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出来。
六目相对，萧以南眉眼间带着宿醉后刚醒的倦意。
他刚洗过脸，额前头发上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周萍盯着萧以南的脸，表情略有不悦。
林瑾赶忙先开口：“妈，你还记得他吧？萧以南。那个…昨晚他房子出了点问题，就在我这暂住了一晚。”
她又补充一句：“我们确实是在谈恋爱…”
与此同时，在周萍看不见的角度，林瑾疯狂给萧以南递眼色，挤眉弄眼。
老天保佑他能明白。
看在她收留他一晚的份上，帮她圆一下。
如果周萍知道她带酒醉的无关男人回家，结果一定是──火山喷发。但如果她带回家的是男朋友，在这催婚的节骨眼上，火山兴许能继续休眠。
至少在周萍的认知里，萧以南现在是她男朋友。
萧以南看了眼林瑾，沉默半晌，终于微微张口：“嗯。阿姨您好。”
醉酒后的第二天，他嗓音极其沙哑。
五个字，让林瑾长舒一口气。
还算这男人有点良心。
周萍表情精彩，经历了一番复杂的内心活动，眉头舒展开。
“记得记得。小瑾，你这孩子也真是，一点情况都不给妈妈说。”
林瑾：“……”
周萍又看向萧以南，唇角扬起：“以南啊，你房子出什么问题了？对了，没吃早饭吧？阿姨带你们一起下楼吃。”
萧以南没什么表情，哑声道：“不用麻烦，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阿姨了。”
说着，朝周萍点点头，径直走去门口开门出去。
随着门合上，屋里重新陷入沉寂。
周萍：“小瑾，他怎么连鞋都没换？”
林瑾揉揉眉心：“…他第一次来，我这也没男士的拖鞋。”
这个回答令周萍满意，她拉着林瑾坐到沙发上，开始审问：“他昨晚就住在次卧那间？”
林瑾：“对。”
周萍进次卧视察一番，又去主卧转了圈，没发现有男人的物品。
次卧的床铺也已经整整齐齐。
她在心里给萧以南加了点分，虽然婚前来女朋友家住，不太妥当，但他规规矩矩住在另一间，说明这男人挺安分。
周萍回到沙发上，看着她道：“结婚之前别把他带回家了啊，房子出问题也能去酒店住。”
林瑾：“…嗯，知道了。”
周萍：“处得差不多就可以考虑结婚问题了，你俩年龄都不小，也谈快半年了吧？别跟你二姨家孩子一样，谈恋爱谈五六年都不结婚。早点定下来才好。”
林瑾不敢说话，默默点头。
周萍继续道：“他中午有空吗？你要不给他发个微信，叫他出来我们仨一起吃饭。”
“……”
还发微信呢，林瑾压根没他微信。
她装模作样想了想，说：“啊，今天他公司有事，我一会儿也要回所里加班，改天吧。”
周萍叹了声气，继续唠叨，还顺带问了很多萧以南的情况。
比如工作忙不忙、性格怎么样、大不大方。
林瑾全都不知道，一概瞎编。
-
午饭后，终于把周萍送走，林瑾如释重负，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
今天的情况实属意外中的意外，她想，如果周萍下次再催，她就说已经跟萧以南分手了。
回了几个工作上的消息，退出最后一个聊天框后，林瑾看到通讯录上有一个新的小红点。
她点进去，看到一个好友申请。
暗色的头像，微信名是──萧以南。
林瑾带着些疑惑通过了好友申请，礼貌性发了个“你好”。
萧以南能找到她微信并不奇怪，她的相亲资料上有手机号。但不知为什么加她，难道是想道谢？
对面没有说话，林瑾先打字解释了早上的事。
发了几段话，从他昨晚喝多，她接他回家，一直到去年相亲之后周萍对两人关系的误解，全都概述一遍，并表示之后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影响他。
发完之后，林瑾从头到尾看了遍。
礼貌、客观、清晰，堪称完美的案情概述。
林瑾换了衣服，准备去律所加班。
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时，微信响起了两声消息提醒。
萧以南：【谢谢，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萧以南：【有空谈谈吗？】
林瑾疑惑：【谈什么？】谈昨晚的住宿费？
她发动车子，一路去了律所。
-
另一边，萧以南在自己家。
市中心高档住宅区，顶楼大平层。
他已经洗了澡换好睡衣，坐在桌前，正在看新游戏alpha测试阶段的数据反馈。
今早老爷子又打来电话，给他强调了下周的相亲安排。
两天一次，相中为止。
想起早上林瑾的话，他思忖片刻，用同样的方式给老爷子扯了个慌，说之前有个相亲对象感觉不错，顺手还把林瑾的资料发了过去。
