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顿饭吃的古怪无比。

    谢翎想象中的盘问家书事件没有发生, 甚至连提都没提,吃完饭后御前大总管就送他回去了,看起来同样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王保公公在御前当差了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稳重姿态, 这时候挥了挥拂尘, 也看不出来什么。

    “谢公子,恭喜了, 这大概是陛下器重您才特意叫您来吃饭。”

    要不然怎么其他人不叫偏偏叫了谢公子过去呢?

    陛下之前从不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 但是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为谢公子破例的次数太多了,王保也都习惯了,下意识就先恭喜一句。

    他丝毫没多想。

    谢翎原本有些狐疑,觉得今天的饭局不太对劲,猜测中的事情都没发生, 最后挥手让他下去的时候武帝还用那种震惊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叫他老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被王保这么一说, 谢翎也不确定了。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只是单纯的一顿饭没有什么其他含义?

    毕竟萧桓这个人, 他本来就很阴晴不定。

    两人对望了一眼,谢翎当即表现的十分诚惶诚恐,对陛下的赏识高兴不已。

    “多谢王公公提点。”

    “谢某会更加努力, 不负陛下的。”

    一句话说完, 两人分道扬镳,一直到看到王保离开,谢翎才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鸿门宴呢。”

    “吓死我了。”

    系统: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害怕?

    有气无力已经说不出来话来的系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翎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回去。

    痛苦的开始思考明天该怎么办?

    ——武帝不会明天反应过来,鲨了宿主吧?

    ……

    萧桓倒是没什么杀人的心思。

    很奇异,以往的他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 连他自己也诧异,在猜测到这儿的时候居然没有什么厌恶感。

    萧桓微微垂下眼听着王保送完人回来后告诉他谢翎的一言一行, 尤其是在听到:“必不负陛下”这几个字。

    也许是因为思想歪了,很正常的事情在萧桓耳朵里就有种难言的断袖意味。

    谢翎这个不负是什么不负?

    它……纯粹吗?

    身为帝王本来最在意的是臣子的忠诚,但是在谢翎这儿萧桓甚至发现自己开始分辨起——这忠诚是因为什么?

    这叫向来厌恶这些的他如鲠在喉,又有些诡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连续两天晚上思考着这些入睡的萧桓都没有睡好,叫早上起来看到陛下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王保都惊呆了。

    “陛下,这……”

    这怎么又没休息好?

    难道最近朝政已经叫人繁忙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保忧心忡忡,萧桓闭了闭眼,被看的略微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不想叫人知道他困扰的原因,毕竟还只是个猜测,没有证实。

    那家伙口花花惯了,谁知道真心怎么想的。

    他按了按额角,皱眉道:“最近窗外一直有蚊虫声,吵的朕没睡好。”

    “你今天带人拿网去找找。”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该死的虫子!

    王保没有丝毫怀疑,立刻领命:“陛下放心,老奴一定把周围收拾安静了。”

    ……

    第二天早上,谢翎穿过御花园往藏书阁走的时候刚好遇见拿着网兜的几个宫人,不由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拿网兜来了?”

    宫人们见是谢公子,问好之后解释:“是王公公要的,说是元极殿附近有蚊虫吵的陛下睡不着,所以叫我们拿几个网兜过去。”

    嗯?

    元极殿有蚊虫?他怎么不知道?作为一个就住在侧殿里的人,谢翎睡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听到什么虫叫声。

    “系统,你听见了吗?”

    难道是他睡的太熟了?

    系统:……

    “没有。”

    胆战心惊的回了一句,系统就装鹌鹑了。

    谢翎:……

    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了,自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就电量耗尽了一样,奇奇怪怪的。

    问了两句没答案,见系统也没有听到谢翎就更奇怪了。不过元极殿那么大,光一个侧殿都有一千多平米,主殿那边有虫子他听不到也说得过去。

    和宫人们打了声招呼之后谢翎有点好奇拿网兜捕虫应该怎么弄。说起来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对于这种活动还没有参与过呢。

    他一直到上完课还在想这件事,甚至被郑大儒发现了。

    见谢翎眼神休息的时候一直往殿外看,郑万云了然。

    “你看见宫内拿网的内侍了?”

    谢翎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想过去看看。”

    郑万云:……年轻人这好奇心呐。

    不过想到这几日谢翎早晚上课时表现都很不错,而且最近字体居然也进步了,郑万云也不想拘着他,想着就当是劳逸结合的奖励了,开口道:

    “今天中午抽查结束后可以出去看看,不过要在下午上课之前回来。”

    好好好。

    “多谢老师。”

    谢翎最喜欢的就是郑大儒这一点了,从不过分要求学生,当天事当天完成后就很好说话。

    迫不及待的扒完饭,谢翎怕去迟了已经结束,和老师报备了一声,就立刻往元极殿那边过去。

    这个时间点陛下一般都在东侧的万年馆处理政事,元极殿中就只有王公公一个在负责,看见谢公子之后还有些奇怪。

    “谢公子怎么来了?”

    谢翎当然不能说他好奇捉虫子,只能表情真诚:“陛下如此待我,说句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听闻陛下为蚊虫所扰睡不着,我特意过来帮帮忙。”

    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别人感不感动不知道王保是真感动了。

    没想到谢公子居然如此忠君,不枉费陛下用心栽培。

    见谢公子是在郑大儒的允许下过来的,王保也不好驳了他一番好心,叫人给拿了个网兜就跟在几个个儿头高的内侍后面了。

    “那谢公子就跟在进水几人身后吧。”

    “您没经验不要伤到就好。”

    “多谢王公公。”

    谢翎熟练道谢,一边和系统得瑟:

    “系统,古代版宫廷捕虫欸,好不好奇?”

    拿到网兜的谢翎跃跃欲试,练了几天五禽戏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儿,表面上忧心忡忡的谴责这些蚊虫,实际上兴奋极了。

    已经经过检测,知道附近大概只有一两只蚊子的系统:……

    没眼看,快来人把这颠货宿主拉走吧。

    不等系统回复,谢翎就兴致勃勃的一头扎进了草丛里,像一只快乐的狍子在里面上蹿下跳。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又灰头土脸的出来吐了口草。

    “没有啊,奇怪。”

    “不是说这一片最靠近窗户吗?”

    能够叫武帝听见,按理来说就应该在这一块儿啊,怎么会没有呢?谢翎头上顶着一堆乱树叶子,简直不信邪了。

    系统不吭声,默默看着这家伙疯狂折腾。

    ……

    萧桓今天本来是没打算过问元极殿的事情的,毕竟蚊虫只是他随意找的一个借口,有没有他心里有数,那群宫人们找不到他也不会责问。

    结果他若无其事,却备不住有人上心,刚刚批完一本奏折,回复了京郊的赈灾情况,萧桓就看到了王保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陛下。”

    “怎么了?”

    一般王保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的,看出他欲言又止,萧桓抬了下眼皮。

    王保低头不好意思道:“陛下,谢公子说在元极殿附近暂时没有找到可疑的蚊虫,您能否再描述的详细一些?”

    什么?

    什么描述的再详细一些,关谢翎什么事儿?

    萧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最近幻听觉得哪哪都有谢翎的名字。

    他或许是刚刚批奏折批的太累了,上首的帝王抬手喝了一杯热茶冷静了一下,皱眉看着讪笑的王保,无语的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幻听。

    “谢翎问这个做什么?”

    他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观察一下对方,暂时耽搁一天看小说,这人怎么又凑上来了?

    萧桓心情难以言喻,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王保提起这事儿神色倒是动容了一些,把谢翎中午的话回复了一遍。

    “谢公子说不除蚊虫,他实在难以心安。别的事情他不会做,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想替陛下分忧。”

    多好一个年轻人啊,知恩图报,不比京城那些其他勋贵强?吃着朝廷俸禄还敢有其他小心思,一点儿也比不过谢公子。

    王保现在是真的觉得谢公子不错。

    萧桓眼皮跳了一下,实在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按理来说不论是谁被臣子这么忧心,真情实感的关怀都会觉得动容,萧桓初初听闻也确实愣了一下。

    但问题是——这事儿是他胡诌的。而且还是为了遮掩被谢翎刺激的没睡着的事情特意找的借口。

    结果今天谢翎又跑去替他打假了,现在还过来问他要详细一点的描述。

    这是什么一言难尽的发展?

    绕来绕去竟然还回到原点了?!萧桓额头抽搐了一下。

    旁边王保还在等着帝令。他深吸了口气虽然很想骂人,但是萧桓虽然阴晴不定,却也不是个无缘无故冲下人发火的暴君。

    这时候面无表情咬牙道:“告诉谢翎要想报答皇恩不必跑去捕什么虫,让他跟着郑大儒好好学习,秋闱时争取考中就是对朕最大的报答了。”

    这段话简直是萧桓一字一句说出来的,王保却没有听出来。大概是陛下养气功夫太佳了,他只听出来这是一对现场出炉的明君贤臣啊!

    陛下慧眼识珠,一眼看中微末之时的谢公子,而谢公子虽然还没有大展宏图,但是却已经逐渐显露出忠臣的样子了。

    王保自觉见证了这历史的一幕,心情澎湃,恭敬地立刻离开传话给谢公子。

    一直到大殿上重新安静下来萧桓才按了按额角,半晌才怒极反笑自言自语:这分明是朕的宫廷,想避开一个人居然还避不掉?

    ……

    谢翎收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把周围一片都找遍了,事实证明,没有就是没有,他怀疑武帝是自己失眠故意折腾人。

    毕竟不光是他没有找到,认识的几个内侍网兜里都没有虫,要是一个人谢翎还怀疑是他技术不到位,但是这么多人……他只会怀疑皇帝。

    “他是不是自己没睡好,幻听了。”

    失眠的人就是有这种毛病,晚上感觉哪哪都有声音,不过这种情况多发于上了年纪的人,萧桓看着这么健康,没想到还挺……体虚。

    “我收回他有人鱼线那啥一定很厉害的话。”

    “说不定他根本不行。”

    谢翎无语的把网兜放在一边悄悄和系统吐槽:“差点忘了他还有个早逝buff。”

    系统:……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小心报应。”

    谢翎懵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就咱俩还有什么天在看。”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系统,你也是科技造物,以后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小心以后有信号了我投诉你。”

    意有所指又被噎回来的系统:……行吧。

    不管了不管了,让他疯去吧,大不了一起死。

    看着自己微末的电量,系统痛苦的闭上了嘴巴。

    谢翎教育完系统之后,遗憾的收了网兜,表面上对陛下的提点表示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毫不尽兴的回到了藏书阁。

    得知谢翎离开元极殿了,萧桓终于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下看向旁边的鹰卫:“你悄悄的去,让夏昌礼给朕配一帖助眠的药。”

    空气中沉默了一下,鹰卫统领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谢翎灰溜溜的回去差点吓了郑万云一跳,得知他这模样只是钻草丛钻的,忍不住摇头。

    “先去沐浴一下再上课,不着急。”

    “嘿嘿,多谢先生。”谢翎也觉得身上有点扎,草丛里扑棱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反而惹了一头草。

    他掸了两下衣袖就匆忙去了休息的地方,半个时辰后换完衣服才回来。郑万云忍俊不禁,见他今天折腾成这样,下学之后倒是难得的没有再布置作业。

    说实话,谢翎学习的进度确实快,第一次见面时小测了一下,郑万云差点以为他从来没有读过书。但是等到真正上手教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学生虽然基础很差,但是说句天才也不为过,教过的东西很容易理解不说,还会举一反三,并不是死读书的那种读书人。而且有些见解常常叫郑万云这个活了六十几年的人也觉得耳目一新,因此这段时日对谢翎的教导进度也没有那么赶了。

    按照他的预估只要谢翎把字练好,每日按时上课,秋闱入试不成问题。

    谢翎不知道郑老先生对他的评价这么高,但是最近授课更加深入了倒是感觉到了。只是这次认真的听完离开前没有任何课业还让他好好休息,还是叫谢翎诧异了一下。

    “郑大儒人也太好了吧!”

    他就是抓了几下虫而已也没怎么费力气,就能获得一个免费假期?

    系统:……莫名有点觉得他在秀,但是又感觉不出来。

    他虽然看着宿主一直作死,但是这会儿在垂死挣扎中也不由有些诧异宿主的学习能力,看来当初模拟三百年后宿主能成为文豪还是有理由的,不然世界上那么多人,怎么不都死了之后当文豪,反倒是宿主有机会,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天赋。

    但他要是能不在小说页面上口出狂言就好了。可恨系统现在能量不足,没办法限制小说页面“整洁”只能看着谢翎乱来。

    一直憋到谢翎回去,他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志气的伸出了催更的手。

    “宿主,记得更新。”

    “当然了。”

    谢翎有些茫然,他不更新还能干嘛,谢翎还没忘记他现在可是头悬在脑袋上的,肯定是要更新啊。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要知道他现在过的好可不代表他之后过的好,要是能够修好主机谢翎当然还是想回去的。

    看到宿主这么脑子清醒,系统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大事儿上没有发颠。

    谢翎倒也没有蒙系统,晚上沐浴完就认认真真的开始更新起来。

    傍晚殿内点起几根烛火,他头发半干着,坐在榻边思考。倒不是没有内侍想帮忙,但是谢翎不习惯别人帮他擦头发,于是就自己拿了块绸缎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

    不得不感慨到底是皇宫,就连擦头发的东西都不一般。接着上一次,他皱了皱眉很快流利的写了下去。

    因为今天郑大儒没有布置多少课业,谢翎写完小说甚至有幸在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在戌时入睡。

    钱明瞧着谢公子擦干头发看了会儿书便休息了,担心他被烛火晃的不舒服,上前来悄悄的将蜡烛剪断。

    正当他准备轻手轻脚的退去的时候却冷不防看到了身后一个人影,差点吓了一跳!

    脱口而出的惊叫被一只手捂住,见钱明认出自己来王保才小心放下手,指了指后面,做了一个口型。

    “安静。”

    嗯嗯,知道了,钱明微森*晚*整*理微点头,等到抬头见到王总管是跟着陛下一起来后立刻跪地无声的行了一礼。

    只是他刚有些疑惑陛下怎么来了,就被王公公一起拉着退了出去。

    “别多问。”

    王保一直到走到殿外才挥了挥拂尘,站直身体提醒小内侍。

    钱明不明所以:“可是陛下怎么会这会儿过来?”

    这谢公子都睡了,就算想检查课业也检查不了了啊。

    王保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谁知道呢,咱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好了。”

    当然,他怎么知道陛下这大半夜的不睡忽然跑到这儿做什么。那会儿陛下刚刚让内侍熬好太医院开的药,他原本以为陛下都要睡了,谁知道这时候却来了这儿。

    萧桓也有些烦,避开谢翎避了一天,他原本以为不想这家伙很简单。结果到了晚上,今天的更新又提醒了他,今日份的小说还没看。

    按理来说今天不看就不看,大不了明天补上,但是萧桓却有强迫症,心里一想到这件事就睡不着。

    而且说实话今天谢翎跑去帮他捕虫,他想要避开对方消息的想法就已经失败了。

    萧桓挣扎了一瞬不得不沉着脸过来,想着要不……把今天的更新看完算了。只是走到侧殿屏风外他却又停住了脚,之前不觉得谢翎倾慕他的时候还好说,他坦坦荡荡,心无挂碍。但是现在一想到谢翎可能会对他有其他心思,他再进入屏风中便有些像是进入女子闺阁一样束手束脚了起来。

    不合适。

    若是这只是一场误会,他没有对朕有那种想法还好说。

    若是有这样岂不是给人误会?

    萧桓闭了闭眼睛,在门外站了会儿,就在王保以为陛下会进去的时候,过了会儿陛下忽然转过身来。

    “回去吧。”

    他顿了顿看向钱明:“不用打扰谢翎休息,这件事也不用告诉他。”

    啊?

    钱明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陛下。”

    萧桓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即使是最近陛下行事颇有些难以捉摸,王保也没想通,但就像是他教育钱明的一样,身为内侍最重要的就是该不好奇的时候就不好奇。

    于是一路上始终安静无声,一直回到寝宫里萧桓才皱眉喝了碗安神汤。

    ……

    晚上的事情无人知晓,就连谢翎也不知道。系统昨天晚上心累的下线,没有检测到附近,只给他套了个疼痛屏蔽就走了,导致第二天早上,一人一统都是茫然无知。

    谢翎揉了揉脖颈,只觉得这一觉是睡的真舒服,他好久没有睡这么早了。

    “统子,什么时辰了?”

    系统看了眼时间:“卯时了。”

    难得这次还是谢翎自然醒,没有让任何人叫就自觉起床。他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想着今天时间还早,洗漱完就想要去找郑大儒早点上完课,这时候却忽然被钱明拦住。

    “谢公子,大儒说今日不用去藏书阁了。”

    “今日教学在宫外。”

    “等您收拾好了奴才带您一起去乘马车。”

    嗯?

    宫外?

    昨天好像没有提到这个啊,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宫了?

    “那个,陛下同意了吗?”

    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身份尴尬,如果陛下不同意是出不了宫的。

    钱明在谢公子提到陛下时神色不自然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谢公子放心,陛下同意了。”

    “今日是国子监学子们举行诗会的日子,陛下也期望谢公子有所感悟呢。”

    谢翎:……

    等等,什么东西。

    诗会?

    这东西……其实也不必叫上他的。

    他对这东西是真的不感兴趣,他虽然是个写小说的,但是对诗是真的一窍不通,他最多就会做个打油诗,其他完全不会啊。

    谢翎欲言又止:“其实这个宫外也可以不出去的,我觉得在藏书阁上课就挺好。”

    钱明:……

    “可是郑大儒都已经上报了。”

    意思是改无可改。

    他抹了把脸,认真的看向钱明。

    “我不会做诗。”

    钱明见谢公子这模样不由有些好笑:“谢公子放心,陛下也知道这件事,这次郑大儒带您也就是去长长见识而已。”

    国子监那些学子不是寒门天才就是世家贵子,从年幼时就开始经营名声,诗才定然不错,无论是陛下还是郑大儒都没准备谢公子能出风头,更多的是带他适应京城官场生活。

    看样子陛下是有意谢公子在京城做官呢,当然是如果能够秋闱中试的话。

    商量到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既然大家都说了只是去长见识,谢翎只好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去就去,大不了他就坐在那儿发呆,应该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找他……吧?

    谢翎被钱明带着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郑大儒已经坐在马车里等他了,见他过来微微招了招手。

    “今天的事情钱内侍想必也和你说了,不必有压力,只是去看看而已。若是觉得不适应,可以跟紧老夫。”

    有郑大儒的话托底,谢翎心放到肚子里。

    “先生放心,我知道了。”

    因为这次只有他们两人,乘坐的自然是普通规格的马车,不过谢翎在上车之后才发现他和郑大儒的座位上居然还放了软垫和靠枕。

    谢翎:“啧,这准备马车的也太贴心了吧,居然还知道弄这个。我今天都做好被颠死的准备了。”

    他以为是宫人准备的,看向钱明还暗含谢意。

    钱明:……

    这谢他可受不起啊,这是陛下准备的,不是他啊。

    普通士人的马车就是这样的规格,不宜张扬。但是想起谢翎上次坐御驾都面如土色,差点病倒,萧桓在早上下朝之后按了按眉心,还是让内侍在车架内多准备了一些,也算是叫郑万云这样上了年纪的和谢翎这样的脆皮都舒服一点。

    不提郑大儒感动圣意,谢翎在得知这是陛下的意思之后也惊了。

    “陛下这么细心?”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立刻改变了说法:“陛下真是圣明烛照,这等微末小事都能察觉到,不愧是陛下。”

    钱明:……

    虽然是夸陛下的话,但是怎么听着怪怪的。

    谢翎还觉得自己入宫以来用词真是越发精准了,不是写小说锻炼出来的,而是拍马屁拍出来的。

    得知谢翎夸他“圣明烛照”,萧桓沉了一天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好转了一些,好笑地勾了一下唇角。

    只是安排了一辆好点的车架就圣明烛照了?若是朝臣人人都像是他这样夸,那他简直是万古没有的圣君了。

    可是现在别看朝廷上表面风平浪静,但是自从他统一大燕,大兴兵事,那些朝臣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骂他穷兵赎武。

    萧桓摇了摇头,觉得谢翎虽然心思“不纯”,但是说话却是真好听,当然,朕是不可能因为他会拍马屁就姑息他的。

    上首皇帝表情只动容了一下就恢复冷淡。

    王保见状略过这个话题,福了福身开始谈正事。

    “陛下,国子监祭酒已经在殿外了。”

    按照往年流程,秋闱之前的学子诗会陛下都是会微服参与的,因此国子监祭酒便提前来了宫内请示。

    说起来,因为知道陛下会在秋闱之前来查看好苗子的这个“潜规则”,这次的诗会格外的盛大。

    毕竟此时大燕祸患已解,海内升平,可不就是文臣们该冒尖儿的时候了吗?

    因此虽然说是学子们之间举行的小比试,但是等到了宫外之后谢翎就发现……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诗会,就连路边摆摊的小摊贩也知道今日的比试。

    “公子,来束桂花吧。”

    “笔墨桂香也能添添彩头。”

    谢翎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知道?”

    不过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谢翎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知道这位学生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纨绔子弟,不怎么参加这些,因此郑大儒特意解释了一下:“这些摊贩也是知道惯例的。有些和国子监某些官吏有些远亲关系,所以才能在这里摆摊。”

    总结起来,都是消息灵通之辈。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到处都是人情世故。不过这些小事还没到贪污的程度,武帝也就没有细究了。

    谢翎掀开帘帐饶有兴趣地看着,毕竟上一次和武帝出宫还是上一次了,而且那次他们是去巡视京郊大营,根本没有走城里,谢翎印象中只有尘土飞扬的官道和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而现在到了城内,叫人目不暇接的可就多了。

    京城不愧是最繁华的地方,光是从出宫到国子监的这一条坊市都人来人往,卖什么的都有。

    其他人只以为谢公子是这次在宫内呆的时间长憋狠了,所以才连普通景色都目不转睛。只有谢翎自己知道他这完全是第一次见识。

    “糖油果子嘞,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马车刚刚拐角,谢翎就闻到了味儿。

    糖油果子欸,这东西宫廷御膳里没有。他迅速礼貌地看向郑大儒,用眼神表达自己的需求:“先生,我想下去买些诗会用的东西,可否停一会儿马车?”

