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涧清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每当程颜留宿学校再回来后, 两个人一旦做了,她就会特别凶,把自己折腾的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甚至还会一边做一边在耳边说一些话, 让她的大脑和身体一并得到刺激。
起初她以为是两三天不做这种事情了, 程颜比较想, 所以才会那么凶, 好像要把人吞吃入腹。
后来君涧清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周末在别墅的时候, 两个人即使两三天没有做,再做的时候, 她不会那么凶。
她们甚至还讨论了这种问题, 这天早晨醒来时,程颜问她会不会觉得难受。
君涧清穿衣服的动作罕见地顿了一下。
说实话,每次程颜很凶的时候,她都会像小死了一回一样。
可不得不说,程颜又十分熟悉她的身体,以至于她的凶, 全都是在她敏/感点上发挥。
这样的结果就是, 难受, 又不是纯粹的难受。
甚至还很爽。
“还可以。”君涧清神色如常地整理衣服。
程颜放下了一半的心:“不讨厌吧?”
君涧清微微摇头:“不讨厌。”
程颜环上她的腰,低头蹭了蹭, 说:“我讲的那些话,可以接受吗?”
“……”君涧清笑了一下, “你是在做事后调研吗?”
程颜不满, 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并不痛, 但痒。
君涧清转身, 轻吻了她一下,道:“可以接受。”
程颜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谈恋爱后, 有些撩拨人的话好像不能再随意的讲了。
改变起因于某天刚刚和君涧清分开,中午吃饭的时候对面坐了一对情侣,大概是闹了别扭,气氛有些不太好,但是等她打完饭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已经解决了矛盾,她刚巧撞见了其中一个女生握住另一个女生轻咬了一下手指,然后挨了一记轻打,但她眉目间笑的轻快又灿烂。
那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可程颜却好像在她的脸上看见了灿烂的好阳光。
其实她自己也有类似的小习惯。
程颜一瞬间就想到了君涧清,尽管饿的前胸贴后背,但看着面前的饭突然就觉得它们不香了。
给君涧清发消息的时候,程颜提及了这个趣事。
君涧清问她是不是想她了?
程颜说是啊,陷入爱情的人看不得这些。
君涧清说她好粘人啊,早上明明刚分开。
隔着屏幕,程颜不知道君涧清打下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笑,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与欢喜。
她舀起一勺米饭,干巴巴地塞进嘴里,回了一句俏皮的文字。
因为是热恋期啊~
对方的消息迟迟才回,大约是在忙吧。
程颜匆匆吃完饭,本该小憩一会儿,可没了睡意,想今晚早点弄完回去。
沉浸进去的时候,手机弹出微信消息。
君涧清说她过来了,问她在哪里。
程颜的脑袋一片空白,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身体快速地做出反应,跑出阅览室,按下电梯往外跑。
两个人在图书馆前面会面,一起绕到两旁四季常青的树木,坐进车里,挡板升起,隔出她们自己的空间就
天依旧阴沉沉的,可是见到君涧清的那刹那,属于程颜的灿烂阳光也偏爱地照在了她身上。
独属于她的太阳。
可冷静下来后,看着对她笑的君涧清,程颜又恢复了理智。
还有些酸胀。
“因为我那句话才来的吗?”
君涧清说:“你不是想我了吗?”
程颜问:“如果我是在口嗨呢?”
“那就是我想见你了。”
“……”君涧清蹙眉,看着低下头的程颜,“怎么不讲话?”
“想哭。”
君涧清失笑,以为她又在逗乐了。她一只手支着下颔,另一只手前伸轻抬起程颜精巧的下巴。
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双红了的眼眶。
程颜转了转眼珠,下巴还乖乖地被她捏着,“干嘛?”
君涧清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湿了的睫毛,坐直身体,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
“真哭了?”
程颜微微别开脸,感觉有点丢脸。
“哭什么?”气息柔和的女人温声哄问,她温凉的指腹温柔地擦过脸上的泪痕。
程颜扭正脑袋,破罐子破摔:“感动的呗。”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来找我,肯定午休时间都没有了。”
“还好,抽出时间来看你的功夫还是有的。”
骗子,君氏大厦距离这里可不算近。
程颜一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君涧清真的跑来解她的思念之情,又气又爱,当然还有感动。
她好像总是这样,坦然地付出行动,让她感受到自己在真实地被爱着。
程颜按着君涧清亲的很用力,亲完了催促着人回去。
自那天之后,程颜就不敢再随意说那种相见她的话,她怕君涧清真的再给她来这么一出。
比起想念她,程颜更想让她不要因为自己而变得疲惫。
无论是改变居住地点还是办公期间跑出来找她,程颜都不想让君涧清因为自己而过分的改变生活节奏。
如果自己浓烈的喜欢成了捆绑住她的负担,她会内疚,也会忐忑君涧清终将会发现自己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那么合拍。
会发现她像脱去所有伪装后的幼稚鬼,不再那么喜欢了。
这样的结果程颜无法接受。
“走了,下楼吃早餐。”君涧清边说边从她怀里出来,打断了程颜的回忆,怀里空了,她顺势拿起桌子上的香水,对着她喷了一下。
“今天喷这个?”
程颜也朝自己手腕喷了一下,让气味充盈开。
“对,我新购置的。感觉很适合冬天,有点若有似无的花香,还有种纯净的木质香气,像穿着毛茸茸的毛衣迎接阳光,很宁静。”
而且和君涧清今天的衣服也很搭。
初闻前调的味道确实不错,君涧清对程颜的眼光保持信任,闻言点了点头。
她之前从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程颜也没有。
但大概从一周前,某天早晨穿完衣服准备下楼的时候,程颜拉住了她,两个人开始使用同款香水。
她的这点小爱好君涧清并没有什么反对的,何况每次程颜选择的也都是她并不反感的香味。
从别墅里出发去学校的路上,程颜抬手就能闻到身上萦绕的淡淡香味。
和君涧清一样的气味。
想到这,她唇角压出笑。
目光直视远方,程颜打着方向盘左转,街边的店铺已经挂上了元旦的打折优惠,玲琅满目的活动策划企图吸引着消费者选购。
而学校里抱着书看的人一下子又增多了。
临近期末,各个专业的人都很忙。
实验收尾、实验报告、结业大论文、ppt汇报、复习……
大家都忙的团团转。
程颜就更忙了。
这学期她还多修了好几门课,要完成的事情更多,投入的精力自然而然也就更多了。
但她工作日的时候还是坚持隔一天或者实在不行最多两天回别墅。
其实她觉得自己回去还好,这所谓的奔波根本不算累,主要是君涧清会心疼她,不想让君涧清觉得自己太粘人还不顾及身体休息,程颜只能这么做。
忙碌的日子是数着时间过,元旦即将到达,程颜收到君涧清的邀请。
邀请她参加君氏家族内部的跨年晚宴。
程颜当即就同意了。
元旦那晚君涧清有两场宴会要参加,一场是公司的,一场是君氏家族内部的。不过她通常会在开场的时候去公司晚宴上露个面,讲完致辞剩下的事情交给专门的人安排,该表演节目表演节目,该抽奖抽奖。
她则回君氏主宅,参加另一场跨年晚宴。
据说君氏的跨年晚宴本是按照农历除夕跨年那夜在君氏主宅举行,算是君氏的传统项目。毕竟君氏主支旁支人比较多,平常联系也不是很多,都意在通过每年的这个晚宴联系联系感情,尤其是要在掌权人面前露露脸,要是能得到掌权人的青睐,有机会不就能进入君氏核心权力中央了吗?