昨晚在酒吧断片之前，他还记得林瑾说自己也完全没想谈恋爱和结婚，只是家里催得紧。
在这方面，两人完全是同病相怜。
萧以南喝了杯水，突然想出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林瑾这人，他还记得，而且看起来，从高中到现在，她完全没变。
高中时一头扎在学习上，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工作里。
加上她对恋爱结婚同样没兴趣，既然如此，他们完全可以达成一项合作。
如果林瑾愿意。
萧以南想了想措辞，打开她的聊天框回复：【结合你说的情况，林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只在形式上结婚？】
他拿着手机站起身，又补充：【如果有冒犯，或者没这方面考虑，很抱歉，当我没提过。】
-
林瑾把车停到律所楼下的停车场，看到了萧以南的信息。
她消化转化了一番，向他确认：【你的意思是，领个证应付家里，然后各过各的？】
还别说，被周萍催得最紧那段时间，她真考虑过要不就找个gay形婚算了。
只是她没认识靠谱的，又有点怕被周萍识破，最终没有付诸实际。
正琢磨着，萧以南回了消息：【是这个意思。如果可以，具体情况我们面谈。】
林瑾抿唇，觉得这个邀约挺有诱惑力的。
她也有点颜控，就算是名义上的老公，长得也得好看。
同时，经济上要过得去，身体要健康，否则对方如果生活过于拮据，或是生了重病，她在法律上还有夫妻间的扶助义务。
林瑾想了想，回复：【我考虑一下。】
萧以南：【好的。】
……
工作到傍晚，林瑾想起萧以南的事，还是拿不定主意。
她决定找个人商量，点开了叶蔓依的聊天框：【我给你说个事啊。】
叶蔓依秒回：【说！】
林瑾简短道：【昨天坐我旁边那个前相亲对象，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在形式上结婚，领个证，然后各过各的。】
【说实话我有点心动。不然我妈以后还得给我介绍相亲，我是真没时间啊，也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兴趣。】
叶蔓依显然，抓错了重点。
【！？】
【你的意思是形婚？】
【那个帅哥是gay啊，我去，好可惜！】
林瑾揉揉眉心：【这不重要。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
过不多久，叶蔓依发了条语音过来：“要是我，肯定不答应。但是你都想这么明白了，那就答应呗，反正是为了应付你爸妈。不行以后还能离。”
“而且他长得好看，必要场合带出去，也有面子，你自己看着也养眼。”
林瑾听完语音，继续纠结。
正想着，周萍也发来几条语音，几条59秒的长篇大论，主题就是问候她和萧以南，让她早点带人回家。
晚饭吃完，林瑾差不多决定了，只是部分细节还有待进一步商讨。
她点开萧以南的聊天框，发送：【见面说吧。我周天下午6-7点，周二中午12-1点，周五晚上8-9点有空。】
林瑾放下手机，收了外卖盒。
萧以南也回复了消息：【周二中午可以，地点你定。】
-
这周，林瑾手底下那个踏实肯干的实习生离职了。
新来的实习生是英国刚毕业回来的水硕，叫严雪馨，一个关系户，被合伙人塞到她这的。
周二上午，林瑾开庭回来，就看到严雪馨桌上堆了两天的快递邮件没拆，她正横屏打着手机，看样子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剧。
林瑾看到，过去敲敲她桌子。
“小严，快递抓紧拆了，可能有着急的文件。昨天让你整理的案例弄好了吗？”
严雪馨睁着大眼睛抬头：“啊，那我过会儿就拆。案例我打印好放您桌上了。”
林瑾回到工位，翻阅了桌上的厚厚一沓材料。
大部分都不是她需要的，严雪馨明显就是没仔细看就全部给她打印出来放这了，顺序也乱七八糟。
林瑾叹了声气，站起身，把文件放回她桌上。
“小严，我需要的是近两年有关人工智能的专利权纠纷，这些案例里还有著作权纠纷，还有跟人工智能无关的。麻烦重新整理一下，需要做出目录，今天下午给我。”
严雪馨拆着快递，垂眸“噢”了一声。
快到十二点，林瑾下楼，步行去了和萧以南约见面的餐厅。
是她律所附近的一家西班牙菜，包间隔音效果不错，适合谈事情。
她踩着点进去，萧以南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穿了件衬衫外套，里面是短袖。胳膊露在外面，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
