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人捏起。
有双冰冷的眼睛正在审视自己。
空气变得粘稠而狭窄, 几乎禁锢着人的呼吸。
程颜却不感到害怕,神经隐隐跳动,那是兴奋的号角。
“你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她?”
哄她, 抱她, 亲近她。
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下巴被捏的有些痛, 逼得她不得不直视着君涧清。
面对君涧清的质问, 还有那淬了寒冰一样的眼眸,程颜毫不畏惧, 可她的眼睫还是颤了一下, 她无声微笑,乖巧可人,话语仍旧带刺:“你怎么会这样想?”
君涧清的食指刮蹭着程颜细腻的肌肤,眼眸沉沉,冷然道:“显而易见。你句句不离她。”
程颜的呼吸喷洒在君涧清的手上,让她仿佛也能随着绵长的呼吸与程颜共振。
程颜说:“可我分明是在关心你。”
“我让你不要因为她再生气, 不是在关心你吗?”
程颜拒不承认。
她断定此时的君涧清不会再将怒火对准陈舒华。
当她拉着君涧清从廊道里离开而没得到制止时, 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君涧清面对这样的回答顿了一下, 沉如幽海的双眸紧紧盯着程颜,不错过她的丝毫神情变化。
“你生气了?”君涧清忽然问道。
绵长匀称的呼吸陡然变了道。
那就是了。
但是为什么?
对着抿着嘴的程颜, 君涧清不快道:“你在倔强什么?生气什么?这件事似乎轮不到你来生气吧?”
她捏着程颜的下巴,力气随着心绪起伏不自觉加大:“从你同意当初的协议开始, 不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一幕吗?还是说, 让陈舒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就那么令你介怀?”
“啪——!”
程颜忍无可忍, 一下子拍掉了挟持着自己的手。
“我介怀什么?”程颜双目瞪着君涧清,忍不住冷笑:“如您所说, 从接受协议的那刻起,我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一幕。君总,我从不为自己所做的后悔,所以真是不好意思,您真是想岔了。”
好一个从不后悔。
程颜不否定自己的行为,就是在从不否认她出发的目的。
目的是什么?
保护陈舒华。
君涧清感受到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
程颜说:“至于我生气什么?高高在上的君总似乎是忘记了,我们签订的协议里似乎没有提及我必须要像个玩物一样随着你摆弄!”
玩物。
摆弄。
君涧清皱眉,声音冷冽:“谁让你这样说自己的?”
程颜讥讽道:“还用我说吗?您做都做了?”
君涧清不解,她冷峻的神色没再那么冰冷,似乎意识到了二人之间有偏差。
程颜竟然没有全部因为陈舒华才做的今晚这一切吗?
高涨的怒火被扑灭。
君涧清拧眉,问:“我做了什么?”
见到现在君涧清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程颜唇角的嘲讽更甚,冷冷道:“你在廊道里不发一言地突然吻上我,甚至捂住了我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了陈舒华才这样做的吗?”
君涧清一怔,并不否认。
“所以你看,你就是把我当成一件炫耀的工具,一件刺激陈舒华的工具。全程你有问过我吗?就算我早该预料到会被她知道,但我就乐意以这样的方式昭告吗?”
“君总,你做这些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没有,哪怕我已经尊重当初的协议,坚定的拒绝了和陈舒华的交流,你依旧只顾自己,所以在那一刻我只是一具被你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
程颜字字有力,毫不留情地批判着君涧清。
“……”
一阵沉默。
程颜琥珀色眼睛里的情感实在太刺人。
君涧清发现自己竟然无可辩驳。
在廊道里的那一刻,二十多年没有过的轻狂与妒火控制了她,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君涧清做出了如此轻率肆意的举动。
如今得知程颜并不是全然因为陈舒华和她争吵,她甚至有种就这样吧的感觉。
她确实失了分寸。
所以和她道个歉,也无碍。
“你不是玩物。”君涧清抚摸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拭着她下巴的红印子,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声音含着一丝温柔:“我当时冲动而已,你怎么能因为人冲动的行为就将人定义呢?颜颜,这太武断了。”
程颜别开脸,拒绝她的触碰。
她还没有消气。
“冲动的行为或许才是君总最真实内心的反应。”
被拒绝了,君涧清也不恼。
她甚至变得愉悦,唇角提起笑意。
这是她们二人之间的“战争”。
而程颜今日能因为这个和她生气,何尝不是一种她再也不是协议冷冰冰上“金主”的证明。
“我否认这句话,颜颜。”君涧清的声音变得温和,丝毫不见最初的危险压抑,“你体谅体谅,看到你和她再次纠缠在一起,我稍微有些不冷静,是可以谅解的,对不对?”
程颜怼她:“可这场宴会是你让我陪你去的。”
你自己自讨苦吃,怪谁?
我可从没有违反协议的举动。
君涧清眼眸稍暗,语气温和地仍然像在哄人:“所以之后在廊道里你为了保她,拉我走,我并没有再做什么。”
她对陈舒华放冷话,二话不说拉扯着她离开。其行为背后的含义君涧清并非不懂。
只是看在程颜的份上,她忍下来了。
程颜毫不示弱道:“所以回来面对你的不配合,我也哄你了。”
哄她?
君涧清扶上她莹润的肩头,失笑问:“是你自愿的吗?”
将她别过去的身体扭转,女孩红了的眼眶映入眼帘。
程颜控诉道:“你也知道是你逼的!”
“你先是把我当作玩物、工具,回来后又逼我向你服软!”
“君总,你可真霸道!”
心瞬间慌了,君涧清指腹擦拭着她滚落的眼泪,轻柔哄道:“怎么会是逼你呢?我分明是想让你……”
话突然止住。
程颜眼睫带泪,哭的梨花带雨,脸上却大有一副“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的表情。
她问:“想让我什么?”
君涧清神色有些不自在。
可程颜被泪水洗过的眼眸紧紧盯住她,逼着她继续说下去。
君涧清放在她肩头的双手绕过脊背,圈住她修长的脖颈,带着梨花带雨的程颜身体往前倾,而后身体压下。
程颜以为她又想吻她,稍微挪了挪脸,企图避开。
可温凉的唇落在了脸上,细腻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一声轻叹从间隙中露出。
“想让你,哄哄我。”
程颜瞪大眼,没想到君涧清会这样做。
轻啄着吻去所有泪痕,君涧清稍微退开一点,眼也不眨地看着程颜,尤其注意她的神色。
“……”
程颜低头,避开她灼灼目光,不自在道:“你在做什么?”
君涧清微笑道:“哄你。”
程颜捏紧手指说:“我没说让你哄。”
“嗯,颜颜不需要,是我自己想。”君涧清顺着她的话说。
“……”
可恶,这话怎么听都像在哄小孩。
没想到君涧清还会来这一套。
高高在上的君总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素白的手揉上程颜的耳垂,低声诱哄道:“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再这样做了。”
程颜盯着她,眼框还是红的,可没再流泪了。她脸颊也红红,控诉道:“你怎么这样!”
“嗯?我怎样了?”君涧清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乐趣一样,揉着她的耳垂不丢手。
低眸一看,程颜的喉咙在吞咽滑动着。
君涧清的腰微微塌陷,放低头颅,舔/吻上她的脖颈,尤其是喉结那块的肌肤。
“!”
程颜感到一阵酥/麻,敏感的痒意席卷全身。
微微紧握的拳被人轻柔灵巧地分开,而后她的手被人牵引着,柔软光滑的绸缎面料擦过她的手,不留痕迹。
瞳孔放大,程颜心底被“卧槽”刷屏。
君涧清倚靠在她脖颈,脸颊绯红,像天空旖丽的红霞,轻轻柔柔地哄道:“还生我的气吗?嗯?颜颜。”
“今晚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不生气了好吗?”
“……”
君总赔礼道歉的方式真的很特别。
但是她确实有点受用怎么办?
第32章
但是她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的, 不然显得前面的表现太假了。
程颜心想,她再坚持一会儿。
包养、金主与金丝雀,这些对别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对于程颜来说, 君总当时趁人之危搞强取豪夺那一套, 是在她的接受范围的, 她也是在清楚君总的目的后主动入了局, 所以这对她不存在什么侮辱的意味。
但是今晚发生的事情不一样。
君涧清故意当着陈舒华的面这样强吻她, 拿她做炫耀的工具人,程颜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就要借题发挥, 意在告诉君涧清, 她即使成为了她包养的情人,可协议明明白白规定之下,她不是她想摆弄就摆弄的玩物。
君涧清这种轻慢的态度,她嗤之以鼻。
脖颈处被人细细密密地吻着,手也被牵引着来到了柔软湿润之地。
高高在上地君总诱哄着她“赔礼道歉”,程颜出了一瞬的神。
她不高兴故意刺激君总, 对方的生气就这样表现的?
前面看着还挺吓人的, 怎么后面态度突然变了。
甚至还故意诱惑她。
搞不明白。
程颜有种掌握不住事态发展的失控感, 可是细想,她又察觉不出问题在哪里。
磨人精还在拿着她的身体造作, 程颜努力绷着脸,说:“君总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就放在那里, 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故意不动。
修长的手指十分有存在感, 本来牵引着程颜主动造访, 君涧清就很难为情了。
可为了哄一哄十分生气的程颜, 她还是这样做了。
但那只曾经带给她无限快乐的修长手指却纹丝不动,存在感强烈, 卡在那里十分难受。
抬起头从程颜的颈窝里出来,君涧清声音有些哑:“你真不知道吗?”
咳,她还是知道的。
程颜绷着脸继续说:“君总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而且——”
她垂眸盯着君涧清绯红的脸,哼了一声,沉声道:“君总这样做,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哄我,还是在取悦你自己。”
这种事情爽起来的岂是她一个人?