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呢?
但君涧清上位后就将时间改为元旦了。
元旦那天,学校也放假了。
程颜一整天都跟着君涧清,可算是见到年底的她有多忙了。
到了晚上,她提前在车里等她,十分钟左右,君涧清从大楼里出来,刚坐上车,程颜递过去一杯暖呼呼的茶饮。
司机开车往君氏主宅去。
程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君涧清,她今天仍旧是一身裁剪精巧的黑色西装,领边绣着金线暗纹,动作间有典雅的流光滑过,乌黑的长发盘起来,露出她修长的脖颈,耳垂上干干净净,什么耳饰也没有带,握着茶饮的手上带了一枚祖母绿指环,看起来矜贵又从容。
“今晚带我去,君总是不打算再金屋藏娇了吗?”
君氏家族内部跨年晚宴,掌权人带个女伴过去,意义不言而喻。
君涧清抬起眼眸,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藏过?”
好像没有。
只不过也没有主动秀过。
不过想一想要是让君总发朋友圈还艾特人昭告她恋爱了?
算了,这根本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程颜笑眯眯道:“那这就是官宣。”
说完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褶皱拉平。
“我做好准备啦。”她说。
君涧清摸摸她的头,失笑:“不必紧张,颜颜今天很漂亮。另外,所谓家族晚宴也只不过是另一个交际场,宴会上有什么不喜欢的,不必忍,直接讲就好。”
程颜点头。
闲聊间,君氏主宅已经到达。
第72章
即使是家宴, 这场宴会也极尽奢华。
甫一到达宴会场,程颜就被这场宴会透露出来的富丽堂皇所震慑。
怎么说呢,心里惊叹的同时又有种果该如此的感觉。
这场宴会的参与者有不少, 如果不知内情, 大抵以为这是哪家公司的跨年宴。
毕竟一个家族竟然有这么多成员到场, 还是蛮震撼的。
她们两个人刚到, 一直留意的君漓江就眼尖地看到了。
她甩掉周围的人, 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和君涧清还有程颜轻轻碰了个杯。
“晚上好。”她红唇勾起笑容展露, 饮下一口香槟, 对君涧清耸了耸肩道:“堂姐,我按照你的吩咐安排他们可以提前开始,但他们都说要等你来,毕竟你是掌权人嘛。“
君漓江负责今晚的跨年夜,两边是同时开场的,鉴于君涧清要先去参与公司的宴会, 所以这边在君漓江道主持下本也该同时开始, 但那些人非要等君涧清回来。
君涧清点点头, 步履从容地绕过君漓江往前走,君漓江见状跟上, 程颜想了想,止住了脚步, 找了个临近的位置坐下。
身旁的人好奇地打量她, 只是眼神克制, 也没有恶意, 程颜并未看她。
琥珀色的眼睛只里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君涧清站在高台,双手下压, 宴会场一刹那极有默契地静下来,数十双眼睛投向高台,落于一人身上。
即使她的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瘦削,即使她的脸上面带浅笑温和有礼,即使她不发一言,只是站在那里,简简单单的一个手势,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全场安静下来,君涧清的声音透过话筒,穿透宴会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声音沉稳有力,简短的开场词自她口中流出,就像一场精彩的演讲,调动着所有人的心绪。
程颜屏住呼吸,像这台下的所有人一样,仰起头,专注地看向台上,看那在浩瀚天空下翱翔的凤凰。
是那么惊人的美。
“这是什么眼神?被我迷住了吗?”下了台的君涧清来到程颜身边,勾了勾她的下巴,戏谑开口。
大约是气氛使然,今晚的君涧清格外自在。
程颜的目光聚焦,看着方才闪闪发光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挺不真实的。这样厉害的君总,竟然是我的女朋友。”程颜牵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喜欢,坦然道。
君涧清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不要再夸了。”
头发下的耳垂在发烫,好在乌黑的发丝将其遮挡了大半,无法被旁人捕捉。
程颜眼底的喜欢让君涧清微微松了口气。
近段时间大约是期末忙碌,她和程颜相处的频率有所下降,君涧清体贴她的忙碌,早已在心中为她找好了原因。
只是程颜从前的演技太好,她心底又有些担忧年轻人的爱恋如风如火,来势汹汹,灼热无比,离去时又迅疾无声,独留废墟燃尽后的余烟,令人慌措。
在这样充满爱意的眼神下,她笑自己的多疑。
君涧清牵起她的手,周围隐隐约约传来一点吸气声,两个人没分给周围任何一点眼神,程颜跟在她身边,据君涧清所说是带她认识一些该认识的人。
那应该是一些她比较亲近的君家人吧。
在一些和蔼的长辈面前,程颜扮演着乖巧的恋人,举止大方,进退有度。
半个小时后,这场宴会的利益性质便展露出来。
君涧清周围涌现出一批人,他们都带着热切的笑脸,身体微微躬起,尽力在君涧清面前表现,像一个合格的推销员,而他们推销的产品就是他们自己。
显然,君涧清也习惯了这些。
程颜和她打了个招呼,从她身边暂时退去,期间这些敬业的推销员纷纷附赠给她一个友好热切的笑容,程颜微弯着唇角,一一颔首示意。
脱离了人群,身上仍旧胶粘着许多隐晦的目光。
程颜曾经也参加过宴会——学校举办的。
得幸于她学习能力不错,拥有着所谓的学霸光环,在校园生活的一些大型场合中,有时不免是焦点般的存在。
但那些和今晚是不同的,她从来没在一个公开场合中得到那么多瞩目的目光。
说实话,普通人猛然接触这些,有些不自在。
程颜并不反感,只是偶尔也需要喘息一下。
她见到了君漓江的妹妹君漓淳,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小女生,穿着高定的公主裙,手里端了杯牛奶,身边也围绕着几个人。
那应该就是田清荷喜欢的女生了。
程颜若有所思地想着,顺手拿了点宴会上的东西,凑近她在她旁边低语了几句,见她点头后脚步悄悄地离开宴会厅。
走出宴会厅,刚站在外面,一阵冷风就吹来了。
程颜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沿着灯光亮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园里了。
君家主宅是个大庄园,占地面积大约有一千多平方米,作为一座传承的大宅和君氏家族身份的象征,奢华无比。
花园不仅奢华典雅,还特别大。
程颜逛了一会儿大花园,感觉脚有些疼。
前面走两步,背光大地方有个秋千,她走过去坐下。程颜双手拽着两边微微晃荡的时候,还在想君涧清小时候会不会也在花园里荡过秋千?
