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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飙车

    一手拎着烟灰缸,一手垂在腿侧。

    鼻息被淡淡的余烟充斥着。

    情不自禁,脑子里冒出一些画面,昨晚上除了没在浴室试过,陆淮南几乎抱着她,滚遍了几个卧室跟客厅。

    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也就这一块空间是没有的。

    阮绵伸手,把马桶盖子扣下来,坐上去。

    双腿并拢,平膝而坐。

    “嗡嗡嗡……”

    手机响了。

    康堇的电话,适时将她思绪拉回。

    “阮小姐,陆总让我过来给你送车钥匙。”

    声音不仅是从听筒里传来,还有玄关门外,康堇语气淡淡的,整句话没有一个字稍微起伏大,隔着道门,还有些闷。

    “等我会。”

    阮绵回屋穿戴整齐,才走去门口开门。

    隔着门半米多远的距离,康堇规规矩矩的站定,没有半分越矩的动作,包括他眼睛,都没往屋内撇半眼。

    他把钥匙交给她。

    “陆总说了,这车你想开多久都行。”

    “康秘书,谢谢。”

    “阮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康堇走前,深切看了眼阮绵,比起陆淮南,她好似更得意那辆到手的车。

    下班后,她第一时间去车库看车。

    陆淮南有钱,车也多,这是阮绵打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过她不知的是,整个车库,摆满了各种豪车,以商务型居多。

    鲜少有那么几辆很贵的跑车,使用痕迹几乎没有。

    九九新。

    有些甚至连车轱辘上,泥巴都没沾到,看样子就是还没落过地的。

    都说男人爱车,陆淮南也不例外。

    不过他的车,那都是辆辆如珍宝,一般人一辈子都很难企及碰到。

    阮绵一直往后走,走到车库尽头,才隐隐看到角落里停靠一辆祖母石绿的奔驰GLE,中规中矩的中大型SUV。

    柳菁菁开的就是这款车。

    她记忆犹新,买车时,柳菁菁请了她们骨科整个科室的人吃饭。

    柳菁菁家世不算好。

    买辆三十来万的奔驰C级还算勉强,但像这款车,算是远超预算。

    恰好那阵子总有医院家属来闹事,还是个女人。

    指名道姓的找柳菁菁,二院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传她跟有钱人当二奶,车也是靠身体赚的。

    她倒无谓,照样上下班,车照样开。

    阮绵按响了车。

    车灯闪烁,精致的灯型,光线忽亮的眨眼功夫,像是一只沉睡的雄狮苏醒,傲然抬头,即便在这车库之中,属它最不起眼。

    阮绵对车没多少研究。

    但她觉得这车也确实是漂亮飒气。

    七八十万的车,在燕州根本算不上档次。

    尤其是在这段路,典型的富人街,阮绵行驶出去,起先是想试试手感,试着试着,她把车往高速开。

    车速不断往上飙,心脏也跟着加速。

    她不是男人,也不像男人那般飙车,但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阮绵有种热血上头的快感,闭上双眼,沉了口气。

    脚下的油门紧而踩到底,耳畔是嗡嗡的闷响声。

    阮绵睁眼,拉开车窗。

    由于车速太快,冷风齐刷刷的朝里灌,两个耳朵瞬间被一秒震聋般。

    那种时而清醒,时而嗡鸣的感觉,特别的爽。

    生理心理上皆是。

    奔驰连续超了五辆车,直到第六辆。

    阮绵扭头看了眼后视镜,那是一台银灰色的保时捷911,车速在平常来说已经算是飞快了,岂料还是给她甩在脑后。

    外人都不了解的一面。

    阮绵会开机车,她倒不是多爱这种危险活动,只是想借快速缓解压抑。

    宋砚安曾对她有句评价。

    手术台上的沉稳,马路上的飙车档。

    嫁给陆淮南后,她几乎没再碰过任何快速的车,更何况是那种女人爱好者极少的机车。

    前方有弯道。

    阮绵捏紧方向盘,在准备过弯时,车速有明显的下降趋势。

    也就是在她降速的档口上,先前超越的保时捷911,顺着她左侧车下滑溜过去。

    那车特别快,眨眼功夫的快。

    更准确的说是,她刚眨眼,还没来得及睁开。

    车“咻”地一声窜嗦过去。

    这种跑车本就高调得很,加之开得那么快,两边的好几辆小车都避之不及的让了道,令阮绵觉得蹊跷的是。

    保时捷超她车后,并未一直保持快速。

    而是以缓慢的速度往下降车速。

    阮绵很聪明,她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在开赌气车,估摸着想报她先前超车之仇。

    果不其然,911的敞篷打开。

    奔驰车要比跑车视线高一大截,阮绵又被堵住,两边夹击的拦在车后。

    911敞篷车里坐着两个男的  ,驾驶座男的扭头,嘴唇上挑弧度很高。

    他单手扣住跑车方向盘,另一只手抬得高高的,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划出一个“鄙夷”的国际手势。

    男人比完,还顺势往回倒着比。

    即便对方脸上笼罩一副大黑框墨镜。

    阮绵也能自动脑补出他那副傲不可一世,得意又欣喜的模样。

    她绷紧牙,刚准备把车加速超越过去。

    911一个转向,转到了他左边。

    这会儿她几乎没法超车,除非911再跳到她这条道上。

    跑车没提速,跟她分开道开,速度维持在一个相差不上不下的位置,两辆车一高一低,在高速路上形成拦路的架势。

    “嘘……”

    跑车男拉下眼镜,朝阮绵挑衅般的吹了两声口哨。

    “靓女,车开得很好。”

    仅此几个字,阮绵听出男人是地道的广省人,他用的粤语很标准。

    明明是句赞美的话,可男人口吻轻佻,听上去更类似于搭讪。

    由于两辆车在齐平行驶,车速还不低。

    阮绵多少有些提防,怕对面的车直接窜到她这条道上来,她一直得左右看,还得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路,跟前车保持车距。

    她没搭理。

    把车窗拉上,想要甩开他,不退就得进。

    她选择进,油门往底踩,车很快跟对面的直接错开视线。

    看到被甩在身后的保时捷,阮绵也松了口气。

    令她震惊的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半分钟,明显911更适合飙车,车型小而精致,直冲到她车前,耳畔都是跑车的响声。

    阮绵被迫让出道。

    第62章 冤家路窄

    见好就收,在前方下高速的路口,阮绵汇入车流,心底是有些不甘的,奈何陆淮南买的这辆车属实不适合飙车。

    跟同等级的车来说,算不错。

    但要是比起跑车,差得太远了。

    下高速后,她一路开去“亿客来”的方向,跟姜轻慈约了晚上八点的饭。

    赶到“亿客来”,临近七点来钟。

    天色进入沉色的黑,雾色朦胧。

    阮绵跳下车,翻出手机划开手电筒功能,顺着足以照亮一小方位的光线看过去,左车尾的车灯位置,有一道微凹的痕迹。

    车漆剐蹭有点严重。

    跟911越车时,她明显感觉到什么东西蹭到车身,许是她车大,蹭到那一下,没造成多大动静。

    阮绵把姜轻慈叫下来,给她撑着灯,拍好照做证据保留。

    “你新买的车?”

    她一边把照片发给康堇,一边回声:“陆淮南买给付迎的。”

    闻言,别提姜轻慈眼珠子瞪得有多大。

    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所以你开着他给小三儿买的车,还把车给人剐蹭坏了?”