嘶。
程颜极力忍耐着眉毛的抽动,目光狐疑地落在君涧清身上。
她此时此刻很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一句“怎么忽然又紧了”,但这句话太有调/情那味儿了,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君涧清的耳垂红的要滴血,定了定神,勉强稳下身体里突如其来的情谷欠,捧起程颜的脸,神色认真道:“是在哄你。”
但神态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不过程颜能够理解,她们两个人的身体太过契合,不止君涧清忍欲/望忍的难受,她也是。
她正思考着自己可以“原谅”君总了吧,下一秒,程颜就被君涧清捧着脸按下去了。
猝不及防地埋/胸。
隆起与柔软就在脸下,有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属于君涧清的声音低哑又带着诱哄:“乖,别气了。”
语气真的好像哄小孩。
可谁家哄小孩是这样的。
莫名地,在这一刻,程颜真正感受到了所谓“姐姐”的年上魅力。
她口干舌燥,手指不由自主地搅/弄起来。
君涧清的呼吸陡然急促,脸上露出微笑。
“乖,先去洗澡。”她说。
“……”
忽然被推开的程颜呼吸乱了一下,然后遗憾涌上心头。
你怎么不洗完澡再勾/引我?!
可恶,好像被拿捏了。
……
洗完澡穿上睡裙出来后,程颜看着床上盖着被子只有脖颈和头露出来的君涧清,面无波澜地掀开被子就要钻进去。
但刚掀开被子,她迅速合上,双目瞪大地看着正盯着自己的女人。
“君总?”
君涧清翻了个身侧躺着,伸手拽着程颜坐下,神色淡定地回应:“嗯?”
程颜掀开被子重新躺进去,罕见地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
就是没想到洗完澡在床上等她的君总是没穿衣服的状态。
看来君总真的是有心哄她了。
所以她到底在君总心底是个什么形象?哄人需要用这种方式。
在心中腹诽着,程颜的脸颊也开始升温。
主要事前坦诚相待这种场景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呢。
而后温凉的身体覆过来的那一瞬,视线昏暗,灯被人拉灭了。
程颜:“……”
有一种白期待了的感觉。
—
翌日,雨水洗过的天空澄澈蔚蓝,就连燥热的太阳光线也不再那么灼烈了,终于体贴地降下几分温度。
室内的温度一如既往。
程颜醒来时,君涧清正站在床边穿衣服,她看着她立在那里不动,清晨的嗓子有些干哑,开口问:“怎么了?”
如水蛇妖精般的君总随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衣冠楚楚正经地不能再正经了的君涧清。
皱着眉系上衬衫纽扣,君涧清回首,表情已经做好了管理,开口的声音带着情绪稳定下特有的温和,“无事。”
程颜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被子顺着她的身体滑落,露出脖颈上斑驳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君总的身上只会比她更严重。
想到这,她又看了一眼被挺括西装包裹严实的君涧清,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顿,试探地问:“君总,那里……没有破吧?”
目光停留在微微隆起的地方,显然意有所指。
“……”
君涧清蹙了下眉,很快松开:“没有。”
程颜松了口气。
不过就算没有破,昨天夜里她也含了好久,将其咬/弄地像熟果一样,不知道今天早上她有没有不适。
昨夜的事情昨夜毕,今早的她再次乖巧无害起来,声音有些懊恼歉疚:“我当时没有控制住,对不起君总。”
君涧清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不用道歉,我昨天已经说过,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听到这话程颜红着脸和她对视。
君涧清唇角绽出清浅的笑容,“不生气了?”
程颜咬唇:“不生气了。”
她瞄她,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在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角度一览无遗。
“君总以后记得不要再那样做了就好。”
君涧清:“自然。”
听到她的回答,程颜琥珀色的眼睛立刻弯成皎洁的新月。
君涧清只觉得她十分可爱,唇角的笑意隐隐加深,昨天的慌乱结束,她对程颜的掌控感再次回归。
“颜颜喜欢那样吗?”
程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直到君涧清温凉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蹭着她的唇瓣,甚至触及到她的牙齿,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反应过来后就是脸颊瞬间爆红。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颜有些慌乱的解释,“感觉莫名其妙就被吸引了一样,我是不是很奇怪?”
说实话,她也很震惊。
自己原来有嘬/奶的xp吗?
不然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去含一含,咬一咬。
之前她偶尔那样做的时候,君涧清都会蹙眉,显然十分不适应。看到她的表现,程颜都会很快离开,不再侵扰。
但是昨晚不一样,昨晚君涧清摆明了哄她的,所以她能够玩的时间久一点。
君涧清垂眸看着红着脸慌乱的程颜,脑海里想到昨天半夜醒来时胸前的异样,熟睡的颜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她身边紧挨着,口/舌含着那里。
偶尔牙齿厮磨一下,轻微的刺痛让人不适。
她把她轻轻推开,后半夜再也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女孩好像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也是,床上再怎么强硬一些,不过是本能行事。
床下理智回归,年轻人踌躇慌乱也正常。
君涧清抚摸着她头顶的手一下又一下,温柔难言。她轻声安抚道:“不奇怪。我都没说什么,你慌什么?”
“告诉我,你喜欢那样吗?”
程颜抬眼,犹豫踌躇,最后在君涧清鼓励的眼神下说出实话,“喜欢。”
说完后,她迅速低下头,羞耻地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君涧清轻轻笑了一下。
程颜深吸了口气,一下子抓住在自己头上抚摸的手,有些紧张地问:“可是君总你会不会不舒服?”
面对她的关心,君涧清脸上的笑容有点温柔,她说:“颜颜喜欢,不是吗?”
“!”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宠溺?
难不成君总不相信昨天的事情在她这里真的过去了,还在哄她吗?
不过这个行为君总好像也很喜欢吧?程颜记得昨晚她做了之后,手指间的水渍更多了。
程颜压住一瞬间狂跳的心脏,露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笑,乖顺道:“谢谢君总。”
君涧清温柔的眸光微凝。
迎着程颜乖巧甜美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君总”这两个她向来听习惯了的字从程颜口中说出来,有一点刺耳。
唇瓣又被人抚上了。
程颜压抑着也想对君涧清这样做的动作,再次精湛地扮演着乖巧可人的情人。
只是目光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君涧清,不明白大清早的怎么好端端地说着话就又摸上了自己的嘴巴。
想接吻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大清早地很怕再次擦枪走火刹不住车。
毕竟君总的体力也不是特别好,还需要上班呢。
第33章
九月初, 明江大学开学。
前几天新生开学,学校里出现了很多新面孔。
这两天新生开始军训,路过操场的时候, 隔着很远都能听见口哨声和训练声。
蒋洛英说:“我们得走快点了, 不敢想象待会儿碰上军训解散, 食堂里该有多挤。”
在饭点的食堂碰上绿油油的军训新生, 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她根本挤不过!
程颜也深有同感, 两个人加快脚步往食堂走。
事实上不止她们,这一路上有不少人在听到大一新生的军训声后拉着同伴小跑。
“快快快, 还有十分钟他们就要解散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废话, 前车之鉴啊!”
“她前天午饭点刚好碰上新生解散,买饭排了好久的队,回去后就立刻要了一份他们的军训时间表,在宿舍里当场把时间表背下来了,记得特别清楚。”
速度很快地点上了想吃的饭,程颜和蒋洛英一起拎着打包的饭出来的时候, 刚好遇上迷彩服大军冲进来。
两个人努力绕过汗津津的人群, 提着东西顺利地回到了宿舍。
扒拉了一筷子饭, 蒋洛英忽然抬头问:“程颜,你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程颜咽下口中的面, 嗯了一声:“对。我可能以后也会经常这样,偶尔不回来睡了。”
“啊——”蒋洛英哀嚎一声, “明明是四人寝, 怎么最后变成我自己独居了!”
宿舍里的那对情侣, 确定关系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不过她们也没有退住宿费, 东西还放在宿舍,偶尔课程紧张了午休的时候会在宿舍休息一下, 但大多数的时候是在宿舍里见不到这两个人的。
本来蒋洛英还有程颜和她作伴,可现在程颜又这样说,她觉得饭都不香了。
程颜瞥她:“我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在的。”
“好吧。不过你是在外租房子了吗?”
程颜说:“算是吧,偶尔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蒋洛英没有深问,别人都说是私事了,再问就很没有眼色了。
她把话题转移到学业上来:“听说你现在在提前修学分?怎么赶那么急?”
开学一周程颜就忙的像陀螺一样,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蒋洛英之前偶然撞见过一次她的课表,上面密密麻麻的让人害怕。
程颜说:“感觉我现在有时间,也有精力,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提前修了吧。”
蒋洛英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牛,感情你把上学期连轴转的情况比作有时间,你不优秀谁优秀。”
有这样一个室友,连带着自律性不高的蒋洛英也努力起来了。
“那你之后会出国吗?”
程颜沉吟了一下,笑道:“计划是这样的。”
蒋洛英问:“本科毕业就出去?”
程颜点头:“对。”
蒋洛英算了一下:“那你现在就在提前修学分,快的话,岂不是大三结束就能修完所有的学分毕业了?”
她一点也不怀疑程颜的能力。
“明明一起进来的,你却单飞的那么快。”蒋洛英说。
她也有计划本科毕业后硕士出国读,只不过深知自己没办法像程颜那么卷,提前修满学分,所以按部就班地毕业才是她的路。
“也没那么快?”程颜说,斟酌了一下道,“可能大四的时候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她和君总的三年协议还在那里卡着呢。
不过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她考虑到自己出国留学的计划,也和君总申请后稍微修改了一下,如遇必要事情比如出国留学这种事情可以调整时间。
哭了好一会儿呢,才终于把时间改为最低不短于两年。
不过那个必要事情的最终解释权归君总所有。
但君总既然同意了,说明她因为出国留学这种事情提前结束协议,阻拦不大。
说实话,君总估计是包养市场上很好说话的金主的那一梯队了吧?
程颜在心底悄悄赞扬了一下大方好说话的君涧清。
中国包养市场上的最佳金主!
—
大方好说话的君涧清正在办公室里清算蛀虫。
办公桌前的男人战战兢兢,面对着顶头上司无言的怒意,在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硬生生出了一头的虚汗。
空气十分静默,男人的腿肚子在发抖。
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头深深低下,颤着声音恳求道:“君总,你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认真悔改,绝不会再犯错!”
君涧清翻动着桌子上定文件,纸页沙沙作响,挑动着人紧张的神经。
“任人唯亲,公私不分,利用职权之便骚扰侵犯下属。”
君涧清合上文件,冷哼一声,“这就是能力优秀的梁少做出来的事情?”