毕竟是小孩嘛,应该玩过的吧?
想象了一下君涧清小时候,肯定长得很好看,脸蛋是什么样子的?没长开前应该是肉嘟嘟的吧?小孩子的时候大约也会撒娇的吧?
她伸着小短腿坐在秋千上,奶声奶气地要求身边人推着她荡悠的样子一定好可爱。
程颜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得无声笑了起来。
“我真的烦死她了!你看她今天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吗?真是恶心死了。她的腿什么时候好了?不是瘸了吗?怎么不一直坐轮椅瘸着。”
“嘘,你小声点。我知道你憋屈,但这几年你还没习惯吗?而且她那腿当时是烧伤,又没断,之前肯定也是装的,就是为了降低叔叔伯伯们的警惕性,你还不明白吗?”
“当年那场大火她怎么没跟着她妈一起烧死?真是祸害遗千年!我看着身边人捧着她的样子我就气死了,啊啊啊去死去死都去死!”
“我也想让她死,我弟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有她在上面压着,我爸妈根本不敢有动作。”
另一个女人闻言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弟那鬼样子蹲着不好吗?我去,你明不明白啊,你爸妈就你俩,你弟蹲着眼看着这些年出不来,你家家产都是你的,你还盼着你弟出来啊?我服了,你真脑残。”
“……君希希,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吧?”
“你没救了,无语。”
两个说人坏话的女人吵了几句,吵着吵着又拐到了君涧清身上。
“你说她妈为什么要自己找死?真就为爱找死啊?”
“不是说失火吗?”
“白痴,借口你也信?”
“呵呵。那你给我说说真相。”
“你也知道我爸妈之前和君董走得近,我偶然听家里人聊起过,君董出轨被她妈抓到了,听说人就心碎了。”
“你爸妈和君董走得近?你爸送的小三合君董胃口吧?”
君希希翻个白眼:“你爸连找小三送的机会都没有,还听不听了?”
“你说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她抓到君董出轨,发现君董养了一堆女人,受不了,大病一场,从那以后就病歪歪的。”
“她怎么那么废?出轨就出轨呗,那么多钱呢。”
君希希又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听说年轻的时候俩人爱得死去活来就像偶像剧,君董为爱跪了一天一夜才娶进门的,要我看八成是谣传。”
“怎么没听说君董有私生子?”
“可能生不出来吧。”
“那君涧清怎么被生出来了?”
“谁知道花了多少钱?你瞧她以前病歪歪的样子,我从小就希望她一咳嗽把自己咳撅过去。反正君董也不喜欢她。”
嫉妒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从小不得看重,拥有着病歪歪身体的人却处处压在她们头上,比她们优秀。
年少时两人也曾有过仰望,可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仰望就变成了嫉妒。
她们嫉妒君涧清的优秀,凭什么她能夺走所有风采?明明整天病歪歪的,腿上还有那么难看丑陋的伤疤。
尤其是君希希,她自诩优秀,夜君董在世时多次夸赞过她优秀。那时候的她野心勃勃,盼望着毕业后进入君氏核心执掌权利。
可君涧清打碎了她的美梦。
她对她又怕又恨,有时候想起君涧清的雷霆手段,又会在某一瞬间庆幸自己没真的将那些恶毒想法付诸行动。
君希希就像个阴暗的老鼠一样,瑟缩着身体躲在潮湿腐烂的角度,却又膨胀地整日咒骂着臆想中的敌人。
直到两个巴掌扇在脸上。
又狠又痛。
两人捂着脸错愕回头,愤怒于脸上凝结。
“自卑又扭曲的小丑。”从背光处走出来的程颜冷冰冰地看着两人,嘲讽道:“垃圾就该被塞进下水道,那才是你们应有的归宿。披着人皮却散发着臭哄哄的味道,有多污染环境你们是不知道吗?”
第73章
从花园出来的时候, 程颜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君涧清。
程颜心中没有意外。
她出来的时候,君涧清周围聚了不少人,宴会上她也没有时间翻看手机。所以程颜告诉了君漓淳自己的去向, 和君涧清对视一眼后, 就轻松地走出去了。
只是现在的心情算不得轻松。
想到方才花园里发生的事情, 程颜的眼中升起一股戾气, 又被她强压下, 向君涧清露出一个与往常无二的笑容。
君涧清牵起她的手,因为在室外, 被风吹的有些凉, 她问:“不喜欢宴会吗?”
程颜发现君涧清直接穿着单薄的西装找出来的,眉头皱起,唇角压平,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了盖在她身上,见把她整个人裹好了,才分出心回答她的问题。
她摇头:“没有不喜欢, 就是待久了想出来逛逛, 毕竟第一次这么万众瞩目, 让我适应一下嘛。”
羽绒服还带着程颜的体温,热呼呼的, 穿在身上厚所有的寒冷好像都被抵御在外了。
现在穿着单薄的那个人变成了程颜。
“进去吧。”君涧清说,“在花园里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程颜下意识回答:“没有。”
那两人已经被她打了一顿。
程颜不是很想让君涧清知道这些不算很好的事情, 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她就该这样万众瞩目, 像一只天空中翱翔的凤凰, 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而不是将目光偏移到两个没用的人身上。
“真的吗?”
“真的。”程颜笃定道,而后又弯起唇讲:“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秋千, 在那里玩了一会儿。”
“该不会还想象了一下小时候的我玩秋千的画面吧?”
程颜惊喜地睁大眼睛,笑吟吟问:“那你玩了吗?”
君涧清脸上的情绪很淡:“没有。”
程颜眨了下眼睛,心里涌上陌生的情绪,如果可以为其命名,大约是心疼吧。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我们明天可以过来推秋千玩。这样我就不用想象了,你坐秋千的样子,会真实地发生在我面前,而我会一直记得。”
越靠近宴会厅,周围的灯光就越亮。
君涧清因她隐瞒而下落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回升,她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许,轻轻说好。
君涧清想,花园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她也大概知道程颜隐瞒的是什么了。
宴会持续到半夜,结束后宾客们都乘车离开。
散场后自有佣人会处理宴会厅的一切,君涧清和程颜一起去了另一幢别墅,她们今晚会在这边留宿,据说那是君涧清没有搬离主宅时住的地方。
时间接近凌晨一点,君涧清去洗漱,程颜在房间里踱步,好奇地看着这间卧室。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个人特色的地方,就像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
只是这个客房要更大更精致。
她有些失望,企图从中追寻君涧清少女时代的计划破灭。
等君涧清洗漱完,她快速地冲个澡,两个人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晨,简单吃过早餐,程颜和君涧清当真又来到了花园。
拉着君涧清坐上秋千,程颜站在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她。
“好玩吗?”