    虽然不用直接参加,但是郑大儒以为谢翎是要去买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到时候现场记录,因此也没有拒绝。

    然而等到马车靠角落停下,谢翎掀开帘子跳下去之后郑大儒就发现和他想的好像略微的有些许不同。

    谢翎确实是去准备了诗会的东西,不过和他想象的课业用具不一样,小谢下车后直奔卖糖油果子的地方,和对方讨价还价之后以十文钱买了五个。

    郑万云:……

    本以为买了糖油果子就可以了,谁知道谢翎又转头去了另一家买了樱桃煎。

    过了会儿才遗憾地看了眼时间,若有所失的回来了。

    “郑先生。”

    “我买了糖油果子和樱桃煎,您尝尝。”顺手把两个油皮袋子塞给郑大儒,谢翎满眼期待。

    郑大儒怔了一下,没想到弟子居然第一个给他,心里不由有些暖意,虽然小谢平日里不着调了些但也不失赤子之心。

    谢翎完全不知道郑大儒的感慨。

    他给他自己,老师,钱明几个人都买了,毕竟一起走着也不好厚此薄彼。

    分好吃食之后谢翎就状似优雅的坐了回去,实则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啧,糖油果子刚刚炸出来满口的酥脆,一咬下去一口浓郁的叫人满足的纯天然白糖口感。

    “绝!”

    谢翎和系统点头:“这家老板是有水平的,可惜你吃不上。”

    刚好奇的准备询问口感的系统:……

    “闭嘴吧你。”

    谢翎摇了摇头,叹气他这么小心眼。

    “这个樱桃煎我本来还准备帮你测评一下呢。”

    “你不领情就算了。”

    系统:是帮我测评吗?分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谢翎:“你不懂,系统,我这是为我们以后写美食文做准备,这叫未雨绸缪。”

    系统回想了一下谢翎目前的小说,很难想象他怎么写美食文。

    “你还是先写好现在的吧。”最新一章武帝看了之后系统都不知道对方得有多炸裂。

    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自从那天谢翎胡言乱语“表白”之后武帝还是没有处置谢翎,系统就躺平了。反正这家伙吉人自有天相,不是他这等凡统能管的。

    ……

    先武帝一步前来维持诗会秩序的王保虽然知道陛下说过不必谢公子出头,只是来看看长见识就好,但是他也没想到谢公子能这么放松啊。

    拿着糖油果子来参加诗会,这会不会放松过头了?

    王保面色一阵抽搐,只是碍于其他大人在不好走过去,倒是谢翎远远地看着王公公,眼前一亮,然后……十分避嫌的跑到了郑大儒身后。

    谢翎:开玩笑,他今天只是来跟郑大儒长见识的,走到王保公公旁边算怎么回事儿。这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和宫内有关了吗?

    那还怎么混时间。

    谢翎都能想到其他学子要是知道后会怎么挑战自己了。

    不行不行,还是当做不认识就好,反正现在除了宫里的内侍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是谁。

    谢翎表现自然,王保一口血哽住,难得体会到了陛下往日的感受。他给谢公子使眼色,谢公子目不斜视,这是在干什么啊老天。

    眼看着阻拦不了谢公子“放松”,王保只好微笑的收回目光来,和组织诗会的国子监司业寒暄。

    “辛苦陈大人了,此次诗会看起来颇有规模。”

    陈升波自然十分得意,毕竟此次诗会是他一手操办的,自从他今年升任国子监司业以来在其中经营的心血不可为外人道。今日诗会参与的多是他的弟子或者东山一派的学子,他们的实力陈升波自然最清楚不过,这次不说全部在陛下面前留名,至少陈氏子弟绝对不会安静无闻。

    不过即使是心中再怎么想,陈升波也不敢得罪御前大总管,于是笑着和王公公客气了几句。

    “公公谬赞,也是祭酒大人给了下官此次机会。”

    国子监祭酒曹永松和司业陈升波并不是一路人,祭酒寒门子弟,一路熬资历升任上来,而司业陈升波则是有些来历。

    晋阳陈氏世家名门,陈升波便是陈氏的旁系子弟,虽然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打压世家,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陈氏和其他几个京中世家暗中组成了东山学派,不以世家影响朝廷,而是以学派。

    国子监中,学子即使不是陈氏子弟也能够入东山学派,导致这东山一系在国子监中颇有些树大根深的意思。

    这次陛下来诗会未免没有敲打的意思,可是看陈升波这模样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危机。

    王保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郑大儒在国子监内领了个博士的闲职,不高也不低,因此参与这种诗会也不引人注目。只是因为他最近应召常入宫廷,这才叫人多瞧了几眼。

    这一看,这才发现郑大儒这次来的时候身边随侍的不是往常的弟子,而是一个面生的青年。众人倒也没有往这人就是宫内被陛下留下的那个神秘人身上想,只是猜想着这位是谁,怎么和郑大儒一起来?

    谢翎来之前还犹犹豫豫,来之后就放松了下来。毕竟他虽然是个咸鱼,但是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不说在现代,穿越后天天见武帝心态多少也练出来了些。虽然什么也不会,但是也丝毫不怯场,见人看过来就毫不客气的看回去。

    虽然同在京城,但是来参加诗会的都是些有才学的人,和原主之前的狐朋狗友交际圈子并不重合,因此也没有人认出这人就是定毅侯家那个招猫逗狗的庶子。

    带着谢翎进入园子里后郑万云没有参与东山学派的事情,径直带着新收的弟子过去和老朋友们打了声招呼。

    “淮山,这位是?”

    老师字是淮山?谢翎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儒的字,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是个气质和郑大儒很是相似的瘦老头,看着气质十分闲散。

    刚刚谢翎一直站在后面,孙文成还没有看到,等到他抬头之后才惊了一下,只觉得老友带来的这位青年相貌气度都十分惊艳。

    一身红色衣袍衬得肤色白皙,像是朵开到极盛的牡丹花,眉眼间都是华光。尤其是谢翎还毫不见外的笑了笑,更是叫人忍不住多看。

    孙文成:这样貌应该不是淮山的亲戚。不是他贬低,只是他认识的老郑子嗣就没有长的这么……过于出色的。

    因为陛下没有对外公布谢翎的身份,想着等到秋闱中试之后授官才名正言顺,因此郑万云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小谢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今日带来长长见识。”

    见他没有多谈,孙文成见状倒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想到些什么点了点头也没有纠结。见谢翎好奇的看过来,才给两人介绍。

    “今日这诗会有的看,不过我看结果不太好,我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躲躲风头吧。”

    明眼人都知道东山学派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碍了陛下的眼,但就是他们本人不知道,这次诗会还办的这么招摇……啧。

    打眼看着聪明人都没有卷入漩涡,只一个个离的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他们这些没什么身份背景的也不例外。

    谢翎听见两人的话,若有所思。

    嗯,东山学派,好像有点映像。

    记忆中是武帝年间出现过,只不过乾元十年之后就杳无音信了,难道是出事了?

    他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又看向对面被称为孙博士的人,只觉得这人和他老师一样有点东西啊,一把年纪了看的还挺清楚的。

    谢翎本来就是来“长见识”的,因此去哪儿都无所谓,被人带着之后干脆躲到了石桌旁边蹲着。见老师和那位孙博士都坐下顺手还拿出来了没吃完的樱桃煎。

    “一起吃,一起吃。”

    孙文成:……

    “你这小子,有意思。”

    他原本以为这小子有出名的念头才来,现在看起来对方好像只是来春游的。这满园子的学子里不管是不是东山学派的,就只有他一个这么放松。

    郑万云无奈扶额,见谢翎一副放飞自我的样子,还是道:“这次不求你上场,但是也要多听多看。”

    “谨言慎行。”

    “老师放心,我一定谨记在心。”

    “认真学习。”

    谢翎打完保票立马兴致勃勃的四处观望了起来。

    ……

    国子监祭酒已经将今日的日程汇报结束了,萧桓打发人下去,没有着急去诗会。场子总要热热才好发作,现在去他们反倒不好上窜下跳了。

    只是批了会儿折子后,他微微顿了一下,总觉得什么好似少了什么一样。他一开始以为是派出去了王保其他内侍用着不顺手,然而过了会儿却想到了谢翎。

    按照路程那家伙和郑万云应该已经到诗会了吧?

    他看向旁边梁春。

    鹰卫首领等到国子监祭酒退下之后以为陛下还在关注诗会的事情,躬身道:“启禀陛下,诗会安排和刚才曹大人所说无二。”

    萧桓:……

    他微微颔首,看了几份奏折又停了下来。

    梁春不明所以,思索半天:“郑大儒和谢公子已经到了?”

    嗯。

    然后呢?

    在萧桓想法中那家伙只学了一个多月四书五经,在这种场合会不会不适应?他要不要再派一个人跟着。

    他看向梁春,就见梁春迟疑了一下道:“谢公子在坊市买了三袋糖油果子和樱桃煎,现在正和郑大儒吃着樱桃煎,说东坊的樱桃煎真好吃,下次回去的时候再买点?”

    萧桓:……?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萧桓怀疑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

    “你说他和郑万云他们在吃樱桃煎看戏?”

    梁春迟疑了一下, 点了点头。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离谱,想着是哪个手下的人不好好传递消息,谣传成了这样, 因此还特意确认了一遍。

    事实证明, 事实只会比谣言更加离谱,不仅仅是郑大儒被带歪了, 就连在国子监一向正直的孙博士也跟着一起蹲那儿了。幸好没有太多人注意, 不然一定会被御史弹劾有辱斯文。

    梁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抬头看皇帝。

    萧桓觉得刚刚还微不可察地担忧了一下谢翎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他就不该觉得这家伙放不开的。

    微微按了按额角,萧桓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来,继续批奏折。

    见陛下半天没问梁春识相的退了回去, 想着下次汇报谢公子的消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不过,陛下这是生气了吧?

    是吧?

    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依旧是那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 但是梁春就是敏锐的察觉到陛下的心情不太妙。

    啧, 也不知道今天是谁要倒霉了, 他悄悄搓了搓胳膊抬头望天假装没有发现。

    ……

    谢翎一大份樱桃煎吃完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也不能吃多,一连炫十几个居然还有点上火。

    孙博士见状挤眉弄眼:“谢小友, 老夫这儿有茶。”

    “喝不喝?”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壶茶, 正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林中煮茶,只是刚刚要不是很幼稚的和他抢最后一块樱桃煎倒也很有隐士风范。

    白来的茶不喝白不喝,谢翎看向老师见他没有表示任由他自己决定之后,当即点了点头。

    很快,一杯热茶被沏好递了过来, 谢翎低头闻了闻。

    嗯,闻不出来什么, 不过刚才的样式装出来,又加上他一身灼目的气质,倒是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目光。

    原本正在林中论经的几个青年见孙博士沏完茶给旁边的青年,这时候还以为已经进入到了品茶阶段。

    虽然说是诗会,但是谈论的也不仅仅是诗,茶经什么的偶尔也会谈及。一位正抚完琴的青年见状走了过来,友好的和谢翎打了声招呼之后顺口询问。

    “这位兄台品的可是新产的太平猴魁?”

    什么什么?谢翎端着茶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张景正想要和这位看着就气质不俗的兄台讨论一下茶道,就见对面小兄弟听见他的话之后,抬手将还没尝的茶捧到了他面前。

    “要不你尝尝?”

    空气中一时寂静了下来,旁边也准备谈论茶经的几个同道中人目瞪口呆。

    孙博士愣了一下,差点笑死,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还是郑万云及时出手才避免堂堂博士因茶水而亡。

    张景很想说自己不是来喝茶的,虽然这茶是太平猴魁,虽然还是孙博士亲手沏的,但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四目相对,谢翎的眼神真诚无比,叫张景不由怀疑难道是他太过俗气,竟然无法理解这位小兄台的意思吗?

    谢翎见他不尝,非常强迫性的给他喂了一口,见刚刚围过来的几个学霸们恍恍惚惚的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可渴死他了!

    换了个茶杯之后谢翎自己咕咚咕咚的给他倒了一杯,砸吧嘴巴没有尝出区别来。

    “这是太平猴魁吗?”

    “我怎么尝不出什么来。”

    郑万云:……

    想到谢翎在宫中牛饮那些顶级名茶的样子,他摇了摇头。

    “确实是太平猴魁,你昨天喝的也是。”只是他自己不清楚而已。

    谢翎瞬间觉得手里的茶烫手了,不仅现在这杯是,昨天的也是,那他得浪费了多少好茶啊。谢翎平常完全是拿这个当普通水喝的,现在一想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牙疼的表情太过明显,这次就连郑大儒也沉默了,原本十分有雅意的“喝的什么茶,意趣口味全在个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谢翎很擅长开解自己,不就是牛嚼牡丹嘛,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雅人,喝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不过一柱香时间后,谢翎喝茶就变成了一息一小口,一息一小口,做作的十分清新脱俗。

    围观的孙博士忍不住抚额。

    ……

    诗会从辰时开始到酉时结束,这个时候场子已经逐渐热了起来,为了到时候在陛下来的时候“毫不突兀”的在陛下面前展示,几个学子已经围绕着兰花开始猜题了。

    谢翎远远看着刚刚被他喂了一口茶的大兄弟走到前面,看到正在“猜题”的几个人后面露不屑,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四个字不大不小,足够拿起笔的三个青年听见,听到张景的评价后脸色扭曲了一瞬。

    他们几个和张景他们梁子结的不是一天了。国子监虽然不大,但作为皇城底下的第一学府,里面权贵云集。

    有人自然就有斗争。他们代表东山学派,而张景这些人代表京中武勋,向来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尤其是这次诗会是陈司业举办的,自然是偏向他们。

    张景几个人不平已经很久了,只是到底只是诗会,不好闹到朝堂上去,这才被父辈勒令憋着。

    张景冷嗤了一声:“说是陛下到了之后现场抽题,但是谁不知道陈司业私下已经泄题给你们了。”

    “现在还装什么装。”

    提前泄题和现场发挥到底是不一样,毕竟提前知道就有准备的余地,东山学派的人要是早知道题目到时候绝对能压那些毫不知情的学子一头。

    谢翎没想到吃瓜还能吃这么大,虽然这不是科考只是私下的诗会,但是陛下都要亲临了还能出这种事?

    应该……不会吧?

    他目光看向郑大儒和孙博士,两人都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于是谢翎也懂了,立刻装作耳朵不好的样子低头喝茶,仿佛几棵树之隔的那边动静完全听不见一样。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大,一开始张景只是看不过冷嘲热讽了一下,但是没想到陈克语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敢反驳,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声音很快吸引了正在主持诗会的陈司业。

    陈升波本以为只不过是学子间文人相轻几句口舌而已,没想到居然吸引了这么多视线,看了旁边人一眼,立马有人走过去分开两波人。

    “陛下马上就要到了,诸位是要在这里闹事冒犯天颜吗?”

    一句话,叫刚刚还想争辩的张景只好咽下口中的话,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而东山学派的几人则是冷哼了声,抚平衣袖,只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猜题了,零零散散的站在一边盯着张景那群人提防着他们闹事。

    ……

    萧桓批完今日的奏折,估摸着时间看向内侍。

    “什么时间了?”

    “午时了陛下。”旁边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答。

    萧桓示意人收了面前已经批完的奏折站起身来:“既然快到时间了怎么不早提醒朕?”

    王保不在,那些没什么资历的小内侍自然不敢提醒陛下快到时间了,好在也没耽误。

    沐浴换了身便服的萧桓坐马车出了宫,本来是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批了一早上折子饶是他这时候也有些疲惫。

    只是走着走着,听着窗外的叫卖声萧桓不知道怎么的就掀开帘子来看了一眼。

    他不是第一次出宫,东坊市还是和之前一样,目光在底下叫卖的糖油果子上看了一眼,过了会儿才皱眉放下帘子。

    油腻。

    也不知道谢翎是怎么喜欢吃的。

    他脸色微淡,一直到到了国子监都没有展眉。

    刚将抽取的诗题弄好的陈司业检查了一遍,正要询问时辰,就看到御前的王公公脸色变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陛下到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跟随王公公一起走到国子监门口参拜。

    “拜见陛下。”

    出门在外萧桓没那么在意虚礼,再者这次来也是想要称称斤两,因此只是随意就叫起了。

    “听闻诗会此次举行颇有意思,朕今日可想见识见识。”

    门口的动静传来时所有学子都跪了下来,谢翎也不例外。不过他离的太远,倒是没有看到武帝过来的架势。一直到众人都有意无意的走到正中水榭那儿时谢翎才和郑大儒过去。

    刚一过去就望到了人群中的武帝,即使是被一群人围绕着但是萧桓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势还是一眼就叫人看见了,哪怕现场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那是皇帝。

    谢翎倒不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陛下了,上次在京郊大营时他就见到了。

    “啧,说起来陛下简直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呐。”

    萧桓目光随意扫过树丛,被金光闪了一下眼睛时脸上表情一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只是想到谢翎刚刚的感叹心情又古怪起来。

    刚刚的感慨……知道的是说他有帝王之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其他意思。这种场合萧桓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脑子里将刚刚升起的念头遏制住,这时候走到上首坐下。

    陈升波早就在一旁弯腰候着,见皇帝上座之后向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即才起身道:“诗会向来得定个题意才好发挥,按照往年的惯例国子监已经准备好了题意,都在这盒子中。”

    “微臣斗胆还请今日沾沾陛下龙气,好叫这群学子们更踊跃些。”

    因为是私下聚集陈升波揣摩圣意语气恭敬不失笑意,以免让陛下觉得无趣。

    萧桓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示意王保将锦缎盒子拿上来。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开始抽题,只是开口道:“给几位博士赐座吧。”

    水榭旁边坐席不少,萧桓也没兴趣让一群人站着,按照往年开口后便有内侍领着国子监官员依次入席。

    郑万云当然也是有座次的,虽然在国子监内不高不低,但是因为近来得陛下看重,内侍特意领着人往前坐了些。

    至于谢翎……老师有位置身为弟子当然不可能有了,没看见这满园子的学子都站着森*晚*整*理呢吗?不过他比其他人好一点,还能跟着老师站在一起。

    和郑大儒站好之后谢翎就百无聊赖的四处看了看。嗯,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位博士身后都有带着弟子,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两个,就连刚刚和张景几人起冲突的那几个东山学派的弟子也走到了两个官员身后。

    所以这两个也是东山学派的人?

    萧桓早在来之前就知道具体名目,因此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不过暂时按捺下来没有发作罢了。

    在陈升波抬头看向他时,瞥了眼锦盒。

    这盒子四面是封住的,绣了龙纹在其上,以显示除了帝王无人能碰。

    此时见陛下目光淡淡,陈升波原本十拿九稳的不知道为何心中却忽然有些忐忑起来。只是这时候他自然不敢催促,只能弯腰等着。

    好在只是一瞬间陛下就收回了目光,伸手放进了盒子里。

    萧桓抽出纸张之后展开看了看。

    “汗血马。”

    此次诗会以汗血马为咏。

    身边王保伸手恭敬地将纸张接过低声念出来。

    园子里众人神色各异,张景皱眉看了陈克语一眼没有说话。

    汗血马,这个题目听起来并不怎么常见,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谢翎下意识地抬起头,冷不防就和上首陛下目光对上了。萧桓也没想到他这会儿会突然看过来,下一瞬就看到了他头顶上的金光好奇不已。

    “也不知道张景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个题目是早就定好的?”

    见他也有奇怪的时候,萧桓挑了挑眉,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于是在谢翎视角中只是看到陛下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场上这时候有博士开口为引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萧桓看着就像是认真听着的样子,实际上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谢翎头顶。

    嗯,昨天没看到的小说现在可以补上了。

    刚刚谢翎自言自语的话已经删去了,头顶上完整的小说从他一进园子就在,只是这会儿他才有功夫看。

    萧桓略过前面的赘述,这时候看到:

    “陛下觉得我有天赋,让楼主此后和夏老院首一起负责龙体。不过楼主怎么每天晚上睡觉总感觉怪怪的呢?”

    萧桓:天天有鹰卫监视能不奇怪吗?

    “算了,不想了,众所周知陛下手下不收闲人,在武帝手上想要混日子是不可能的。要是楼主指望一套华神医的五禽戏就能过永保饭碗的日子那显然是想错了。”

    “第二天一上值三个鹰卫守着,武帝就让楼主继续钻研,七日之后拿出成果。”

    “楼主:……”

    “楼主要有那研究精神还会混成这样吗?”