“你爸的面子?你爸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面子,就算有,也在推举你去就任的时候就已经耗光了。”
低着头的梁辉听到这番话脸扭曲了一下,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把事情捅到了上面,让君总亲自调查起他的事情了。
梁辉飞快抬起头说:“君总,我是有些小毛病,但是我真没骚扰她!那都是她勾引我的!”
“我身边那么多的美女我不去喜欢?我瞎了眼去骚扰她?也不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君总,我真的冤枉,肯定是这女的想攀高枝,故意设计我的!”
君涧清冷眼看着他陈词狡辩,面上无波无澜。
等他讲完后,她偏头示意,身边的秘书上前两步呈给梁辉一份文件。
梁辉通红着脸接过,低头一看,里面全是他做的事情的留下来的证据,脸色唰一下白了。
“这不是真的。”梁辉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强撑着说,“君总,这是她们勾结在一起,故意栽赃我!”
喊得声音很大,眼睛却不敢往前看。
君涧清见他翻来覆去只会这两句话,神色厌烦怠惓:“你也就会装腔作势了。原本以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谁知道也是冒充顶替的。”
拿捏着贴身秘书的家属让人为他出谋划策卖命,功劳全揽自己身上往上升。
“父子两个,一丘之貉。废物!”
当年死老头子在的时候,梁辉的父亲靠着妻子往上爬,却哄骗着妻子把妻子关在家里,后来还出轨。
可惜死老头子不在乎,继续对他委以重任。
君涧清上位后梁辉的父亲很是夹着尾巴做人了一段时间,能力不行,投诚的倒十分虔诚,唯一一次出头还是荐举自己儿子上位。
但无能的人身居高位就是错处。
更别提这父子俩做的无耻事曝光了。
君涧清冷声道:“收拾收拾东西给我滚。”
“警察来传唤梁辉时,记得告诉公关部,注意舆情,将君氏已经开除梁氏父子的事情和后续处理事宜公布,时刻关注舆论动态。”
君氏转型上岸后,一向注重社会形象。
互联网发达的时代,集团的口碑十分重要。
陈月虹说:“是,君总。”
梁辉听到这些话,立刻软下腿跪下乞求:“君总,君总,您就放我这一马好不好?还有我爹,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和他没有关系!您放过他吧!”
君涧清的目光奢侈地不再分给他一丝一毫。
卖惨乞求没用,见君涧清真的铁了心要把他送进警局,梁辉一下子就慌了。
一想到他和他爸都被开除,这些年吃进嘴里的肯定会被君涧清逼着吐出来,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落到,她这么无情,梁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着腿往前挪,抱着她的大腿就要哀嚎。
下一秒他连腿都没挨上就被君涧清踹开了。
梁辉瞬间破防了。
他和他爸一样,瞧不起女人,自大又傲慢。但到底没他爸吃的盐多,一把年纪了学会隐藏自己。
被君涧清踹了一脚,梁辉所剩无几的自尊心瞬间冒上来了,扭曲着脸说:“你傲什么傲?呸!不过是一个瘸了腿的人,别人把你捧起来哄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啪啪——”
“啪啪——”
两巴掌下去,人瞬间安静了,像条死狗一样被保安拖走交给警察了。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君涧清抬眉,淡声道:“辛苦了。”
暗自扭了扭手腕,陈月虹说:“您过奖了,是我应该做的。“
君涧清点了下头,说:“通知人事去给赵灵拂发任命通知吧。”
赵灵拂就是那个被梁氏父子拿捏着家属被威胁给梁辉出谋划策做背后隐形的那个人。
任命通知是让她接替梁辉的位置。
陈月虹说:“是。”
“你有疑问?”见她还不走,君涧清抬头问。
陈月虹抱着文件犹豫地问了一句,“她能胜任吗?”
君涧清笑了一下,而后冷淡道:“能者居上,胜任不了,自然有人顶替她。”
用她,只是因为现在她合适。
“你也是如此。”君涧清又低下头批阅文件,声音淡淡,“准备准备,一个月后,我就会把你调任。”
陈月虹心中诧异,而后立刻惊喜。
总裁身边的总助做到了某种程度,一般而言就会被调任到集团下的分公司掌管话语权。
陈月虹曾经也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升职加薪,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会好好努力的,君总。”陈月虹表忠心道。
君涧清颔首。
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君涧清放下手中的签字笔。
手机弹出消息——
程颜:【君总,我今晚回去的会晚一些。】
君涧清回:【嗯。】
回了消息后,盯着程颜的头像,君涧清微微弯下身,摸上了自己的腿。
她没有残疾,曾经甚至还靠着伪装蒙蔽了许多人的眼睛,自然不会将梁辉的话放在心上。
可某些字眼到底在她心中留下了些微痕迹。
手掌的光滑面料下,斑驳疤痕携带着岁月时光永久的留在上面。
一向自信且无比强大的君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看到后,会不会觉得丑?
偏头咳嗽了好几下,君涧清扯了扯苍白的唇,嗤笑了一下。
无聊的想法。
第34章
程颜打车回到别墅的时候, 时间确实很晚了。
她从学校出发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本来想着很晚就不回来了,但想起白天给君涧清发的消息, 她还是打车回来了。
进门换鞋的时候, 佣人问她饿不饿, 需不需要吃点宵夜。
“不需要, 不用管我了。”程颜说。
却见佣人还踌躇着不离开。
程颜放下背着的包, 问:“吴姨,还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佣人姓吴, 四十多岁的年纪, 听说以前就在老宅为君涧清服务,后来也跟着君涧清来到了她长住的别墅。
她也是所有佣人中最有资历的那个,为人和善细心,不过程颜一向和别墅里的其他人不怎么打交道,所以和她接触不多。
吴姨询问:“君总下午六点多钟回来,晚餐没有吃多少, 现在还在书房里工作。厨房里备了些夜里易消化的夜宵, 您能不能帮忙送上去?”
程颜点头:“没问题。”
她把手洗干净, 接过吴姨递来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小块甜品, 以及一盅养生汤。
都是君涧清平常的口味。
程颜端着托盘来到书房前,空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得到准许后, 推门进入。
“君总, 我来送夜宵了。”
君涧清闻声抬起头, 苍白紧绷的脸一下子舒缓了,说:“你刚回来?”
“嗯。”程颜托着托盘过去, 走进了才发现君涧清的脸色很白,很不正常。
恰好这个时候,办公的人又偏头咳嗽了两下。
“你生病了?”程颜握上她搭在桌子上的手,很凉。虽然平时君总的手就捂不热,总保持着一个温凉的温度,但今天摸起来格外的凉。
君涧清的手被她握住,她顺势将右手里的笔放下,不在意道:“或许吧。”
程颜的视线从熟悉的钢笔身上掠过,皱眉不赞同道:“什么叫或许?病了就要看医生啊。而且你不舒服,还坐在书房里工作什么?应该早点休息的。”
“睡不着。”
程颜诧异:“嗯?”
君涧清神色怏怏:“躺床上试过,静不下心休息。”
程颜这才注意到她是穿着睡衣办公,显然之前已经洗漱过了。
“……那也不能明知道不舒服还到书房办公啊。不过怎么会静不下心,发烧了吗?”
她凑近,抬手往君涧清的额头探,发现探不出什么。
“你测过体温了吗?”她问,发现君涧清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无言的气氛在流转,程颜挪开目光,说,“算了,我去找一找测温枪,你测一测吧,顺便给你的家庭医生打电话让她来看看。”
她挪脚就要离开。
转身的下一秒手腕被人一把拉住,冰凉的温度落在肌肤上。
“心不静,可能是因为床太大了吧。”
程颜顿住:“?”
她从这句话出品出一些微弱的依赖。
除了依赖,好像还有一点习惯。
程颜回头,垂首看见君涧清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的脸很白,唇色也很白,衬的漆黑的眼睛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认真。
因为她身体虚弱,所以那股羸弱的气息在这个夜晚成倍地被放大。
可她握她手腕的手却很用力,指尖发白,青筋凸起,程颜甚至能感受到微妙的痛意。
程颜没有挣脱开,而是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笑,“君总开什么玩笑呢?床是正常尺寸诶。”
君涧清盯着她脸上若无其事的笑,那笑容虚浮的覆盖在表面,使劲一扯好像就能把它扯掉。
“是这样吗?”
程颜笃定:“是的,君总你肯定是被身体影响了。不是都说生病了的人喜欢东想西想一些事情吗?可能你现在就是。”
她脸上重新露出关切的表情,真诚而恳切,说:“你记得把夜宵吃掉,再放一放就凉了。我去找测温枪,待会儿就过来。”
“嗯。”
君涧清淡淡地应下,当着她的面,放下拽着她的手,转头拿着汤匙盛了一口汤咽下。
见状,程颜放心地笑了,而后脸上重新染上忧虑,离开书房去找测温枪。
背对着君涧清走出书房时,程颜脸上的诸多情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整张脸显得特别空,特别淡漠。
下楼时,吴姨正在楼下,见到她面无表情地从上面下来,担忧地问:“程小姐,怎么了?君总……责备你了吗?”
君总办公时不喜欢打扰,但这个规矩程小姐入住别墅后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加上曾经也有过一次这样的例子,所以吴姨才会让程颜去送夜宵。
可刚才上去时程小姐脸上还带笑,下来后却变了一副样子,吴姨有些担心。
早知道她就不让程小姐帮忙送了。
程颜见她误会了,抿唇安抚道:“没事,君总没有责备我。只是我看君总似乎是生病了,想问问你知道测温枪在哪里放着吗?刚才我去放医药箱的地方找没找到。”
吴姨心底的一块石头刚落下又迅速升起,着急道:“测温枪?我知道,程小姐我去给您拿。”
成功找到测温枪后,程颜问吴姨:“别墅里有君总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吧?”