    震惊归震惊,姜轻慈真是想竖起手拇指,给她点赞。

    这事干得真漂亮。

    “没想过故意要蹭车,高速路上遇到个疯子,一直紧咬着我不放。”

    看奔驰的剐蹭痕迹来说,过摸着911的伤势也不轻,说到底,还是她赚了,她只是蹭了点车漆,对面怕是得好好修修。

    阮绵正说话。

    侧后方走进来两个男人,派头十足。

    走在前头的足有一米八七往上的架势,一套私定的深灰色休闲套装。

    留着一头稍短的韩式三七分,后边的男人是港式小背头。

    韩式头的男人眼型细长,像是那种单纯的丹凤眼。

    阮绵不是没见过长得帅的男人,不过这样的,能把一双丹凤眼生得如此好看妖娆的,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他身后那人,要稍微长得收敛中式一些。

    两人往里走的空档上,亿客来的服务生,快脚上前,恭敬的跟人打招呼:“江先生,楼上给您预留了包间,两位请。”

    在燕州生活久点的人都知道。

    燕州亿客来,是全国内出了名的难排号。

    阮绵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包间卡。

    她是上个月开始排的,今天酒楼才催着她过来。

    对面牌子大,架势高。

    阮绵难免多瞧了几眼,这一瞧真瞧出个好歹来,走在前头那男的,可不就是跟她飙车比国际手势的哥们。

    她心底暗自“嚯”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对方往里走,她们也跟着上楼。

    “刚才那男的,你知道谁吗?”

    “疯子。”

    “啊?”姜轻慈挑眉,满眼诧异。

    阮绵敛起面部下的计较:“谁啊?”

    姜轻慈压低嗓音:“那是江岸,燕州城出了名的浪荡子,家里有权有势得很,听说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在燕州能跟你家那位唱和的。”

    这句“唱和”用得绝妙。

    两个男人上的是天字包,她们是普通包房,在二楼就分道扬镳了。

    显然对面没发现她。

    阮绵深吸口气,目光里充斥满那种“猿粪”妙不可言的神情:“嚯,居然是他,我说在这燕州,怎么有这么嚣张的人。”

    起先她就猜得出对方身份不浅,倒是没想到会是江岸。

    江家素来不爱抛头露面,江氏掌舵人江海青更是。

    媒体几乎很少拍到过他出行的照片。

    不过这江岸浪归浪,名声大也确实,但网上也基本上查不到相关于他的资料样子,外边那些流传,都是人口相传的。

    今日一见。

    阮绵心底深刻觉得,付迎跟江岸好,大抵是她舔着脸。

    江岸的眼神里,包括嘴角的情绪,都是带着十足傲慢的。

    是那种不容女人侵犯的傲慢。

    她很懂这种人,比如近在身边的陆淮南,他们虽然性格大不相同,在家世跟骨子里那种对普通人不屑的气质。

    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

    刚进包间,江岸叫服务员送了一壶上等的茶去二楼。

    沈叙勾动嘴角:“怎么,在高速上飙车不过瘾,对人家有意思?”

    眉梢上挑,江岸胳膊搭着椅背,身姿斜斜坐靠在椅子上。

    他另一只摁住桌面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动桌板,若有所思:“你不觉得她的车开得很不错吗?”

    沈叙:“车技也就那样吧,我倒是觉得比起车技,她长得更不错。”

    两人从小长到大,从穿开裆裤时就建立的革命友谊。

    江岸是个怎样的人。

    沈叙说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

    江岸喜欢女人,最喜欢长的漂亮,身材好的女人,若非要找个具体的个例,刚才的阮绵算得上是最佳品。

    “你知道刚才那辆车是谁的吗?”

    沈叙颇为诧异,几秒后,但笑不语。

    嘴角淡淡的笑意掠过去,紧接着,江岸绷住脸,硬生生抿住那抹笑,将笑容深嵌在皮肤上,他只要不动脸。

    笑就不会消失。

    他的黑眸特别的深沉漂亮,里边仿佛住着一座迷雾城堡。

    “你想报复他?”

    沈叙问道,声音懒散不羁。

    “谁让他惹我的。”江岸笑容往下压,压到几乎不见,他唇瓣蠕动几下,开口:“既然那妞能开着他的车,就说明关系不浅。”

    “阿岸,玩玩就收手,别太较真。”

    沈叙知道,陆淮南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大家一个道上的,圈子就这么点,江岸真要是玩过了火,对谁都不好。

    江岸摸出支细烟,衔在嘴上的东西很是痞气。

    一只手拢住火机渐起的火苗,点燃烟,深吸一口,他神情跟语气都无比悠然:“这燕州城,不能让他一个人霸占吧!”

    另一边的阮绵,对在亿客来碰上江岸一事,心底耿耿于怀。

    “叩叩叩……”

    服务生端着一壶茶进门,茶具十分的精美漂亮。

    “阮小姐,这是你们的茶水。”

    姜轻慈看她一眼:“绵绵,你点茶了?”

    阮绵喉咙上下滚动,吞咽口唾沫:“不好意思,我们没点茶,是不是送错了包间?”

    服务员笑笑,解释道:“这壶茶是楼上天字号包间的江先生送两位的,说是今天在这遇上算是缘分。”

    第63章 不知廉耻

    盯着那壶茶,姜轻

    慈灵魂都要出窍了。

    阮绵再三确认:“你说这是楼上哪位江先生送的?”

    “是江岸先生。”

    服务生至始至终面露微笑,口齿清晰。

    上好的普洱茶进屋,整个屋子里,都是那股淡而不俗的糯香味道,磬人心脾,阮绵顿了一秒:“帮我谢谢江先生。”

    晚餐结束。

    她本想着错开楼上的人,往侧门走。

    不是冤家不聚首,岂料江岸的车就停在侧门外,两拨人一上一下出来,迎面撞了个正着,江岸邪魅一笑:“靓女。”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手软。

    阮绵内心膈应,表面还得浮笑礼貌:“江先生,感谢你今晚的茶水。”

    “味道如何?”

    江岸走下来,双手插兜,跟她几乎是视线齐平,眼对眼。

    她看到男性黑沉的眸眼中,呛着几分勾人的意味,颇为深长,阮绵神情认真且真挚:“味道很好,江先生真是有心了。”

    江岸看她。

    心下暗自揣摩打量,飙车时的她跟眼前的人,性格形象截然不同。

    她的那份张扬,耀眼收敛得很好。

    阮绵眼底多少带着几分防备:“两位慢慢玩,我们先走了。”

    “阿叙,一块走。”

    江岸喊了一声沈叙。

    站在他身后的沈叙,迅速跟上,笑容溢满了脸,跟着他打圆场:“正好我们也要回市区,两位不介意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没等阮绵开口,江岸视线撇开阮绵,他很聪明的看到姜轻慈身上去:“美女。”

    姜家在燕州商圈排不上号,但也生意做得不算小。

    业务方面又跟江家对口。

    姜轻慈必然是得罪不起江岸这尊财神爷的。

    他要是不乐意,稍微放点水,都能一口气淹死姜家。

    “那就一块走吧!”

    这话是阮绵说的。

    为的是替朋友两肋插刀,怕姜轻慈难做。

    从“亿客来”走到车库位置,侧门路比正门远得多,要绕过一整片的荷池,起先姜轻慈是跟在阮绵身侧的,江岸走得快。

    他明摆着是要挤位置,姜轻慈给他硬生生让到了一侧去。

    男性嗓音低沉,还带着些悦耳的轻润:“那台车不是你的吧?”