    “不过刀在头上不得不发,楼主只好认认真真的坐在太医院回忆起来,前世有没有什么耳熟能详的保养秘方。”

    “托互联网的福楼主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各种养生方子还是听了不少的。虽然大部分是道听途说,但也多少有点科学依据不是。”

    “嗯,根据前段时间夏老院首的诊断,武帝其实有点气血问题。毕竟据楼主观察武帝好像不太喜欢吃肉。啧,一个上马征战的马上皇帝喜欢吃素,那身体能好吗?身体能量消耗太大却跟不上可不得出问题。”

    “所以说盲目禁.欲.禁食要不得。”

    萧桓:……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

    一大篇全都是批判他的,不过不喜食肉确实不好,夏昌礼也曾经提过建议,只是朕为了保持身体洁净都忽略了,现在看起来可以试着提上日程了。毕竟短命的结果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该提前调养起来。

    是的,到如今萧桓即使是再不想承认也得认同或许在谢翎所知道的历史中他真的寿命不永,毕竟以目前谢翎对他的“关心”来说欺骗他的可能不大。

    头顶上的字一列一列的出现,萧桓本来是准备耐心先将今天的小说看完的,但是奈何在外面毕竟有些不方便,只看了一半场上的诗会就出现了变化。

    起因是张景等人所作的诗被嘲讽了。

    场上在几位博士引导之后,陆续的学子们都开始了沉思酝酿,随即着人在旁边摆墨书写。

    陈升波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家侄子,就看到陈克语姿态端正一副徐徐君子的模样,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不能太心急,营造一副不慕名利的君子模样最好。这样既不惹人排斥,也能在帝王那里留一个好印象。再加上提前准备好的诗……陈升波十拿九稳,在科考之前能够提前铺好路。

    他微微抬眼悄然觑向上首,想要看看陛下如何看,只是隔着重重坐席却始终看不清皇帝的神情。

    萧桓目光自谢翎头顶上收回来,就听到了嘈杂声。这次的东山学派嫡系子弟陈克语还在酝酿,但是那一边同是陈氏的陈倍在张景旁边的师弟写完诗后或许是为了报复之前找茬的事情,刻意冷哼了一声。

    他以为坐席离陛下有些距离,没有人会听到,却没想到张景是个急性子,眼见着朋友被嘲讽当场就站起身来。

    桌前的砚台因为动作掉落在地上,声音格外刺耳,就连谢翎都将目光移了过去。

    “哇。”

    系统:……

    你哇什么哇,好像很震惊地样子。

    谢翎:“系统我敢保证,等会儿肯定要出事。”

    也不用等会儿了,或许现在就要出。

    果然,张景起身狠狠地瞪着那个出言嘲讽的陈氏子弟,只是却被人拽着不能上前,恰好这时候,陈克语的诗做好了。

    不得不说这位东山学派的大师兄还是很有东西的。

    风度翩翩的做完诗之后微微弯腰,就有计时的内侍上前来一一收走作诗的学子面前纸张。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萧桓微闭了闭眼,等到王保一一检查过纸张重新递给他时,随意翻开看了起来。

    嗯,看到这一叠诗作的时候萧桓的第一反应就是——全都比谢翎写的好。

    不说别的,就说这字虽然都是写的台阁体,但是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在,或清新或大气,没一个难看的。

    萧桓这段时候看谢翎的狗爬字,再看这么正常的台阁体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暗想着自己真是被他影响了,深吸了口气目光落下。

    随着四十几张宣纸被翻阅完,陈升波抬起眼来就看到陛下手指停在一页,似乎看了许久。

    场内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萧桓瞥了眼“陈克语”这三个字。

    “这位陈克语可是东山学派最近的后起之秀?”他语气莫名开口。

    陈升波还以为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诗博得了陛下青眼,心里正一高兴,暗示侄子走上前上来,这时候被拉住的张景却再也忍不住了!

    脑子一热,挣脱拉着他的同窗衣袖走上前来跪地行礼。

    “陛下,草民要状告国子监陈司业和东山学派造假。”

    “这次诗会题目另有名目。”

    张景实在忍不了,眼看着和他们不对付而且刚刚还出口嘲讽的陈克语居然好似因为诗被看中了的样子,一口心火直冲脑门,这时候家里的耳提面命一时之间全忘了。

    等到走到中央的时候台上帝王淡淡将目光落下之后他才感觉到了后怕,后背冷汗津津,手脚酸软。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景咬了咬牙:“请陛下查看抽题的锦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国子监不少官员直接站出来怒斥张景大胆。

    “陛下触碰之物怎可轻易查看?你是何居心,此行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谢翎:……

    “嗯,皇家颜面是如此不便之物吗?”同样觉得这东西没那么重要的萧桓点了点头,不过这时候面上只是微微抬手,那几个站出来的文官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萧桓淡淡道:“此次诗会本来是私下娱乐,有异议提出来朕也不会怪罪。”

    “不过既然有人对此有疑问,朕倒是也好奇起来。”

    “来人,打开锦盒。”

    事情发展太过突然,等到陈升波想要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是他还是东山学派的官员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诗会而已张景会这么豁的出去,直接状告到了陛下面前!

    现在要怎么收场?

    眼看着面前的锦盒就要被拆开,陈升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这,这没有拆锦盒的先例啊,是否有些不吉利?”

    萧桓哼笑了一声,不为所动,直接伸手接过鹰卫递来的刀“咔嚓一声劈在了锦盒上,随着龙纹崩开,谢翎就看到一张张纸条落在了桌面上。

    大概有三十来个纸条吧,无一例外——全是汗血马。

    “轰隆”一声,全场寂静,就连刚才怒斥张景的文官都吓的跪在了地上。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明晃晃的三十个汗血马,不是愚弄帝王是什么?而且汗血马……这个主题也很有意思,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喜战,现在想想这早就作弊的题目都别有意味起来。

    众人目光意味深长,陈升波简直臊的慌,比慌乱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此次陛下会怎么处置。

    只是……私下诗会,应该上升不到朝堂吧?

    萧桓来就是为了压一压这群东山学派的文官世家气焰,这时候当然不会放过。锦盒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可以说要是没有张景出来揭发,他也一定会找其他理由打开盒子。

    谢翎看了看底下又看了看上首。

    “我懂了。”

    萧桓正借题发挥呢,忽然看到刺眼的金字顿了一下。

    懂了?

    谢翎反应过来了?脑子倒是不慢,心中满意萧桓却没有多言,只是敲了敲桌子。

    帝王生气是什么样的?不是盛怒不是大发雷霆,只是劈开盒子看了一眼,底下人就战战兢兢,莫不敢抬首。

    萧桓挥了挥手,让人把陈升波和陈克语几人拉下去平静道:“查。”

    “昔年先皇看重国子监多次施恩,东山学派就是这样回报先帝与朕的?”

    只是几句话,陈升波就瘫倒在地,来不及辩解被拉了下去。

    好好的诗会成了这样着实有些吓人,王保早知晓陛下想法,此时眼观鼻鼻观心的。倒是谢翎刚才紧张了一下就不紧张了。

    嗯,看起来武帝其实也没完全生气啊,他印象中武帝真生气和现在还是有点差别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面子上的。

    系统都无语谢翎的天赋怎么全点这儿来了,连武帝情绪都能察觉到。

    谢翎见状悄悄放松的换了一个脚,站在老师郑万云身边又不动声色的靠了一下。

    这是站的时间长了站不住了?萧桓噎了一下,表面上的怒火不上不下,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

    “好了,朕也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

    “既然事情查清楚了,那就继续吧。”

    众人:……

    这还怎么继续啊。

    不过皇帝都发话了,他们还能当看不见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一场诗会到最后,选出了个平日里钻研诗书的魁首风平浪静的结束,这次再没有什么异议。

    谢翎坚持到结束大开眼界,一直到御驾准备走了才松了口气,不过他这口气显然松早了。早上是郑大儒来宫门口接的他,傍晚郑大儒进不了宫,他得和陛下一起回去。

    御驾在前面停下来,谢翎刚想着和郑大儒一起走就被旁边的小内侍拽了拽袖子。

    “谢公子,走吧。”

    “陛下等你呢。”

    谢翎:……行吧。

    刚刚散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谢翎小心翼翼地出去,一走到马车上,就见武帝正在闭目养神,一点儿也没有为宴席上的事情烦心。

    “这情绪控制能力厉害啊。”他忍不住感慨。

    萧桓眼角抽搐地瞥了他一眼,他难道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咋咋呼呼的?从太子到实权帝王萧桓若说是没有城府那自然不可能。

    谢翎眨了眨眼刚想趁机恭维两句,就听见陛下道:“让你学习观摩诗会,你看的怎么样了?”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马车上正好有现成的纸笔,可以现在写下来了。”

    谢翎:……!!!

    什么?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谢翎不可置信,谢翎茫然无措,谢翎叹为观止。

    然而内侍已经把纸笔摆好了,在比之前摇摇晃晃的出宫马车更上一个档次的御驾里,谢翎只能含泪拿起笔。

    萧桓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刚才处置东山学派时只能说是无波无澜,但现在眉梢是真的带了点笑意,可惜沉浸在痛苦中的谢翎完全没有发觉。

    系统沉默了一下,看着现在看宿主倒霉笑的开心的武帝,很难想象他等一会儿会不会继续笑出来。

    毕竟剩下的小说……啧。

    事情办完,萧桓随手拿了本书放下茶杯看向谢翎头顶,准备在回宫前把剩下的小说看完。

    《三句话,让陛下为我神魂颠倒》接上:

    “所以说要怎么样才能让陛下感受到养生的快乐呢?”

    “楼主绞尽脑汁的研究,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旯旮里翻出来了一个有点儿印象的方子。正好还是和气血有关的,虽然方子具体是在哪儿看见的不记得了,但是内容他记得啊!”

    “陛下实在逼的太急了,来不及回忆太多,楼主打算拿这个方子试试。把方子默下来之后楼主就按照比例的开始配药了,感谢万能的太医院什么东西都有。”

    “当天下午楼主就配好之后自己尝了尝。开玩笑,给武帝进献若是有用还好说,若是没用而且吃了不舒服那不是要人命吗?!”

    “还是让楼主提前试一试吧。”

    “第一天,观察中,没事。”

    “第二天观察中,也没事。”

    “第三天正常。”

    “完美!三天观察法通过,可以进献给武帝了。”

    “楼主信心满满的拿着东西请求觐见,在外面等了会儿才成功进去。”

    “当楼主拿着回忆出的成果将那碗汤端上来之后,武帝看了楼主一眼,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想到五禽戏,还是叫了夏老院首过来检查了一下。”

    “嗯,红糖,鸡蛋,麦麸。这三样都很健康,不可能有问题。”

    “果然,夏老院首面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得出了无毒无害的结论。但是对具体的效果不敢多言。”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有多少方子都是在这样一步一步的试探中得出的。”

    “楼主面带微笑的看着武帝皱眉喝下。本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天才,那么久远的秘方都能想起来,但是想着想着,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楼主。”

    “等等,红糖,鸡蛋,麦麸……”

    “这配方前两天死活回忆不出出处,但是现在楼主丝滑的一想,居然想起来了!”

    “楼主傻了,楼主懵了,楼主哭了。”

    “救命!这是好像是楼主当年在网上关注的一个畜牧养殖专业的博主发的啊!”

    “所以这大补的回血配方针对的其实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轰隆”一下, 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萧桓人傻了。脑海里这时候就像是加了回旋一样反复的回响着那几个字。

    “——母猪的产后护理?”

    这居然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大乾虽然这时候没有牲畜的产后护理这一行业,但是顾名思义萧桓还是懂的。

    可是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给朕喂了母猪产后才喝的汤, 而自己居然喝……

    喝了。

    萧桓闭上眼睛胃里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的翻涌, 这时候只想立刻吐一地。

    “停车!”

    御驾外驾车的禁卫愣了一下,连忙勒住马绳停下车来, 还以为是谢公子晕马车怎么了, 毕竟上一次谢公子出行体力就很虚弱。

    然而出乎禁卫预料的是出来的却是陛下。

    原本上车前面色还镇定的陛下此时脸黑如墨,像是生吞了只虫子一样,疾行下车之后就走入了树林中。

    内侍小心翼翼地等在林外不敢上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陛下怎么看着……脸色这么恐怖?

    萧桓是真的疯了, 众所周知他有洁癖,在得知自己喝了那个母猪护理汤之后只恨不得把胃都吐个干净。

    虽然只是书里的自己喝了, 现实里的自己没有喝, 但是一想到这份汤居然和他产生了联系, 萧桓就面色扭曲。

    大胆!

    竟敢如此犯上,他一定要狠狠地治谢翎的罪!

    整整半个时辰,武帝在林子里又是干呕又是漱口, 排队在外面的内侍们忙忙碌碌, 见陛下总算是不吐了,连忙去准备了新鲜的净水过来。

    为了避免陛下洁癖发作,还特意给金盆里放了些玉兰花清香。

    然而一看到玉兰花,萧桓就又想吐了,差点没忍住胃里抽搐。

    他深吸了口气。

    “拿清水。”

    “是, 陛下。”

    王保立马又换了一盆,直到陛下整个重新净了手才松了口气。

    谢翎在里面呆的昏昏欲睡, 本来还打起精神来写今天的感想的,但是写着写着武帝冲出去,马车停下来靠在路边,他就有些困了。

    欸,这都是吃太饱了的麻烦,一有环境就想睡,他握着笔实在困的不行。

    “系统,你帮我看一下人,我睡一会儿陛下上来你告诉我啊。”

    系统:……

    系统不说话,谢翎就当它同意了,在车架上打了会儿盹儿。

    一直到外面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响起,系统才神色诡异的叫醒了谢翎。

    “醒醒宿主,武帝来了。”

    他刚刚还觉得宿主能混过去,但是现在……隔着帘子瞅了眼面色苍白,唇色殷红,脸色沉郁的武帝,他第一次觉得宿主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

    这一看就鲨气腾腾啊!

    算了,幸好最近攒了点能量,还是赶紧给宿主套上疼痛屏蔽光环吧。

    谢翎一觉醒来神智稍微清醒了点儿,感觉到系统自动帮他屏蔽疼痛还有点意外。

    “平常你超节省能量,能卡一点就一点,今天怎么这么自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没打西边出来,马上头就要打西边出来了。

    系统欲言又止,战战兢兢。即使是早就想过这炸裂内容会对武帝造成冲击,但是他也没想到这冲击居然那么大啊,叫武帝整整吐了半个时辰,天底下也就谢翎一个人能做到了吧。

    谢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醒之后自然的揉了揉肩膀,眼神还有些惺忪,听到动静之后重新恢复写字的跪坐姿势,拿起笔来装模作样。

    “砰”的一下,就听见武帝猛地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很少有这样怒气外露的时候,这个时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只暴躁的狮子。

    谢翎满头问号???

    怎么回事?

    他就晕了一趟车回来气就这么大?他之前还天天晕车呢,心态也挺好的呀。

    这次轮到谢翎指指点点点评了。

    系统安静如鸡,谢翎偷偷瞄了武帝一眼。

    “欸,娇生惯养,就是沉不住气。”

    萧桓看到头顶上小说页面里出现的一行字,简直不可置信。

    朕娇生惯养?

    沉不住气?

    他都气笑了,脸色抽搐死死地盯着谢翎。

    谢翎被看的莫名其妙的,握着笔看了看自己写了一半的“诗会感想”。

    “难道陛下是想看这个?”

    “我要不要递上去啊?”

    萧桓现在简直对谢翎写的一切“东西”有应激反应,在谢翎刚这样想着时,他就冷声道:“闭嘴!”

    还没来得及张口的谢翎:……

    行吧,看出来陛下很暴躁了。

    算了,男人总有那么几天,现在还在马车上,君要臣闭嘴臣不得不闭嘴,自己要体谅他。谢翎乖乖闭上了嘴,眼神四处游移。

    萧桓此时实在难受,无力发作他,只等着回到宫内之后再想想。

    面色沉沉的帝王闭着眼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产后护理汤”的影响,往常坐着并不颠簸的马车也颠簸了起来。

    他勉强忍耐着不开口,害怕自己一开口那股呕意就涌上来。

    一路上安静无声,就连在外面赶车的禁卫就感觉到了冷意,微微打了个寒颤。

    谢翎目光偷偷观察着他,看到萧桓穿着玄衣半躺着时忍不住啧啧感慨:“说实话,这么悄悄看武帝陛下居然还有种战损美人的感觉。”

    果然人好看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系统终于忍不住:“你快安静些吧。”

    再说他怕武帝忍不住!

    谢翎觉得系统真是太胆小了,自己自言自语光幕上打字怕什么,难道还能有人偷看吗?哈哈哈,那也太恐怖故事了吧。

    他吐槽完自己都逗笑了。

    系统:……

    该说不说他猜的还挺准吗?

    好在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终于回去了,再放任谢翎和武帝呆下去谢翎没疯,系统就要疯了。

    回到皇宫,萧桓深吸了口气,掀开车帘之后咬牙切齿。

    “叫夏昌礼来。”

    “是,陛下。”

    早在陛下在外面吐了那么久之后内侍就有了预感,这时候立刻转身。

    谢翎原本以为武帝回宫了,而且好像要看病的样子,他应该是被带回侧殿吧,结果一直到下了马车他还没有回去,反倒是稀里糊涂的被内侍一路领着一起跟进来了。

    好在这时候兵荒马乱的没有人注意到他,谢翎靠在柱子上看着一群人乌压压的忙碌。

    萧桓在夏昌礼来了之后直接开口。

    “不用把脉了,给朕开些能压住恶心的药。”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根本不是什么病,是一时不察被自己想象的呕到,这时候也不用再三请脉案了。

    夏昌礼看见陛下面色,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去开了几副药。

    然而一看到夏昌礼,萧桓就想到谢翎的小说里这家伙居然也没有看出来那汤是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汤,这时候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夏昌礼被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陛下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他思索着问。

    “没有。”

    萧桓闭了闭眼,挥手示意人下去。

    殿内仅剩的内侍也退了下去。谢翎刚刚没反应过来,等到眼看着王保都要走了之后才意识到——糟糕,他刚刚肢体反应太慢,忘了没跟上去。

    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太突兀了?

    万恶的古代,大家身体反应怎么都那么快,这察言观色也太厉害了吧?

    果然,谢翎留在殿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就看到萧桓抬起头来。

    没看到朕要沐浴吗?

    萧桓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刚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结果就看到了在原地左右为难的谢翎。

    萧桓:……

    四目相对,谢翎发现陛下的脸一点一点的又黑了。

    眼看着要出事儿,他脑子飞速地转动着,这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开口:

    “陛下,我刚刚看您不舒服。”

    “这个是我特意从东坊市买的,本来是想在车上就给您的,但是看您难受就没敢开口。”

    “那个。”谢翎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

    “蜜饯很甜的。”

    “您要不要试一下?”

    他冒着触怒朕的风险,留在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今天窝了一肚子火的萧桓目光落在谢翎手上的油纸包上,面无表情。

    谢翎:嘶,看来今天的情况真的很不对啊。被武帝漆黑的眸光盯的毛骨悚然,谢翎头顶上一闪而逝。

    “吓死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和对面人无辜的目光对视,萧桓握紧掌心。

    “把蜜饯呈上来。”

    这家伙白天去诗会上时倒是没忘了朕。出宫那会儿路过坊市时莫名浮现的不悦消散了些。

    萧桓紧抿着唇,看着谢翎走上前来。

    谢翎也没想到呈献蜜饯这个借口真的能用,走过来之后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

    “陛下,我找个内侍过来拿银.针.验一验吧。”

    他看小说里皇帝吃饭前都是要试毒的,虽然这蜜饯他吃了知道没事,但是皇帝不知道啊,为了安帝王那颗敏感的疑心还是试一试吧。

    谢翎脑子里刚刚发散着,想着自己要不要出去找王公公,就看到萧桓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萧桓只要一想到试毒就想到了小说里那碗汤……额头抽痛无比,他闭了闭眼在谢翎关心的看着他时冷声道:“你吃给朕看。”

    谢翎:……啊?

    “哦。”

    伸手拿出一颗蜜饯来,谢翎十分自然的吃了下去。

    樱桃煎不愧是卖的最火的果子,即使是放了一下午口味也没有改变,他眼睛亮亮的越吃越开胃。

    萧桓本来是对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没兴趣的,但是见谢翎吃的那么满足,还是准备伸手拿一颗。只是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到了跟前后最终却又收回了手。

    谢翎见皇帝伸手又收回,以为他是觉得没有内侍不方便吃,担心蜜饯粘腻手指。

    这时候脑子一热就举起一颗蜜饯来递过去。

    “陛下放心,我刚刚净过手的。”

    萧桓微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举着蜜饯,就喂到了他唇边。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你”

    淡淡的玉兰香气拂过唇边, 甚至压过了蜜饯本身的樱桃味儿,萧桓诡异地发现他居然不排斥。

    分明那会儿下马车的时候他还觉得玉兰香气太甜腻,但是这时候却被这淡淡香气抚平了胃里翻涌。

    见他一直不张嘴, 谢翎举的手都酸了。

    啊这, 到底吃不吃啊。

    心里满头问号,他这时候也不好再抽回手来, 只能用眼神拼命的暗示陛下。

    萧桓没收到他的暗示, 这时候走了一瞬间神,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谢翎在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

    他就这么关心朕?

    担心朕不吃蜜饯会反胃?

    心里微微有些动容,在怒气稍微消下来之后萧桓皱眉想:罢了,这次那个什么护理汤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要为朕寻个养生的方子阴差阳错弄错了罢了。

    这种能力问题也不能全怪他, 毕竟那个小医官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现实里,他也没有真的喝那种东西。

    萧桓心里的怒火平息下来, 只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在谢翎抽着眼睛看了他好几次之后才皱眉准备把这颗蜜饯吃进去, 好去洗漱。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举的时间太长手困了,在萧桓低头时谢翎又出问题了,手一抖, 把蜜饯戳到了上唇上。

    原本他手指只是虚虚的拿着蜜饯的, 结果现在他手指一时没举好,居然擦过了陛下唇上。

    微微柔软的凉意相碰,樱桃的酸甜混合着玉兰香,萧桓身体紧绷了一下,在谢翎吓了一跳后若无其事地起身衔走了蜜饯。

    刚刚一闪而逝的触碰仿佛不存在一样。谢翎见陛下没有发现不对, 这时候松了口气。

    吓死了,武帝可是有洁癖的人, 他刚刚居然差点把手指喂到人家嘴里。

    毫不夸张,刚刚一瞬间谢翎都能想到他手指被剁了的样子了,好在今天身体不舒服,武帝好像没有发现不对。只是低头.咬.走蜜饯就收回目光了,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谢翎立刻收回手来,隐藏证据。

    他一系列动作萧桓想要不发现都难,他是胃里不舒服又不是瞎了,而且……这会儿胃部也已经平息了很多。

    见谢翎欲盖弥彰的样子他也没戳穿,只是若无其事道:“蜜饯放下,出去吧。”

    “是,陛下。”谢翎回过神,立刻响亮的回应了一句。

    发现谢翎越心虚声音越大的萧桓平静地看着他放下蜜饯,这时候状似乖巧的转身退下去。

    谢翎边走边嘀咕:“今天武帝好奇怪啊。”

    刚刚那一下真的是心跳骤停了,幸好武帝没为难他。

    觉得他小说里写的比刚才行为更大胆的系统抽了抽嘴角。

    这都行?