君涧清的声音裹着笑意弥漫在自在的空气中,“嗯。”
“坐在秋千上飞起来的感觉,很自由。”程颜使劲,将秋千上的人推送到一个高空。
风刮过耳边,腾空而起的君涧清有一瞬间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要飞了。
速度慢下来后,她脚尖点地,控制着秋千停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程颜一起坐上来。
等程颜坐上来后,她用脚踩着地面,悠闲地晃悠着,问:“你小时候喜欢坐秋千吗?”
出乎意料的是,程颜立刻回答说:“不喜欢。”
“嗯?”君涧清讶异,“我以为小朋友都会喜欢荡秋千。”
“确实吧。我一开始挺喜欢的,后来就不喜欢了。”
君涧清猜测:“是荡秋千的时候受伤了吗?”
“嗯。”程颜笑了一下,承认道:“那时候受了伤,我很难受的,之后就不喜欢坐秋千了。后来慢慢长大,又无所谓了,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会玩一会儿。”
君涧清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你怎么不问我,小时候喜不喜欢?”
程颜陡然沉默,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了?”
“嗯。”
程颜忍不住去看她,君涧清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样子。
“我本来没想瞒你的。”程颜解释说,“但昨晚是跨年,我不想因为两个扫兴的人影响你的心情,何况我已经揍了她们一顿。”
“一打二?”
程颜窘迫地点头:“她们……呃,也没还手。”
君涧清冷笑:“她们不敢。”
程颜握住她的手。
君涧清脸上冷酷的表情一收,声音仍带着余韵的冷,“颜颜,即使是这种事情,我也不喜欢你对我撒谎。”
程颜看她,听到她说:“就像昨晚我问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第一反应就是撒谎隐瞒,我很不喜欢。”
程颜怔了怔:“可我是为了不影响你心情。”
“我不需要。”君涧清斩钉截铁道,“那两个废物,也影响不到我什么。我只会被一个人真正影响到。”
君涧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程颜意识到了这点,心尖颤了颤。
她张了张口,又想说些什么。
又觉得都很没有意义。
她好像确实做的不对。
程颜扪心自问,她自己就喜欢这种“为你好”式的撒谎隐瞒吗?
曾经跌进过一个大坑的程颜一点都不喜欢,讨厌死了。
她垂下脑袋,耸拉着眉眼,闷闷不乐道:“对不起。”
听出她话中真心悔改的意思,君涧清的表情一松,抬起她的头,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放柔:“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就可以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程颜乖乖点头。
君涧清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好乖。”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程颜脸红了红,但这样的夸奖她的确受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一定不要再犯。
“是不是很好奇我的曾经?”君涧清笑着欣赏了一会儿她脸红的样子,问。
程颜犹豫了一下:“也还好。”
她确实好奇,可是如果君涧清的曾经并不美好,让她亲口讲述再回忆起那些,程颜并不想这样。
由己及人,她并不想讲述自己的曾经。
可君涧清比她想的还要强大。
“如果是因为心疼我所以拒绝,颜颜,我很开心。”君涧清靠在她怀里,含笑道,“不过那些曾经并不会对现在的我造成什么伤害了。毕竟我是胜利者,不是吗?”
程颜揽着她的肩,呐呐点头,眼眶有些热。
有一瞬间,程颜觉得自惭形秽。
就连揽着君涧清的手,她都觉得自己不配。
自卑的情绪隔了许久,跨过十多年的时间长河,又一次出现在了程颜的心头。
酸涩而无力,胆怯的让人想逃离。
她揽着君涧清肩头的手颤了颤,怕被她发现不对劲,又很快被控制住。
此时此刻,程颜又有些庆幸君涧清是靠在自己肩头上,这样她就无法看清自己的表情。
她害怕被君涧清窥破自己的自卑。
这样君涧清就会发现,程颜这个人,实在普通极了,怯懦逃避,不敢直面曾经。强大如君涧清,又怎么会欣赏这样的人呢?
“嗯,你说。”程颜调整着呼吸,道:“我认真听着呢。”
程颜的怀抱实在温暖,她好似被包裹在暖泉之中,让人的心温柔而宁静,君涧清轻轻笑了,抱上她的腰肢,温声道:“也不用很认真,只是闲聊而已。”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有些像哄小孩睡觉的动作,君涧清噙着笑,声音平缓地开口。
和君涧清有关的过往回忆如同一幅褪了色的画卷,缓缓在程颜面前铺开。
第74章
往前细数几十年, 君家还没有彻底洗白上岸。
但是从上上一代开始,君家的掌权人就已经意识到一条道走到黑只有死路一条,国家整改, 社会变革, 覆巢之下无完卵, 君家虽然是个大族, 可在时代的洪流席卷之下终究难以抵挡, 只有顺流而行,才能屹立不倒。
君朝德作为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 颇受器重, 作为继续执掌君氏制定的上岸计划的下一任推行人,他的婚姻自然也早就被家族定下。
这场联姻是所有人的共识。
利益联结的交易,理所应当的不应有例外。
可偏偏例外就毫无征兆地产生了。
君朝德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那个人就是君涧清的母亲,明倚舟。
对方出自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温婉大方, 楚楚动人。
而君朝德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 皮相也很惑人,潇洒俊美。
两个年轻人迅速陷入爱河, 但却在更进一步的时候遭到男方家族的阻拦。
当年君朝德为了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进门,在瓢泼大雨天中跪了一天一夜, 才让他的父亲看到他的决心, 后来父子两人关起门来彻夜长谈, 第二天就去退了婚, 不日君家就为君朝德和明倚舟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如果有心,现在甚至还能找到当年的报纸, 特地辟出一块版面,就是为了记载这场令人艳羡的世纪婚礼。
几年后君涧清出生,她有记忆起,就能听到身边的人谈及父母的当年的相爱有多坎坷,当年的婚礼有多轰动。
身边人都在说豪门难得出真情,她父亲是天下间绝有的又富有又俊美又深情的男人。
可母亲的情绪却很淡,总是临窗而坐,手里拿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怔怔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再后来,君涧清的记忆中有关母亲的印象,就是那双总是忧郁的眼睛。
天下间绝有的深情男人?