一直听说君涧清身体不太好,但除了君总的体力确实不怎么样外,这两个多月程颜压根没见过她生病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
吴姨立刻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和江医生联系。”
程颜:“好,那我先上去了。”
拿着测温枪重返书房,注意到一盅养生汤已经见底后,程颜有些满意。
“来,测一测。”
她站在君涧清面前,对方坐着,她站着。
程颜一只手握着测温枪,一只手轻轻拂开君涧清额前的碎发,等露出来没有遮挡的苍白肌肤后,她握着测温枪靠近。
“38.9,确实发烧了。”程颜皱眉,叹口气道,“我已经让吴姨给你的家庭医生打电话了,估计待会儿医生就会来。君总,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比如头痛?眼睛干痛?四肢酸痛?使不上力气?”
她每说出一个发烧普遍会有的症状,君涧清就微微摇头,全部否定掉。
“感觉不出什么。”
事实上,当这些状况经历的多了,身体就会免疫这些疼痛,除非痛感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阈值,君涧清才有可能感知到。
程颜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唇,眉头紧拧,有些挫败:“好吧,还是等专业的医生来,我也看不出什么。”
久病自成医,君涧清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她宽慰道:“没事,只是一些老毛病,静养几天就好了。”
程颜嗯了一下,面对生病着需要被照顾的君涧清,她又闲不下来一样问:“要不要喝些热水?我去接一点。”
“不用。”君涧清制止她,“你先坐下,等医生来吧。”
程颜依言坐下,但视线仍是忍不住频频投向君涧清。
目睹着程颜青涩生疏的表现,君涧清失笑,“你和你身边的人身体应该都很好?”
程颜啊了一声,意会到她的意思,点头承认:“对,我从小身体就特别好,很少生病。身边人也是,偶尔感冒发烧一下,吃点药就好了。”
甚至她们就连生病的时候,也比平日里的君涧清看着要稍微健康一些。
君涧清:“这样很好。”
等待医生的间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聊前两天一起看的电影,聊程颜的学业,聊君涧清大学时候的琐事。
在这种慢悠悠的聊天氛围中,书房刚才那股微妙的对峙感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从没存在过,从没在两人心上留下痕迹。
君涧清说:“给你买的车已经回来了,就在车库,明天去上学的话,可以试着开走了。”
程颜没想到她忽然提这件事,“我的奖励?”
君涧清颔首。
程颜抿唇笑:“谢谢君总。”
书房门被敲响,应该是家庭医生来了。
这位姓江的家庭医生穿着居家服,头发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临时从床上被薅过来的样子。
看她给君涧清认真就诊的样子,程颜的思绪微微有些跑偏。
她忽然想到了小说中总是出现的那个霸总的医生朋友,每至半夜的时候就会被霸总从床上薅起来,接到命令赶紧赶到。
不知道霸总的医生朋友有没有高薪?
“我发工资了的,高薪。”君涧清的声音忽然响起。
程颜回神,有些意外君总竟然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不过曾经她看完小说后问过君总类似的问题,现在她盯着医生发呆,君总能察觉到也不奇怪。
程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个梗。”
显然江医生也了解这个梗,她手上的动作很稳,抬起头浅笑道:“君总开的工资十分可观,所以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是我的职责。”
程颜点了点头,问:“君总的身体怎么样?”
江医生看了一眼君涧清,见她没有露出阻止的神情,温声道:“我已经注射过药剂了,君总今晚早些休息,明天按时吃我开的退烧药,再修养几天,就能慢慢恢复了。”
和君涧清刚刚说的一样。
“对了,记得静养期间不要运动,任何运动都不行,以免收到激素刺激。”江医生强调道。
君涧清浅淡的眸光落在程颜身上。
程颜:“?”
看我干什么?
第35章
程颜总觉得江医生的话意有所指, 尤其是君总看过来的那个眼神,好像在特意点她。
她无辜地笑笑,看江医生就诊结束收拾东西。
“时间不早了, 你今晚不如留下。”君涧清说。
江医生笑着拒绝:“多谢君总好意。不过我比较择床, 在陌生的地方睡的不安稳, 我还是回去吧。”
君涧清点头:“行。”
程颜推着君涧清出去, 江医生跟在她们后面往外走。
把君涧清推到卧室, 程颜说:“君总,您先睡下, 我去把我包拿上来。”
“好。”
程颜踩着楼梯蹬蹬蹬下来, 追上江医生。
“江医生稍等,耽误您几分钟。”
江舒意停下,唇边含笑:“程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程颜点头:“我想问一下江医生大概是什么时候做的君总的家庭医生?”
江舒意:“五年前。”
那还挺久了,程颜问:“那君总的身体是不是一直都不是很好?经常生病?”
江舒意微微摇头,含笑拒绝:“这个我不能回答你。程小姐,我是君总的家庭医生, 关于君总的情况, 我想我是不能越过君总告知你的。”
程颜有些失望, 但很快理解地点头:“江医生说的对。”
江舒意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不一般,所以她温柔道:“程小姐如果想知道君总的情况, 不如亲自去问她。”
程颜笑了笑,好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江医生了, 江医生回去的时候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
江舒意:“拜拜。”
送走江舒意, 程颜站在别墅门口, 对着外面的夜景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然后转身进去, 提着自己的包上了楼。
她拎着包上楼回到卧室,看到君涧清已经躺在了床上。
“包拿上来了?”
程颜:“对。”
君涧清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她很少提上来的帆布包,看着程颜放下包又去接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她床前。
“君总,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程颜拿起睡衣说。
等她把自己收拾妥当,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进被窝,忽然听到一直没睡的君涧清开口:“今晚……你别睡这里了。”
程颜掀被子的手停在那里:“怎么了?”
君涧清的声音淡淡,含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我生病,小心传染给你,你最近不是学业很忙吗?所以去别的地方睡吧。”
程颜想说自己的身体素质挺好的,从小到大,一些流行性病毒严重的时候,自己都很少被传染,更别提这种情况了。
但当她低头看着自己占据的半边床时,想起君涧清的那句“床太大”背后的依赖意味,忽然失去了所有讲话的欲/望。
“好的。”程颜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乖巧地站在床边,“谢谢君总关心我。”
“君总今晚早点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叫我或者吴姨都可以。”
她的神色关怀备至,讲的话也体贴周到。
但君涧清盯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猛地攥紧了被角。
—
一觉醒来,程颜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缓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和君涧清分房了。不知道昨晚这种情况算不算三天中的其一?
下楼用餐看到吴姨时,程颜问:“君总有没有起来?”
吴姨:“君总十分钟前刚刚离开去公司。”
程颜刚拿上面包片正准备塞嘴里,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
都生病了,还这么大早去公司?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她一下子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问:“君总用过早餐了吗?”
吴姨:“君总喝了点粥。”
程颜抿起唇,三两下把手上的面包片吃完,又端起旁边的豆浆一饮而尽,踩着楼梯上楼打开主卧的门进去。
熟悉的床上没有熟悉的人,她常睡的那半边床看起来十分平整,可见君总一个人的时候睡姿多么良好。
拎起包离开,程颜来到车库时,已经有佣人在那里候着,看到她过来,上前递来车钥匙。
“程小姐,这是您的车钥匙。”
车钥匙上面印着眼熟的logo,正是她曾经浏览过放在收藏夹里的品牌之一。
之前程颜打算买车时,已经根据心底预算的价位挑选好性价比比较不错的车子品牌,打算等过段时间就从中挑一辆买下。
但期间一直在忙别的事情,直到君涧清说奖励她一辆,这个计划才作罢。
她按下按钮,车库里某辆崭新的车瞬时亮灯。
程颜凑近一看,果然是这个牌子的车。
售卖价格大概在30-40万之间。
她心里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还记得当时君涧清听到她说内心倾向的价格时的怀疑,当时程颜近乎是笃定地认为君总不会真的按照她想要的去准备。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程颜想,大概是因为和陈舒华的接触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判断吧。
在她有限的人生里,一些人际交往关系中,最富有的就是曾经的陈舒华,对方温柔,体贴,且还喜欢她。
可陈舒华会听不进自己说的话。
如果她提出自己需要一款五十万以下的代步车,同样的情况,陈舒华或许会给她远超于这个价格甚至高于这个价格几倍的车。
但程颜不需要,甚至她已经说出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所以在后来,她将固有的偏见投射在了君涧清身上。
这是不应该的。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程颜深吸口气,握紧方向盘。
当她对陈舒华有好感时,期望过对方能懂她未尽之语下的真意。
可现在某些时刻她想要的东西真正降临时,程颜却说不出内心的感觉。
她指尖发白,驱逐开脑袋里纷杂的东西,镇定下来,驱车离开。
上午第一大节的课程结束,程颜和蒋洛英一起去下一个教室。
“你今天早上迟到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迟到吧?”蒋洛英稀奇地说。
“嗯。”程颜点头,问:“我记得你之前讲你有个亲戚有个工作室,和珠宝设计制作有关?”
蒋洛英:“对啊,怎么了?你要买珠宝吗?”
程颜说:“差不多吧。能拜托你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蒋洛英一口应下:“可以,待会儿我就把我姑姑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具体想要什么可以和她沟通。”
“好,谢谢你了。”
“没事。”
中午课程结束,程颜吃饭的时候抽出时间给君涧清发消息。
【君总,今天身体怎么样?】
没有回应,对方大概在忙碌。她把手机收起来,端着空盘放在回收处,回宿舍睡了个短暂的午觉。
睡醒后打开手机,微信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程颜表情平静地将手机揣兜里,抱着书去上课。
等待她忙碌的一下午结束后,手机里今天发出去的那条微信孤零零地摆放在原地,聊天框对面的人自始至终没有现身。
她微微蹙眉,有些搞不懂君涧清这是什么反应。
今天夜里学校没有课程安排,程颜把自己计划的自习推到明天,拿着车钥匙回了别墅。
“程小姐吃晚餐了吗?”
“吃过了。”程颜问,“君总回来了吗?”
佣人说:“没有。”
“行。”程颜点点头,神情有些疲倦地提着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她拿出手机再次给君涧清发了个消息。
【君总,今晚加班吗?】
十分钟后手机有了回复。
君涧清:【嗯。】
程颜盯着这条回复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半响,她微微扯唇,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
程颜:【OK。】
第36章
程颜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就上楼了。
“程小姐, 您昨晚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您常用的生活用品里面全都换新,如果还有什么需要, 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程颜抿唇, “谁吩咐的?”