    眼看着都要发火了,居然还真让谢翎给安抚了下来。只是一袋蜜饯而已功效这么大?那里面难道添加了什么去火神药?

    系统看谢翎的眼神越看越怪异。

    此时此刻居然有些怀疑难道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当初绑定谢翎的时候查错了他底细,他其实真是个绝世魅魔?

    谢翎刚走出主殿的范围,还没回去就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系统忽然语气狐疑,郑重询问:

    “宿主你实话告诉我,你们祖上是不是出过什么奇怪血统,现在遗传给你了?”

    谢翎:???

    “系统,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鬼?”

    系统复杂的闭上眼,好了,他知道了,全靠宿主的“个人魅力”,这个世界终于成了科技检测不懂的样子。

    谢翎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万万没有想到跟着他穿越到古代之后好好的系统居然还做起梦来了。

    这家伙不是科技造物吗,怎么还这么异想天开?

    他要是有奇怪的血统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好不好,怎么可能在这里如履薄冰。

    亲眼看见他上一秒气死武帝,下一秒安抚好武帝的系统沉默下来,丝毫看不出来他哪里如履薄冰。

    另一边大殿中,萧桓听见脚步声消失,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桌面上的蜜饯身上看了许久,回过神来后不自觉的触碰了一下唇角。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时,他身体僵住快速收回手来,让人进来将蜜饯收了起来。

    刚才的事情……荒谬!朕想那么多做什么?

    萧桓目光移开,在进森*晚*整*理来收起东西的内侍准备出去时忽然道:“告诉谢翎,明日的诗会感想写完了拿来万年馆给朕。”

    “是,陛下。”

    王保怔了一下,没想到陛下竟如此看重谢公子,生病了还这样关注谢公子的课业,这时候记在心中之后不忘叫人通知谢公子。

    ……

    谢翎晚上沐浴完都要睡了冷不防就接到噩耗。

    什么?

    诗会感悟还要写?

    写完之后还要呈献给武帝?

    怎么不鲨了他呢!谢翎傻了,满脸扭曲的躺在榻上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怎么睡了睡了还不忘记折磨人啊!”

    系统:……谁说你们不是半斤八两呢。

    第二天一大早谢翎就被迫早起,不用钱明过来叫他,喝了口热茶之后自己就端坐在椅子上满腹怨气的开始补课业了。

    不看不知道,现在一看更绝望了,昨天晚上的感悟只写了一半,现在另一半还得继续,也不知道得写多久。

    谢翎看着外面刚刚亮起的天色写的浑浑噩噩头晕眼花,一直到快到早上去藏书阁的时间了才终于补完。

    “钱明,把东西收起来吧。”

    他有气无力道。

    “好的,谢公子。”看着谢公子这虚弱的样子,钱明都得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以免出个意外浪费谢公子的心血。

    谢翎抹了把脸,想到去藏书阁的路程和中午转道到万年馆的路程,更没劲儿了。迟疑了一下试图和钱明商量:

    “钱明,要不你先把课业送去给陛下吧。”

    “我怕我上课耽误了时间。”

    理由很充足,话语很合理,这样一来他中午也不用再去绕路了。

    然而钱明却客气的笑道:“谢公子,陛下昨天晚上说了,是要您自己送过去。”

    所以这事儿还得他自己来。

    谢翎:……好吧。

    痛苦的闭上眼,谢翎只好叹了口气先去上课,以希望在课上能有点儿精神。

    昨夜回去休息了一夜的郑大儒眼看着谢翎晃晃悠悠的进来,欲言又止,昨天不是还出去散心了吗?怎么今天感觉比昨天的状态还要差?

    郑万云一把年纪了自从带了谢翎以来每一天都要怀疑谢翎是不是要倒在上学的路上。

    这会儿看着谢翎进来问好后坐下看着只是瞌睡没什么大碍,这才咽下了口中的话。

    “今日继续讲第三十四页。”

    “好的,老师。”

    随着书页翻开又合上,谢翎强撑着睁大眼睛,终于熬过了中午。

    眼看着快到休息时间了,钱明在旁边提醒了一下,谢翎才看向老师抹了把脸:“先生,今日陛下要检查我昨天的感悟,我先把东西拿过去了。”

    郑万云:……

    难怪这么恍惚,原来是因为这个。

    罢了。看着学生这么辛苦,郑万云也不忍为难。

    “去吧,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

    谢翎点了点头,告别老师之后磨磨蹭蹭的过去。

    欸,大中午的好热啊,这几天雨停了太阳日头又大了起来,中午穿过藏书阁到万年馆那一条路是真的难走。谢翎走着走着都想要不顾男子颜面和钱明要把伞来,最后还是强行忍住。

    好不容易到了万年馆,谢翎已经走的脸颊微红,浑身发热了。直到在阴凉处的树下才好了一点。

    “陛下昨日让我过来,劳烦王公公通报一下。”

    王保正等在门口,看到谢公子过来之后连忙走过去。

    “谢公子放心,陛下打过招呼了。”

    “您跟我进来吧。”

    他甩了甩拂尘,领着人一路进入万年馆。

    一进门萧桓就看到了人,他停下正在批奏折的动作,见谢翎来了瞥了一眼。

    “写完了?”

    谢翎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今天早上刚刚写完。”

    几张宣纸被从袖子里拿了出来,这可是谢翎呕心沥血写的,为此还牺牲了自己早上睡眠时间,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萧桓倒是没有立刻看课业,而是将手头的奏折批完才拿过来谢翎写的东西。

    “朕休息一会儿,你磨墨。”

    武帝靠在龙椅上展开宣纸。

    谢翎没想到还有这差事,愣了一下,但是这时候王公公已经把磨石拿来了。谢翎只好接了过来回想着之前好像瞅见王公公磨墨的动作,试探性的磨了两下。

    王保站立在一边,看到谢公子的动作之后有心想要提醒,但是陛下就在面前,欲言又止了半天只好憋了回去。

    而萧桓:……

    萧桓眼睛抽搐了一下,眼不见为净。

    几页的宣纸很快浏览完,谢翎确实没什么文艺细胞,对于诗会上的好诗只会大声赞叹一个“好!”字,但是叫萧桓多看的是:短短一个下午他倒是把诗会上学子们的派系摸了个遍。

    现今国子监确实分了三个派系,曾经的东山学派,武勋贵族,还有寒门子弟。这三个派系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武勋和东山学派世家对立,寒门则是中立于国子监。

    不,或许不是中立,而是寒门都在效力于陛下,想到自己老师还有那位孙博士都是寒门出身,好似都和武勋与东山学派不沾边。

    谢翎没写太深刻只是简单的写了一下,不过也叫萧桓意外了。

    这家伙……看着十分不靠谱,把畜牧秘方都能当成人喝的东西,但是在某些时候又能洞察的叫人刮目相看,饶是萧桓也是有些无言。

    谢翎眨巴着眼睛,等着陛下评论。萧桓懒得看他糟蹋自己的墨,在谢翎把几滴墨汁磨出来时伸手制止了对方。

    “行了。”

    他顿了顿才开口道:“这感悟写的不错。”

    “昨天的诗会没有白去。”

    谢翎:……

    稳了,过关了。

    哦耶!

    然而下一秒还不等他心里欢呼,武帝就忽然上下打量起了他。

    萧桓心情复杂,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有些许天赋之外谢翎怎么看都平平无奇,自己昨天到底是怎么放过他的?竟然因为一颗蜜饯,就莫名其妙的消去了怒火。

    他顿了顿,在谢翎被看的茫然时想到昨天被喂蜜饯时的古怪,忍不住怀疑:难不成朕其实也是那种意志不坚的人?

    被谢翎略微一讨好就心软了?

    想要刻意测验一下自己,萧桓目光落在谢翎身上,本来是想要证明自己如同之前一般心如止水的。

    结果看到他因为天热走路而微红的脸颊时,却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一瞬间猛地收回了视线。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谢翎:……

    谢翎满头问号, 但是身为一个臣子他当然不可能开口询问武帝的,这时候就只能保持微笑了。

    要命,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 晾着他在这儿半天。

    看完感悟不是应该就放他回去了吗?他下午还要上课呢。

    而且看武帝面前这一摞摞的奏折, 您就不忙吗?

    谢翎心里的吐槽几乎都要化作实质了,然而却没有人能听见。

    萧桓克制着目光不再接触谢翎, 过了会儿后才皱了皱眉, 为自己刚才的反应莫名其妙。他刚刚怎么会那样?

    难道是因为刚才批奏折太累了有些口渴?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萧桓看了眼谢翎。

    “王保,去倒杯热茶来。”

    王保反应过来有些惶恐,他真是怎么在御前做事的,居然没注意到陛下渴了, 还需要陛下提醒。

    御前的内侍立刻下去沏茶,谢翎觉得这下应该没有他的事儿了吧?

    然而萧桓却闭了闭眼, 在谢翎疑惑地看向他时语气微妙道:“今日午膳便在这儿用了再回去。”

    “万年馆有休息的地方。”

    他说完不再多说, 一本正经的又低下头去看折子。

    谢翎简直:???

    陛下不说话, 他只好出去外面用膳的地方用了点吃食,然后乖乖回来靠在软榻上。

    也不是谢翎不自觉,但是陛下都说了可以休息, 他要是不睡岂不是自作自受?一早上补课业他是真困了, 要不是刚刚在面圣真的半点都坚持不下来。

    王保沏完茶回来之后就看到谢公子居然坐在了陛下往常批折子累了休息的软榻上,这时候张了张口。

    这可是皇帝睡的地方!

    虽然软榻和龙椅的地位不同,但是陛下所用过的物品用具一般来说是不允许其他人触碰的,更何况睡了。

    王保当即就要提醒谢公子,但是却被萧桓抬手止住了。

    “不必。”

    “让他睡吧。”

    啊?

    王保震惊了, 王保愣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来。

    “是。”目光目不斜视的略过谢公子,王保就跟没看到这僭越的一幕一样, 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谢翎没看懂两人刚才的交流,不过陛下刚才也没制止他就放心的拉了一个绸缎垫子抱在了怀里。

    外面秋老虎肆虐,炎热的天气下几只虫鸣声微微起伏,而殿内,穿着红衣的青年眸光微合,那双总是让他忍不住注视的眼睛总算是闭上了。

    而对方脸上因为热意而起的薄红也终于在安静休息下来之后慢慢消退。

    萧桓抿了抿唇,一口茶喝下去,看着这样的谢翎才稍微觉得……正常了点。

    王保看不懂眼前的发展,不知道陛下叫谢公子睡在软榻上,这时候又在人家睡了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看人家干嘛。

    但是在御前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口风紧,于是王保一动不动假装没看见。

    谢翎睡的和昏迷一样,萧桓满意了,萧桓舒服了,抚了抚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没问题的武帝继续批起了奏折来。

    而谢翎……他也没想到自己在万年馆都能睡这么熟啊!比自己寝殿还要柔软的软榻简直叫他沾床即睡,谢翎记得自己刚穿来的时候别说是在武帝面前睡觉了,就是连写小说都写不出来,结果现在,要不是下午王保公公过来摇了摇他,谢翎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王保手拿着拂尘,轻轻推了推谢公子。他本来是想要用手摇一摇的,但是刚抬起手就看到陛下忽然放下笔看了过来,福灵心至王保立刻改手为拂尘,将谢公子轻轻叫起来。

    “谢公子醒醒,未时了,该去上课了。”

    谢翎茫然地睁开眼,一时之间脑子还没有清醒,呆呆的盯着王公公看了半天。看的王保后脑勺发麻,总感觉陛下在盯着他一样。

    脸上经过标准培训的笑脸也有点僵硬。

    “谢公子,您清醒了吗?”别是还迷糊着吧。

    系统生怕刚刚睡醒的谢翎又口出狂言犯事儿,这时候跟着外面的王保一起叫。经过一轮儿叫魂之后谢翎终于眨眼清醒了。

    啊。

    时间到了啊。

    对面青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王保才放下心来。好家伙,谢公子总算不直勾勾的盯着他了,吓死他了。

    谢翎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睡醒还有这个毛病,往常他都是盯着空气的,今天面前正好有人罢了。

    萧桓冷哼了一声,心中微妙的有点不舒服。

    这家伙不是倾慕朕吗?

    盯着王保看什么?

    谢翎不知道武帝又开始不高兴了,起来稍微收拾一下之后就看向了上首,试探着道:“多谢陛下赐……榻?”

    谢翎本来是想要说赐座的,但是这明显不合适,嘴里打结了半天就改成了赐榻。说完之后诡异的居然也觉得有点尴尬。

    好奇怪,只是在万年馆午睡了一会儿罢了,怎么搞的好像干了什么事儿了一样。

    他偷偷望着陛下。

    “那草民就走了?”

    萧桓:……

    走就走,告诉朕做什么?

    “朕留你了?”

    那当然没有。谢翎尴尬地笑了笑,还不是武帝最近这几天一直阴晴不定奇奇怪怪的吗,他这才走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又触碰到雷点了,这时候嘴上说着告退,迅速地溜了。

    萧桓抽了抽嘴角,气极反笑。谢翎这副避如蛇蝎的样子以为他稀罕?

    武帝面无表情继续批字,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就在王保以为今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批完奏折的陛下忽然开口。

    “朕难道很可怕?”

    王保:……

    您不是说您不在意吗?

    怎么还记得啊?

    王保表情古怪,第一次发觉自家陛下还挺……小心眼的。

    不过陛下发问,无论如何都得回答。

    “怎么会呢。”

    “谢公子估计是着急上课罢了。毕竟郑大儒是陛下为谢公子请的老师,谢公子应当也是不想辜负陛下。”

    这话说的十分中听。

    萧桓眉梢微松了一瞬间,王保见状立刻讨巧道:“若不是真心敬慕陛下,谢公子也不会专门从宫外为陛下献上蜜饯了。”

    王保本来是想要顺势拍一波龙屁,结果没想到这一拍又给拍到龙腿上了。萧桓一想到蜜饯,就想起他这几日不正常的事情,转头瞥了王保一眼。

    王保:……

    ……

    谢翎匆匆忙忙的去,又匆匆忙忙的回来。郑万云本来以为他今日状态不好,去面圣过来后大概更加疲惫,还想着给他一点时间休息一会儿。结果等到翻开面前的书册看了两页之后抬起头来却发现,他这弟子去了一中午不仅没有不舒服反而还容光焕发的,就像是刚刚睡了一觉一样,一扫早上的萎靡之气。

    郑万云:……怎么可能。

    万年馆又不是寝殿,哪儿来的睡觉的地方。就算是有,谢翎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就那样睡啊。

    郑万云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好笑,微微摇了摇头。

    谢翎到了之后就看到老师正奇怪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脸,也没什么啊,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看自己?

    “系统,怎么回事啊?”

    系统:……

    “我怎么知道?”

    郑万云回过神来:“可用过膳了?”

    他担心谢翎去面圣没功夫吃饭,还特意叫内侍留了些糕点。

    谢翎感动了,郑大儒别看着平时规规矩矩的,还挺有人情味的。他用膳倒是用了,只不过这种时候怎么能拒绝大儒的好意呢。

    于是当着郑大儒的面,谢翎又吃了几块糕点,一直到喝了两杯茶,他才发觉郑大儒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终于开始上课起来。

    郑大儒也是怕他下午的时候身体撑不住,这个年纪的青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耽误了就不好了。

    怀着对谢翎瘦弱身板的莫名担心,他上完了一天的课程,不忘告诫:

    “今日是事出有因才留了糕点,你平日里还是要多吃着正食才行。”

    谢翎身量正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容过于昳丽,总有种清瘦的感觉,郑大儒不得不多担忧了几分。他家里像他那么大的孩子没一个这么瘦弱的。

    他说到这儿又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今年是有二十了?”

    郑大儒一直没有详细询问过谢翎的年龄,这时候才想起来。

    谢翎也一直没怎么思索过,被郑大儒一问才仔细算了算。他穿越前刚刚二十,这具身体和他穿越前的各种数据几乎都一模一样,就连生日也没有差。他这一算才知道自己前段时间才过完生辰。

    郑大儒见他点头,迟疑了一下。

    “倒是一直未曾询问小谢,家里取了什么字?”

    一般二十岁男子加冠,都是要行冠礼取字的,郑万云不知道定毅侯府内,这时候才出口询问。

    谢翎:……

    谢翎想了一下,自己好像还没有举办冠礼,也没有取字吧?

    四目相对郑大儒这才明白,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什么人家,居然连孩子的字都未曾取?

    其实也不是,定毅侯当初未曾取字想的是若庶子能搏一搏天家富贵,到时候让陛下取字岂不是更好。

    但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是谢翎穿过来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其实是不明白没字有多不方便的。不过看郑大儒这么重视的样子,谢翎想着实在不行要不他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字算了。

    今晚回去就翻翻书页!

    看出谢翎的心思,郑大儒身为老师,微微摇了摇头。

    “你先等等,我晚上回去查查。”

    知道谢翎没有字之后他本来是想要直接代谢翎取的,只是目前尚未请示陛下,他也不好擅自做主。

    不过明天还是先去见一见陛下吧。

    谢翎不知道老师想的,晚上回去之后倒是对这事儿有点印象。托这段时间天天补习的影响,就连他的住处都多了不少书。

    晚上照例更新完,他看了眼天色,想着今天中午睡多了这会儿还睡不着,干脆起来从书架上搬了一本,记起老师说的事儿准备先参详参详。

    烛光幽幽地照在窗户上,他打了个哈欠一边翻开一边和系统蛐蛐。

    “你说我要取个什么类型的字好?”

    系统:……你要不要这么随意啊?

    毕竟一个字呢。

    说到正事儿,它倒也难得的思索了会儿,只是一人一统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一时之间还真蛐蛐不出什么好的来。

    而且书里的虽然有几个字截出来很好听,但是又莫名的有点和谢翎性格不符。

    谢翎一想到自己要叫什么和光之类的就头皮发麻,他压根儿没那么好的品格啊,凭空叫着简直脚趾扣地。

    “算了。”

    看了大半晚上,谢翎无语的合上书。

    “实在不行让老师来吧。”这事儿就不是他干的。

    定毅侯府谢翎是不想再扯上关系了,上一次定毅侯让人送的家书他都给武帝了,定毅侯要是知道了这时候不想生撕了他都好,怎么可能帮他取字。

    谢翎抽了抽嘴角,把书扔到一边仰头躺倒。

    ……

    第二天萧桓才知道谢翎没字的事情,他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件事,顿了一下,看向禀告的郑万云。

    “郑博士怎么看?”

    郑万云:“微臣想若是定毅侯府不管的话,这几日回去臣倒是可以想一想。”

    毕竟他也算是谢翎的老师,小谢都二十了又不是没到年龄,不能让他科考的时候连个字都没有啊。

    要是被人耻笑怎么办?

    萧桓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不想让其他人来取谢翎的字。见郑万云这样开口,只是淡淡道:“这件事朕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郑万云有些疑惑陛下为何没有直接答应。不过看出陛下没有多说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先退下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谢翎正准备回去呢,就收到了陛下的传召。等到了主殿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应该沐浴更衣的陛下这时候面前正放着一叠宣纸。

    几张纸随意放在一边,谢翎正有些好奇,就听见武帝陛下道:“拿过去看看。”

    谢翎疑惑上前,伸手拿起桌上的纸张,就看到墨迹刚刚干涸的纸上正用草书写着两个大字。

    “春时。”

    这是什么意思?

    他边念边抬起头来,萧桓淡淡瞥了他一眼,像是这几日闲着没事干随意写的一样。

    “听郑大儒说你还尚未取字,朕便随意想了一个。”

    “觉得如何?”

    亲眼看见陛下是如何回绝了郑大儒,又沉默着在书桌前站了一下午的王保:……

    啊这,这是随意取的吗?

    陛下不是思索了半天,写了一个又烧了一张,一直重复了一下午吗?怎么就和谢公子说这个?!

    王保恨不得替陛下张嘴了,然而却没有胆子。

    谢翎倒是没觉得随意什么的,听见这话后只有些惊讶陛下居然知道这件事,而且还代替老师给他取了。

    “春时”这个字,他认真再看了一遍。

    “陛下为什么会取这两个字?”谢翎有点奇怪,和他书上看的那些字有些不同。

    萧桓神色不变,净了净手:“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春时正好。”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两个字,只是觉得春日明媚,在一岁之中时间最好,便写给了谢翎。

    脑海中有关这词句的诗词不知道多少,但是萧桓莫名知道谢翎不会喜欢,而他本意也不是那些,因此便也没有开口。

    谢翎果然很喜欢这两个字。

    很简洁,很好听,寓意不错又没有什么品格要求,他再满意不过了。

    眼睛一点一点的亮起来,谢翎爱不释手的捧着自己的新字,在脑海里要求系统。

    “以后你就叫我谢春时了。”

    “记得不要叫错啊。”

    系统:……“你开心就好。”

    看着谢翎表情一瞬间变得喜滋滋的,萧桓心情古怪的也跟着好了起来。只是他必然不可能让谢翎如此觉得,这时候眉梢微微压下,见谢翎傻乎乎的捧着字,想着冷静一下,这时候想起什么目光略过谢翎头顶看向了金字。

    嗯,自从前晚“母猪产后护理汤”之后他便气的辗转反侧,一时之间也没有调整过来再看更新,现在才想起来看看写到哪儿了。

    头顶上的金字一闪一闪的,在对方低头时萧桓喝了口茶,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笑话,还能有什么让他破防呢?

    经历过前夜萧桓觉得自己已经刀.枪.不入,意志更为冷硬。

    《三句话,让陛下为我神魂颠倒》接上:

    “——楼主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刚刚武帝陛下已经喝了下去。”

    “而且……等等,楼主自己也喝了!”