    阮绵也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回眸扫了一眼,快速收回目光,心底跟眼皮如同跳动下:“嗯。”

    “你跟陆淮南是什么关系?”

    打清楚江岸身份起的那一刻,阮绵心里就隐藏着深厚的防备警惕,尤其当他问出这番话,她翘了下嘴:“情人。”

    不知是意外她的爽快,还是这层身份。

    总之江岸足有十秒钟没再出声。

    他再开口说话时,口吻显而易听的有讽刺:“也是,真要是正牌,他也不至于买这么辆不值钱的标配给你开。”

    阮绵也笑了:“江先生很了解他?”

    “我两是仇人。”

    江岸坦然得,令她觉得有些诡异。

    阮绵嘴唇眉梢跟眼角都是笑:“按理说,你们是仇人,那江先生更看不惯我才对,为何今日还特意送壶上等的茶来包间?”

    “也没什么,我这个人好客,讲究缘分。”

    江岸说话滴水不漏。

    他笑了笑,很有深意:“况且,真要是你跟他是情人,说不定往后咱们还能成为朋友。”

    跟江岸成为朋友?

    这种事,恕阮绵想都不敢想。

    他们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可能为谋。

    说白了,江岸跟陆淮南不是一路人,却是一种人,心思深沉,谋算缜密,能让陆淮南头痛的人,本就不多。

    他江岸算一个。

    走出亿客来,阮绵转身,与江岸眉目相对。

    她那张清秀明艳的面孔,露出无比真诚的目光。

    阮绵声音轻浅得像江南女子:“江先生,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大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美女,路且长,话别说太满。”

    回程的路途,江岸跟沈叙的车一道跟在后边。

    阮绵并未做出过多的回应,甩不开就不甩。

    ……

    东城医院。

    刚停了两天的雪,再添新装,城区之内白雪皑皑,雪层足有半个小腿深厚。

    低调的深黑色奔驰,缓缓驶进车库入口。

    司机没踩油门,车身一点点滑下去。

    后座的陆淮南,面目笼在昏暗之中,看不清情绪,他单边右手持手机,里边人说了句什么,他开口严厉:“那就接着查。”

    司机迟疑着不知要不要做提醒。

    他看了好几眼腕表。

    最终提口气,说:“陆总,付小姐的父母还在医院等您上去。”

    “嗯。”

    一个字,淡得几乎没有温度。

    付迎的父母找不到阮绵,就只好找付迎,让她给陆淮南亲自打电话,付迎在电话里哭啼着,跟他说父亲摔断腿的事。

    当时他人在杭南,折了一大圈回东城。

    几个重要会议,全部推迟延后。

    陆淮南合上手机的前一秒,微信嗡的响了声,界面跳出一条信息。

    是康堇的:阮小姐把车给蹭了。

    话后跟着附上一张图。

    不算明亮的光线下,照片里的刮痕很深,车尾灯部位起码有两公分处,有凹陷的痕迹。

    陆淮南面色无异的掐灭手机,塞进口袋。

    可此时,他心里已经涌动起一股无名火,阮绵拿他当什么?

    车开出去,没到半天剐蹭成那样?

    唇瓣没张开,陆淮南鼻腔极轻的溢出一道闷哼声,他眼睛眯起,似乎微不可见的低笑了一下,遂而右手去推开车门。

    看夫妻两的嘴脸,像是等候多时。

    尤为是付父。

    他个头不高,头发又短,看上去老实巴交。

    脱声而出的话,就是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迎迎?”

    陆淮南坐在夫妻两对面的窄沙发里,沙发的质感比较硬,坐上去感觉十分不好,他眸子跳动:“伯父,您是不是误会了。”

    他顿了顿:“我从未说过要娶付迎。”

    付父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再红。

    最终定格住,一张黑脸:“陆先生,你竟然无心娶我们嫁迎迎,当初为何又招惹她?”

    付母应和:“你是有脸有身份的人,可咱们家不是。”

    “在这种农村,一个女孩子名声最重要,你让她跟着你,却又不娶她,别人只会说她下贱,不知廉耻。”

    第64章 动机不纯

    “伯母,这一点我要申明一下。”

    陆淮南棱角硬朗的面庞,从始至终都呛着微笑礼貌:“从一开始我跟付迎,都是以支助的名义相处,我也在查到底是谁乱传这些谣言。”

    一听这话,付母站不住了。

    她挤出两滴泪:“陆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要真是谣言,人家也不会传得这么难听。”

    他说:“这确实是谣言,不管你们信不信。”

    付父看着陆淮南,吞了下唾沫:“别当我们乡下人好骗,真要只是谣言那么简单,你当初为什么要让你太太来应付我们?”

    这个谈判桌上,但凡对面是另外一对夫妻。

    陆淮南都不会把客气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他语气低让:“让她去见二位,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夫妻两面面相觑了下。

    躺在病床上的付父,率先开口:“你是心虚吧?”

    “您要这么想,也可以。”

    陆淮南面目平静无澜,令人揣摩不透。

    他本就一副深沉脸,加上说的话不露山,不显水的,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付父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陆先生,我知道你在燕州的权势大,我们家斗不过,但话我说到这,你必须给付迎一个交代。”

    聪明如陆淮南。

    夫妻两一看,就是早下商量好的。

    阮绵跟他都失策了,付家不是冲钱来的,冲的是陆太太这个位置。

    陆淮南亮处自己的底线:“我不会离婚。”

    夫妻两显然没料到他如此坚定,眼神一闪而逝的慌。

    付父攥紧手指,冷哼一声:“你就不怕我们去燕州闹吗?”

    比起夫妻两的神态,陆淮南更为沉稳不乱,淡定从容得多,他薄唇轻启:“要是伯父伯母放得下面子,大可以去闹。”

    这话一出,算是夫妻之间最后的一根筹码也断了。

    他们没有任何把柄,能绑得住陆淮南。

    许是看明白了形势。

    付母姿态羸弱下去,连哭喘了好几声:“我们家迎迎打小就命苦,她刻苦学习,

    就是想考到燕州来,可谁想到这……”

    “两位有任何诉求,我都可以满足,唯独这一件不行。”

    跟阮绵的婚姻,暂时不能瓦解。

    付父盯着他看的眸光,深切又嘲讽,一语成谶:“你根本就不爱那位阮小姐。”

    陆淮南嘴角上扬,弧度很轻:“但我也没说过,我就爱付迎。”

    “那你为什么要支助她?”

    天底下那么多穷苦的人,比付迎苦的有得是。

    冥冥之中,他偏偏选中了她,这一切巧合得不像是巧合。

    付父笑,笑得好生嘲弄,肩膀都在微微的轻颤开。

    他嗓音几分寡淡冷漠:“陆先生,我老早就听人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癖好,打着支助的名声养人呢。”

    付父佝偻下腰,用那种阴冷的目光抵着陆淮南的眼睛看。

    他字句戳心的问:“想必像陆先生这么有钱的男人,也不只是单纯的想要支助我们家迎迎学业吧?”

    陆淮南挑动下眉梢。

    对这些话,他明显没有太大的感触。

    第65章 该来的躲不掉

    再开口作声,陆淮南显然失了先前的恭敬,连对其的称呼,都转换成了“付先生”三字。

    “付先生,付迎她是您的亲女儿,您不能这么说她。”

    付刚嘴角猛然一抽搐:“那就请陆先生还她一个清白。”

    只要陆淮南不开口说话,病房内的氛围,就一直处于一个一触即发的状态。

    “陆先生要是做不到,那就请回吧!”