手腕上戴着块昂贵的腕表，再往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林瑾进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包间格局和装修跟去年相亲那家店很像，去年是相亲，这次是沟通结婚。
像平时跟当事人沟通案子一样，她没多余的话，点了菜之后，让服务生出去。
萧以南抬眸看她，表情淡漠。
林瑾先开口：“我时间紧，长话短说。”
萧以南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林瑾：“领证前我们签订婚前财产协议，我这边来拟，你来确认。领证之后互相不干涉工作和生活。”
萧以南：“嗯，可以，和我想法一样。”
林瑾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有一点，你需要对外隐瞒好真实取向，否则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以南眉头微动，不明所以道：“真实取向？”
难道是她说的太隐晦了？
林瑾轻咳一声，解释道：“也就是说，不要让双方家人及太多人知道你喜欢男性这件事。”
这次，萧以南脸上终于有表情了。
他觉得荒唐，“你想多了，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不想恋爱、结婚，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应付家里。”
林瑾尴尬地抚额：“…噢，这样。好吧，其实我也是，抱歉我想错了。”
她再次抬头，思忖道：“那这项要求有必要更改一下，我们双方都禁止有婚外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她可不想在未来某天解决假老公的假小三问题。
萧以南唇角微弯：“嗯，我很赞同。”
林瑾看到他脸上有些笑容，不由想起了他高中时的样子。
思绪很快收回，她继续说：“如果有任何离婚需要，对方不能拒绝。”
很合理，萧以南点头：“当然。”
林瑾看向他：“你这边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萧以南知道她是律师，但看见她用谈案子的态度来谈结婚这件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基于双方需要的公平合作。
很完美。
和林瑾合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萧以南看向她，薄唇微抿：“嗯，我的情况有必要提前跟你说。我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结婚之后，需要定期一起回家看他们。”
“这种特定场合，希望可以表现出夫妻感情良好的状态。”
林瑾点头：“好，我也需要带你回家见爸妈。但我工作很忙，不能太频繁，跟你回家的时间最好提前确定。”
萧以南：“可以。”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林瑾要了一盘辣的海鲜面。
门再次关上时，林瑾说：“领证前可能需要一起见我父母一面，相应地，我也可以跟你见你父母。”
萧以南拿杯子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后，他清淡道：“我没有父母，只需要见爷爷奶奶。”
林瑾抬眸看他：“抱歉。”
“没事。”萧以南没表现出在意，随意道：“最好尽快，你什么时候方便？”
林瑾打开手机上的日程表，这个月底她会短暂清闲几天。
商量好见家长的时间后，两人一言不发，各吃各的午饭。
从包间出去，萧以南腿长步子大，去了吧台结账。
林瑾收拾了包，想起她刚刚忘了和他沟通婚前体检报告的事。
她没离开，去到餐厅门口等萧以南。
吧台旁边，萧以南结了账，正往门口走，被两个女孩拦住。
其中一个唇角抿着羞涩的笑，抬眼看他：“你好，请问，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
萧以南听到，朝着门口扬扬下巴，懒散道：“不太方便。”
“我未婚妻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