    萧桓猝不及防哽了一下,这种事情就不用再强调了吧。

    不过,原来那个医官自己也喝了吗?他心理诡异的平衡了些,大概有种不能自己一个人倒霉的安慰感。

    谢翎丝毫不知道头顶上昨晚新更新的小说又有人继续追读了。

    萧桓继续看着:

    “不过没关系,猪能吃,人也能吃。”

    “喝都喝了还能怎么样呢。”

    “啧,别说,味道还不错,确实挺补气血的。”

    萧桓:……???

    不是,想象中的震惊恶心没有发生,他就这么平平无奇的接受了?

    第一次他对谢翎刮目相看,这时候不由迅速地上下打量着对方。

    根据小说里的零星几点表露还有萧桓的日常所见,谢翎这家伙即使是在他原来的地方,生活也必定是不拮据的。

    结果现在猪汤说喝就喝了,还接受的这么良好。

    这家伙……难道是有什么怪癖不成?

    欲言又止了一下,萧桓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询问谢翎是否真那么爱喝的冲动,诡异的收回目光。

    谢翎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

    嗯?谁在背后嘀咕他呢?

    算了不想了,继续欣赏自己的绝世好字。

    萧桓闭了闭眼。

    “楼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出去,本来装傻就完事儿了,嘎了两次楼主也有装傻的经验了,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武帝喝的是母猪护理汤。”

    “然而……”

    还能然而什么?

    朕都喝了这个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萧桓微微皱眉,下一刻,屏幕上哭丧着脸。

    “楼主忘了,为了保证疗效楼主当初给武帝开的方子是十三天一个疗程啊!”

    “也就是说,鬼故事来了——武帝要连续喝十三天的母猪护理汤!”

    “砰”

    萧桓一把捏碎了茶杯,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自觉自己已经比之前更为强大,然而没想到一山还能比一山更高。

    谢翎茫然地抬起头来。

    啊?怎么了,什么东西又碎了?

    萧桓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不要露馅,然而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喝十三天那什么的母猪产后护理汤。

    一次已经够了,十三次……萧桓面无表情,额头直跳。

    在谢翎拿着自己写好的字刚反应过来要道谢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

    “这字是朕赐给你的。”

    谢翎点了点头,嘴角勾起笑容,“多谢陛下”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萧桓就冷笑着打断:“很好,你从下个月开始再叫谢春时。”

    谢翎:……???

    什么鬼?

    下个月再叫谢春时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等等,这和买了烤鸭不让他吃,告诉他下一个月再吃有什么区别?

    非得等到下个月,为什么要这样啊。

    忒,分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谢翎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知道内情的系统:……

    他没叫人打你板子都不错了,不仅继续喝母猪汤,还得连续喝十三天,你怎么不去上天啊。

    谢翎气愤填膺,谢翎猛地抬头,谢翎委委屈屈,只好收回了他新赐的字。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下个月再用就下个月吧。反正距离科考还有一个月多呢。

    谢翎怂了。

    萧桓抽了抽嘴角,干脆眼不见为净。

    满殿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上首的帝王,不知道陛下这又是怎么了?这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陛下最近果然阴晴不定,伺候得更小心一些了。

    谢翎原本以为不许他用新字就是最大的惩罚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狗的事情。武帝不仅不让他用,还让他今晚把新字练习一百遍。

    古代习字一百遍还不是你简单写出来就好,而是要写的规规整整,十分漂亮才行。

    谢翎一口气噎住,欲哭无泪。

    系统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两位互相伤害简直无语。

    一晚上时间谢翎都在习字,等到把“春时”两个字都快写包浆了才放下手来。

    萧桓听着他晚上一直在练习这才满意,很好,不能只有朕一个人受到伤害。

    不过……“听说他写的手上起泡了?”

    正准备去上早朝的武帝多问了一句。

    王保低头应了一声:“好像是这样。”

    “听钱明说谢公子今天揉了半天手呢。”

    “娇气。”萧桓评价了一句顿了一下,在王保低下头时忽然道:“给他送瓶玉露膏去,免得叫人以为朕虐待他。”

    哦,啊,玉露膏?这东西可是陛下私库中珍贵无比的药物,就这样给谢公子了?王保愣了一下,瞥见陛下眼神立刻下去。

    谢翎正苦哈哈的捏手呢,谁家好人写了一晚上大字手不疼啊。好在今天郑大儒只是讲课,不需要写字,不然谢翎觉得他手就废了。

    郑大儒早上看他一直捏手正有些奇怪,等到上课上到中途的时候,就看到外面有内侍等候。

    竟是陛下身边的大内侍王保公公。

    王保从太医院取了玉露膏来,这时候站在门外,等到谢公子一堂课上完中途休息的时候这才小声叫了一声。

    “谢公子。”

    谢翎一回头看到王保,想到昨晚的噩梦差点一个向日葵转身,不过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他迟疑了一下,只好苦兮兮的又出去了。

    谢翎还以为今天又是武帝想了什么新惩罚给他呢,他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武帝,现在手还在疼呢。

    王保看到谢公子避之不及的模样就抽了抽嘴角,下一刻扬起笑脸:“谢公子不用担心。”

    “这次是赏赐。”

    “陛下听闻谢公子昨夜用功伤了手,特意叫老奴从太医院拿了这个来。”

    “保管您用一会儿就好了。”

    谢翎:……

    嗯,赏赐?他将信将疑,看到王公公手里确实拿着一个雅致的玉瓶,这时候才相信了。

    不过这怎么又忽然送赏了?

    “多谢陛下。”

    他恍恍惚惚的接过东西来。

    另一边,萧桓刚下朝就听着王保汇报谢翎的表现,状似不在意的随意问:

    “他怎么说?”

    王保:“谢公子十分不可置信呢。”

    “不过抹上去之后就立马谢恩了。”

    萧桓眉梢放松了些,又皱起眉,在王保微笑低头时忽然问:“朕是不是对谢翎太过心软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王保:……

    这要他怎么回答?

    罚人家抄字的是您, 现在看不过去赐下玉露膏的又是您。

    您还来问我?

    王保公公觉得御前大总管这个差事儿可真是越来越难了。

    也没指望王保回答,萧桓问完之后只看到王保苦笑着的一张老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

    谢翎没想到这玉露膏还真这么管用, 只是涂抹了一个时辰, 昨天晚上写字的肿痛就全消除了,而且还没有一点不适。

    这东西……神药啊!

    谢翎拿着小瓶子啧啧称奇, 没想到古代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不过这里面还剩了挺多的,他用完要不要还回去啊?

    系统:……

    “武帝应该没那么抠门。”

    都赐给你用了还能再要回去,怎么可能。

    谢翎一想也是,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这么小气。于是他放心了, 鬼鬼祟祟的把这瓶珍贵的玉露膏藏在了他榻上的枕头旁。

    亲眼见到他诡异动作的系统都没眼看了,好在殿内没人对谢翎的举动表示异议。

    一连几天, 谢翎都在两点一线的上课回侧殿写小说, 而宫外, 那天参与诗会时的变故这时候却隐秘的发酵起来。

    东山学派的那位陈司业被拉下去后贬为庶民,其他涉事的学子也一一受罚,东山学派整个沉寂了下来。

    一直到这场风波过后张景才冷静下来后怕不已, 当时站出来揭穿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脑子一热就起身了。现在看到东山学派这些人的下场,难免有些唏嘘。

    这段时间国子监的学子竟然直接少了五分之一,下课后大家都各回各家,再没有之前拉帮结派一起去酒栏瓦舍的场景。

    看着零散的同窗,张景摇了森*晚*整*理摇头, 不知道怎么的却忽然想起了那天在诗会上见到的那个红衣青年。

    说起来,他原本以为对方也是国子监的学子, 可是这几日好像在国子监内从来没有见到过对方。

    他刚皱了下眉,这时候身边一起走的好友就发现了,撞了一下他。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张景回过神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诗会上喝茶的那个小兄弟?”

    同行的同窗回忆了一下,摸着下巴也想起来了。

    无他,谢翎模样实在太过昳丽,简直算他生平仅见,要想不记得都难。

    张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那日匆匆一瞥,可惜当时匆忙没来得及结交那位小兄弟,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学子。”

    “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

    “嗐,你半天就想这个啊。”

    “早说啊,这还不简单。”吴善来摇了摇头:“我今晚回去帮你打听打听。”

    同在京城又能参加诗会,查找起来应该不难。

    身为国子监交友最为广泛的人,吴善来信誓旦旦,准备回去把那长的漂亮的小兄弟画像画下来再一一打听。

    只是这一打听,他没找到谢翎本尊,倒是先让定毅侯府察觉到了。

    自从送进宫内的家书杳无音信之后,定毅侯本来对谢翎是否还在已经有些存疑了,但是没想到今日侯府世子出行的时候,却碰到了忠勇侯家那位吴世子打听画像。

    本来谢呈只是随意一看,没想到却看到了他家庶出三弟的模样。

    这……

    这不就是谢翎吗?

    谢呈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回复吴善来,交谈了几句要了画像之后就连忙回家,把画给了父亲。

    “父亲,你说三弟这分明没出事,还在宫内风生水起的,怎么一点儿也不联系家里?”

    谢世子表情焦急,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家里那位三弟入宫之后他这心就怎么也安宁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定毅侯脸色也微微沉了些,老狐狸想的就是比别人多些,这时候已经开始怀疑:莫不是谢翎攀上了皇帝,就想要抛开家里?

    他可别忘了是谁生他养他给他提供机会的!

    定毅侯冷哼了一声,闭着眼睛半天才沉声道:“这件事你先暂且装作不知道。”

    “我再想想。”

    谢呈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微微点了点头。

    等到人离开定毅侯才眯起眼,看样子谢翎现在有脱离侯府的打算了。不过因为掌握有三儿子的把柄,定毅侯倒是并不过分担心。如果他真的有异心大不了便毁了这个儿子,只是这样一来便是一分好处也沾不到了……

    或许应该先警告一番?

    ……

    桌面微微叩了一下,萧桓在宫里收到消息之后冷嗤了一声。

    “这老不死的现在居然还想着卖子求荣。”

    宫外的消息全程都在他掌控之中,尤其是定毅侯府,自从知道定毅侯妄图联系谢翎,私下小动作不断之后萧桓就命令鹰卫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

    本来定毅侯不知道谢翎具体情况还安分了几天,结果没想到国子监恰好会有学子寻找谢翎,正好又被定毅侯世子看到了,倒是又引出了心思。

    听着两人对话,萧桓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语气却冷漠下来。

    王保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前段时间还生谢公子气呢,怎么现在陛下又为人家抱起不平来。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说了就有打脸陛下的嫌疑了,这时候只能装作听不懂。

    萧桓沉默了半天,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隐瞒谢翎,让人将这封信递给王保。

    “拿去给谢翎。”

    “是,陛下。”

    王保深吸了口气,没想到陛下连这个都给谢公子看。

    这都不用避嫌的吗?毕竟事关谢公子亲族,按理来说怎么着也该避一避的。然而陛下却丝毫不介意这些。

    两人一个自然,一个坦荡,谢翎收到信后心里的想法简直和萧桓如出一辙,忍不住感慨:

    “这老东西还没死心呐。”

    所以这定毅侯到底私底下里商量了什么啊?

    怀着瞻仰的心理打开,谢翎一抬头就看到定毅侯在和幕僚商量该如何再次联系到他,这一次不能只是询问,而是要隐晦的表露出握有自己的把柄,让他忌惮听话。

    嗯,至于把柄。

    ——和赵永年勾结不就是最大的把柄吗?

    定毅侯见谢翎这么活蹦乱跳,回过味儿来以为陛下并不知道谢翎和赵永年的事情,这时候还把这件事当杀手锏呢,想着能够借此遏制住心大了的三儿子。

    毕竟在他看来,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得了算计,谢翎现在能这么活蹦乱跳是因为武帝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谢翎:……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活蹦乱跳,但是绝对和赵永年没关。要知道他第一天见赵永年被拉下去的时候武帝就是知道了的。

    啧,他们要是想打这个算盘,那可是打错了。

    谢翎摇了摇头,看着这封信更诡异的是:这么私人的事陛下居然知道?

    想了想满是鹰卫的定毅侯府,谢翎默默地替他们默哀了一下,就面无表情的收了信。

    “谢公子。”

    王保看着他的表情,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见谢翎转过身义正言辞。

    “还请王公公转告陛下,请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王保:……

    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啊!

    等等,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想要安慰谢公子的话被一瞬间忘记,他噎了一下古怪的看向谢翎,也不知道谢公子是怎么想到同流合污这种事情上的?

    “谢公子,陛下的意思是叫你安心上课,不用理会这封信。”

    既然知道谢翎身份,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因为定毅侯府而疑心谢翎。

    这便是萧桓的态度。

    王保不知道谢翎身份问题,但是他知道陛下为人。要知道这可是帝王难得的信任,他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些酸了。

    他就没见过陛下这么信重谁的,即使是谢家不安分也丝毫不怀疑谢公子,这份皇恩,简直叫人拜服。

    欸?

    谢翎眨了眨眼,也没想到武帝居然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对方是在敲打他呢?

    “所以系统,他前两天不许我用取的新字不是因为这件事啊?”

    刚刚看到这封信的一瞬间谢翎还恍然大悟了一下呢,为自己前两天的无辜受罚找到了理由,结果现在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系统:……

    “武帝不是那么秋后算账的人。”

    萧桓早就知道他是赵永年进献上来的,要算账早就算了,还能等到现在。

    谢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前几天到底是触犯了什么天条?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谢翎只好抛之脑后。

    王保说完后又想起什么,忽然顿了一下,小声问:

    “听说谢公子前几日在诗会上还新认识了几位朋友?”

    他忽然发问,谢翎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朋友?没有啊。

    他不是一直和孙博士跟老师呆在一起吗?中途也就是有几个学霸过来搭话想要讨论茶经而已,不过发现自己牛嚼牡丹,不合适就离开了。

    看清楚谢公子眼底真实的茫然,王保就知道妥了,能交差了!笑着寒暄了两句满意地回到了万年馆。

    萧桓刚刚处理完东山学派的后续,这时候看着各省总督上报,见到王保来了也没有抬头,一直到中午,他才忙完停下来喝了口茶。

    王保识相的立刻上前,续上茶水后将谢公子的反应包括动作都描述了一遍。

    “谢公子一看信,就立刻和陛下表忠心呢。”

    “可见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

    萧桓:……

    想到谢翎那可能参杂着其他东西的忠君之心,他嘴角微微抽了抽,心情有些古怪。不过很快,他就被王保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他说没有认识其他人?”

    所以说张景那几个人的画像完全是他们自己画的?

    萧桓眼底微顿了一下,即使是知道那天诗会上发生的全程事情,但是在骤然看到这张画像时他还是有些不悦,一瞬间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一样。

    虽然他与谢翎并没有任何关系并且自己也不好慕男色,但萧桓就是不舒服。这种烦闷没有缘由,却足足持续了一下午。

    近前伺候的内侍们不明所以,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倒是王保大胆猜测是因为谢公子的那幅画像,这时候才斗胆多问了一句。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陛下眉梢虽然没有舒展,但是身上冷意却消散了些。

    萧桓反应过来自己是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简直完全不像是往常的他一样,微微皱了皱眉。

    见王保觍着脸笑看着他,瞥了眼。

    “你这老奴。”

    他淡淡骂了句却没有再说什么。

    王保就知道,行了,陛下心情恢复了,他不敢再揣测上意,这时候恭敬地立在了一边。

    ……

    谢翎原本以为定毅侯府即使是写了信,也会商量几天再有所行动,但是没想到对方动作居然那么快,在他刚刚出宫准备到老师府上的时候就找了上来。

    因为陛下批准,谢翎这几日也稍微能出宫去一会儿了,当然位置仅限于从宫内到郑大儒府上这一条路。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坐上马车出来,谢翎还没靠着放松一会儿呢,就察觉到“砰”的一下他的马车被人撞了。

    谢翎:……

    出事了?

    第一反应就是撞车,万万没想到古代的马车也能撞路的谢翎刚准备掀起帘子来看看,这时候一个纸团子就猝不及防的隔着帘子扔进来。

    谢翎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帘子快速放下,这时候打开纸团来。

    “午后未时,东坊朱家酒楼。”

    短短一句话,上面前因后果都没有交代清,像是对暗号儿一样。沉思了半天,谢翎不可置信:等等,这不会是定毅侯父子搞的吧?

    前几天刚威胁了他现在就要见面了?

    这行动力这么迅速的吗。

    谢翎迟疑了一下:“你说我要不要把这纸团告诉皇上?”

    那当然必须的啊!

    不然他一个人去酒楼,要是定毅侯恼羞成怒出事儿了怎么办。如果要是不去的话……啧,这家伙都敢偷偷来撞他马车了,要是不去谁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还是见一面看看他要搞什么事儿吧。

    谢翎正襟危坐,等到前面的撞车处理好之后轻轻敲了敲窗户。

    “鹰卫大哥?”

    “大哥?有人吗?”

    他本来也只是随便一试,想要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武帝的人。毕竟众所周知,乾武朝的鹰卫简直无孔不入。

    谢翎叫完之后几息过去,忽然车顶上出现了一道人影。听到谢翎的声音之后翻身下来。

    “谢公子需要做什么?”

    嚯,居然还是鹰卫统领梁春大人。

    谢翎目瞪口呆,他现在的监视级别居然这么高吗?居然还能用得着梁春大人。

    谢翎不知道不是他监视级别高,而是在今日出宫之时萧桓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定毅侯父子,担心这两人又搞什么事,干脆就让鹰卫跟着了,谁知道便让谢翎误会了。

    谢翎神色古怪的将纸团交给梁春:“劳烦大人将纸团转交给陛下。”

    “告诉陛下我午饭过后想过去看一看。”

    本来谢翎就拿定主意了,现在有梁春在就更放心了。

    梁春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有胆量,微微点了点头后就迅速将东西送进宫里给了陛下。

    一早上过去,谢翎照常的在老师府中学习顺便放松,等到了未时的时候顺利的和郑大儒告别。

    他刚刚坐上马车就看到钱明给他使了个眼色,这时候反应过来是梁春回来了。

    嗯,不能暴露梁大人。

    于是谢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自然的收回目光,让车夫赶往东坊市。

    萧桓原本并没有对谢翎的决定多说什么,毕竟有梁春这个鹰卫统领在怎么也不可能出事。只是在提笔批完奏折之后他却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做不进去。

    过了会儿,萧桓烦躁的闭了闭眼。

    “几时了?”

    他冷声问。

    “刚刚到未时,陛下。”

    王保俯身回应了一句,等着陛下吩咐,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陛下开口。

    萧桓沉默了半天,才睁开眼睛:“算了。”

    “备马,朕要出宫。”

    “是”嗯?

    出宫?

    等等,陛下今日没有出宫的行程啊,这不是下午的时候还打算召几位郡王入宫商量秋闱的事吗,怎么忽然就要出宫了?

    王保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该不会是要去找……谢公子吧?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这个念头,王保闭上嘴巴迅速地出去传令。

    萧桓想着,自己只是出去看看,今日定毅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即使是有鹰卫在侧,以谢翎的脑子也不一定能反应的过来。

    毕竟他又不是原来的谢翎,不知道这群人心思龌龊。

    他面无表情,等到马匹牵过来之后干脆翻身上马。一群护卫在身后跟着,萧桓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悄悄的出了宫。

    ……

    谢翎正在马车内昏昏欲睡呢就听到“吁”的一下,东坊市到了,车夫看向对面的酒楼有些为难。

    “公子,朱家酒楼这儿有些拥堵,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您要是有急事……”

    “啊不,没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谢翎摇了摇头,看车夫还在艰难的等着,干脆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在午集上逛了一圈儿买了一杯甘蔗饮慢悠悠的这才回来。

    对面楼上:谢呈看到他三弟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认,实在是对方这些日子变化太大了。当初见到画像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难以认出,若不是五官一致他也不会觉得这是谢翎。

    可是现在亲眼再见,短短一个多月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谢翎红衣袖子挽起,低头喝了口甘蔗饮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阳光下气质竟有些灼人。

    谢呈皱了皱眉,本能的警惕不喜,尤其是他看到对方分明已经来了还“摆架子”在底下不上来。

    “真以为自己攀上皇家,就高枕无忧了?”

    谢呈还算端正的脸上有些不忿。

    定毅侯瞪了他一眼,也有些皱眉谢翎不上来。

    两人原本以为他是在拿乔,结果等着等着,前面堵塞的路通了谢翎这才爬上马车,喝着冰饮过来。

    定毅侯:……

    “所以他是在等路通?”

    就一百米的距离他竟然都不愿意走吗?

    刚刚还阴谋论的谢呈一下子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无语至极。

    等了半天,谢翎才慢悠悠的终于到了,光是在楼上看着就看的人火大。

    谢呈猛地关上窗户,等到外面有人敲门时也准备晾一晾这三弟。然而他刚有这个想法,就听到门外道:“咦,没人吗?难道是酒楼号写错了。”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走就走,谢翎没带一点儿犹豫的。

    谢呈脸色气的发白,被定毅侯看着只好深吸了口气,过去打开了门。

    一开门,谢翎甚至都走到楼梯口了,再晚一步就是真的下去了。

    谢呈:……

    “三弟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和父亲都在里面呢。”

    酒楼里不方便说话,谢呈声音压低了些。

    谢翎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没人呢。”

    谢呈噎了一下:“可能是刚才敲门没听见吧,既然来了,三弟就和我进来见见父亲吧。”

    谢翎来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在外面耍他,见这人迫不及待的,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察觉到鹰卫有提示之后就准备进去看看。

    “系统帮我盯着点儿啊。”谢翎可不想翻车。

    系统应了一声,严阵以待。一行人进去之后定毅侯这才仔细打量他这儿子。说实话,侯府子嗣众多他对谢翎并不熟悉,对方唯一能拿的出的优点就是相貌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今日一见倒是叫他惊了一下,难怪陛下会将谢翎留下。

    这段时日倒是……越发长开了些。

    定毅侯老奸巨猾,即使是心里再不满这时候一瞬间脸上也挂上了笑。

    “阿翎这段时日在宫中真是受苦了。”

    “本来为父还以为宫中规矩森严你今日出不来呢,看来还是陛下宠爱。”

    一句话能品出十个意思,谢翎点了点头,就在定毅侯以为谢翎也会说些什么服软的父子和谐的场面话时,谢翎来了一句。

    “您谬赞。”

    这下连定毅侯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什么话?