    陆淮南作势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形,独有一份威严在,他礼貌的朝付刚行个晚辈礼:“二位放心,付迎的清白,我一定会还她的。”

    “姓陆的,你拿什么还?”

    眼看他要走,付迎母亲冯如气急败坏。

    她语气很不和善。

    就差当面指着陆淮南鼻子骂了。

    在燕州,别说是骂他,跟他红过脸的人都寥寥无几,没人敢。

    垂在腿侧的手指攥紧,捏了捏,陆淮南尽可能表现得不动声色,面无情绪:“付太太,既然我说过,就会做得到。”

    付刚跟冯如同时注视他那张脸。

    男人的眉眼,包括嘴唇,皆是精致硬朗到令人称赞的。

    可他不笑,面目瞳孔之间都是深沉的冷气。

    话毕,陆淮南特别淡定的抽出一张支票:“这里有一百万,应该足够付先生这阵子的所有开销了。”

    他很有礼貌的弯腰,把支票递送至冯如所站的桌旁。

    空间里,男声短促的一道轻哼。

    付刚满口不嗤:“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们?”

    闻声,陆淮南绷着的嘴角都没蹙动下:“那二位想要多少,开个价。”

    按照他们的消费水平来算,之前那一千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花完。

    除非是有极大开销的用途。

    陆淮南抬起脸,看了下付刚摔断的腿。

    他心思向来缜密,打他进门起,付刚的脚从始至终没露出来过,一直藏在被褥中,陆淮南问:“付先生还有个儿子?”

    付刚瞬间眼露防备警惕。

    并且那种情绪特别的浓重。

    “付子博。”陆淮南念出这个名字:“听说他在东城欠下一笔巨款赌债,也是难为两位,替他补这么大个窟窿。”

    付刚被说得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陆淮南的话没停:“他知道这个钱,是怎么来的吗?”

    “又或者说,他良心安不安。”

    字句如针,狠狠扎进夫妻两的心窝子。

    在这种小地方,视子如命。

    他们可以不在乎付迎的生死,但绝对不会不管儿子的死活,首先是冯如没扛住:“陆先生,我们也是为人父母……”

    陆淮南冷声打断:“本来我还敬两位,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他切断后路:“两位若是想去燕州闹,请便。”

    只要他们敢闹,他有得是办法善后。

    陆淮南当天赶回燕州。

    ……

    车剐蹭位置不算大,阮绵开去店里做了全套保养维修。

    约定好晚上六点过去取车。

    那边师傅临时交不出,于是时间改为晚上八点半。

    阮绵万万没料想到,陆淮南今晚急急忙忙赶回来,他车停到了楼下,张妈叫她:“太太,先生回来了,我去多加两菜。”

    站在楼梯边,她有半秒钟的懵神,反应过来喉咙翻滚吞了口唾液。

    一般来说,陆淮南行程都是很有规律的。

    不会突然说回就回。

    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近来陆家老宅那边,也都是安安分分,没事发生过。

    阮绵眼底慢慢的拂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冷色。

    他终究还是来兴师问罪了。

    “哦,我知道了。”

    她满怀心事的应了一声,转而上楼,换下那套简洁的运动装。

    阮绵翻遍衣橱,找到一套很久前买的粉藕色连衣吊带裙,裙身长度恰好及膝,不短也不显保守,能恰到好处的露出她小腿。

    外边披件小披风,韵味十足。

    头发稍微往脑后绾成个咎,不高也不低。

    她骨相颅顶都生得优越,扎半高的咎尤其显贵气。

    陆淮南进门,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打电话,一只手撑住门把手,在往里推。

    视线也就自然而然的,撇到二楼往下的楼梯那。

    阮绵这身打扮,别说是在就两人的屋子里,放在人群中也是格外显眼。

    男人的视线仅此停留两秒钟,随后撇开。

    “我到家了,没什么事就这样。”

    陆淮南拿开手机,下垂的眸光扫到门口的鞋,声音低哑:“张妈回来了?”

    “今天下午回来的。”

    阮绵上前,帮他把大衣脱下来,特别温良贤惠,她还仔细抖落下风霜,再转身抬手将其挂到衣架上去,身后覆来一道力量。

    是陆淮南掐住了她的腰杆。

    她很清晰的能感受到男人的温度。

    以及他手指往她腰间软肉里下陷的压力感。

    男人特别有力气,双手掐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怎么了?”

    即便看不到自己的脸,阮绵也能全靠脑补想象出,自己此刻的姿态有多么的矫情做作。

    陆淮南贴上来。

    他的皮带扣子摁在她皮肤上,有些硌得难受。

    她本能想转身,去勾他的脖子,陆淮南没让,死死的抵着她,都要把她抵到身前玄关处的鞋柜上去。

    不冷不热,他直击软肋:“阮绵,你小心思可还真够多的。”

    她心猛然一跳。

    像是心底的东西漏掉什么出去。

    阮绵知道自己躲不掉的,她索性反问:“你去东城见她父母了?”

    “这不是你想的吗?”

    陆淮南身子往前顶,彻底将她压住。

    阮绵前方是鞋柜,除非她想直接跪地上去磕个头,否则只能依仗住鞋柜。

    双手撑着,陆淮南还在挤她。

    他压迫的意识很明显了。

    阮绵想扭头去看他,陆淮南根本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他手指攀过她肩头,伸到她下巴处捏紧,下巴要脱臼般的疼。

    “嘶……”

    他一只手压她的腰,一只手掐她的下巴,姿势特别的怪异暧昧。

    阮绵那件裙子胸口整片漏空,几乎是一览无余了。

    她疼得蹙眉。

    陆淮南扣紧她的腰杆,往前拉:“是你让付迎给我打电话的吧?”

    那自然付刚跟冯如那些话术,也都是她教的。

    付迎一开始说是她父母找不到阮绵,才找她联络陆淮南。

    第66章 我缺你了吗?

    可陆淮

    南不是傻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包括夫妻两的言行举止,都跟初次见面,判若两人。

    到底谁给他们的底气,他怎么都想不到。

    直到看到阮绵穿着一身妖娆的睡裙下楼,陆淮南脑子嗡地一声,万事皆豁然开朗了。

    起先他觉得她是怕车的事,迁怒于她,可转念一想,最能接近付迎的人,就是她阮绵。

    陆淮南一点点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笑意又不达眼底:“你知道付刚摔伤了腿,所以故意让付迎打电话给我,教他们说话。”

    他忽地放低嗓音:“如果他们逼我娶付迎成功,你就能顺利离婚。”

    男人的唇瓣几乎贴在她耳际。

    阮绵闭上眼睛。

    暗自屏住呼吸。

    陆淮南说:“不成功,你也没任何损失。”

    他说多一句话,掐在她腰里的手指,愈发往下陷。

    阮绵怀疑,他要把手嵌入她腰肉里去。

    话说尽的一刹那,她也顺势吐出气,陆淮南不给她扭头,看着眼前鞋柜的木板:“没错,是我让付迎给你打的电话。”

    原本,阮绵以为这一切会神不知鬼不觉。

    是她低估了陆淮南缜密的思维逻辑,也再次证明,跟他玩儿,她根本不是对手。

    身后的男人全部倾压下来,他胸膛近乎都抵在她后背上,沉重如山。

    阮绵又无力挣脱,更不可能叫人。

    她喘了口气:“淮南,我们能不能进屋里去好好说,张妈在厨房。”

    “好啊!”

    他给她这个机会,倒是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好好说?