她昨晚入住的客房一应设施十分周全, 而且全是价格不菲的大牌, 但这些东西却不是程颜经常用的牌子。
程颜自从当初签订协议后, 每次来别墅住下都是和君涧清一起,而且她待得久了, 用的生活用品也有了自己的偏好, 这些佣人早就记下了。
昨晚时间很晚,加上她睡客房是临时起意,所以里面并没有让人特别的收拾——反正这些佣人每天都在维护别墅里的卫生,这些房间是随时都可以入住的状态。
但她没想到佣人今天会特意收拾一下,换成自己常用的。
佣人说:“是君总今天早上吩咐的。”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程颜心中就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
程颜:“行, 麻烦你们了。”
原本还迟疑的脚步不再迟疑, 迅速做出选择。
程颜进入客房, 看到熟悉的布置,心中五味杂陈。
某人疑似生着气还不忘记吩咐佣人特意收拾一番。不过对于君总而言, 这也确实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程颜嘀咕了一句:“是你让我来客房睡的。”
她照做了,怎么能因此生她的气呢?
有本事你当时就别开口, 她本来都没有这个想法的。
程颜拿着睡衣洗漱完, 左想右想, 觉得自己要不还是回主卧等一下加班的君总。
毕竟这段时间君涧清没少照顾她。
她回主卧, 到时候见到加班回来的君总,当面关切一下金主的身体。
没错, 是这样的。
给自己把思绪顺通,程颜抱着手机来到了主卧。
她一开始在沙发上等,等着等着人没回来,又犯困了,拖着身体暂时躺在床上了。
身体和柔软的大床面接触的那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床确实挺大的。
但她也是挺困的,所以没支撑多久,困倦的眼皮就垂下来,抱着被子睡的很香。
一直睡到第二天闹钟响。
被闹钟吵醒的程颜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床的另一侧。
空空如也。
和她昨晚睡前的状态保持一致,显然,别墅的主人压根没有回来。
程颜低头看了眼手机,除了班级群里通知今天下午两点半要开个短暂的会,没什么消息了。
以免今天再次迟到,程颜没耽误多久时间,下楼吃完早餐就离开了。
又是一上午忙碌的课程,午休期间,她抽空给吴姨打了个电话。
“君总今天上午回别墅了吗?”
吴姨:“君总没有回来。”
“好吧,没什么事了。”程颜把电话挂掉。
下午的会开了半个小时,三点十分她还有课,从开会的教室到上课的教室路上,程颜翻了翻手机,点进去和君涧清的聊天框,手指悬空,迟迟没有按下键盘。
直到老师来了,她也没打出来一个字。
晚饭期间,程颜又打了个电话问。
“吴姨,君总下午回来了吗?”
“君总回来了。程小姐,您是有什么事情吗?需要我转告吗?”
程颜握着手机说:“我没什么事,吴姨,你也不用特意给君总说。”
吴姨不解:“好吧。”
程颜挂了电话连宿舍都没回,拿着车钥匙就要离开。
“程颜!”蒋洛英叫住她,“不是说去自习室吗?你干什么呢?”
程颜回头,“抱歉,今晚我有点事情,你先去吧。”
话说完,下一秒人就从蒋洛英面前消失。
“搞什么?”蒋洛英不解,“昨晚都没去,今天还不去,这还是一向卷生卷死的程颜吗?”
抱着书站在原地,蒋洛英百思不得其解。
程颜开着车往别墅去。
到了目的地,她熄火下车,提着帆布包,深吸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走进去。
“程小姐?”吴姨有些惊讶,“您今晚过来了?我去给您准备晚餐。”
别墅里的佣人早就发现了规律,每周程小姐只会在别墅里待三天。如果已经待够三天,那么要想再见到程小姐,只会等到下周。
她们私下里会悄悄讨论,程小姐其实还挺自由的。
毕竟君总那么纵着她。
本周的三天份已经用尽,今天程小姐却再次出现走别墅里,她们都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不用准备了,我吃过了。”程颜不经意地四处瞥了一下,浅笑着问:“君总是在楼上吗?我找君总有些事。”
吴姨的表情一下子皱起来。
“怎么了?”
吴姨说:“哎呀程小姐,您有事方才交代我好了,我还能帮您转告。君总这会儿不在别墅呢。”
程颜微愣:“她不是回来了吗?”
吴姨看了眼时间,为难道:“大概十五分钟前,君总刚走。”
“……”
程颜表情淡了一瞬,问:“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君总听到了?”
吴姨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迟疑道:“是吧?君总问了我是谁打来的,我就说了。”
“没事,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程颜安慰吴姨道,“既然君总不在,那我先走了。”
“程小姐,要不然您今晚留在这?我看天也黑了,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程颜拒绝道:“没事,我走了。”
她又驱车离开。
自习室里。
蒋洛英正在不自觉咬笔头思考,旁边的空位置突然出现一个人,发出的动静虽然很轻,还是影响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惊讶地看着落座的人。
“不是说有事吗?你怎么又来了?”蒋洛英压低声音小声问。
程颜掏出书和笔,淡声说:“事情忙完了。”
“哦哦哦。”蒋洛英把自己的书推过去,轻声说,“那你帮我看看这一道,我怎么都没有思路。”
程颜垂眸看了一眼她指的题,拿起自己的笔,唰唰唰地在草稿纸上写出解题步骤。
蒋洛英看她神色平静,下笔如有神,只看一眼答案就出来了,佩服死了。
接过程颜写给她的答案,她小声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埋头又专注思考其中的解题思路了。
程颜在自习室里坐了两个小时。
九点半,蒋洛英抬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习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不动的程颜,轻声提醒:“九点半了,你还不回宿舍吗?”
程颜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九点半了。
把思绪从知识里抽取出来,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只是被冷静下来,还没有彻底消失。
“你先走吧,我今晚不回宿舍了。”程颜说。
“好吧。”蒋洛英提着书包站起来,“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蒋洛英走后,程颜也提着包离开了。
她开车到朱婧然家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怎么大半夜的忽然想开摩托?心情不好?”朱婧然领着她往车库里走,边开门边关切地问。
“有点。”
朱婧然看她一眼,可惜夜色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要我陪你吗?”
车库门打开,她的摩托出现在眼前,上面盖着防尘罩,被朱婧然保管的很好。
程颜忽然又不想骑了。
“算了,我们喝酒吧。”
“……”朱婧然无语了一下,又把门锁上,问,“去酒吧还是买点酒自己喝?”
“不想去酒吧。”
“行行行,走,我们去买酒去。”
两个人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打酒回来,靠着沙发坐下,一人拿着一瓶打开酒瓶盖,直接干喝。
“说吧,怎么回事?”朱婧然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和君总闹矛盾了?”
程颜又喝了一口,擦了擦嘴巴,闷声道:“差不多吧。”
“嗯……猜到了,所以是因为什么?”
程颜沉默了一下,接着酒意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讲了。
“……”
空气一阵沉默。
程颜问:“你怎么不说话?”
朱婧然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想打你。你这个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君总对你多好,你就不能体贴一下生病的人吗?让你走你还真走?”
“啊你没救了程颜,你这个榆木脑袋!”
榆木脑袋吗?
其实她也不是榆木脑袋。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朱婧然凑近问。
程颜说:“我做的不对是吗?”
“当然!”朱婧然道。
“可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她那句话就是有点依赖我的意思,我有点——”
“有点什么?”
程颜对朱婧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大口吞了口酒,低声道:“有点害怕。”
“?”朱婧然困惑不解,“你怕什么?这不是好事吗?我做梦都想齐璐也依赖我呢,要是这样还说明我俩的感情进展良好呢!”
程颜皱眉:“你不懂。”
“……”朱婧然翻了个白眼,“在这方面我确实不懂你。”
“我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程颜说。
朱婧然:“?”
“我们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
“?!”
程颜持续输出:“我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啊。”
“???”
等等,是谁包养谁来着?
谁对谁身体感兴趣?
倒反天罡?!
第37章
朱婧然第一时间都没理顺这个关系。
“是君总包养你的对吧?”
“不对, 君总什么时候包养你的?”
大概不愧是好朋友的缘故,三言两语的输出间隙,朱婧然自己就搞懂了时间顺序, “……你不是要告诉我是因为当初陈舒华的事情你被君总包养了吧?”
作为熟人, 当时兴华有难的时候, 她也关注了。所以后来君氏注资兴华的大新闻, 朱婧然没有错过。
“是的。”
得到肯定, 朱婧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你真糊涂,我靠, 我知道你这个人脑子有时候有点怪, 但你怎么能因为别人就把自己给玩出去了呢?”朱婧然气的骂她一顿。
“我以为你当时把自己的钱都给她就已经很傻了,卧槽,我没想到你还能这么无私奉献,一边送出去全部家当,一边把自己都抵押出去了!”
“程颜,可真有你的, 我真服气了, 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朱婧然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瓶, 逼着她直视自己,气得要死, “说,你还干了什么?今天都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程颜被她掰着肩膀晃的身体直摇。
“没没没, 真没了。”
“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朱婧然的怒气值终于没再继续爆发了。
但她心底还是不痛快, 为眼前这个傻子不痛快。
“你说说你, 钱你也不在乎, 你自己你也不在乎,你到底在乎什么?”
程颜凑近, 弯了弯唇,笑吟吟道:“在乎你啊。”
朱婧然:“……”
心底虽然受用,但还是一把呼开某人的脸,冷哼道:“我看你也不在乎我,要是在乎的话,至于瞒我到现在吗?”
脸被人呼开,程颜趁机又捞了瓶酒拿手里,一边用启瓶器开一边说,“说明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我肯定和你讲的。”
朱婧然的怒火又熄灭了些。
这家伙怎么那么会哄人?
难道君总就是被这家伙表现出来的嘴脸哄到了吗?
“你们那个包养是怎么回事?”