    谢翎泰然自若的坐着:“您找我来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总不能就是来叙旧的吧?这风险也太大了。

    定毅侯见他不接茬,这时候忽然笑了起来。

    “吾儿果然聪明不少。”

    他心里不悦,嘴上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近来阿翎一直不联系家里,为父有些担心罢了。”

    分明是担心他脱离掌控这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从定毅侯嘴里就成了关心他。

    说着说着定毅侯还示意谢呈给他倒了杯水。

    “一路走过来口渴了吧?”

    “先喝口茶休息会儿,为父再慢慢说。”

    谢翎:……

    “系统扫描一下。”这一看就有问题。

    像宫斗小说取过经的谢翎迅速觉醒,鬼鬼祟祟地兴奋看向杯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下毒?”

    里面有什么?控制人的蛊虫,还是什么一月必须吃解药才能不死的经典毒药?

    第一次见这种名场面谢翎简直恨不得拿摄像机记录下来,可惜系统没有实事录像功能。

    系统:……

    人家给你下毒欸,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不过他扫描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被谢翎说对了。

    “真是那种一个月一次的药。”

    “不是蛊虫啊。”谢翎还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看到经典的南疆蛊虫呢。

    系统:……

    “那都是小说里的,现实里哪有这种东西。”茶杯里的水根本没有活性,系统检测出来大概是什么毒吧,只不过具体还需要一点时间分析。

    宿主别喝就行。

    谢翎早就知道有问题,当然不会去喝这茶水。

    见他半晌不动,无论怎么劝就是不抬手。定毅侯脸色微沉,只觉得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刚要说什么,这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一瞬间叫他肝胆俱裂!

    赶来的萧桓一把推开了门,冷笑一声:“定毅侯准备让谢翎喝什么,不如让朕也尝尝?”

    定毅侯:!!!

    万万没有想到陛下会突然过来,在场的人都蒙了,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下跪请罪。

    就连谢翎也惊讶了一下。

    咦,陛下怎么过来了?

    不是有梁大人就行了吗?

    四目相对了一瞬间眼神移开,萧桓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了定毅侯正逼着谢翎喝茶,这时候眯起眼睛:这老东西果然不安好心。

    鹰卫迅速地将场面控制住,萧桓才坐下来。

    地上定毅侯父子跪着,萧桓语气淡淡:

    “朕本来不想发作你们的。”

    因为科考在即最近已经处置了太多人,萧桓不想影响朝堂暂时便没有动一直上蹿下跳的定毅侯父子,却没想到他们连两个月也等不了,现在居然还想给谢翎下毒?

    这简直触碰到了萧桓的逆鳞。

    他目光落在这茶中,一想到若是他没进来谢翎可能会被逼喝这个,一股叫人焦躁的无名怒火就涌了上来。

    甚至忽略了还有鹰卫的存在。

    萧桓瞥了眼茶杯,面无表情干脆地准备让人把这杯茶灌给定毅侯父子,好叫他们自食恶果。结果这茶刚一拿起来,拿着茶杯的鹰卫一阵头晕,忽然面色赤红起来,就连茶杯也没拿稳。

    “砰”的一声,杯子猛地碎落在地上,那鹰卫也吓了一跳,连忙控制住自己请罪。

    “陛下,这茶有问题!”

    跪地的定毅侯父子面色煞白,像是不敢开口一样。

    谢翎也意识到不对了。

    嗯?

    这毒这么厉害吗?隔空闻一下就能中毒?

    “系统等等,我不会已经中毒了吧?”

    大意了,没想到居然是空气传播,竟然被阴了!

    系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想着等结果出来再说,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萧桓脸色难看,站起身来屏住呼吸不开口。

    鹰卫迅速地上前控制住两人卸下手臂,无视定毅侯父子惨白的面色。

    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萧桓一言不发地带着谢翎离开,一直到出了酒楼才沉声道:“迅速回宫叫夏昌礼来。”

    没有跟进去的内侍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见陛下脸色阴沉,立刻快马加鞭往宫内赶。

    而萧桓,他微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翻身上马一把将谢翎带上来就想先回宫,叫夏昌礼过来看看是什么毒。

    只是在将谢翎拉上马的一瞬间,两人一个激灵都抖了一下。

    一股叫人颤栗的灼热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萧桓身体猛地僵住。

    谢翎睁大眼睛,听到脑海中系统傻了的声音。

    “等等宿主,检测错了。”

    “这不是什么毒药。”

    “这是……前朝特有的.暖.情.春夜香啊!”

    谢翎:???

    什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什么东西?

    谢翎脑海中“嗡”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揽住他的那只手收紧了些。

    萧桓额角青筋跳动,脸色难看,到了这时候, 也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了。

    定毅侯原本便没打算下毒, 而是准备了这春夜香给谢翎,打算以此控制谢翎, 若是以后谢翎不听话也能留下证据用来威胁。

    毕竟中了春夜香的人可控制不住自己, 而陛下怎么会要一个不干净的人呢,为此定毅侯还特意在酒楼里藏了一个小倌,以此作为证据。

    他想的很好,觉得抛开赵永年不说,多了这个把柄也足够叫谢翎在内廷听话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今日陛下居然来了,而且还进到了屋子里。

    在陛下进来的一瞬间两人就面色惨白,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那春夜香是熏在茶杯上的, 不用触碰都会中药, 他们两个在等着谢翎之前便已经提前几个时辰吃了解药所以才没事,但是陛下他们显然没有啊!

    而且解药还在家中藏匿着,一时之间就算快马加鞭去拿也来不及了!定毅侯没想到自己算计到头竟然算计到了皇帝身上, 腿下就是一软。

    外面, 萧桓调整好呼吸:

    “不许动!”

    谢翎:……

    好好好。

    问题是他也难受啊。

    系统只能屏蔽疼痛,中毒的疼他完全无感,但是这特么不是毒药啊。一阵一阵的热意涌现上来,热的谢翎脸色微红,现在完全是凭借着对武帝恐同的刻板印象在这儿坚持着, 努力想要拉开他和身后人的距离。

    马匹即使是再高大,容纳两个成年男子也显得拥挤了些, 呼吸之间谢翎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也飘入口鼻间。

    是好闻的玉兰花香气。

    这家伙喜欢用玉兰花净手熏衣裳,脑海中这个念头闪过,萧桓猛地控制住绮思,深吸了口气。

    “若是害怕,便抓紧朕。”

    谢翎耳边只闪过这一句话,就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武帝喉头滚动,伸手握住缰绳忽然转马往宫中疾驰。

    这条路旁边有通往官道的石路,行走更快一些。

    萧桓紧抿着唇,绷紧身体。

    谢翎:……

    谢翎吓死了啊!

    啊啊啊啊啊,他还是第一次骑马跑这么快,吓死人了!

    身体里的热意一下子就被千里马给吓散了大半,他之前在京郊大营里看陛下骑马时感觉很帅。但是现在轮到了自己,谢翎只觉得好特么恐怖啊!

    “系统救命!”

    系统:“经检测宿主没有生命危险。”

    “放心,武帝可是上过战场的,骑术很好。”

    谢翎:……他虽然知道,但是他害怕啊!

    这马奔的简直要发疯了一样,而且身后还有一个用力抓着他的皇帝。

    萧桓额头上汗都快滴下来了,因为揽着谢翎骑马,呼吸间灼热的气息拂过谢翎后颈,几乎叫他瞬间就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橘猫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着,一直到远远看到了宫门,谢翎才终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禁卫们飞速的打开宫门,萧桓一路疾驰到元极殿时夏昌礼已经赶来了,这时候一边走一边听内侍叙述着陛下的症状。

    夏昌礼简直欲哭无泪,刚刚准备下值就被拉来了。自从太医院改制之后他发现陛下召见太医的次数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刚到元极殿门外,萧桓就勒停了马。

    “能自己下去吗?”

    他在马上开口。

    话一出口,萧桓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无比,眼神沉了些。

    谢翎被马颠的头晕眼花,好半天才听清武帝在说什么,这时候颤抖地摇头。

    “不,不行了。”

    他现在一低头就整个人要栽倒在地上了,根本扶不起来。

    这时候禁军都在旁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个禁军来带谢翎下马,之前在京郊大营的时候便是这样。

    然而这时候,萧桓却莫名的不想让人触碰谢翎。

    在迟疑一下之后忽然抿唇弯腰一把握住谢翎的腰肢,将谢翎提起抱了下去,自己则翻身下来。

    原本刻意避嫌还好,但是刚刚的动作叫两人肢体又接触了一瞬间。一刹那萧桓心头的火就更旺了。

    他微微收紧手,忽视刚才触碰谢翎时的触感,在对方摇摇晃晃就要倒地时隔着衣服拉起来。

    “站稳。”

    谢翎:……

    大哥,你明知道我们都中药了,不能换个人来扶我吗?

    这一扶我更站不稳了啊!

    谢翎简直欲哭无泪,然而还不能反驳武帝,只能被拉着一起进了大殿。

    一进去对上夏老太医的目光,两人都是心情复杂。

    萧桓坐下之后夏昌礼本来是本能的想要来先给陛下看的,没想到却被陛下打断。

    萧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自幼习武自制力远非常人,这一路上自己勉强能克制的住,但是谢翎就不一定了。

    那家伙看着就柔柔弱弱的,现在又中了这药……

    他声音冷沉:“先给谢翎看。”

    “陛下?”

    这哪有这种情况下先给臣子看的呀?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时候哪怕是皇室辈分最高的荣亲王在这儿也是先给陛下看的,可是陛下刚才的意思……

    王保都愣住了,夏昌礼这时候也不敢动作,下意识看向陛下再确认一遍。见陛下没有开口,只好先去给了谢公子看。

    谢翎收回了刚才被汗血马颠的抱怨的话。

    陛下人也太好了吧!

    居然先给他看,这简直不可思议。

    谢翎茫然地傻站了会儿,任由夏太医给他把脉。

    就在夏昌礼伸手的一刹那,萧桓睁开眼睛又有些不高兴。本来是想要命令夏昌礼垫个纱巾的,但是又想到隔着东西把脉恐怕不准,这时候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夏昌礼顺利的把完脉,这才走向陛下。给两人都看了之后皱眉道:“启禀陛下,您和谢公子中的都是同一种药,是前朝周皇后所制,名为春夜香。”

    “其中有一味草药极为辛烈,有使人.情.炙.迷.乱.之效。”

    这种感觉谢翎和萧桓都已经有了。

    见陛下没有打断,夏昌礼斟酌道:“这味药应该本身有解药,只是现在药性彻底发作,再去取已经来不及了。”

    从宫门到元极殿,陛下此时的身体已经处于极限了,知道陛下克己复礼,夏昌礼自然也不敢开口提别的,这时候迟疑道:“微臣恰好当年研究过这方子,知道药物配比,现在可以当场调解配出解药,不过需要陛下忍一忍,多给臣一些时间。”

    “陛下可以先泡一个时辰冷水,此时暂时遏制药性。”

    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了,只是这种法子极为考验人的意志力,陛下可以,但谢公子……

    谢翎:等等,泡冷水?

    谢翎迟疑了一下:其实吧,他也不是不能忍,他现在这样就也还可以。

    然而萧桓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抬眼就吩咐:“今日一起去的都去浸水,此外让人去定毅侯家里仔细搜查,找到解药就尽快带过来。”

    “去备冷水。”

    在找到解药之前只能暂时先忍忍了。

    说实话因为一路上的颠簸,谢翎头晕眼花压过了身体里的药性,这时候感觉还没有萧桓明显。

    萧桓自己清楚,在他说完之后思绪就已经开始混沌了起来,这会儿全靠本能压制着。

    内侍们已经陆续下去准备,就连夏昌礼也去熬药了,殿内只剩下了谢翎和萧桓两个人。

    谢翎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简直如坐针毡,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的压迫感在这时候简直达到了顶峰。

    谢翎沉默了会儿,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出去外面?”

    总觉得他们两个都中药的呆在一起会出事啊。

    萧桓看了他一眼,心里也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对,然而人在脑子混沌的时候,是做不出正确选择的,饶是武帝也不例外。

    他只能克制住自己,但是本能中却不想中了药的谢翎离开视线,几乎想要将他死死地映在眸光里。

    目光相对,谢翎看到武帝眼底的血丝,眨了眨眼。

    “系统,我现在不会也是这样吧?”森*晚*整*理

    系统:……想多了。

    “你顶多就是……”

    他顿了顿,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形容此时谢翎的状态,结果想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了个“眼含春色”。

    这家伙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不对。

    系统不敢刺激到两人,这时候只能给谢翎想办法。

    “熬药备水还得一会儿,不然实在不行,你就想小说。”

    写小说转移注意力,这怎么不算一种办法呢。而且武帝看了,应该也能冷静下来吧。

    谢翎没想到系统还真是个小天才。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压榨我。”

    他简直都快哭了,不过刚刚情绪一激动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谢翎只好憋屈的听从系统的建议。

    “算了算了,我想想吧。”

    他脑子里闪来闪去的,头顶上的金光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刺的人眼睛疼。

    萧桓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抱着谢翎的触感。

    而睁开眼睛……脸颊微红的青年就在对面。

    他第一次认知到他平日里也是俗人一个,也会因为谢翎这副皮囊而不自在。

    心里的火与身体的火交织在一起,终于就在萧桓忍不住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王保的声音。

    “陛下,冷水备好了。”

    萧桓霍地站起身来向着内殿走去。

    谢翎刚刚松了口气,觉得行了吧,就看到武帝又停下来看向他。

    “你跟着过来。”

    谢翎:……行吧。

    认命的跟着内侍一起走。

    走到了白玉浴池旁边时,萧桓闭上眼睛。

    “朕不会看你。”

    “事急从权,便先一起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褪去外衣便下了水。

    谢翎犹豫了半天,一咬牙只好也跳了下去。

    一下去他身体就是一咯噔。

    好冷啊!

    救命,这难道就是冬泳的快乐?

    谢翎心里把定毅侯父子骂了个咬牙切齿,这时候哆哆嗦嗦的像只冻蛙一样往池边爬行。

    好歹池边还有个白玉池璧能稍微暖和点,就让他一辈子都和白玉不要分开吧!

    看着谢翎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系统抽了抽嘴角。

    而一进入池子里,萧桓就不说话了。他就在池子西侧,距离谢翎的距离刚好最远,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避开了两人的接触。

    谢翎远远望着武帝中衣下的肌肉,叹为观止。

    “他都不冷吗?”

    难道有腹肌的人就这么抗冷?

    系统:……

    “大概是习武的人身体素质比较好吧。”

    至于同样是中药,武帝的反应比谢翎剧烈,那同样也能归结于:武帝身体好,阳气旺吧。

    谢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忍不住观摩。看了半天,身体里的冷意实在忍不住了。

    “不行了,我要出去一会儿。”

    系统:“夏太医说要泡一个时辰的,你这会儿出去等会儿喝药药效就浪费了。”

    要是有只手系统都恨不得把宿主给摁下去。

    然而谢翎实在冷的受不了。

    “我觉得我身体里的药都已经冷冻散了。”

    “不信你让我上去试试。”他哗啦一下活力四射的就要起来。

    水池中“扑棱扑棱”的动静传来,溅起来一池子的水花,萧桓就是想要不知道都难。

    这时候微微皱了皱眉:谢翎坚持不住了?

    不用睁眼他都猜到了原因。

    谢翎没有武艺底子,这段时间虽然开始锻炼了但是见效也没有那么快,在冰水中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这样想着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看向了谢翎。

    冰冷的体温落在手腕上,刚要上岸的谢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下一瞬就被人拉了回来。

    救命啊!

    还不会浮水的谢翎几乎吓傻了,刚要喊系统救命就被萧桓收紧了手。

    “是朕。”

    萧桓这时候脑子已经冷静了下来,说出这句话时还有些不自在。但现实情况如此,他只能道:“还有半个时辰,坚持不下去可以抱住朕。”

    眉眼冷冽的青年语气莫名,盯着谢翎顿了顿,意味不明警告:“当然,只有今天这一次。”

    啊?陛下在说什么啊?

    谢翎懵了一下,等等,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武帝是说让他抱着?

    脑子里乱乱糟糟的,但被拉住之后实在冷的受不了,谢翎胆子一壮,还是伸手抱住了武帝的……胳膊。

    咳咳,主要是其他地方他压根不敢抱,那可是皇帝啊。现在事急从权,要是等会儿事情解决了武帝之后后悔了怎么办。

    他岂不是完蛋了!

    尴尬地伸手抱住一只胳膊之后谢翎才感觉到好多了,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动作的一瞬间,武帝瞬间僵住的身体。

    萧桓本来以为自己身体里的药性已经被压制的差不多了,在冷水中才能头脑清醒。

    然而当谢翎伸手刚刚触碰到他的时候,那股灼热感就恍如心猿一般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现,几乎一瞬间就叫他刚刚的压制白费了功夫。

    萧桓闭着眼睛,死死握着手,而谢翎则哆哆嗦嗦的和系统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桓才猛然睁开眼来。

    谢翎刚想要松手时就看见武帝转过了头。

    “你”微微低沉的声音叫谢翎耳朵麻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察觉到萧桓忽然低下了头。

    两人的角度其实十分靠近,在对方低头的时候谢翎都能感觉到冰冷的发梢拂过他耳畔。来不及反应,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武帝那张英俊的面容越靠越近。

    呼吸几乎相触的时候,萧桓握着谢翎的手,恍然停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做什么。

    他刚才居然想要……亲谢翎。

    不知道是否是受药性控制,然而只是一瞬间萧桓脸色就变了。

    两人尴尬地面对面,一直到外面的小内侍敲了敲屏风,谢翎才反应过来。

    “陛下,夏太医说时间到了。”

    可以出去了。

    谢翎回过神,立马滑溜的扒拉到池边,尴尬地笑了笑。

    “刚刚脚滑,多谢陛下扶我。”

    他立马给萧桓找了个台阶下。毕竟谁不知道武帝最厌恶断袖,要是回想到自己居然被药性控制住做出这种事情来……

    啧,绝对是个重大打击。

    谢翎摇了摇头。

    萧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深深看了他一眼。

    “朕不是那种不承认的人。”

    “刚刚确实是朕失控了。”说完他才站起身来上岸。

    谢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承认,不过心里倒是舒服了些。毕竟说真的刚才他也有被吓到。

    “陛下还挺……敢作敢当的。”

    系统:……

    这倒确实,依照系统总部曾经遇到过的皇帝,没有一个帝王会在这种事情上承认他的不对,萧桓倒是例外。

    不过也没有一个皇帝痴迷长生痴迷到处男的吧?

    说起来这完全是个狠人。

    ……

    外面夏太医等的心急,生怕陛下出了什么事,毕竟一有问题,问罪的都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过了几息时间,换好衣服的陛下才出来。

    上首的帝王泡了一会儿冰水面色不改,倒是谢公子这会儿……脸红的厉害。

    谢翎也不知道自己皮肤敏感啊,冷热交替了一阵子就成了这样,叫出来的人还以为他是被药折磨的呢。

    尤其是萧桓,想到自己最后忍不住想要亲谢翎的举动,再看对方时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谢翎莫不是是因为那个意外的举动才成这样的?他本来就在怀疑谢翎暗中倾慕他,这时候顿了一下,竟有些不敢看他。

    折腾了半天,又喝了夏太医给的药总算是彻底解除了药性,等到鹰卫搜查完了定毅侯府把东西拿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其他鹰卫此时也已经陆续恢复了正常。

    萧桓按了按眉心,听着定毅侯的打算之后冷笑了一声。

    “对自己亲子都能用如此龌龊手段,果然狠心。”

    谢翎深以为然。他本来以为下毒都够狠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这父子俩还真是狼狈为奸。

    平日里在朝堂上看着正经持重,谁知道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萧桓闭了闭眼:“定毅侯最近这段时间称病吧。”

    给皇帝下药这件事影响重大,秋闱在即萧桓不想大张旗鼓,但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脑海中闪过谢翎被冷的哆哆嗦嗦的样子,萧桓面无表情。

    称病……这句话能被陛下说出来就绝对不是表面意思的让定毅侯不用上朝就行。王保顿了一下知道这是让定毅侯父子病逝啊。

    鹰卫已经听令下去了。

    萧桓看向谢翎,莫名有些担心谢翎觉得他狠心,毕竟定毅侯算是他的“父亲”。

    到如今他虽然有些猜测,但是也不知道他和原来谢翎的具体关系,此时不免有些皱眉

    若是谢翎觉得他狠心……萧桓不知道怎么的想到这儿竟觉得烦躁无比。

    谢翎被看的莫名其妙的,处理定毅侯看他做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被皇帝点出来的病逝是什么意思。不过从一开始谢翎就知道定毅侯父子活不了,所以也不意外。

    那家伙不仅妄图染指皇帝内宫,而且手段龌龊,武帝都忍他很久了。这次也算是正好蹦跶到陛下雷点上叫陛下忍无可忍了。

    谢翎摇了摇头,那会儿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大不了就是惹皇帝生气。结果陛下正好出宫来了朱家酒楼,那药还让陛下中了一部分。

    他不死谁死。

    谢翎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萧桓等了半天不见谢翎开口,忍不住看了眼。

    他不打算求情?顿了顿,他心中微妙的舒服了些。

    ——他果然懂朕。

    谢翎奇怪的看着陛下神色阴沉好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王公公隐约猜测着谢公子约莫这是误打误撞,又意外刷到了陛下的好感呢。

    ……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在鹰卫搜查的时候定毅侯府就被围住了。不过萧桓也没有迁怒,这件事知情的一律同罪,不知情的他也不会牵连无辜。因为陛下不欲声张,因此即使同住一条街的人也没有察觉到定毅侯府的动静。

    侯府内其他人看着来来往往的鹰卫几乎被吓破了胆,不过好在这件事牵扯颇多,定毅侯除了与幕僚以及世子主母商量外再没有告诉其他人,因此倒也没有牵连其他。

    不过一下午时间来势汹汹的鹰卫就离开了,留下的侯府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眼色自然是会的。

    在陡然听闻外面忽然传出老侯爷病重的消息之后一个个都反应过来,异口同声,不敢声张。

    第二日一上早朝,萧桓就借着定毅侯病重免去了侯府职务,换了人顶上。而定毅侯世子也被以侍父的名义免职了。

    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没有一个官员质疑,就算是有人察觉到不对也不敢在朝堂上询问。只是私下里下朝之后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这定毅侯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不是前几日还看着好好的吗?怎么忽然病了?”