    还是拿话搪塞忽悠他。

    阮绵快步上楼,陆淮南就在她身后,一路跟随而上。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人再次被他控制住,这次不比在玄关门口,陆淮南摁住她胳膊,把她抵在门板上,后背一片薄凉。

    她不说话,他问:“这么想离婚?”

    阮绵眼都不带眨巴一下:“当然。”

    “为什么?”

    “夫妻生活过得不够愉快。”

    陆淮南心底有些鄙夷,她这话说得确实骚:“现在试试,看看够不够愉快。”

    他作势要去抓她肩膀上的吊带裙带,阮绵压住他的手,阻止:“我不想。”

    你看我,我看你。

    就这么默不作声,沉寂了足有半分钟的样子,陆淮南嗓音特别的低沉,他问:“每次回来,我哪次缺过你了?”

    “没有。”

    阮绵抬着眼,很轻易看到他的脸。

    不知道这几日陆淮南是怎么弄的,熬得眼底泛青。

    “那你这么急着离婚,宋砚安打算跟你重修旧好?”

    “陆淮南!”

    阮绵嘴角气得抽搐,眼线更是发颤,她像是极力隐忍着满心的怒火跟不悦。

    陆淮南盯住她看:“既然不是宋砚安,那是因为什么?”

    她心跳得很快,足足一分多钟,才平稳下来。

    阮绵垂目,低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瞒着,这些年我受够了,看着你跟那些人逢场作戏,流言满天……”

    嘴里的余话,陆淮南吞入唇齿之中。

    他用力的按她胳膊:“阮绵,就算受够了,也得给我受着。”

    阮绵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改变结果,索性她都没反抗。

    只是嘴角上扬起,挤出一抹笑不似笑的弧度。

    好半晌,她气息浓烈的嘀咕:“为了家族利益,你确实挺能忍的,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了这么久,也没觉得腻。”

    “我两当初都处心积虑的想结这个婚,那就各自受好。”

    阮绵始终都是觉得,陆淮南是对付迎有别样情感的。

    他只是碍于这个婚姻,没法直接娶她。

    她也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爱一个人,会抛开任何的条条框框。

    就好像陆淮南身边,所有陪他做戏的女人,从未有一个款式形同付迎,他却偏偏对她护如自命。

    哪怕是面对她粗鄙的父母,也能忍得若无其事。

    除了真的喜欢,阮绵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她笑容很淡:“陆淮南,之前我还觉得你有什么苦衷,不得已隐瞒跟付迎的关系,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你是真喜欢她吧!”

    陆淮南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落。

    太快了,阮绵没时间去捕捉。

    等她再看时,男人的神情早已回归如常。

    他手指松开,不是一下子的动作,是缓慢的一个过程。

    “以后别再拿这种办法,让我离婚。”

    说完,陆淮南背对着她,走去浴室。

    满心的闷苦烦躁,阮绵压住心头那口恶气,一寸寸吞咽沉没下去。

    换下身上的裙子,她穿戴整齐去店里取车。

    那件粉藕色的吊带裙,腰部的位置硬生撕扯了一道裂痕,可想而知陆淮南的劲是有多大,阮绵都不敢过度扭腰。

    他把她腰掐青了。

    陆淮南一只手夹住烟,坐在浴室隔间的椅子上抽,身姿往后仰靠住,他眼睛没看烟,而是盯着手机屏幕。

    康堇给他发来一条微信。

    “目前找到的几个证人,都证明当时救下蒋小姐的人,就是付小姐。”

    烟凑到嘴边,吸进嘴里的烟逐渐泛起苦涩。

    陆淮南迟疑片刻,把烟丢进马桶,顺水冲了下去。

    手机很快再次蹦出信息:陆总,我们都已经追查十年了,还有必要往下查吗?

    他一边按键给康堇回信息:继续查。

    陆淮南心思烦闷,连续再压着那阵苦涩,抽了三四根烟才下楼。

    屋内没有阮绵的身影。

    张妈主动开口解释:“先生,太太先前把你给她开的那辆车剐蹭了,她前几天开去店里做保养维修,约了今天过去拿车。”

    “嗯。”

    陆淮南声色不动,也是能一眼看出他情绪不高。

    “我再去把汤端出来。”

    阮绵回来得晚,张妈另外留了一份饭菜。

    陆淮南吃完饭,直接回书房。

    阮绵到家临近十点多,屋里一如以往的静悄,她进门,在玄关处脱鞋换好,张妈赶着给她把饭菜端出来:“趁热吃。”

    看样子,陆淮南是已经吃过了。

    不是很饿,她勉强吃下去三分之一,那碗鱼肉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张妈过来收拾桌子,无意间提了一句:“先生一直在书房打电话,我进去送水果的时候,听他说好几次蒋自北这个名字。”

    第67章 新欢,旧爱?

    阮绵低着脸,嘴里溢出轻笑声。

    张妈听了,问道:“是先生的熟人?”

    蒋自北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男名。

    “不是。”

    这些年,阮绵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也不算是故交,不是故友就是新欢,抽了张纸擦擦嘴,她叫张妈把饭菜都撤下去。

    书房的灯忽然灭了。

    廊道响起一阵小而零碎的脚步声,是拖鞋踩地发出的那种。

    陆淮南下来倒水喝,他沿途经过客厅,看到桌上的女人,埋头在喝汤,明明是听到他下来,连眼都没抬起看一下。

    冷淡疏离得过了分。

    阮绵也清楚的知道,男人在看她,且目光深沉。

    面前的汤盅见了底,她挪开:“有这么好看吗?”

    “过来。”

    陆淮南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压在吧台上的杯耳上,他出声淡淡的道。

    阮绵闻出一些命令的意味。

    隔了两三米的空气,她唇角眼梢上扬起:“蒋自北是哪位?新欢?还是我不知道的哪个旧爱?”

    他不说,她就不过去。

    陆淮南手指特别的修长,一节节的指节分明,手背薄薄的一层皮肤,透着一些淡粉色,能清晰看到皮里的青筋。

    阮绵撇了一眼,收起视线。

    听到男人开口:“吃醋了,找我问话?”

    “没那兴趣。”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姿往椅背后靠,阮绵目光在盯自己的鞋尖看。

    带着些许玩味跟漫不经心。

    张妈在厨房,门关得很严实,听不到客厅里的动静。

    阮绵拨弄指甲,口吻冷意掺杂讥讽:“都说三十的男人是最成熟的年纪,你今年也三十一了,还这么喜欢流连在女人之间?”

    陆淮南喝口水。

    眼神认真的抵着她那张脸打量观察,女人今年26了,却依旧生得水灵灵。

    不比外边那些二十岁

    的女生色衰。

    不光是看不出岁月痕迹,阮绵还有二十岁女生比不上的韵味跟妩媚。

    尤其是在她漫不经心的时候。

    陆淮南脑中快速的闪过无数画面,有她双眼迷离,勾着他滚床单的。

    也有两人亲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舍的。

    眼下,他还就喜欢她这副正派不阿的样子。

    陆淮南搁下水杯,走过去,靠近阮绵,他几乎是用俯视的角度,看着她,手指抬起她下巴,另一只懒懒压在她肩上。

    没有施加力道。

    她的眼睛晶亮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光芒。

    被男人拖着抬头的姿势,令阮绵觉得很不适,生理心理都是。

    她扭开他的手,脸下意识的往后怼了下:“干什么?”