程颜握着酒瓶直接喝了一口,说:“反正你知道的,我没受伤,反而仔细想想,还是我白赚了呢。”
说到白赚了的时候,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笑容。
“……”
看出来了,你都说了你对人身体感兴趣。
“但我还是想说,你好好谈个恋爱多好,天天搞这些追求刺激的事情,我真不懂。”朱婧然说,“你找个喜欢的女朋友,对方也喜欢你,甜甜蜜蜜谈一段美好的恋爱,多美好啊,以后就算谈不下去分手了,也很值得回忆。”
程颜低着头看酒瓶子不动。
“你听见我说话没?”
程颜懒洋洋抬眉:“听见了,但你怎么这么悲观?你的恋爱谈的不挺好吗?怎么还一边说着谈甜甜蜜蜜的恋爱一边说以后分手。”
“我是在假设。”朱婧然强调,而后叹口气道,“本来就是这样啊,恋爱不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很甜蜜,慢慢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多,直到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调和,不得不分手吗?”
“那样子的是爱情吗?”程颜喃喃道。
“你说什么?”朱婧然凑近认真听,勉强听到了个大概,她看着程颜脸颊微红,应该是酒意上头了。
重新坐回去,朱婧然也又开了瓶酒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不是爱情呢?又不是天下间所有因为爱情在一起的人都会从开始走到最后,这种现实问题,不得不考虑吧?”
“虽然谁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和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呢?但大多数终会被现实打败。”
“即使恋爱关系被现实打破,曾经让这种关系建立起来的依然是真挚的爱情啊。”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聊到了爱情这种问题的姐妹谈心局。
朱婧然吃吃笑了一下,发现这好像还是她们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聊这种话题。
她看着抱着抱枕昏昏欲睡的程颜,笑容更大了,像是第一次发现了好朋友的另一面。
什么啊,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这么纯情吗?
内心竟然觉得从一而终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其他的都不算。
不过程颜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意外吧?
朱婧然抱着抱枕歪着头和程颜一起靠在沙发上,陷入了回忆。
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和妈妈、姥姥一起生活。
有记忆起,和别的小朋友相比,尤其是同学里父母恩爱的小伙伴程颜相比,朱婧然都会非常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爸爸。
为什么程颜的妈妈那么温柔?程颜的爸爸那么帅气?
为什么程颜的爸妈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而她的妈妈永远只有一个人呢?
她的爸爸呢?
小时候的朱婧然带着这个问题去问了正在修车的妈妈。
她还记得认真工作的妈妈放下手中的修车工具,拉起她的手,认真说:“因为妈妈只想要然然,然然的爸爸没有然然可爱,所以妈妈不想要他了。如果你想要爸爸的话,妈妈可以带你去见他。”
年幼的朱婧然被一句“然然最可爱”夸到了,红着脸说不要见。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想要爸爸,因为妈妈和姥姥给了她足够的爱。她在学校里也不曾因为没有爸爸就受到歧视,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为什么小伙伴有爸爸妈妈,而她只有妈妈。
年幼的朱婧然很自然地就说服了自己。
因为她最可爱。
她有妈妈和姥姥,程颜有爸爸妈妈。
她们都有两个人疼爱着,是一样的。
再长大一些,朱婧然理解了是她妈妈甩的她生理意义上的爸。
在见多了离婚、出轨、劈腿各种层出不穷等社会新闻以及真人真事后,也能充分感受到程颜父母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的甜蜜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甚至认识程颜的人还会调侃她们家,父母是真爱,孩子是充话费送的。
程颜父母的感情实在太好了,如果世界上有真爱,那么一定就是她父母的样子。
从生前到死后,多么令人佩羡的一对。
从小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程颜,怎么可能会不受到父母的影响,对爱情抱着这么纯情的期望呢?
从一而终啊……
等等,那为什么程颜不选择恋爱反而选择被包养呢?
朱婧然想,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她低头,看到某人已经抱着枕头歪到了自己身上,枕着自己睡的贼香。
朱婧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脸,“睡吧,你就使劲睡吧,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还是个演技派,以后有机会我再对你严刑拷打。”
轻柔地把人扶到沙发上,朱婧然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她清醒的时候,昨晚大半夜来骚扰她的人早就不见人影了。
朱婧然:“……”
幸好你还知道收拾一下酒瓶子。
另一边,教室。
“你今天怎么了?姿势好奇怪?”蒋洛英歪头问明显不正常的程颜。
按了按脖子,程颜嘶了一声,无奈道:“落枕了。”
昨天晚上朱婧然把她扶到沙发上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意识。
但程颜怕自己真醒了会遭到逼问,索性就装睡了。
反正朱婧然家的沙发她小时候也睡过。
但她忘记了,小时候那么小只一个,沙发当然塞得下。
现在她长手长脚的,窝着确实容易落枕。
“你要不要去医务室让人看看,按摩按摩?”
程颜僵着脖子道:“算了吧,可能明天就好了。”
“行。反正要是很疼的话还是去看一下吧,恢复的快一点。”
程颜点头:“好。”
一直到晚上,程颜的脖子还有些疼,不过比早上又好多了。
她找了个药贴贴到脖子上,想了想,掏出手机,对着相机自拍了一张,特意把药贴的地方露出来。
低头编辑发朋友圈。
程颜:落枕了,不熟悉的地方睡着确实难受,痛一天了。
她不常发朋友圈,并且朋友圈设置的还是仅三天可见。
发这条朋友圈之前,程颜特意调整了一下权限时间,改为一个月可见。
万一某个人还真三天不看朋友圈呢。
等她做了个小实验再拿出手机,刷新朋友圈后,下面已经有一些点赞和评论了。
朱婧然:呵呵不熟悉你还来?人走的时候招呼是一声不打。
蒋洛英:快去医务室看看!药贴不如直接按摩针灸!
不熟悉的同学:我的脖子也落枕了,今天第三天,什么时候能好?
……
君漓江:落枕了?我这里有医生,要不要推荐?
刷新一圈,没某人的动态。
程颜放回手机,继续专心实验。
夜里八点半,程颜从实验室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朋友圈。
那条朋友圈下面又多出了好多点赞和评论,但都没有她想看的那个。
“……”
“又不是给你们看的。”
程颜有一点挫败,盯着屏幕小小地嘀咕了一句。
但还是低头认真回复了那些关心她的人。
——熟悉熟悉,那是口误。
这是回复朱婧然的。
——嗯嗯,虽然还没好,但暂时也不用医生,谢谢关心。
这是回复有共同好友的君漓江的。
重点是在“还没好”三个字上。
第38章
一夜过去, 清早七点,宿舍里。
“药贴有用吗?你的脖子好了吗?”蒋洛英盯着程颜眼下的青色问。
程颜将药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按了按脖子, 有气无力道, “好了。”
蒋洛英:“那就好, 我以为药贴没有用, 你难受了半夜都没睡呢。”
程颜问:“我的黑眼圈很明显吗?”
她皮肤白, 也不经常熬夜,所以一旦夜里睡不好, 第二天就会非常明显的反应在脸上。
而她夜里睡不好的原因……
想到刷新了半夜的朋友圈, 程颜头有些疼。
蒋洛英点头:“挺明显的,你可以再补个觉,不用那么早起。”
反正周六又没课。
程颜拿起洗漱工具,说:“算了,我今天还有事情,约了时间要去工作室选珠宝。”
程颜要去的工作室就是自己介绍的, 蒋洛英扒着门缝看她洗漱, 好奇地问:“你怎么忽然对珠宝有兴趣了?从没见你戴过。”
程颜从镜子里瞥她一眼, 含糊着声音简明扼要道:“送人。”
猜到了,但蒋洛英心里还是好奇死了。
到底送谁啊?
也没见程颜有特别亲近的人。
难道是恋爱了?
蒋洛英突然想起有天早上程颜从外面回来上课, 在她旁边坐着,侧头时脖子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红点点。
她感觉自己可能悟到了真相。
洗手间里, 程颜关上门, 隔绝了一切视线。
她扭头盯着镜子里的脖子, 神情有些微遗憾。
怎么好的这么快?
今天朋友圈是没法发了。
算了, 就算发了也不一定有人看。
她凝视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快速把自己收拾好, 提着包出门了。
按照导航来到目的地,程颜一路乘坐电梯到了二十二楼。
繁华的写字楼二十二层全部都属于一家私人珠宝定制的工作室。
在蒋洛英给她推荐之前,程颜就特意了解过这家工作室了。
这家工作室的大老板是手握数亿资产的千金大小姐,名下资产若干,这家专注私人定制设计的珠宝工作室,显然是大小姐的资产之一。工作室里有几位非常优秀的珠宝设计师,全部都是毕业于国际知名学府,且在设计界都小有名气,十分值得信赖。
“请问是预约过时间的程小姐吗?”
“是的。”
前台确认完她的身份,将她领进去。
程颜找到自己预约的设计师,是蒋洛英姑姑推荐给她的。她和这位设计师在微信上沟通过,发现这位设计师能够很快地get到她想要的设计,就定下了这位设计师。
设计师姓明,年龄三十五岁,沟通几句后,程颜将称呼从生疏拗口的“明设计师”变为了“明姐”。
“你想的我们先前已经沟通过了。这是我画的草图,你看一看,是不是这种感觉。”明姐将一个图册递给她。
程颜翻开册子看,上面是设计师的手稿,胸针的正面反面侧面,所有细节都十分到位,虽然只是一份草图,但已经是一份完成度非常高的设计初稿了。
工作效率很高。
而且确实是在她提的建议和要求的基础上设计的。
露出一个浅笑,程颜说:“就是这种感觉。”
明姐给她递上一杯茶水,说:“我之前在微信上也提过,你想要的这款胸针,对主钻的纯净度要求比较高,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好主钻?”
程颜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一颗深彩灰蓝钻映入眼帘,净度极高,在灯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辉。
她问:“这个可以吗?”
明姐当即点头:“完全可以。”
程颜松了口气。
在意识到无法从工作室里挑选出自己满意的钻石,她就拜托蒋洛英联系了她的姑姑,进入了一个拍卖会,以二百三十五万的价格拿下了这款蓝钻。
也是她第一眼就相中的。
程颜问:“那我再挑选一些配钻就可以了对吧?”