    下朝后忠勇侯神色古怪,说话声音压低了些有些忌讳。

    旁边同僚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就好。”

    近几年当今陛下手段愈发雷厉风行,这种情况下谁敢质疑?还是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吧,免得牵连到自己身上。

    忠勇侯被一提醒也觉得是这样,咽下了心头的疑惑。萧桓在处置了定毅侯府之后一直在观察着谢翎反应。

    谢翎该吃吃,该喝喝,照常上课下课没有任何异常。

    他诡异的放下心来,听着鹰卫禀告,按了按眉心。

    “他昨日泡了冰水,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不知道想起什么,萧桓忽然问。

    鹰卫迟疑了一下,谢公子今天好像是有些风寒,不过并不严重,早上太医来给开了一副药已经喝了。

    听闻鹰卫的话,萧桓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只是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

    虽然是中药,但是自从昨晚那个不受控制的亲近举动之后他便一直注重着分寸感,今日本来是不想见这家伙的。

    但想到最后是他把谢翎强行拉入冰池之中的,依照那家伙身体万一真出事……

    他顿了顿,还是站起了身来。

    “安静些,不用带太多人。”

    陛下忽然开口,王保低头应了一声跟着陛下去了谢公子的住处。

    谢翎白天其实真没发烧,喝了药之后活蹦乱跳的,就连小说都更新了一章。然而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迷迷糊糊有点烧起来了。

    不严重只是轻微一点热度,他伸手摸了摸想到下午喝了药就不再管了。

    谁知道睡着之后,皇帝会过来。

    萧桓过来时看到谢翎睡的脸颊通红,眉头微皱了一下,走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谢翎额头,见不是很热这才放下心来。

    刚准备叫人拿个冷丝帕来,这时候却看到谢翎在枕头上滚来滚去时,不小心露出来的瓶子。

    前几日送给谢翎的玉露膏正被压在枕头下,被谢翎像是宝贝一样珍藏着。

    萧桓愣了一下收紧手,眉头微皱。

    ——他竟然这么在意朕,连一瓶小小的药膏都如此珍藏?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即使是贵为帝王, 萧桓也从未有过被人如此珍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从来不在意这些无用的情绪,但是这时却忍不住动作停了下来。

    “这瓶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

    听到陛下询问,钱明小声道:“陛下把玉露膏赐给谢公子后, 谢公子当天用完就放在枕下, 十分珍惜呢。”

    万万不知道因为这东西价值连城,下意识藏起来就被误会了的谢翎还在熟睡。

    萧桓定定看着他, 过了会儿后才神色复杂的回过神来。

    外面内侍已经把帕子浸湿了, 钱明下意识地想要接过来替谢公子擦拭,结果没想到却被陛下抬手制止。

    自从认识谢翎以来萧桓破例简直越来越多,只是此时他倒也没有想那么多,接过帕子之后替他擦了擦额头和手指,这才让人重新换一条新的来。

    谢翎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舒服极了, 察觉到脸颊的温度本能的往清凉的地方侧了侧。

    萧桓手指刚刚准备收回,冷不丁的就感觉到了指尖的柔软。已经降温下来的脸颊肉蹭过他指尖, 细腻的像是牛乳一样。

    他本来心情复杂, 这时候眉头微挑倒是有些无言。

    每日里吃的那么好, 这脸果然也舒服,触碰着软的惊人。萧桓眯眼伸手又戳了一下,脸颊旁被枕头捧出来的软肉又陷了下去, 看起来就像是有个梨涡一样。

    他指尖摩挲了两下, 忽然轻笑了一声。

    旁边内侍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到陛下童心未泯的大半晚上捏谢公子脸颊的样子。

    这时候一个个都低下头。

    一直到捏的谢翎脸上好像有些红了,萧桓才有些可惜。

    罢了,虽然很舒服但这家伙明天起来发现了就不好了。

    他顿了顿,站起身来:“叫人晚上守一夜, 如果发热告诉朕。”

    王保怔了一下,连忙应是。

    他原本以为陛下会让内侍找太医呢, 没想到会通知他,陛下对谢公子好像……更重视了。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中药以后王保觉得陛下对谢公子隐晦的好像有一点点不同?

    谢翎不知道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左脸上红通通的一片还有些震惊。

    “发烧还挑位置吗?”

    “怎么只红了一边脸啊?”

    好怪啊,不行再看一眼。

    谢翎越看越觉得奇怪,伸手碰了一下还有点微疼,像是被人给捏了一样。

    他盯着镜子瞅了半天,忍不住质疑。

    “系统,是不是你昨天晚上进化出了胳膊,偷偷报复了我一晚上?”

    要不然他脸怎么会这么疼?

    系统:……

    好好好,你宁愿怀疑是我都不愿意怀疑武帝是吧?

    系统噎了一下才冷哼了声:“本系统才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他昨晚只不过刚刚升级了一下而已,这几天能量攒了一点,他勉强能够维持更长时间了,当然这都要靠武帝贡献的阅读点。

    天知道武帝的阅读值怎么那么高,一个人抵得上一个城市的阅读数值了。

    谢翎见系统声音不像作假,就有些茫然了。

    那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晚上睡觉姿势不好自己磕的?那他也太惨了吧。

    谢翎扣扣搜搜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舍得用他攒下的一瓶玉露膏,顶着一脸的红印去上课了。

    萧桓得知谢翎早上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之后沉默了一下,诡异的有些心虚。不过下一瞬他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好像昨晚捏谢翎脸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过……萧桓是真没想到对方的手感能这么好,竟然叫他有些微妙的不舍,一整个白天拿着茶杯时总能想到手边的软肉来。

    他正出神着时,外面的内侍忽然走了进来。

    “陛下,谢公子求见。”

    萧桓:……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发现昨晚的人是朕了?

    脑海中怀疑了一瞬,他面无表情看向王保,见王保立即摇头之后这才叫人进来。

    谢翎都等了半天了才听到通传声,这时候还有些疑惑难道陛下这会儿在召见朝臣?

    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进去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等到王保公公出来接他的时候,谢翎才发现殿内就武帝一个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人物啊。

    谢翎眨了眨眼,看到上首陛下有些狐疑,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收起了神色。

    “怎么了?”

    萧桓批着奏折抬起头来。

    谢翎收回乱七八糟的心思,说起正事:“陛下,郑大儒说是国子监里有位学子想要结交我。”

    “我想问问可以认识吗?”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臣子私下里的事情,不用过问陛下。但是一来,刚刚国子监出过事儿,还是因为结党营私。

    二来,谢翎的身份不方便,现在还住在宫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身,这时候再交朋友就得上报一下了。

    谢翎是想着武帝暂时好像是不想鲨他,马上就要科考了,他交一两个朋友每天一起交流交流学习心得也挺不错的,这不就是妥妥的考试搭子吗。

    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得看皇帝的意思。

    萧桓:……

    他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只是这时候却有些莫名沉郁下来。

    谢翎想要结交朋友的想法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对方不是犯人也没有被限制权利,此时留在宫廷只是因为他的私心而已。

    就算是谢翎这次科考中了成功授官,对方的私人交际也应该和他无关。

    萧桓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然而他不高兴。

    停下动作的帝王沉沉看了他一会儿,就在谢翎以为他提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时,才淡淡开口。

    “你这段时间看起来是太悠闲了。”

    “马上秋闱在即,还有功夫出去玩?”

    谢翎:不是啊,他是找考试搭子的不是出去玩。

    然而武帝怎么可能听他解释。

    “今日课程结束后过来万年馆温习。”

    谢翎:……

    “陛下?”

    “你有异议?”萧桓抬起头。

    谢翎立刻摇头:“没有陛下,草民是想说:陛下圣明。”

    最后一句话谢翎简直气沉丹田。萧桓莫名有种对方在阴阳怪气的感觉,皱了一下眉忽然笑了起来。

    “朕也这么觉得。”

    谢翎:!!!

    不是,武帝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他之前分明很沉稳的,就算是这样觉得也不会说出来的。

    殿内内侍们悄悄勾了勾唇角。

    谢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直到出来之后还在茫然。所以是他刻板印象了,武帝原来也是这种闷.骚.的人吗?

    觉得萧桓实际上只是在气他的系统:……

    算了,对方变成这样也有宿主的一半功劳。

    ……

    下午,给自己找了个事儿的谢翎下课之后又得苦哈哈的去万年馆报到。

    郑大儒虽然对陛下没有允许谢翎交友一事有些疑惑,但料想应该是有什么其他安排,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想着大概陛下是不想打扰小谢科举吧。毕竟秋闱在即若是耽误了确实也不好。

    谢翎到万年馆的时候,萧桓奏折已经批的差不多了,等到人来了才想起来自己中午把人拘在了这儿,顿了顿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见武帝,谢翎熟练的行了一个礼之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萧桓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抬道:“等会儿用膳。”

    “朕还有些折子要看。”

    说完之后他就微微皱眉,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

    啧,他是皇帝,有必要向谢翎解释吗?

    王保在说话时就已经替谢公子拿了一张桌子来,这时候微笑着示意谢公子先等等。

    谢翎能怎么办呢,皇帝不吃他当然也不可能吃,这会儿只能认命的过去先翻翻书了。

    嗯,今天在课堂上学习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郑大儒没有额外的再布置什么作业,倒是小说今天还没有更新。

    谢翎装模作样的打开书,头顶上的金光就又闪动了起来。

    系统已经对宿主在武帝面前光明正大的更新表示十分淡定了。看着在谢翎绞尽脑汁的时候武帝目光忽然微抬浏览过昨天的小说。

    说起来人现在都叫来了,萧桓怎么可能不看小说,正好把昨天漏了的看完。

    好在母猪的产后护理汤这一茬终于过去了。

    “偷偷地给陛下喝了十三天汤之后,因为陛下脸色确实健康了很多,楼主侥幸保住了命,没有被嘎。”

    “当然——前提是母猪这几个字不要泄露。”

    “楼主心里装着事儿日夜难安,就连晚上睡觉脑子里都是母猪,甚至有一天晚上做梦念了出来。”

    “毫不意外的,鹰卫禀告给了武帝。”

    “第二天武帝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楼主,楼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武帝问楼主,昨夜睡的可好?”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漫不经心的问话语气,这种淡淡抬眼看着他的态度,谁能不联想啊!”

    “楼主这一想就想到:武帝一定是知道了,现在叫楼主来是想要拆穿楼主和楼主秋后算账。本着在武帝面前狡辩就是罪加一等,楼主熟练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招了!”

    萧桓:……

    你。

    这可真是……

    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只是听到鹰卫说他晚上念叨母猪,自己应该不会联想这么多,所以谢翎这纯粹是不打自招了。

    而另一个书里喝了十三天母猪护理汤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可想而知。

    啧,萧桓看着谢翎的表情忽然微不可察地同情了起来。

    谢翎:嗯,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谢翎莫名其妙的。

    然而很快武帝就收回了目光。

    他摸不着头脑,只好问系统:“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大概是你脸上的印子太过醒目,引人注目吧。”

    所以武帝才看了一眼?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谢翎捂着脸继续构思。

    萧桓调整好心情之后继续看下去。

    果然,楼主又嘎了。

    或许是因为嘎的次数太多,这一次萧桓本人居然也是眼皮一跳。不过仔细一想对方做下的事情就是死一千次都不够。

    屏幕上楼主被拉下去。

    正好这时候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王保小心翼翼地过来低头询问:“陛下,是在万年馆用膳还是回寝宫?”

    武帝一个人时有时候会回寝宫再吃,不过现在谢公子在这儿……

    一听到吃的,谢翎就精神了起来,偷偷竖起一只耳朵偷听着。

    想到对方刚刚被嘎,萧桓难得对他宽容了些,微微瞥了一眼。

    “在万年馆吃吧。”

    看着谢翎因为他的话表情变化,萧桓沉默了一下,无语地让御厨再加了一道八宝鸭。

    谢翎:……

    陛下真是善解人意啊!

    今天一整天的郁气好像一下子都消散了呢,不愧是陛下。

    谢翎精神的坐直身体,忽然见不知道想到什么的武帝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

    “你想出宫?”

    谢翎:咳,谁不想出宫啊。每天在宫里其实也很无聊的好吗?

    谢翎曾经是个咸鱼,但是自从天天两点一线之后他就咸不起来了。每天做梦都在馋东坊市的那口糖油果子,借□□朋友想要出宫也是真的。

    不过陛下这么问难道是又觉得他这段时间太过懈怠了?

    他偷偷抬起头来,正想着该怎么睿智又不失分寸的回答,萧桓就淡淡道:“罢了,这几日你在宫中好好跟着郑大儒学习,三日后朕正好要出宫去清源观祈福,你可以一起跟着。”

    秋闱在即又一起赶上秋收,往年大乾都有去祈福的惯例在,不过之前先皇一辈都是去京郊云山寺,而萧桓信道多过信佛,因此改成了清源观。

    皇帝能出宫的时日不多,算起来这也是难得的几次了,本来萧桓没当回事,但是想到谢翎心心念念的出宫……他莫名就在此时提了出来。

    祈福?

    谢翎当然有兴趣了!

    去清源观欸,他地方可是第一次去。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封建迷信,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家活动,肯定很有意思。

    原本因为陛下否定了他认识新朋友的想法而有些无聊的谢翎心思立刻被转移,这时候义正言辞保证。

    “陛下放心,我这几天一定好好学习。”

    “绝不让陛下失望。”

    嗯,还算不错。

    萧桓眉梢微松了些,觉得自己劝返了一个迷途青年,好叫他不要沉溺于玩乐。对于自己刚刚听到谢翎要认识什么国子监学子时的不悦,也瞬间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只是担心谢翎遇人不淑,耽误科考罢了。

    两人各有所思,倒是王保看出来了些什么,牙疼的总觉得陛下之前否定谢公子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这时候他自然不敢提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公子心满意足离开。

    ……

    谢翎说是好好学习,果然就是好好学习,这几天不是去藏书阁就是来万年馆。

    一开始旁边多了一个人萧桓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是他亲口说监督谢翎学习的,这时候也不好反悔。

    批改完这段时间积攒的折子后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对面。

    谢翎这几天进步神速,饶是他都有些惊讶。这家伙的潜力竟然不比一些少有贤名的世家天才差。

    只不过性格……

    新的更新出来后萧桓深吸了口气看向屏幕,这次嘎了之后应该吸取教训了吧?

    《三句话,让陛下为我神魂颠倒》

    “楼主重生了。”

    “多谢鹰卫大哥,这一次嘎的简直干脆利落,一睁眼楼主就重新回到了武帝面前。然而这一次阴差阳错的,楼主没有来得及更改药方,武帝还是将错就错的喝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楼主早有打算。”

    “上一次之所以被查出来是因为楼主心理素质太差了,不打自招。那么这一次楼主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不行,差点忘了还得再加一句,晚上不能说梦话!”

    “天知道武帝朝无孔不入的鹰卫有多恐怖,母猪这两个字是绝对不能再出来的!”

    “楼主拼命的给自己下着心理暗示,要让自己对这两个字产生浓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一开口就胡言乱语口齿不清的程度,楼主成功了。”

    “不过,好像有些太成功了。”

    萧桓:好怪,再继续看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会超出他的预料。

    为此,萧桓连茶水都没有喝。

    而接下来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楼主成功的对母猪应激了。”

    “然而楼主这个人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能做一点心虚的事,一心虚晚上睡觉就有反应。好在楼主早有准备,这一次在鹰卫的监视下楼主终于没有再口吐“母猪”两个字。”

    “而是在胸腔里酝酿了半天之后,发出了“哞”的悠长同音字代替母。”

    “这样,谁能知道楼主是在说母猪呢。”

    萧桓:……!!!

    他强忍住表情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没有多看谢翎,屏幕上的金字还在继续:

    “不是,等等,不太对啊!”

    “楼主都咽下去了母猪,变成发音“哞哞”了,怎么还会被抓?”

    嗯?

    萧桓也有点狐疑,怎么又被抓了?

    这次没犯什么事儿吧?

    谢翎头顶上的金字飞速变化了半天,又绝望的排列整齐。

    “离大谱。”

    “古代怎么一点逻辑都不讲啊!”

    “楼主晚上“哞哞哞”,楼主就是牛妖转世吗?!”

    “咳”这下萧桓是真的忍不住了。

    牛妖,这……嗓子里的笑意几乎难以压制,他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的闭了下眼。

    然而一闭上眼睛就是谢翎小说中那个小医官被当成牛妖抓起来的样子,实在很难冷静。

    他按了按额角,看着屏幕:

    “很好,昨日场景重现。”

    “武帝再次问楼主晚上睡觉为什么要“哞哞哞”。”森*晚*整*理

    “楼主:……在母猪和哞哞之间徘徊了半天,楼主抹了把脸——好吧,我是牛妖。”

    啧,妖邪的话,萧桓上下打量着谢翎,觉得对方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灵智没有完全开,而且还缺了某几根弦的那种。

    “楼主自爆之后,全场如临大敌,鹰卫统领当场就要拿黑狗血泼我。”

    “还是楼主机智,当场编了一个夜半觉醒报恩的故事。”

    “嗯,参考白娘子和许仙。”

    “陛下你看我眼熟不眼熟?楼主就是那头来报恩的小白牛啊!”

    萧桓:……

    头疼,脑海中似乎也跟着屏幕喊出了“眼熟。”

    萧桓额角抽搐又有些好奇:不过这白娘子是什么?

    许仙又是什么?

    他心里种下疑惑,只是这时候却不好去问谢翎,只能意味不明的看向谢翎,暂时忍下。

    谢翎不知道他头顶都漏光了,松了一口气的写完课业伸了个懒腰。

    真舒服呐。

    不过明天就可以出宫了吧?

    谢翎满怀希冀地望向陛下。

    萧桓被今天的小说炸裂的头疼,这时候也看不下去折子了。

    “下去吧。”

    “明日早上卯时起来,车架会出发。”

    嗯嗯,那就好。

    “嘿嘿,多谢陛下。”谢翎美滋滋的退下。

    然而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声“哞哞”叫声的武帝却失眠了,他表情古怪没想到这声音居然这么魔性。都已经过了一下午了他居然还是没有忘记。

    微微翻了个身,萧桓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说起来谢翎晚上睡觉真的会说梦话吗?

    会说什么?

    会提到朕吗?心里的念头一个一个的涌上来,萧桓闭了闭眼却无法如此清晰的知道。

    自从谢翎在毒金丹的事情上立功之后他就撤去了夜间监视他的鹰卫,因此他晚上如何他完全不清楚。

    武帝微微皱了皱眉,克制住自己继续再想下去的念头,想到明天的日程,清空了思绪。

    ……

    谢翎一大早起来就收拾妥当了,因为要去清修之地,他没穿鲜艳的衣服而是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腰间绣了大片的孔雀纹,看起来极为清爽。

    梳洗过后谢翎熟练的在马车旁边等着,过了一息时间就看到陛下出来了。

    嗯,今天陛下出来的比往常迟呢?

    他心里想着偷偷再看了一眼。

    萧桓没想到只是看个小说都能影响到他,而且那小说昨日分明通篇废话,没什么大事,然而他就是上心了,以至于一夜未睡。

    眼底微微有些干涩,他按着额角上了马车,见谢翎偷偷看他的样子顿了一下。

    “看朕做什么?”

    谢翎:“没什么。”

    他声音小了些:“就是陛下没休息好,要不然我去另一驾车上坐?”

    不然打扰了武帝怎么办?他换辆车陛下还能休息会儿。

    萧桓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不用,你随朕一辆马车就行。”

    商量无用,谢翎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进了马车。

    刚一进去他就手动闭上嘴巴安静无比,生怕打扰到他。萧桓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不再看向他。

    谢翎见陛下休息了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垫子上,悄悄和系统蛐蛐:“卷王也有累的时候啊。”

    “我还以为陛下是铁打的呢。”

    系统:……

    萧桓本来以为自己只是闭目缓一缓,但是没想到昨夜没有合眼的影响那么大,居然真的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他支着手眼睫垂下,恍惚中莫名又嗅到了谢翎身上的玉兰花香气。很清淡,却像是有催眠作用一样叫他睡的更舒服了一些。

    车内空间宽敞,但是因为谢翎就坐在侧边的缘故,在外面微微颠簸了一下之后萧桓便离那玉兰花更近了。

    呼吸间淡淡的软香萦绕叫他不自觉放松了警惕,竟比在宫内还要安心。

    不知不觉间萧桓模糊中竟然做了一个梦。

    谢翎刚揉了揉腰四处看看,这时候忽然就听到了陛下叫他名字。

    “谢翎”。

    微微低沉的两个字从闭目养神的皇帝口中说出,叫他立刻正襟危坐。

    “陛下,什么事?

    他以为萧桓叫他是有事情吩咐,然而一直到出声叫了一次之后陛下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谢翎等了半天由一脸严肃变得有点茫然。

    “等等,怎么什么也没有吩咐啊。”

    “系统,陛下是不是说梦话呢?”

