有队伍主动往交战的位置跑，也只能是KL，存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钟明果敢道：“要不要先冲一波把TYU吃了？我位置很好，可以包他们。”
语音了沉默了两秒。
江晚：“不行。”
现在跟TYU交火就等于送分给KL。
“陈锋和壮壮去左边高地。”她飞速思索对策，“小清把车开到公路对面。”
AOG这边响应指挥的同时，解说也在疯狂分析：“KL这波来势汹汹，野心很大啊！”
“他们拿下了一整个P城的资源，竟然是想直接在第二个圈把最大的对手按死吗？这时候被淘汰对积分影响太大了！AOG和TYU要小心，等等，AOG这是什么北斗七星站位——”
最后一个字还没发出声音，布置好埋伏的AOG众人调转火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枪到KL的方向。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场上一片哗然，连KL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江晚这个精彩的临场判断成功让AOG扳回一成。
KL缩到掩体后方，三支队伍隔着中间一条长长的公路，谁也不敢贸然暴露位置。
但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三方全部落位之后，AOG没有远距离狙.击位的弊端就暴.露得彻彻底底。
TYU和KL比训练赛时的应对方法成熟了不少，跟辉哥说的一样，他们肯定研究过突破手体系。
两边双双拉长距离放风筝，让AOG的火力没法包夹到近点。
宴淮清和陈锋在江晚的辅助下极限发挥，依旧造成不了有效击杀。
僵持到第三波安全区缩小，毒圈越来越近。
AOG不得不想办法撤离，途中壮壮对枪失败，被KL的突破位当场抓死。
解说A“哦——”了一长声：“可惜了，第三个圈就掉人的话……AOG这把恐怕难打。”
“能看出来他们的站位和布局已经是把团队合作发挥到极致了。”解说B道，“但是没什么办法，我只能说……关键时候，还是得比选手之间的硬实力。”
“没错。”解说A点头，“AOG新补上来的这位小将只能算中规中矩，跟其他人比略显不足。这样下来……战术布局再怎么神也没用啊。”
“妈的。”休息室里，谢寒周火气都看上来了，“这帮阴人的老东西。”
他知道这套体系的薄弱点，手短，极端依赖突破位的火力，非常害怕被狙位放风筝。
这也是Z6最后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原因，谢寒周不免回忆起当年被某人一杆狙打到头都不敢露的恐惧。
他骂完，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和他不一样，程星燃反而挺平静，从口袋拿了什么东西，起身。
“哎，做啥去？不看了？”谢寒周问。
但没结果，程星燃没回答，径直出了门。
这一局AOG运气一如既往地不好，加上中间那波团掉了一个人，江晚和其他队员发挥到极限也只能拿到单局第三。
积分排名堪堪稳在第二没掉，而KL则是又上升了不少。
一局结束，江晚跟所有人一起回到休息室里开短会。
明显感觉到壮壮又开始紧张。
他也在竭尽全力调整自己，奈何实力差距摆在这。
第二局也很快打完，AOG的配合发挥精彩，江晚靠着几乎堪比读心术的预判能力，让AOG收下了全场半数的击杀，宴淮清更打出十一杀的惊人成绩。
但他们仍只拿到单局第二。
这个结果比辉哥预想要好，却还不够，积分排名眼看就要被TYU追上，和KL的距离越来越大。
最后连解说也在感叹可惜。
“对不起……对不起。”壮壮下台就在休息室里朝每个人鞠躬，大个子男生这会儿脸白得像纸。
宴淮清双唇紧抿，正在舒缓紧绷的十指，没有接话。
钟明看不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叹气：“没事，你比上次进步很大，还有三把，好好打，有机会。”
壮壮眼泪都要下来了，抹了一把眼睛，喃喃：“我会的……”
“好了好了，多大了还哭鼻子呢，丢人不？小晚指挥得很好，后面继续保持。”
“你过来，别给队友加压了！”还是辉哥及时赶到，把壮壮带到了走廊里，跟他开导。
江晚没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她想找程星燃，搜索了一圈，发现对方不在休息室。
外面的走道也没发现人。
江晚吐出一口气，把水杯放下，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她拧开龙头，拿冷水浇到脸上。
几捧冰水淋下来，江晚深呼吸，走下台时那种强烈的压抑感才算缓解。
她伸手去拽纸巾擦脸，拽了几下才拽出来。
看了几秒无意识轻颤的手，江晚头一次体会到了赛场上的高压环境，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几乎是本能的，她又开始想……
如果是程星燃，这时候会怎么做。
江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但是好像没有答案。
程星燃身上根本不会出现无力这种词，即便无力不是她造成的。
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的面色还绷得很紧，睫毛也耷拉着。
江晚没看路，走了几步，迎面差点撞到一个人怀里。
熟悉的气息飘到鼻尖，她抬头。
是程星燃。
“队……”江晚叫出口反应过来不对，她喊什么队长。
“不是……我……”她讷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星燃就在台下看了全程。
他会怎么想？
AOG全胜不败的神话就要被打破了吗……
她确实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
但江晚说不出口这种话。
再怎么尽力也不能说服她接受AOG被别人压下去。
江晚揪了一下袖口。
程星燃没出声，只静静和她对视。
江晚望着他的眸子。
走廊里光线很暗，她努力把眼睛睁得很圆，还是分辨不出男人的情绪。
好几秒后，程星燃抬手，把她被水打湿黏在脸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什么都没多说，只轻声道：“上场吧。”
“喔。”江晚莫名心跳砰砰。
她用力点点脑袋：“好。”
……
第三局开始。
所有队伍坐回座位，解说开始分析这一场各家的队员情况。
“Z6换了一名突破位，不过这两人的实力相当，或许是有什么新的套路，咱们期待一下。”导播把镜头一顺晃过去，“SK连着换了两个人啊，还有一个是上次训练赛见过的。”
解说B接下解说A的话，调侃：“应该是教练觉得选手压力大了，轮一下班。”
“哈哈哈，轮班可还行。”解说A笑着继续道，“TYU还是继续前两场的首发成员，KL也没变化，让我们看看AOG，指挥是mianmian，Sharp，Ming，Qing……最后一个是……”
“等等——！！”解说的话卡在嗓子眼，“最后一位？？？”
场上的观众反应更加激烈。
爆.炸般的呼喊和尖叫声沸腾，几乎要把场馆的顶棚都掀翻。
导播给到最后一位上场的选手特写。
江晚察觉不太对劲。
她一抬头，正对着前方人的背影。
在所有人的极度震惊之下，程星燃神色淡然，拉开一直空着的电竞椅，坐下。
镜头怼到他身前队服上的ID，解说终于回神：“最后一位选手是……AOG，Fire！”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晚上老时间还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