呵。
君涧清冷笑道:“不过是出轨成性的男人罢了。”
母亲当年以为两人感情淡了,君朝德才选择出轨,是以她提出离婚却被以影响不好拒绝后,虽然忧郁怅然,但日子慢慢还能过。
是什么时候从内而外遭受的打击呢?
是得知君朝德在她以为他最爱她的时候就出轨了,从婚后甜蜜期的意外出轨到孕初期开始的主动,对方就已经出轨了。
甚至还能理所应当地将爱与性分开,振振有词他不会让那些女人怀孕,这辈子只会拥有和她的孩子。
明倚舟无法接受。
可她逃不开。
她的母亲在君涧清出生那年生病去世,过了两年,和母亲感情一向很好的父亲也撒手人寰。
这世间独留她和自己的女儿。
但后来,她也支撑不下去了。
于是一场大火,将她彻底吞没,知情的人都说母亲本是想拉君朝德一起死的。
可君涧清知道,最终她的选择和殉情无关,母亲怕那男人脏了她一人的黄泉路。
所以她选择一人赴死。
大火灼热滚烫,却清洗她的灵魂。
“他用名和利、钱和权禁锢着我母亲,让她成为了一个终日郁郁寡欢的金丝雀,君氏的主宅很大,可被困在这里的母亲的世界却很小。”
“又或者,她自己也难以走出来。”否则不会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
曾经陷入热恋的感情是真的,大约当时确实美好吧,才显得后来那么丑陋。
前后的对比才让人肝肠寸断。
程颜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心疼的不得了。
君涧清倒很平静,笑了笑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母亲也很关心我,即使有专门的佣人在,她也彻夜不眠地照顾我。只是后来,她能保持情绪平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就算有心,她也没有余力顾及我。但我都理解。”
母亲并不是不爱她,她只是连她自己都顾不了了。
“曾经的母亲才华横溢,也是傲然立于枝头的寒梅,可是……”
她轻叹口气,声音几不可闻。
“骄傲明艳的花不再绽放,在下一个寒冬来临之前就已经凋零。”
如果母亲最后的选择能让她自己解脱,那么君涧清就并不痛苦。
“至于那个男人,”君涧清冷冷道,“我是他婚姻失败和深情变笑话自打脸的遗留品,他们感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怎么管我了,后来我母亲去世,他就更是恨不得我滚远点。年纪越来越大,见我越来越不顺眼,又想要私生子了。”
“可惜啊,这个男人他有弱/精症。”君涧清道,“不过即使是弱/精症不也有了我吗?所以还是有造私生子风险的,既然我知道这个事情了,自然要帮自己一把把风险降为0。”
程颜忍不住问:“那时候你多大?”
“十四岁。”
程颜说:“我们君总小小年纪就很聪明!”
君涧清勾了勾唇,“我现在真不伤心了,都过去了。”
想解脱的人已经解脱了。
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
而她,也有心爱的人在身旁。
君涧清说:“所以那些过往并不能影响我什么,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许撒谎隐瞒我。”
程颜重重点头,认真道:“我记下了。”
保证完,她又忍不住倾身环住君涧清,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闷声道:“君涧清,我会努力一直陪在你身边,很认真很认真地喜欢你的。”
君涧清抱上她的背,闻言说:“努力?不该是一定吗?”
“因为一直陪在你身边,是一件我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对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所以在执行这件事的过程中,需要一直努力。”程颜闭上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给出解释,这次没有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她心底想说的话。
脸上有些凉,好像有什么融化了。
程颜缓缓睁开眼睛,雪花飘落,一片雪白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眨了下眼睛,雪花融化,沾湿了睫毛。
“——但我想听你说一定。”
与雪花一同落入眼中的,还有君涧清亲昵的要求。
“君涧清,下雪了。”
“哪里?嗯?我感受到了。”
拥抱分开,程颜和君涧清肩并肩站在一起,仰头看天上飘落的雪花。
程颜伸出掌心,几秒后,掌心上飘来几片雪花,但在接触肌肤的下一秒开始融化。
降落在掌心的雪花越来越美丽。
程颜弯了下唇:“今年的雪好漂亮。”
从没有认真赏过雪的君涧清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手掌接了一捧雪,看着晶莹的雪花在掌心缓缓消失,化作另一种方式存在。
她用指腹轻轻摁了一下上面压着的雪花,问:“这就是初雪吗?”
程颜点头:“对,是今年的初雪。可是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明明显示的是明天才会有初雪降临。”
“你一直在关注?”
“对啊。”
两个人目光对视,“初雪”两个字勾起了她们共同的回忆,相交的目光开始变得缱绻温柔起来。
君涧清笑着开口问:“今天的初雪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程颜斩钉截铁道:“有的。”
“为什么?”
“因为这场初雪降落的时候,是和特别的人在一起观看。”
“它有什么意义?”
“如果相爱的恋人一起看见初雪,会一直幸福的。”
说完两人心中早有回答的答案后,程颜的手中已经又接了一捧雪,她双手一扬,这捧干净的雪融于天地间,伴着纷飞的雪花洒落在两人身上。
程颜做完这些,转过头笑颜如花地望向君涧清,发现她正在温柔地看着自己。
他朝若是同临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而她与君涧清,只看今朝已到。
大雪纷飞,美景如画。
程颜弯起眼睛,心底早已描摹好的答案响在君涧清耳畔,如同弹奏着一场动人心弦的告白曲。
“君涧清,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75章
元旦假期过后, 程颜又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
彻底进入冬天的明江市总是少不了雪的,自从元旦那天初雪降落后,这几天断断续续的雪就没有停过, 走出带有暖气的教室, 入目就是一片素白。
程颜裹着羽绒服打算去食堂吃午饭, 然后午休一下, 迎接下午的考试。
可她刚走出教学楼, 就被两个人拦下了。
两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她一时间没想起这是谁。
直到她们开始说话。
“你就是程颜?”
这声音, 想起来是谁了。
那天晚上外面黑灯瞎火, 虽然有灯光,可总不如宴会厅里看人清楚,程颜对她们的长相只记了个大概,但是她们的声音她记得却十分清楚。
程颜单手背包,另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冷淡道:“有事?”
君希希一听她讲话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她拉住旁边的君语燕, 努力挤出一个笑, 说:“程小姐中午好, 我是君希希,我身边这位是君语燕, 你看这外面这么冷,咱们找个咖啡店说话吧。”
程颜对她们的来意大概有所猜测, 扫了两人一眼, 她说:“我要去吃饭, 没兴趣和你们喝咖啡。”
君语燕说:“那正好, 我们请客!”