明姐说:“对,你可以来这里和我一起看看。”
程颜跟着明姐来到收藏室,根据自己的需求挑完配钻,又和明姐坐下一起商定所有的设计细节,结束后已经中午了。
从工作室离开,她提着包,一时之间忽然有些不想回宿舍了。
可打开手机看着依旧等不到的微信动态,程颜抿抿唇,垂下的长睫遮盖住点点黯淡,再抬眸时,情绪已经被全部收敛起来了。
不出现就不出现。
敌不动我也不动,谁能耗过谁?
她有些倔强的想。
然后在这周剩下的第一天半时间里带着情绪整个人耗在了图书馆和实验室里。
周一早上,她大清早起来给别墅里的吴姨打电话,这个时候别墅里是用餐期间。
程颜问:“君总周末两天在别墅吗?”
吴姨面对一样的问题,看了眼餐桌上用餐的人,回她:“在,程小姐您今晚要过来吗?”
那看来某人真的在用餐了,程颜说:“我不过去,我忙得很,这两天都没时间过去了。”
“和您打电话就是说一声,不用备着我的餐了,省的浪费。”
“……”吴姨低声说,“好的程小姐。”
电话挂断,餐桌旁专心用餐的人抬眸,视线落在吴姨身上。
“君总,是程小姐的电话。”吴姨解释道,“说是这两天都不回来了,嘱托我一些事。”
君涧清闻言眉峰不带动一下的,复又低头,淡声道:“嗯。”
看着君总平静的神色,吴姨总觉得怵得慌。
这两天不止她一个有这样的感觉,别墅里服务的佣人心里都慌慌的。虽然君总对待佣人从不呵斥打骂,甚至还十分大方。
但没有一个佣人不怕她的。
毕竟君总本人并无不良嗜好,一切按规矩来就好,待遇还那么高,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放出去是挑着灯笼也找不住的工作。
可君总的性格也深不可测,好似永远不会被激怒。正因如此,她们生怕哪一点让君总不满意了,被别墅辞退,再难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这两天,她们会在小群里猜测是不是君总和程小姐有矛盾了,所以别墅的气压才那么低。
【这两天每次靠近君总的时候,我都贼害怕。明明君总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骂人不会打人,但是就觉得战战兢兢的。】
【我懂,这就叫气势。】
【唉,君总和程小姐是吵架了吧?感觉前几天就有苗头了,咱们都没发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好?求求了,快和好吧,这两天气氛好压抑。】
【小道消息,听吴姨回话说程小姐这两天都不来别墅了。】
【啊——不要啊,程小姐你快回来吧,我们需要你啊。】
【就我一个好奇这两个人吵架闹矛盾谁会先低头吗?】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铁定程小姐吧,毕竟那可是君总。】
【……嗯不好说吧,感觉君总平时挺宠程小姐的。】
【再宠也不会低头吧?君总是那种会给谁低头的人吗?】
【确实不是,君总低头,天方夜谭。所以我压一个程小姐先低头。】
【但感觉程小姐都赌气说忙不回来了。】
【那我也压程小姐先低头,甚至感觉还要揣测一下君总原不原谅呢。】
【有道理。】
【有道理。】
【有道理。】
……
内部小群聊里的消息在君总离开后都刷屏了。
而程颜在夜晚九点忽然闪现在别墅附近了。
“程小姐?”
附近正在修剪绿植的一个佣人发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今天早上刚说过这两天忙所以不回来的程颜。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立刻扔下手头工具,小跑过去扶住走路摇摇晃晃的程颜。
“程小姐,程小姐?”
程颜抬头:“……嗯?”
“您这是喝了多少酒。”佣人扶着她往里走,有心想说君总好像讨厌醉醺醺的人,但是看着程颜晕晕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
这事情不是她该多管的。
而且……估计程小姐这两天也难受,借酒消愁吧?
也不知道这么醉的程小姐怎么回来的?
“我头好晕,地怎么在晃?”
“你要带我去哪儿?”
“怎么一个人、两个人、好多人啊?”
又跑来一个人扶着她,两个人一起把她搀扶进别墅,吴姨迎面见到这种情况,立刻说:“你们扶程小姐在沙发上坐下,我去让厨师备好醒酒汤。”
“醒什么酒?我没喝酒,没醉!”
歪头靠在沙发上的人听到关键字眼,立刻抬起头,扬声道。
“好好好,您没醉。”吴姨哄道。
在窗户边站着往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离开房间,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嘈杂的客厅,还有歪在沙发上从后面看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蹙眉冷声道:“这是怎么了?”
吴姨抬头,看着神色不是很好的君涧清,为难道:“君总,是程小姐,她喝醉了。”
程颜靠在沙发上,拽着衣服,五官紧皱一团,含糊着声音说:“我好难受,好难受。”
身后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只听声音,也能听出其中的难受。
君涧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第39章
吴姨看程颜扯着衣领说难受, 还扯的十分没有章法,看起来更勒人了,忙凑近她, 哄着说:“程小姐, 您别动, 我来帮您解开。”
哎呦, 可别再嚷嚷了, 君总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了。
程颜穿的是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方。清醒时就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 鲜嫩耀眼。醉酒后, 她脸颊绯红,嘟囔着靠在沙发上,那种清爽鲜嫩的劲散了些,显得有几分殊色,还勾人。
她拽扯一通,硬是没解开一个扣子。吴姨凑近, 心底叹气, 还是伸手要给她解扣子, 让她别再嚷嚷难受了。
谁知道,她手刚伸过去, 那醉晕晕的不知道今夕何夕的人,微微睁眼, 看见她, 竟然伸手啪嗒一下打掉她的手。
“我不要你——”
手劲不大, 打在胳膊上也不疼, 但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
这……?
吴姨虽然错愕,但面对醉鬼很有耐心, 说:“程小姐,是我啊,吴姨。”
谁知道程小姐就是不让她靠近。
一边扭着身子躲她,一边还呜呜着说难受,扯着衣领,皮肤都勒红,手劲大的看起来就疼。
吴姨没有办法,为难地叫了一个平时程颜比较眼熟的年轻佣人去给她解扣子。
“不要不要——”
“我不要你们——”
“呜呜——”
“……”
“……”
试了几个人,全都被拒绝了。
吴姨看到程颜眼角的晶莹,头都要大了。
这怎么办?
程小姐怎么喝醉酒是这个样子?
醒酒汤怎么还没好?
程颜呜呜:“我难受,我不要你们,你们不要碰我——”
她拽着自己的衣服,像是在坚定捍卫自己的贞/操。
“我难受,呜呜,没有人在乎我……”
她甚至哭了两滴泪下来,看着好不可怜。
吴姨:“……”
她头皮发麻。
“怎么还没好?”
君涧清出现在众人背后,沉声问。
吴姨回头,无奈道:“君总,程小姐不让我们碰。”
其他人让开,君涧清得以清楚地看见程颜。
她脸颊绯红,鼓着腮,眼角还带泪,白皙的脖子上留着拉扯的勒印,很红。
又瘦又直的手还在那使劲的拽着衣领磨。
看的君涧清的眉头拧作一团,沉声质问:“几个人一起还扯不开她吗?”
任由她在那里可着劲的伤害自己。
吴姨一怔,似是没想到。
其实主要还是怕刺激到了现在不清醒的程小姐。
君涧清让其他人让开,冷着脸来到程颜面前,伸手探向她的脖颈间。
吴姨屏住呼吸,生怕程小姐如法炮制地给君总也来一肘子。
那画面,不太敢想象。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君总的手探向程小姐的脖颈,摸上她的衣领时,呜咽的程小姐睁开挂着眼泪的眼睛看她一眼,竟然乖乖地任由她动作,一点也没有面对其他人的那种抗拒。
甚至连呜咽声也停了。
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虽然迷蒙,但仍紧紧盯着她面前的君总。
乖巧的不得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眼神交错着彼此才懂的意思。
君涧清也有些意外在自己手下乖顺的不行的人,尤其眼前的人和方才的模样对比,差距极大。
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几分弧度,冷下来的脸看起来也不如刚才那样冻人了。
“你终于来了。”程颜眨巴着被泪水洗过的琥珀色眼睛,她委屈地控诉:“你怎么那么晚才来?我不想要她们。”
其他人:“……”
君涧清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委屈对着自己的人,眼眸里含着别人无法捕捉的情绪,“知道我是谁?”
程颜乖乖点头:“知道,是君总。”
君涧清晒笑,眼底浓墨一般的色彩散去,将手从她解开的衣领间退开。
下一秒,又被人紧握住。
“别走——”
她歪着头,握着自己留下来的手放到脸颊侧,轻轻蹭了蹭,无声的留恋溢于言表。
而君涧清,在她做完这番动作后,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看了良久,当真没有再走了。
吴姨看到这一幕,指挥着其他佣人散去。
这里看样子是用不着那么多人了。
不多会儿,熬制的醒酒汤终于端过来了。
“给我吧。”君涧清出声,从佣人手中接过这碗放置的温度适宜的醒酒汤。
她的一只手还在被程颜握着贴脸,一只手拿着醒酒汤,动作看起来极为不方便。
但刚才已经见识过醉酒的程小姐是如何双标对人的佣人没有一个主动开口接下重任的。
万一待会儿又把醉酒的程小姐惹哭怎么办?
所以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要喂你醒酒汤。”面对着不撒手的程颜,君涧清淡声说。
不清醒的人睁着眼睛看她很久,似乎是在判断真假。
好似终于判断出眼前人是真的想喂自己而不是想离开的意思,她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君涧清以为她终于要松手了。
面前人却做了一个出其不意的动作。
她竟然用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拿过君涧清手中的醒酒汤,自己端到嘴边一口气喝光了。
喝完后还盯着面前的人傻里傻气地哼哼笑:“就不放开。”
“……”
自己的手被她握在掌心里,贴着绯红的面颊,常年温凉的手也被染上炽热的温度,暖了起来。
君涧清盯着程颜,感觉冷寂了数天的心竟渐渐热了起来。
好似手上染上的温暖也顺着四肢百骸的血液流淌进了心脏,连带着她的心也一并暖了起来。
“就那么想要我?”