    陆淮南一声不吭。

    但他灼热的眸光,里边代表了他要说的一切,阮绵神色如常:“我今天不太想。”

    话毕过后的半分钟。

    脖颈攀附上来一抹微凉,是陆淮南的手指,他那双手漂亮又精致,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匀称好看,一点点掐住。

    她脖子纤细,刚好够他掐着。

    陆淮南没弄疼她半分,语气也极度的松软:“还跟我闹情绪?”

    “没有。”

    她闹什么情绪?

    陆淮南见软的不行,来硬的,勾住她膝盖弯,将人一把抱起:“还说没有,你的情绪可都写在脸上。”

    他动作快,阮绵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抱住,双脚离地。

    后惊一下。

    她逮住陆淮南胳膊,一口吃力的咬下去。

    “唔……”

    疼得男人不禁闷哼出声。

    阮绵一边咬他,还不松口,抬着眼去看他脸色,陆淮南下颚处咬肌绷着,那处鼓动几下,他喉结上下翻滚,明显是强忍。

    她也没敢太过分。

    “疼吗?”

    阮绵故意呛着口气问他,满脸的报复够爽。

    原本身体的欲,被疼痛全数抹盖,陆淮南感觉到皮肉的撕裂,他手僵着没动,面色阴沉:“阮绵,你这是第三次咬我。”

    第一次是在两人新婚夜上。

    第二次,就上次他闹她,惹得她直接咬他踩他。

    阮绵不以为意。

    陆淮南眉梢一挑,眼底藏着的怒气很深:“既然你都咬完了,那我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必要。”

    他抱住她一路上楼,走得特别快。

    阮绵甚至能感受到,男人两只结实的大腿在迈动的弧度,以及他喘气的频率。

    她其实不算轻,怎么也有个一百斤。

    陆淮南抱她进屋,脖子跟耳朵都是一大片的红晕,给喘得。

    阮绵整个几乎让他砸进床中央。

    男人气息逼近,倾倒而下的阴影把她彻底笼罩住,他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面孔上,撩得阮绵一身汗毛直竖。

    陆淮南摁住她肩膀,迫使她抬不起身。

    薄唇抵住她唇角,沿途往上一路亲过去。

    阮绵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是滚热的。

    准确说不光是脸,还有脖子跟耳朵……

    陆淮南的手也没打算安分,他穿到她后腰处,一把拉住她身上的衣服,“撕拉”一声响,阮绵身后漏空掉。

    “你干嘛撕我衣服?”

    被他亲着,她只能呜呜咽咽的吐出声来。

    “怎么,衣服都比我重要?”

    陆淮南掐住她腰间软肉的手指,一点点的往里陷,阮绵觉得跟此刻的男人,完全没道理可讲,她瞪着眼:“我新买的。”

    还是花了不少钱买的。

    男人装聋作哑,只顾着亲她。

    阮绵心里窝火,又气又酸:“陆淮南,你要不要这么不尊重人?”

    “讲道理?”陆淮南轻笑一声,抱她的力道加重:“那就等完事再说,现在我没那个精力跟你讨论这些……”

    “是,反正我就是个工具人罢了。”

    屋子里没别的动静,唯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以至于阮绵这句话吐得格外清晰。

    话音落下的第三秒钟,陆淮南停下动作,他一只手掌还揽在阮绵后脑勺,勾着她脸往前靠,也没了下文。

    阮绵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颇为怪异。

    “心疼衣服?”

    “没错。”

    陆淮南没松手,而是径直逼问:“多少钱,我给你买十条,够你穿了吧?”

    有钱人,说话就是这么豪横。

    不过再是一百条,阮绵也不乐意:“陆淮南,你永远都不会懂的,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买不买新的的问题。”

    “好,那你说说,那是什么问题?”

    第68章 浴血奋战

    他素来的教育,都是教他,这个世界上,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问题。

    解决不了的,那就是钱不够多。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

    阮绵伸手就去推搡他,压根没犹豫思考过半秒,她力气怼得很大,出乎意料的大,连她自己都感受到掌心撑到疼。

    陆淮南硬生生挨了一下,也结结实实的给她推出去。

    他双手反撑住身侧的床单。

    两人四目相对。

    氛围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陆淮南收回一只手,捂住胸口位置,他脸部表情嗤笑连连:“阮绵,这么用力的推我,你也就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学乖。”

    喉咙滚动起来,阮绵吞咽唾沫。

    一双美眸使劲翻着,她笑盈盈的咧开嘴角:“怎么,你要来硬的吗?”

    “我不介意来一次。”

    陆淮南说。

    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阴冷。

    其实阮绵也怕的,毕竟女人跟男人不管在体力还是强韧性上,都有极大的差距,真要是他来硬的,她不是对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赌。

    赌陆淮南不会那么做。

    阮绵直勾勾的都看着面前的男人。

    陆淮南淡定的双膝跪在她身前,脸色早已冷沉下来,他慢悠悠的说了句:“赌我不会,还是赌我不敢?”

    “赌你的高傲。”

    高傲如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强迫一个女人吗?

    不得不说,阮绵这一套激将法很管用,陆淮南稍微往后退了点,若不是看到她眼底快速闪过的狡黠,他会真的收手。

    男人反扑。

    重新一把给她压在床上,阮绵的后脑撞击枕头,陷入一片软绵。

    她十分诧异:“陆淮南,你还来真的?”

    “谁让你刺激我。”

    说完,陆淮南像一只吸血鬼,趴在她脖子上亲吻啃咬,阮绵吐不出声,觉得脖子要被咬破了,他在逗弄她。

    像逗猫那种。

    那种血液膨胀,动脉即将破裂的滋味,不断在时轻时重,愈发真实强烈。

    她有些被吓到。

    感觉自己的血管都跟陆淮南的牙齿紧密相贴,阮绵心脏怦怦跳,她死命的睁着双眼,瞪住头顶的天花板,尽量平稳气息。

    “这就怕了?”

    耳畔是调笑声,生硬又僵冷。

    阮绵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有些已经在往她两鬓发缝里渗了。

    她胸口起伏,长长的舒口气:“你想磨死我?”

    陆淮南压住她两边胳膊,企图教会她如何放松姿态:“别这么紧张,我又不吸你的血,再说了,我可没有浴血奋战的癖好。”

    一滩血多不吉利。

    即便他这么说,阮绵还是有种胆战心惊的后怕。

    刚才……

    就差那么一点点,陆淮南真的会咬破她的皮肉,牙齿陷入血管里去。

    最终导致她整个过程,都没敢太忤逆。

    也得亏她乖了点,陆淮南没磨她太久。

    他抱着她,款款问道:“宋砚安好,还是我好?”

    这样的问题,直接把阮绵问懵了,她反应过来,陆淮南是在跟宋砚安比什么。

    阮绵想推开人的,但她浑身无力。

    男人下颚的汗水,滴进她脖颈,一点点往下滑落,她脖颈涌动,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陆淮南的吻也同时刻应而落下来。

    却只是吻了她一口,缠绵又激烈。

    “我说的是吻,你不会连亲都没跟他亲过吧?”

    阮绵从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看到

    深深的占有欲。

    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她确实想拿宋砚安狠狠刺激一下陆淮南,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强忍着收住了嘴。

    这话说不得。

    陆淮南什么性格?

    睚眦必报。

    他要是被比下去,日后有得是招数跟手段,让她难受的,有时候阮绵觉得他这个人挺大气的,这种时候还能问他这种问题。

    可同时,她也清楚得很,真到关键时刻,陆淮南是个小人。

    他不痛快,也不会让人痛快的。

    “好端端的比这些有意思?”