程颜:“不用,我吃食堂。”
君希希咬着牙露着笑说:“那太好了, 我们一直想尝尝明江大学的食堂,听说这里的饭菜很好吃。今天可算是巧了,能一起吃上。”
君语燕附和:“对对对,食堂人还多,暖和。”
程颜瞥了两个人一眼:“随你们便。”
而后跨过大长腿绕过两人,直接往食堂的方向走。
“艹!”君希希握拳,和君语燕在后面跟着她程颜,看着她高挑冷酷的背影,低声说,“我觉得今天来找她不会那么顺利。”
君语燕也学她压低声音:“没办法啊,谁让她现在是君涧清对象,吹吹枕头风应该会好一点吧?”
君希希冷哼:“你忘记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还不都是这个女的搞的事情。”
君语燕:“那你还来?”
君希希脸色不好地瞪她一眼:“你懂个屁,不来是一点希望没有,来了还有一丝希望。”
她又说:“希望这个女的能懂点事,见好就收。”
跨年宴会那晚怕这个叫程颜的女人闹大,两个人憋屈地忍下了她的动手。
谁知道这女人看起来瘦,手劲却大的要死,她们的脸肿了几天还没完全下去。
就是今天出门特意冷敷了一下,如果细看还能看出一丝端倪。
可没办法,第二天君涧清就知道这回事了,从元旦开始,两人的家里这几天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两家被施压的要喘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她们怀疑被搞死搞垮要不了多长时间。
别指望君涧清会因为她们都是君家人高抬贵手放过她们,那个女人就是个冷血的女人,对外人狠,对不识趣的君家人只会更狠。
正值午饭时间,食堂的人很多。
程颜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要吃的窗口,打了一份饭,眼疾手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君希希被人挤了两下,脸色很不好看,但看到程颜已经要吃上饭了,和君语燕对视一眼,随便找了个靠近的地方买了份饭,等了五分钟,才端着饭去找程颜。
可她对面已经坐上了人。
君希希忍了忍,笑着走上前,请这俩人离开。
美名其曰是她们要和朋友一起坐。
被请走的两个人脸色不是很好,君希希给了君语燕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去买了两杯奶茶过来。
收到赔礼的那两个人面色好看了点。
成功把人赶走,坐到了程颜对面的君希希和君语燕连饭都没尝一口,就开口道:“程小姐,宴会那晚是我们两个人口出不逊,但程小姐已经当场教训,我们也没反抗。怎么事后程小姐还做那种小孩子告状的事情呢?”
埋头干饭的程颜终于分给她们一个眼神了:“我没告状。”
“你没告状难道还是我们俩主动去告状的?”君语燕藏不住气,没忍住直接讽刺过去。
“闭嘴。”君希希反应过来拉住她,拿起勺子往她嘴里塞了一口饭堵住她的嘴,行云流水地做完一系列行为,君希希冲程颜笑笑,说:“好嘛,我们知道了。毕竟是在君家主宅,发生什么事情了君总都知道,也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常年不在主宅的君涧清却对主宅掌握的那么深,君希希暗恨自己那晚没管住嘴,没等到出了君宅再发泄。
可那晚的君涧清太耀眼了,一圈叔叔伯伯凑在一起恭维她,舔着脸只为求一个机会。看着那样闪闪发光的君涧清,君希希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程小姐,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小忙。”君希希语气放缓,态度端正地冲程颜微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礼盒,当着她的面打开,璀璨闪耀的一套珠宝首饰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漂亮闪烁的光芒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君语燕将嘴里的饭咽下,跟着说:“我这里也有一份。”
她拿出礼盒,里面同样是一副珠宝,成色极佳,价值不菲。
从收藏间里挑选它的时候,君语燕心都在滴血。
这是她两年前在巴黎拍卖得手的一套珠宝首饰,价值千万,因为太贵,只有出席重要场合她才佩戴,其余都珍重地将其放在收藏间的。
可惜这回祸从口出,程颜又是君涧清的女人,平日里应该没少见好东西,要是一般的东西估计很难打动她,更不要提让她替她们说点好话了。
“我们知道程小姐大概是不缺这些的。”君希希说,“但我想,谁又会嫌弃这些点缀自己美丽的珠宝多呢?这两套首饰,无论是成色还是价格,我想都配得上程小姐令人惊叹的美貌。”
周围人惊叹的目光往这个桌子上投来。
程颜笑着点点头。
君希希和君语燕见状一喜,以为有了效果。
却见程颜翘着唇,矜傲的抬起下巴,不疾不徐道:“我的美貌自然无需多言。不过你们都说了我长得很漂亮,那珠宝首饰再美丽,也不过是我的陪衬罢了。既然这样,我自己就足够闪亮了,何必要区区点缀?”
“……”
“……”
卧槽,这死样子,简直和君涧清看不起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君希希的手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缓了缓,差点没把牙咬碎:“你真不心动?”
程颜收起笑容,冷淡道:“不心动。被打压是你们活该,别妄想我会帮你们向君总求情。”
“……”她好拽哦,君语燕震惊地看着她:“据我所知,没遇到君总之前你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手里就算有点拆迁款,可你也知道,你面前摆的两套珠宝,任何一套拿出来都能抵你几套拆迁款了。一夜暴富的机会放在你面前,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你竟然不干?”
还是说君涧清对她很大方?
可君涧清那个女人阴险狡诈,纯纯冷血资本家做派,就算拥有泼天的财富,对别人也不会散出一分钱。她才认识这女人多久,就能砸下几千万?
君语燕不信。
君希希已经收敛起笑容,意有所指道:“看来君总对程小姐很宠爱,区区几千万的珠宝,程小姐眼也不眨地就能推拒,这种宠爱,真是令人羡慕啊。”
程颜微笑颔首:“你们知道就好,我确实饱受宠爱。”
饭也吃完了,她没功夫和这两个意外来客打嘴皮子功夫。诚然如君希希所说,那晚她们出言不逊,自己揍了一顿,事情本该结束。
可被说的当事人君涧清不放过她们,那程颜根本不会置喙。
至于说了几句话挨了一顿揍家里还被打压会不会很惨不至于?
呵。
程颜只会拍手叫好,毕竟是她的心头宝被人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了。
她只恨自己没有同样的实力去搞她们,只能动手暴打一顿了。
端起餐盘就要离开,身后的君希希脸色不好看,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保持着自认为该有的风度,她合上礼盒,叫住准备离开的程颜。
“程小姐。”她看着对她们态度冷淡的程颜,微微一笑,却充满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恶意:“你凭着美貌待在她身边,确实让人羡慕。可惜啊,这世上的事情向来变化多端,难以揣测。就像这阴晴不定的天,明明天气报道的要放晴,结果这会儿又下起了雪,可见即使科学性很高的天气预报也不可全信。天气如此,不能把握的人心更是如此了。”
“只望着凭借一腔感情就自信如此,这样的信念还真是让人佩服啊。可惜,自古深情留不住,指望着靠没有枷锁的真心长久,真是让人担心啊。”
“程小姐不妨再认真想一想我这肺腑之言。”君希希在她愈来愈冷的眼神下轻轻笑了下,“下雪了,程小姐出去小心路滑。”
人走远了,君希希还在想程颜眼底的冰冷。
君语燕收起东西忍不住问:“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呢?”君希希冷下脸,“这女人喜欢君涧清喜欢的不得了,摆明了和君涧清一条心,根本无法收买。”
“那家里怎么办?”