    系统:“我怎么知道。”

    谢翎迟疑了一下,见陛下没有睁眼的意思,忍不住凑近了些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冷不防,外面的马车忽然“吁”了一下。

    清源观在山上,山路难走外面驾车的鹰卫已经尽力小心了,不过还是避免不了颠簸。谢翎原本靠在车壁上还好,结果偏偏因为好奇凑了过去。被马车一扬一个没忍住就一头撞上了武帝脖颈。

    萧桓被颠簸微微吵醒,这时候思绪还没有完全恢复,正有些皱眉忽然一股带着熟悉香气的重量就落在了他肩膀上。

    柔软的乌发擦过他脖颈,萧桓身体微顿,刚听到谢翎的抱怨声,这时候回过神来一个柔软至极的触感——就忽然擦过他颈侧。

    萧桓身体僵了一下,分明没有再中药,但是比前几日还要头皮发麻的颤栗感却顺着接触的地方传来。

    一瞬间竟然让他下意识握住了谢翎后颈。

    第30章 第三十章

    谢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被武帝握住后颈之后还以为自己被当成刺客了。

    这时候立马抬头。

    “陛下,别激动,是我啊!”

    嗡声嗡气的声音贴着耳畔擦过, 萧桓手指又收紧了些, 一直到谢翎吱哇乱叫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松开手。

    低头一看,谢翎后颈甚至已经被他握出来了一个指印。他眼眸微深了些, 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然就靠近了。

    不过只是反应过来的一刹那, 萧桓就抿了抿唇看向谢翎:“可有受伤?”

    “朕刚才魇住了。”

    其实梦里并没有做什么噩梦,只是醒来之后被谢翎触碰了一下这才失控。萧桓皱了皱眉,压下莫名其妙的反应,在谢翎摇头时才眉梢松了些。

    “没事,没事。”

    “陛下醒了就好。”

    吓死他了!

    刚刚一瞬间抬头看不到武帝, 谢翎还真有种被猎食者盯上的错觉,心跳紧张的都快蹦出来了。

    这时候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 一边靠在马车壁上和系统吐槽。

    “是我大意了。”

    “原来武帝说他每天晚上会梦游是真的啊。”

    亲身体验, 这比梦游感觉还可怕啊!

    变故猝不及防, 系统刚刚也吓了一跳,不过见宿主没事就放下心来。

    它因为角度问题没看到宿主亲武帝脖颈那一下,这时候总觉得刚才武帝的反应怪怪的, 不像是梦游惊醒把宿主当成刺客的反应,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没有克制住一样。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宿主就嗷嗷的说起了别的。

    “嘶,别说,陛下手劲儿还挺大。”

    “我脖子都红了。”

    “感觉和前几天睡觉晚上磕出来的印子都能比了。”

    猜到前几次宿主脸上的手印是武帝按的的系统陡然沉默下来,心虚的电子游移。

    谢翎也就是一抱怨, 他本来就皮肤过于脆弱,这印子才显得明显。这会儿没有镜子也不知道后颈到底什么情况, 叭叭了几句这时候心理缓解下来之后就没再多看了。

    萧桓见他注意力转移,眼神不由落在他后颈上,忍不住指尖摩挲了一下,回味起刚才细腻的触感。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面色一变,陡然收回了目光。

    ……

    外面忙忙碌碌的,根本不知道车架内发生了什么事。刚刚马车在拐弯时不小心磕到了一块石子,内侍在落地清理之后很快就又继续赶路了。

    外面鹰卫们保护着车架,门外王保隔着帘子,小声询问了句:“陛下,刚刚您没事吧?”

    收回目光的萧桓声音平静:“无事,继续赶路在天亮之前到。”

    “是。”

    王保这才放心让禁卫继续加快了速度。

    好在谢翎这段时间已经坐过好几次马车了,这时候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晕车头疼。等到武帝说完之后这才悄悄坐直身体。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一直到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上。

    清源观自从被设为皇家道观之后便重新修缮了一番,风景极佳,越往上越清幽安静。再加上因为萧桓不喜欢太多人跟着,这次也祈福并没有大规模操办,只带了零星几个人,像是私游一样。

    谢翎等到快到了地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来看了看,一探出去就看到了远远升起的日出,不由目瞪口呆。

    说实话在山上看日出和在山下看完全是两个概念,此时在马车上仰头观望,居然有种日照金山的感觉。

    旁边王保见谢公子探出头来,笑着解释。

    “谢公子是第一次来清源观吧?”

    “山上的日出在京中也是极有名气的。”武帝即使是不冲着这道观灵,就冲着这风景也能来一趟。

    谢翎看着半天之后回过头来又看向皇帝。

    “陛下要看日出吗?”

    “这个位置最好。”

    他刚刚就坐在正对太阳的位置,简直算是最佳观景位,这个角度看起来不要太舒服。

    萧桓怔了一下,本来一路上心情莫名,被他带的这时候竟然也鬼使神差的起身走了过来。

    马车内的空间因为他的靠近略微缩小了些。

    谢翎让开位置,好让武帝顺着他的视线看。

    说实话萧桓来过清源观许多次,不过都没有仔细看过风景,这次倒是例外。

    因为谢翎主动伸手撩开车帘,微微侧过头。萧桓在靠近的一瞬间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金色日光照射下竟叫他心中微微动了动。

    这家伙……果真生的一副叫人心软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来,看向窗外,没一会儿日出就映照在了清源山上。

    “怎么样陛下?”他没夸张吧?

    谢翎欣赏了半天,眼巴巴地转过头来看着武帝。

    萧桓心情恢复了些,眉梢舒展,看不出表情。

    “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他就说吧。在现代可见不到这么纯天然无污染的漂亮日出。头顶上的字一闪而逝,叫萧桓对他口中的现代更加好奇了。

    好在这时候马车转过弯就终于到了,王保率先下车:“陛下,前面就是清源观山门了。”

    因为山门无法通行马车,一行人向来是步行上山的。

    萧桓倒是没什么,只是看向了谢翎:“可还能走?”

    他记得之前去京郊大营的时候谢翎一下车腿就软了,山路比京郊的官路更加难走,一路颠簸,这家伙受得住吗?

    谢翎:……

    咳,不夸张的说谢翎腿确实有点软。刚刚看风景的时候没注意,结果下意识一起身腿就是一抖。

    不过这种时候怎么能丢面子呢。

    救命,刚穿越过来那时候叫鹰卫伸手提下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好歹锻炼了一个月了,再这样怎么行。

    于是萧桓看着谢翎假装淡定的跳下马车,抽了抽嘴角,没有拆穿他。

    谢翎一瞬间面色扭曲又快速纠正,缓了缓后装作十分正常的和众人一起上山。

    萧桓一路上目光瞥了谢翎几次,看到这家伙坚持不住了就叫人停下来休息了会儿。对谢翎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表现竟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萧桓在现代生活过的话就会知道这叫健身人的坚持!

    呵呵,都健身了要是还爬不上山,那岂不是笑话?

    谢翎坚强的爬到最高一层,这时候腿都是抖的。

    什么日照金山,什么清新空气,全没了,这时候只想坐下来痴呆。

    当他当一个废人吧。

    当废人……其实也挺好的。

    萧桓:……这就放弃挣扎了?

    他无奈抚额:“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其他人跟朕进去。”

    一听他不用跟着,谢翎立刻拨浪鼓点头。

    “陛下你去忙吧,我休息会儿自己转转就好。”

    见他对繁琐的流程瞬间没了兴趣,萧桓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吩咐人留下照看谢翎之后就进了清源观。

    他这次来清源观除了祈福之外其实还有别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方便其他人知道。

    ……

    从早上到中午,谢翎在山上休息了半天,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腿不疼了,起来准备四处转转。

    前面总管内侍王保公公正恭敬地忙来忙去,谢翎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舒了口气后想着干脆围绕着清源观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别说,这时节虽然野花都开始败落了,但是对清源观的景色却没有什么影响。

    谢翎打了个哈欠:“这都午时了吧?”

    “怎么还不见吃饭?”

    系统:……

    “你好不容易爬上山就是为了吃的吗?”

    这不得好好的吸收一下日月灵气,熏陶一下自己的审美吗?

    谢翎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再说刚刚来的路上我可是听鹰卫小哥说了,清源观的素斋很有名气的。”

    能叫远在内廷的鹰卫都知道,那味道绝对差不了。

    谢翎没遇到一起来的内侍们,绕了一大圈想要找个道长问问食堂在哪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刚进来的时候走错了路,这时候居然越走越偏,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里。

    林子里两侧郁郁葱葱的,隐约露出几间屋子来,看起来十分隐蔽。谢翎刚一只脚踏入院子,忽然屋内的谈话声就安静了下来。

    萧桓眉梢微凛,在鹰卫看向他时皱了下眉。

    “看看怎么回事?”

    这间院子地势隐蔽,是他让清源观的观主特意留的,一般来说观内的道士们并不会到这儿来,而内侍没有他的吩咐也不敢过来。

    萧桓眯起眼睛神色冷凝。

    对面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见陛下开口,这时候安静不语。

    过了一息时间,就有鹰卫悄无声息的回来。

    “陛下。”

    “刚刚是谢公子在找饭堂,不知道路误闯了这儿。”

    “这会儿人还在院子里,需不需要属下去将谢公子引走?”

    陛下在这儿秘密谈事,这件事甚至连朝臣也没有一个知晓,若是让谢公子撞见了……

    鹰卫擦了擦额头冷汗。

    萧桓也没想到居然是谢翎。那家伙早上还腿疼,这会儿就有精神走到这儿来了。本来是想要叫鹰卫把人带出去的,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桓忽然顿了一下,沉思了半晌道:“让人将谢翎带过来。”

    “是,陛下。”

    鹰卫下意识地应是,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应了什么之后立刻抬起头来。

    等等,陛下刚刚是说把谢公子带过来,不是引出去?

    鹰卫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连对面身材高大的汉子也有些诧异。见陛下面色不改便知道他没有听错。

    鹰卫安静出去,重新出现在了小院里。

    谢翎正被院子里的几颗松树弄的绕来绕去,肚子饿的咕咕叫时,这时候忽然看到树梢上“簌簌”的落下来了几片叶子。

    刚要抬手十分文艺的装一下,他猝不及防抬起头来,就看到鹰卫统领梁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对面,这时候正从树上跳下来。

    谢翎:……靠!

    正迷路着忽然看到从天而降一个人真的会吓死人啊。

    谢翎抽了抽嘴角,看到梁春之后忍不住开口:“梁大人怎么在这儿?”

    这地方风景这么好吗?连鹰卫统领都迷路到了这儿。

    梁春见谢公子惊的后退一步后没有被他吓到,这才点了点头。

    “在下奉命守在这方园子里。”

    “谢公子既然进来了,便跟我来吧,陛下有请。”

    谢翎:嗯嗯嗯?

    陛下没有在外面祈福,而是在里面这儿?

    看着荒芜偏僻的小院,谢翎满头问号,但见着梁春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一起跟了上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以他的武力值,不跟上去不行啊,人家想带走他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还是老实点儿吧。

    两人穿过前面的假山流水,就到了清源山后的客房里。

    梁春将人带到之后行了一礼便退下。

    谢翎茫然地推开门,就看到了陛下果然就站在客房里。而他对面还站着一个穿着普通布衣,身形高大的面具人。

    谢翎:……

    这场景!

    啧,糟糕,他该不会是撞破什么事情了吧?

    萧桓见他一只脚踏进来,又迟疑着打算收回去,噎了一下,似笑非笑:“现在出去已经晚了。”

    谢翎:……

    这是什么标准的灭口发言啊!

    “我这,什么也没看见啊。”

    求求了,放过他吧。他现在闭上眼睛还来不来得及?

    房间内气氛顿时诡异了些,就在对面的汉子古怪地看着两人时萧桓嘲笑了一声,才淡淡道:“进来吧。”

    “把门关上。”

    完了,后悔不了了。

    谢翎只好认命的进来伸手关上门,然后像个鹌鹑一样,一溜烟跑到陛下身后。谁叫这屋子里总共就几个人,除了陛下他谁也不认识呢。

    哦对,梁春他认识,但是这会儿已经上屋顶巡视去了。

    那粗衣大汉本来正在说什么,这时候见到谢翎进来话语顿了一下。

    萧桓瞥了一眼。

    “继续。”

    “他不是外人。”

    那大汉看向谢翎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不过还是继续认真讲解。

    听了半天谢翎才听明白,这人是在讲匈奴近来的近况。大乾距离草原遥远,对于左匈奴的情况并不能第一时间知晓,还要靠在北地驻扎的将领才能了解,这已经是几代以来的弊病了。

    不仅仅是大乾,之前居于江南的大燕也是如此,双方都不了解匈奴。

    从北地草原开始就将中原与匈奴彻底分割了开,只是萧桓却并不满足于此。匈奴贪婪无德,若是任由他们发展不加以遏制,将来必定会成为祸患。

    从萧桓登基后匈奴这个心腹大患就在他的名单上列着,排位仅次于收复大燕。

    他目光顺着胡弋的话掠过地图,分析着现今的局势。

    胡弋是他几年之前便安插进北地草原的。因为身份特殊不曾告诉任何人,只有负责此事的鹰卫知道。而草原匈奴的消息也从不经过二次传递,直接递给萧桓本人。

    清源观说是祈福圣地,同时也是他联系匈奴探子的地方。

    萧桓思索着抿了抿唇。三日前匈奴老单于病亡,草原上一夜之间便有了乱象,胡弋便连忙悄然联系了京中。

    “陛下,老单于膝下有三子,现今大阏氏连同二王子占据地利,恐怕最终会得到单于之位。”

    老单于病逝地突然,彼时大王子正在外面,赶不回王帐。而小王子年幼身后没有势力支持,无论如何都是二王子得到单于之位的可能性更大。

    胡弋分析着情况。

    萧桓敲了敲桌面却皱起了眉。

    他们对草原情况知之甚少,不过即使是依照大乾来说萧桓也不觉得这王位更换会如此简单。那位在老单于和阏氏身边长大的二王子怎么样姑且不说,但是匈奴大王子……萧桓倒是曾经见过。

    当年他还在当太子时便和乌律延在边地交过手,对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现在却这么轻易的就被踢出了王位继承身份?

    他不太相信。

    萧桓目光看向谢翎,想要看看谢翎那边有什么看法,本来只是随意转移注意力,这一看倒是没想到真有收获。

    谢翎头顶上一句接一句的。

    他听了这么久倒是回想起来,回过味儿来了。

    嗯,他就说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原来是这件事啊。

    金光一闪而逝,谢翎和系统科普:“这不是乾元六年那什么匈奴三王之争吗?”

    “不过虽然是三王,最终胜利的只有匈奴大王子乌律延。那狠人早就知道二王子和大阏氏的人不安分,见他爹病重特意假装离开给两人创造条件,实际上还在王帐周围呢。”

    “不仅如此,对方早就控制了匈奴一半兵马,只等着大阏氏一动手,就把老单于死因推给大阏氏和二王子,清除障碍登上王位。”

    不知道是不是大争之世容易出天骄,匈奴那边的新王算起来也是个狠人,不过比起武帝来说还要差了一些。

    谢翎漫无目的的想着,却不知道萧桓看的分明。

    不需要太多细节,只是短短几句他就已经从中推测出了大概。

    果然,谢翎的说法和他的猜测互相印证,这件事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匈奴内乱是假,乌律延准备统一草原是真。

    他微微闭了闭眼,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乾近几年虽然已经休养生息,但是三年前才收复大燕,现在不是再大规模出兵的时候。只是草原那边决不能放任统一。

    萧桓睁开眼睛:“匈奴那边继续紧盯着。”

    “你仔细打听乌律延的消息,如果对方出现在王帐,直接将消息泄露出去。”

    乌律延此时潜伏主在出其不意,如果消息提前泄露匈奴大阏氏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坐以待毙。

    听到陛下的话,胡弋有些诧异。

    大王子出现在王帐附近?

    可是大王子不是月前就离开王帐去呼兰草原了吗?怎么会……难道陛下的意思是,目前王帐内乱是大王子的阴谋?

    胡弋心下一惊只是却有些疑惑陛下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谢翎在武帝开口的时候就欲言又止了。他刚想着要不要提醒武帝,匈奴那边的乌律延不是个简单人物,就听到了陛下接下来的话。

    嗯?

    陛下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还真是心有灵犀呐。

    加粗的四个字出现在头顶,萧桓想要不看见都难。不过心有灵犀……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胡弋听到陛下吩咐之后,认真谨记,一直到出了小院才松了口气。想到陛下的吩咐眉头紧皱了起来。

    谢翎眨了眨眼,等到人离开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

    “咳,陛下,刚刚那个是我能看的吗?”

    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他刚才好像大约一不小心看到匈奴那边的地图了。

    这算是军中机密吧?

    萧桓:……

    “难道你敢泄密?”

    那当然不敢啊!

    谢翎连忙摇头,只恨不得把嘴缝上了。

    “陛下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不过陛下,您原来在匈奴那边还有探子啊。”

    看刚刚那个大哥的装扮,虽然一身粗衣但气势极为不凡。能知道那么多事在匈奴那边地位也不低啊。没想到武帝这么早就在匈奴那边做了准备,谢翎眼睛亮了起来。

    厉害啊!

    不愧是我男神,一眼看出匈奴威胁。

    萧桓没被彩虹屁迷惑,见谢翎心里好奇,只淡淡道:“朕已经一统中原,迟早会和匈奴对上,现在不过知己知彼而已。”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补充:“那匈奴大王子乌律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点谢翎倒是深以为然。

    “不过按照陛下的推测,提前得知大王子停在王帐,大阏氏和三王子必定不会再相争,而是会联手共抗大王子。”

    “匈奴内乱得有一阵子了。”

    就算乌律延再有野心,也只得先处理匈奴内部的事情。

    谢翎越想越觉得妙啊。

    萧桓倒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的接受程度那么高。这家伙平日里看着咸鱼,没想到居然也很好战。不像是朝堂上那些官员们一听到出兵草原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极力劝阻。

    倒让他显得像是个暴君。

    萧桓虽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是也不喜欢听那群官员的废话劝谏。

    倒是谢翎……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这家伙竟是难得一个懂他的了。

    谢翎喜滋滋的分析完之后就看向陛下。

    萧桓对上他目光,下意识移开咳嗽了声。

    “分析的不错。”

    所以呢?

    谢翎耐心地等着陛下夸奖的话,然而萧桓顿了一下,却扔下一个惊天大雷。

    “看来可以让郑万云多讲一些朝堂上的事给你了。”

    “也算是提前历练。”

    谢翎:……

    等等,他需要历练这么多做什么?

    他不是只需要考科举不丢人就行了吗?

    难不成陛下还指望着他成为什么一代名臣吗?!

    萧桓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一转头就看到谢翎面上表情变化莫测,微微挑了挑眉。

    啧,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脑补到了什么。

    ……

    谢翎很绝望,谢翎很悲愤。

    早知道他就不发言了,还能当个快乐的傻子。然而一想到回去后就加倍的课业,谢翎悲从中来,就连下午美味的素斋都没尝出什么味儿来,惹的萧桓侧目多看了好几眼。

    想着是不是惹这家伙太过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没有大朝会,他事情也还没有办完,当天晚上就预备在清源山多停留一夜。

    到了夜里,谢翎熟练的被安排在了陛下隔壁。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醒来,就面临着恶毒系统的催更,这时候噎了半天,和系统讨价还价无果只好苦兮兮的开始更新。

    因为山上条件不如宫里,众人都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遍。谢翎忙碌了半晚上才把今日份的更新写完。他刚收拾好换完衣服,冷不防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后发现居然是陛下身边的王保公公。

    这么晚了,王保公公来这儿干嘛?

    谢翎脑袋上冒出问号。

    王保目不斜视,见到谢公子打开门之后立刻笑道:“谢公子,还没睡呐。正好,山上蚊虫多夜里睡觉也不太安稳,这是观中自制的驱蚊香囊,陛下赐给你了一个,特意让老奴拿过来。”

    忙的晕头转向的,谢翎倒是没有想到蚊虫的事情,接过来之后看了眼包满药草的香囊忍不住道谢。

    “多谢陛下。”

    “我马上戴上。”

    都不用王保提醒,谢翎伸手就将香囊戴在了腰上。

    他身形挺拔清瘦,这香囊系在腰带上还怪好看的。

    王保笑意深了些,看了眼躬身离开。

    隔壁,萧桓见王保回来,轻轻看了一眼。

    “东西给他了?”

    王保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谢公子得了香囊珍惜极了,当场就已经戴上了。”

    萧桓神色软化了些,又有些不自在。王保刚才没有说的是,虽然是观主给的驱蚊香囊,但是整个清源观中就只有两个,全都进献给了他。

    其中之一便被他赐给了谢翎。

    萧桓觉得自己到底是对今天早上握住谢翎脖颈一事略有些不自在,而谢翎下午在匈奴的事情上又算是立了功,因此才叫人送了香囊过去。

    这样向自己解释完,他微微起身,看着隔壁灯光熄灭之后也吹灭了烛火。只是在走到帘帐前时萧桓微顿了顿,眉头皱了一下。

    看着掌心的香囊,忽然也抬起手来将这香囊系在了腰间。

    谢翎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看到了武帝腰上的香囊。

    第一眼时,谢翎没太注意。

    第二眼时,这好像和昨晚王保拿过来的是同一个香囊。

    第三眼时……

    谢翎:!!!

    他发现整个禁卫队里除了他和武帝两个人,没人戴这个。

    他偷偷看向陛下,却见陛下眉头微挑。

    “怎么,除了你能系在腰间,朕不能?”
图片
新书推荐: 社恐美人带崽爆红了 小美人鱼跟鲛人好上了 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 修仙界的躺赢法门 笨蛋在贵族学院当反派 失忆陷阱 前男友的兄弟继承了我的狗 饲养恋爱脑蛟龙后 那个男人他掉马了 我靠捉妖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