    她想翘起腿,翻身到他上边去。

    陆淮南知道她心里想法,故意压住她,不让她动弹。

    两人都在暗自使劲,也在较劲。

    阮绵使了几下劲,发现根本动弹不了,没招只好见好就收:“你喜欢这样?”

    “跟你向来默契,怎样都不差。”

    这话听起来还是蛮心酸的,跟她怎样都不差,但也怎样都不是多好,给人一种直觉就是,你这个人好,不过没好到非你不可。

    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所以,阮绵催了他一声:“那你快点,我有点困了,待会洗完澡要去睡觉。”

    这次陆淮南倒算诚信。

    ……夜深人静,过去半个多钟。

    阮绵侧身捡起一块浴巾,裹在身上,眼角余光扫到男人弯腰的动作。

    他腰线很健壮,却又不是那种显得笨壮的健。

    条条肌肉纹理清晰,宽肩窄腰很到位。

    别说女人馋男人,女人也差不多的。

    尤其是面对陆淮南这种男人,天生就容易令人失去把控力。

    许是她目光过于专注了些,原本走到浴室门口的陆淮南,扭身侧目看着她,轻咳了两声:“刚才也没见你这么看。”

    阮绵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光明正大的收回视线。

    耳根子都没红,心更是没狂跳,呼吸一切都很正常。

    “看两眼怎么了,你也没少看我。”

    闻言,陆淮南眸子变得逐渐意味深长,从下往上的打量她一圈:“你这意思……要不再来?”

    “那大可不必了,我怕你受不住。”

    “到底是谁受不住喊的我?”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陆淮南,总之我跟你说清楚,别觉得跟你睡一下,我就会因此爱上你,我阮绵还没那么糊涂,那么不清醒。”

    说不过,阮绵有点死鸭子嘴硬的架势。

    陆淮南直接无视她这一番言论,一针见血的封喉:“我有说过要靠着睡一下,让你爱上我吗?”

    她瞬间,如鲠在喉。

    这种滋味不好受。

    陆淮南低低的嗓音笑了一声,转而进浴室。

    阮绵坐在床上,有些虚弱无力,心里更烦,她一度认为这个男人是只男狐狸,脚尖刚踮地,一阵麻痹从脚底板,窜到她大腿。

    在床边坐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第69章 相亲相杀

    阮绵去拿手机,恰巧这时,阮家打来电话。

    带着微凉的电子设备,在掌心嗡嗡震动作响,屏幕上映出一串座机号码。

    脚底有些凉,她把脚往回缩,索性坐回了床上去。

    阮绵没很快接听。

    心思细腻的琢磨瞬。

    她抬头,视线抵住眼前那道玻璃墙,男人举手投足的动作,将其尽收眼底,陆淮南在洗澡,水流声不止从浴室溢出。

    “哗啦啦……”

    隔着墙面的缘故,显得有些闷沉发哑。

    阮绵眼珠转动一圈,接起电话:“有事吗?”

    “大小姐,老太奶快不行了,你快回来一趟吧!”

    手机那头,传出林嫂的唤声,对方带着低弱的哭腔:“今儿大清早,老爷就跟夫人去了医院,来信说可能就今晚的事。”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阮绵差点手指一软,手机径直滑落下去。

    她思绪恍惚了下。

    猛地回过神来,双脚没穿鞋,赤着脚板往外走,走到门外被地板刺骨的凉意激醒。

    阮绵停住脚步,转身又往回迈。

    五根手指骨紧攥住手机,声腔带出一层薄薄的颤抖:“我马上回来。”

    不带片刻犹豫迟疑,阮绵眼眶泛起红晕。

    她踮脚把衣橱里的羽绒服取出,来不及洗澡,里边裹了件打底的保暖毛衣。

    且能扛得住外边风霜了,阮绵拿上车钥匙。

    她甚至不知道,陆淮南何时洗完澡的。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捂着毛巾在擦拭发稍的水珠,他头发乌黑发亮,像是焗了一层发油,短短的,很显薄凉气。

    他一双如鹰盯猎物的眸子,里边深长得很。

    “去哪?”

    陆淮南看着她,声线轻中带冷意。

    阮绵连鞋子都没穿,脚背跟脚底冻得通红,都有些透出青色来。

    顿了秒,她唇瓣翕动:“我要回一趟海港。”

    “什么事?”

    其实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加上从燕州到海港的车程,过去起码得凌晨三四点。

    阮绵鼻尖红红的,再加之她嘴唇发颤,那种矫柔尤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堵在喉咙的那股气,顺势往外吐。

    像是堵住的洪水,瞬间卸闸。

    “我家里出了点事,陆淮南,我必须赶回去。”

    她脑子乱成一团麻,顾不上陆淮南会不会多虑,阮绵只想尽快赶回阮家,见他不动声色:“等我回来再跟你说,行吗?”

    向来逻辑思维清晰的女人。

    在此刻显得有些笨拙慌乱。

    还有点狼狈糊涂。

    陆淮南丢开手中的毛巾,他走去衣橱旁取衬衣,很随意的挑了一件灰色的,边往身上套,边出声问她:“我问你什么事。”

    嫁进陆家起。

    阮绵就不想把奶奶身体的事,跟陆家人一五一十说个透彻。

    她觉得这是她的一处软肋。

    不愿给人笑话,更不愿让人拿捏。

    陆淮南与她面对面,四目相对着,他声音往低沉的方向走,重述刚才的话:“阮绵,我问你什么事。”

    阮绵有一瞬的噎语。

    喉咙滚动。

    这一个小而轻微的动作,陆淮南看在眼中:“把鞋穿上。”

    他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套好后转身去拿裤子。

    阮绵大抵猜到他要做什么,意外之余,只剩下抗拒:“陆淮南,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帮我,我自己能开车过去……”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

    陆淮南穿好裤子,他没打算系领带,衬衫外只简单套了件且算厚的呢子外套,深黑色的。

    盯了她两眼,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也没什么耐心。”

    阮绵绷紧后槽牙,眼眶灼热难挡。

    喉咙的唾沫,一阵阵往下涌送,她就算不说出来。

    今天被他发现端倪,陆淮南也会自己去调查。

    他是那种容不得眼底有半颗沙子的人。

    总之这件事她再也瞒不过去了。

    阮绵放松情绪,理智跟冷静,也在这短暂的交流之下,变得更为凸显,起码她现在吐词清晰:“我奶奶快不行了。”

    闻声,陆淮南面目无多情绪。

    甚至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手指只是片刻停顿,转而继续系纽扣,一颗一颗排列系好,陆淮南催促她:“还不去穿鞋,要我亲自给你穿?”