君希希:“还能撑一撑,君涧清没想把我们搞死,只是要压一压我们,让我们吃吃苦头管好自己的嘴巴。”
“可每天损失的都是钱啊!就算没想把我们搞死,可等她停手了,谁知道家里公司还是什么样!”
“那不是你弟弟的吗?你这么操心干什么?”君希希翻了个白眼说。
“——你!”
“以前以为君涧清喜欢男人,谁知道她喜欢的竟然是女人,还这么高调。”君希希喃喃自语,“……曾经那些人送人怪不得没成功过。”
君语燕:“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故作高深,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还是什么都不干了,就硬生生挺着?”
视线里陡然出现一个女人。
半张脸藏进羽绒服里,红着鼻子跺着脚走进了食堂。
君希希看着她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握着手机靠近她。
“你好,这位同学,请问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第76章
程颜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食堂里发生的小插曲。
她走出食堂, 天空中飘着雪,雪花融化在衣服上,留下一片片水渍。
程颜将书包里的伞拿出来撑开,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脚下踏着堆积的雪, 发出好似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顺着人群, 程颜思索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和君涧清讲。
她并没把那两个人当回事, 既然她们选择来找自己,甚至还拿所谓的价值千万的珠宝贿赂自己, 可见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君涧清说过不喜欢自己有事瞒她, 所以程颜拿出手机,单手打字编辑信息还是告诉了君涧清。
她回到宿舍,刚把伞放在阳台上,就接到了君涧清的语音电话。
“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程颜歪头夹着手机脱羽绒服,笑着开口:“并没有,她们贿赂我让我吹枕头风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再为难我?”
君涧清清冽的声音夹杂着低沉的笑意:“听你描述, 她们应该是各自拿出了心尖上的藏品来贿赂你了, 怎么不收下?”
程颜沉吟,顺着她的话笑着道:“可能是不想吹枕头风?怕吹不动一言九鼎的君总。”
君涧清一本正经道:“你怎么知道一言九鼎的君总不吃你的枕头风?可以收下试试。”
“然后君总做出真的被我吹动的假象, 过段时间高抬贵手放过她们?”
“你猜到了啊。”君涧清食指微曲敲了敲桌子,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她让人进来, 秘书放下备好的午餐在旁边的桌子上, 低着头脚步又轻又快地离开, 她玩笑道:“本来就是给她们一个教训,既然如此, 你趁机多赚一把,自然可以。”
“我不。”程颜拒绝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下死手。”
君涧清接上,淡淡道:“但我会让她们脱层皮。”
程颜没忍住笑了,确实是这样呢。笑着笑着她忽然突发奇想地问:“如果她们是在背后说我,被你知道了,你是不是要来一个天凉王破、哦不,天凉君破?”
“什么意思?”君涧清拧眉不解地问。
程颜一本正经地说:“就是霸道总裁宠爱我的意思。”
“……”拧起的眉舒展开,君涧清挑眉道:“自然。”
程颜抬手反捂住自己有点热的脸,平息了两下呼吸才说:“反正我拒绝她们是因为我和你站在一边的,什么珠宝啊卖好啊我可都看不上的。”
君涧清的眼眸柔和下来,低声道:“我知道。”
程颜抿唇笑了笑,忽然想起方才电话里那边的动静,君涧清应该是还没有吃午饭,她顿了顿,有点不舍挂电话,可又知道君涧清也很忙。
合格的对象不该在对方忙碌的时候还缠着她。
程颜故作正常道:“好啦,挂电话吧,赶紧去吃你的午餐,别太累了,我也要休息了。”
“……”君涧清眼底的柔和凝住刹那,缓缓道:“好。”
“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女人清亮俏皮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君涧清抓握着手机,盯着已经熄屏只余黑暗的手机思索。
最近程颜好像没有以前粘人了。
她有些不快地皱起眉,眼中又闪过初雪中程颜笑颜如花向她许诺过的画面,将脑海中第一时间升起的某些想法驱散,从办公桌前移开,来到休息区就餐。
刚准备唤人来收拾餐盒,办公室又响起了敲门声。
得到准许,君漓江风姿绰约地走了进来。
君涧清垂眸拿手帕擦拭着指节,淡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年底到了,君氏上上下下的管理层都算不得清闲,有一个算一个,都忙着年底清点工作。
君漓江自然也没有往日清闲。
她毫不客气地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呈大字仰躺的姿势,脸朝着天花板,风姿绰约的曼妙气质眨眼睛就不见踪迹,“我是来帮忙传话的,齐璐她们让我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聚一聚?她们说都好久没聚了”
君涧清思索,昨天晚上程颜就没有回来,她今晚应该会回来吧?
“你晚上不是没行程了吗?”进来之前君漓江已经抽空随口问了一下外面的秘书,知道如无意外,今晚堂姐是没工作了。
话一出口她又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夸张的笑揶揄道:“看我脑子笨的,堂姐现在谈恋爱了,没工作的时间肯定是要和女朋友一起恋爱啊。怎么样?堂姐要不要先和女朋友商量一下今晚的安排?”
君涧清睨她:“你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君漓江稍微坐直身体,摸了摸高挺的鼻尖,笑道:“那是因为堂姐最近心情好,我才这样的。”
至于为什么心情好?原因那是有目共睹。
前几天元旦跨年晚宴上堂姐将人带到主宅那万众瞩目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君漓江自然知道,起码现在,堂姐这场恋爱是谈的很认真。
家里那群人惊讶侧目,私下窃窃私语讨论的内容她不是不知道。
可即使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君漓江也很诧异。
她真的很想说,姐,就这么爱吗?
才认识多久,就这么带人参加家族晚宴,用行为直接宣告式的昭示天下了?