低喃的声音几不可闻。
她晦涩的眸光落在脸颊绽出笑容的人身上,醉酒的人是最不清醒的,毫无逻辑可言,无法判定真实。
可世上也有酒后出真言一说。
那么对于没心没肺的程颜而言,此时此地,究竟是哪一种呢?
君涧清敛起眼眸,看着程颜道:“起来,和我一起上楼。”
醒酒汤不会立即快速起效,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反正在君涧清起身时,程颜当真握着她的手顺势起来。
君涧清稳稳地牵住她,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左右有佣人跟着,以防程颜不小心跌倒,一直平安无恙地回到了楼上。
“君总,程小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跟在身后的女人眼睫微微颤了颤,谁都没有发觉。
君涧清扫了一眼长廊,说:“不用了。”
她牵着程颜回到了两人共同居住过的主卧。
让人落坐在沙发上,君涧清又接过让人准备好的蜂蜜水,低声吩咐其他人离开后,将蜂蜜水端至程颜面前。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她主动开口道:“来,自己把这个喝了。”
程颜看了看蜂蜜水,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微微摇头。
“不喝?”君涧清微微蹙眉。
程颜顶着无辜的脸看她,一点也不像刚才那样主动。
“……”
醉鬼没有理智可言,她本该最讨厌醉酒的人。可是面对喝醉了的程颜,君涧清心中却没有半分反感。
“喝了它,就不难受了。”她生硬地开口说出从没哄人的话。
程颜还是摇头。
她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君涧清的脸,看她的神色。
上面竟然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你怎么才喝?”君涧清说,“松开手,我喂你。”
仍没有不耐烦。
程颜心底复杂,忽然一下子接过面前的蜂蜜水,如同饮下醒酒汤一样,一饮而尽。
空荡荡的杯子被她顺手放在前面的茶几上,君涧清看她一口气喝光,还来不及欣慰放松,就感觉到身体被一道大力拉扯,整个人顺势跌倒在沙发上。
来不及错愕,因为熟悉的身体已经欺压而下。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唇齿接触,吞咽相渡。
只是这次要更甜,更凶。
吻了许久,程颜从她的唇上离开,两人之间拉扯出一丝晶莹,心脏砰砰跳的紧密空间里,无端让人紧张迷醉起来。
程颜吞咽嗓子,哑声说:“甜的,给你。”
君涧清攥紧沙发,双眸紧紧盯住她:“你清醒了?”
“甜吗?喜欢吗?”身上的人笑容甜甜地对自己说。
看样子酒还没醒。
身体忽然泄力,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君涧清偏头,不去看那张轻易就能蛊惑别人心神的脸,强撑道,“我又没醉酒,甜什么甜。”
程颜双手抱住她的脸,非要让她看自己。
君涧清被她直白的目光看的耳朵发热。
下一秒,身上的人又做出了让她心脏乱跳的动作。
程颜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然后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不放,偶尔微微一偏,撅唇啾啾地啄她的唇角,抱着她喜滋滋地说:“你也是甜的,喜欢。”
“啾。”
“啾。”
“啾。”
只是啄唇角,这么纯情的动作,却让君涧清在她身/下恍了神,也要醉了。
是她醉了吗?
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了。
第40章
两个人在沙发上挤作一团, 两具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有别于以往的感觉。
过了半响。
“君总。”
紧贴的脸挪开,沙哑的声音响在君涧清耳边。
而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失落感悄然滑过, 君涧清支撑着身体坐正, 努力维持着平静, 说:“清醒了?”
程颜抬头悄悄瞄她, 似乎怕她生气。
在触及到君涧清淡漠的双眸时, 像是受惊的鸟一样迅速低下头,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嗯……麻烦君总了。”
君总。
同样的两个字, 从不同的语境中叫出来的感觉竟截然不同。
君涧清静静地看着她半侧过去的背,瘦弱却有力,说:“确实很麻烦。”
“……”鼓了鼓脸,程颜揉揉鼻头当没听到,问,“君总, 你身体好全了吗?”
君涧清从沙发上起身, 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衣角被人拉住。
君涧清低头, 清醒后的程颜拉住了自己的衣服,却又很快犹豫着放开。
清醒后的人做这个, 似乎更戳人心。
君涧清竟然当真不动了。
程颜心底微软,今晚早已因为君涧清的举动复杂难辩。
她醉酒后只会老实睡觉, 而不会那么闹腾。今晚的一切, 不过是她终究没忍住心底的情绪, 索性喝了不少酒, 借着酒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醉酒是假的,想结束这些天的冷战是真的。
只是程颜从没应对过这种关系, 努力深思后,她对君涧清这些天的情绪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不过是嫌她不够主动。
而不够主动,其行为背后又代表着不在意。
两个月前的君总不在意这些,只在乎自己人是她的。
可两个月后的君总却企图向她索求更多。
这其中的转变,由不得人不深想。
程颜想,或许自己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可为什么君总不对她再冷漠一些?
为什么要纵容她?
为什么她稍微卖乖,她的态度就软化呢?
为什么就不能对她苛刻一些?冷漠一些?
你是金主,你当高高在上,掌尽主动权。
而不是就这样因为我小小的眼泪、小小的挽留就妥协。
程颜在心底大声地质问。
除了友情,她从没再在任何一段关系中享受到如此偏爱。
爱是一种能力,不是一种本能。
她在最该学会爱的年龄没有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又怎么能在此刻,突然感悟爱的真谛,去回应爱?
她也不需要爱情。
程颜突然了悟,无论心意有多么契合,她也不需要爱情,那只会使她感觉到惶恐。
她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人都能在时光中逐渐走向自愈,她终将在漫长的时间里实现自我疗愈。
程颜一遍遍地在心底重复,以此来说服有过片刻动摇的自己。
“对不起。”程颜低声说,眼底有些痛苦。
对不起。
眼泪是骗你的。
挽留是骗你的。
就连对你的喜欢,也是表现出来骗你的。
我给你一点你想要的,也是骗你的。
我贪恋你的身体,这是欲/望。
我只是想要这样一段关系稳定下来。
她眼底的痛苦与愧疚不是假的,三个字被她说出了无尽的哀伤。
君涧清的表情也不再是强撑的冷漠,似有软化。
程颜看着就这样被她轻易动摇的君涧清,忍住情绪,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
下巴抵在君涧清瘦削的肩膀上,程颜眼底的痛苦与歉意几乎要凝结成雨水,滴滴答答落下。
“君总,我真是太坏了。”
君涧清的腰被她箍得生疼,她感受着脖颈间的热意,轻声问:“你坏在哪里?”
“我坏在不应该在那晚离开你,去了别的客房。不该只给你发寥寥几句微信关心你,得不到回应就没有继续。不该赌气,一直不见你。”
“一直不见你的,不是我吗?”
“不,是我,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不见我是应该的。”程颜飞快地说。
她听见君涧清轻轻地笑了,带动着二人紧贴的胸腔震鸣。
君涧清扯了一下程颜,没扯开,又用了力,这回终于退出程颜的怀抱了。
果不其然,年轻的姑娘眼睛哭的红红的。
“你变乖了。”君涧清说。
之前的程颜,是会和她顶嘴,刺的她心底难受。
程颜抹了下脸,扯出一个微笑,“因为是我做错了事情。”
君涧清看着她,好像有一瞬间透过她泪洗过的眼睛看到了别的,也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平和而稳定,“我以为你会说‘合同协议上没有规定我人被你包养,想法还要被你掌控’。”
“这才像是你应该此时此刻向我说的话。”
倔强的,带刺的。
自己不舒服,也不想让别人舒坦。
这才是程颜,而非眼前这个柔软诚恳道歉的人,没有一丝棱角。
温柔柔软的永远只是她的外表,而非内心。
“毕竟,这件事情上,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按照协议进行了。”君涧清缓缓道。
“所以,颜颜,你在愧疚什么?”
心脏如鼓声,咚咚咚地震彻耳膜。
程颜吞咽嗓子,在君涧清平和凝静双眸的注视下,忽然紧张起来。
暴雨平息,彩虹显出。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任何一处阴影似乎都要在这耀眼的光芒下无所遁形。
程颜在这一刻,似乎真正地体会到了对方久居高位尽掌一切的气势所带来的庞大的压力。
想到这,她忽然平静下来。
“我的确愧疚,君总,我很抱歉,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只贪恋您的身体。”
“但我从您身上却察觉到了不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愧疚于自己的害怕,抱歉自己不能同样回馈给您。”
“毕竟平心而论,这段时日以来,您从没借过身份来施压我,对我也挺好的。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能感受到这些,所以很愧疚,自己好像很难回应给您什么。”
话里真真假假,情意难辩。
君涧清沉默半响,忽然嗤笑,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脸,声音沉稳而平静,“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我早有察觉。”
程颜抿唇,不吭声。
君总不是个傻子,自己以往床上的表现,很难隐藏这一点。
“喜欢身体但不能回以真心吗?”君涧清淡淡道,“无所谓,我的真心,本也吝啬。”
“给出去,收回来便罢。”
她神色不动,语气轻飘飘的,但却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确给出了真心。
程颜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忍不住想去看君涧清,却忍下来了。
“……是吗?”
程颜努力弯了弯唇,说:“挺好的。”
君涧清松开抚摸她脸颊的手,定定地看她几秒,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嘲意:“果然,酒后最易胡言。”
“你以后少喝点酒,小心出门在外出丑了。”
程颜窘迫地低头,说:“我记下了。”
“嗯。一身酒意,去洗洗澡吧。”
程颜头埋的更深了,有点尴尬,“我这就去。”
她绕开君涧清,熟稔地打开衣柜,找到自己的睡衣,然后拿着睡衣低着头小跑到洗手间。
“我去洗澡了。”
“嗯。”
扒着门,程颜看着她说,“我今晚睡在这里?”
君涧清:“好。”
这件事情似乎结束了。
君涧清看着合掩的门,已经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眸陡然暗下来,晦涩难辩。
收回真心?
呵。
给出去的真心,哪里有这么轻易收回的?
真心吝啬,才更珍贵。
她早就对程颜说过,她是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自己既然给出了真心,这桩买卖,就绝不会让它亏本。
她想要的,从没有失手过。
从前是这样的,今后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