    阮绵觉得,男人越是不多说,她心里越觉得不舒服。

    “有什么账,或者什么话,你可以一次性跟我说清楚。”

    “我送你过去,回来再谈。”

    “可我不想心一直这么悬着。”

    陆淮南已经拿好车钥匙:“那就车上说。”

    眼前也确实不是谈判的时机,阮绵吸了吸鼻尖的酸涩,她赶去穿好鞋。

    陆淮南把车开到门口等她。

    拉门上车时,阮绵听到他正在跟人通电话,那边不知说的什么,他面色笼在昏暗中,只能听清语气的严厉:“好。”

    她系好安全带。

    陆淮南一边在回信息,一边开车,视线总是在前方道路跟手机屏上,来回切换。

    “要不要我来开车?”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别

    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这句话虽然有些呛人,但其实此时的阮绵感触不大。

    满心都是担忧。

    她双手死死扣在大腿的裤子上,扣得有些发疼了,才松开。

    嘴里萦绕开一阵阵的苦涩。

    车速在不断往上提,尤其是上高速后,陆淮南几近开到一百四十多迈,两边车窗都震得嗡嗡响:“我已经联系了医生。”

    他一开口说话。

    原本平稳的心绪,再次翻滚涌动。

    阮绵本想说句谢谢的,可惜她没吐出声。

    砸吧几下嘴,话再次吞咽下肚。

    陆淮南早把她的心思猜得透透的:“想说谢谢就不必了,咱两的关系,说这种话也挺虚伪的。”

    “本来想说的,但转念一想没那个必要。”

    “这才像你。”

    “毕竟这些年,我帮你处理那些逢场作戏的事,也不再少数,你明着帮我这一次,算是还债。”

    阮绵抹了下眼角,她转过来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陆淮南眼带讽意:“阮家没培养你去当会计,都是一大损失。”

    “陆淮南,咱两这次算是扯平了,以前的事互不计较,你看怎么样?”

    “等到了再说。”

    第70章 再求他一次

    孟贤清二十来岁嫁到海港阮家。

    来时,她带着孟家大部分的家产,在当时妥妥算得上下嫁给阮宋诚。

    跟着阮宋诚奔波了很多年,才定下家来。

    那几年,政府大力发展海港城的经济,阮宋诚正好赶在风口上,实业又对口,这才慢慢把阮家一步步操持起来。

    夫妻两女主内,男主外,分工明确。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真理在阮宋诚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发家之后,孟贤清备受婚外情压力。

    阮宋诚在外养的何止三四个。

    连进过阮家大门的,孟贤清都不知见过多少。

    也幸得那些年,个个女人肚子不争气,没给阮家留下个一儿半女。

    阮文斌才高中那年,她身子骨就逐渐走下坡路,直到卧床不起。

    当年阮绵的母亲,是孟贤清亲手替阮家挑选的贤媳。

    两家也门当户对。

    她母亲离世后,孟贤清一度情绪上备受打击,导致病症加重,拖到这么多年,已经算是最大的宽慰,如今灯尽油枯。

    阮文斌对孟贤清没多大母子感情。

    这跟阮宋诚打小对待阮文斌的教育方式有极大关系。

    阮文斌二十岁就跟着父亲在商界摸爬滚打。

    学会了人情世故,商场的手段,同时也变得心狠手辣,哪怕是对待自己人。

    阮绵从不敢说阮文斌爱护过她。

    阮文斌连对阮渺的疼爱,也只是关乎于,他要父凭女贵。

    要给阮渺找一个好夫家,当作一辈子的倚靠。

    反正他膝下没儿子。

    冰冷的医院走廊,夜深人静。

    许是看惯了人的生死,医生在解述话时,口吻带着几分麻木:“阮先生,老夫人如今的情况,我建议是送到国外治疗。”

    闻声,没等阮文斌开口。

    蒋慧先起身,她看看阮渺,眼底眯动下,走到阮文斌身侧:“文斌,家里可没多少钱了。”

    这话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医生没再往下催,只是惯例提醒一声:“那你们先商量,最好是尽快做出决定。”

    一家三口,心思各异。

    阮文斌不是不想放弃治疗。

    是他没法放弃。

    磨了磨牙根:“要是妈真的就这么走了,往后阮家的事,阮绵可就真的不会再帮衬咱们半分,出国治疗必须得安排到位。”

    蒋慧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很浓烈。

    同时她也没法反驳阮文斌的说辞。

    她尽快敛起:“说得也是,咱们如今还得靠着她。”

    “爸,可我们没钱再送奶奶出国了。”

    说白了,眼下的孟贤清就是拿高昂的医疗费续命。

    阮文斌从头彻尾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阮家家业到如今,早就是一个空壳子。

    阮文斌这些年不断通过阮绵,从陆淮南那索取到的利益,也都一家三口挥霍得所剩无几,其实能用在孟贤清医疗费上的钱。

    不到挥霍的三分之一多。

    阮文斌眼眸跳动,他沉声而道:“那就想办法,从她身上把这笔钱掏回来。”

    车从燕州开到海港,临近凌晨三点。

    这还是建立在,陆淮南一路高速不断的情况下。

    阮绵坐在副驾驶,人已经处于一个又累又困的状态了。

    可赶到海港医院时,她整个人像是回光返照般,瞬间就撑起大部分的精神来。

    陆淮南一边倒车入库,问她:“要我跟你一块上去吗?”

    “不用,我自己能行。”阮绵道:“而且你上去不一定是好事。”

    这话不假。

    说完,她提口气,下车进医院。

    见到阮绵的第一反应,蒋慧不停抹眼泪,眼角都抹得红通通的。

    阮渺也是情绪低落,雾气在眼眶翻滚:“姐,你总算是来了。”

    蒋慧没作声。

    她向来惯是这副样子,尤其是在外边,表现得自己地位低微,给人营造出一副可怜受罪的形象。

    阮绵眼圈都是肿的,红就更不用说了。

    没做声回应,目光径直越过阮渺,她看向在一旁的阮文斌:“奶奶不是一直情况很稳定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说话的同时。

    阮渺在想,这些年她拿回阮家的钱,阮文斌到底有没有认真待孟贤清。

    阮文斌砸吧砸吧嘴,努力把自己表情逼得严肃一些。

    他仰起脖子,说:“人老了,身体上自然……”

    “既然你解释不清楚,我去问医生。”

    蒋慧一把拽住她,看上去她情绪很激动:“绵绵,你奶奶现在需要钱送去国外治疗,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起内讧。”

    阮绵回眸看人,脚下没动作了。

    见她站定,蒋慧趁热打铁:“刻不容缓,送人要紧。”

    阮绵满心的痛苦跟酸楚,她眼睛闭上,沉阖了良久才再度睁开。

    口鼻间,都是浓重的辣劲。

    阮文斌还想说话。

    阮绵难得没有翻脸,用另一边手指剥离开蒋慧的手。

    嫌脏似的,她还拍了拍被蒋慧碰触的位置。

    蒋慧看得直蹙眉。

    阮绵声音有些微哑,双目血红的抵着对面的脸,字句沉重的声明:“出国治疗的事我来办,以后你们谁都不能再插手。”

    闻言色变,阮文斌气急:“你……”

    阮绵嘴角翘起:“不然我怎么知道,钱是不是真的用在奶奶身上。”

    她已经不再信任这一家子。

    准确的说她从未信任过,以前是没办法。

    眼下,她还可以去找陆淮南帮一次忙,哪怕是恳求他。

    车窗大敞着,陆淮南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烟气过嘴,从喉咙呛出淡淡的苦涩味道来,他视线一直盯在医院门口,眼底的坚定,仿佛猜到了阮绵会回头求自己。

    也就十几分钟过去。

    一抹黑色的影子,晃晃悠悠走近。

    阮绵低着头上车,看不清脸部神色。

    她被他周身的烟味呛到:“咳咳……”

    外边风有些大,他嘴边的烟气,几乎全让风吹到了口鼻之间。

    陆淮南按了关窗键,灭烟之前,深吸一口,青烟缭绕在面目上,笼着他那张刚毅分明的面庞,有种忽现忽暗的朦胧感。

    他主动开口问:“跟他们谈得怎么样?”

    阮绵没说谈得如何。

    而是出声道:“老人情况很不好,我跟医生沟通过,医生建议尽快送出国,起码还能暂时保住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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