只走心不走肾的君漓江表示不懂。
被君漓江在内心腹诽她超爱的君涧清是有发消息问她晚上还回不回来的想法。
可被人这样直接点出来,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被人管着一样。
可关键是程颜也没有管着她。
刚互通心意的那段时间程颜还很粘人,粘的君涧清嘴上说她粘人精,实则心底很受用。
可现在程颜不粘了,也一直不曾主动掌管她的行程动向,自己巴巴凑上去,又觉得好像有点没面子。
君漓江悄悄用眼睛瞄她。
只见堂姐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身体却诚实地打开手机,敲击键盘似乎在发消息。
“……”
想笑,但是要忍住。
君涧清编辑完信息收回手机,就看到君漓江眼底带笑地盯着自己看。
“话也传完了,你可以滚了。”
“那不行。”君漓江说,“堂姐,你还没有给我答复呢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她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边笑边道歉:“对不起堂姐,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谈恋爱的时候竟然有做妻管严的潜质。”
“……”
君涧清说:“再笑就滚出去。”
君漓江捂住自己的嘴,可笑会从指间的缝隙跑出去。
君涧清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直到她颤抖的声音不再颤动,才冷哼,“笑?你一个没恋爱过的人有什么好笑的?”
“……”君漓江稍微有点破防了,她幽怨地看了冷酷无情的堂姐一眼,说:“那是我不给她们走心的机会。更何况,我从小学起就开始谈恋爱了好吗?”
君涧清不屑道:“谈昨天和今天的恋爱对象完全不一样的恋爱吗?”
“好吧,堂姐,你不要再说了。”君漓江捂住头说。
君涧清瞥她一眼,让她止住话语的是骤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小狐狸:【你今晚有安排是吗?刚好我也可以留在学校图书馆复习,可以啊。】
她垂下眼眸打字:【是和朋友聚会。】
小狐狸:【好的,可以好好和朋友放松一下,我们君总这段时间也很忙碌的。】
君涧清盯着这两行字,问:【你没别的要说的了吗?】
程颜咬着手指看着手机屏幕,然后动了动另一只手,发:【玩的愉快,也要注意不要熬夜,早些休息哦。】
女朋友:【嗯。】
这样就可以了吧?
程颜抱着靠枕,头往上面砸,有些不爽。
为什么要今晚有聚会呢?
明明知道她昨天没回去,今晚肯定要回去的啊……
都不想我的吗?
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才会想着粘她吗?
可是太粘人根本不好啊。
刚开始,还能用热恋期来掩饰。可如果她一直这样,就会变得讨人厌,像个不成熟又幼稚的人。
时间久了,原本的年轻和青涩也会变成不懂事吧?
本来年龄和阅历就有差距,虽然现在不显,可再这样下去,心态调整不过来,差距就会显现出来,甚至越来越大。
程颜的脑袋埋进抱枕里,有些烦躁地闭上眼睛。
不要发脾气不要生闷气不要想不好的。
程颜在心底默念一串的不要,这并不是君涧清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不能调整好心态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就是恋爱吗?
这就是爱情吗?
程颜将脑袋从抱枕里拔出来,目光虚虚地望着前面。
品尝过最初的甜蜜,接踵而来的就是其他滋味吗?
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自卑、反复纠结的惆怅、克制自己本心的压抑、时刻惶惶不安的惊悸……
可负面的情绪再复杂,也抵挡不住想到那个人时的喜悦与欢快。
如果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还是会喜欢上君涧清,在经历短暂的爱恨交织后,还是会确定对她的感情。
程颜让自己别总是把思考放在不该思考的地方上,既然醒了,那就提前下床看书吧。
另一边。
君漓江敏锐地觉察到堂姐放下手机后的情绪不是很好。
“晚上聚餐的时间和地点?”
静默空间里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君漓江微怔,而后迅速答道:“晚六点半,彩素私宴。”
“嗯。”君涧清冷淡地下驱逐令:“你先走吧。”
君漓江也不敢玩笑了,点点头,“晚上见,堂姐。”
门被合上后,办公室重新静下来。
君涧清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按了按额头,转身到后面的私人休息间打算小憩一会儿。
不就是对方干净利落地说了“好”吗?
不就是对方没有粘人吗?
无需生气。
第77章
彩素私宴的私人包厢里, 苏见月斜斜地倚在沙发上,指如葱根,将一盏幽香扑鼻的茶放置在旁边的小茶几上, 懒懒道:“时间快要到了, 这姐妹两个怎么还不来?该不会要爽我们约吧?”
齐璐站起来走到窗前, 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天色渐晚, 外面来去之间只有服务生的身影,也看不出什么。
她重新走回座位上说:“君总既然答应了, 自然不会爽约。”
苏见月又换了个方向倚靠着, 右手支着脑袋,冲齐璐挑眉问:“君总的女朋友,你见过没有?”
齐璐摇摇头:“没有。”
苏见月懒散道:“我们怎么说都是多年好友,按常理来说,有人恋爱了,不该带出来让朋友认识一下吗?”
齐璐笑了一下:“你是在点我吗?”
她也是恋爱了的。
但从前她也恋爱过, 四人之间还真没有带人见好友这个步骤。
主要没这个必要。
若是遇上了, 顺势认识一番就好。
没遇上, 那就随缘。
总归该认识的时候总会认识的。
苏见月故意捂唇笑:“我可没这样说。但你要带来让我见见是哪个大美人,我也不反对。”
齐璐无奈, 想了想说:“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顿饭。”
苏见月稍稍讶异:“你这次还挺用心, 果然, 谈了年下就是不一样。”
也并不是说齐璐曾经谈恋爱就不用心。
只是齐璐曾经的恋爱对象都是同龄人, 大家都有工作, 也有各自的生活,生活观念相似, 对于见恋爱对象的朋友这种事,都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也不会特意强求。
这还是苏见月认识齐璐以来第一次见谈的年龄相差有点大的恋爱。
齐璐牵了牵唇,似乎是想起了某个人,笑的很是温柔:“她年纪小,年轻人可能比较在意这个,既然如此,我顺势做一下,又不费事。”
“啧。”苏见月脸上浮现揶揄之色,“这分手再复合后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更通透了。”
两人说话间,君漓江和君涧清一前一后走进了包厢。
姐妹两个长得有两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这么欢快?”君漓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笑眯眯地问:“我怎么还听到了什么分手复合?是谁的感情生活这么丰富多彩?”
君涧清则是带着她惯有的表情,淡淡地向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姐妹两个还真是踩点来啊。”苏见月看了眼时间,打趣道:“两位真是劳苦功高,尤其是我们君总,看来明年我的薪资又能涨不少。”
君涧清的心情在一整个下午早就调理好了,此时闻言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很淡,却并不虚假:“你们没有在背后说我们坏话?”
齐璐耸肩,指了指苏见月:“苏总在背后蛐蛐了两句。”
苏见月嗔她一眼:“人家就随便聊两句,打发个时间。小梨,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分手又复合吗?喏,就是这个告状的女人。”
她冲着齐璐抬了抬下巴。
“都说了让你不要叫小梨了。”君漓江第无数次强调,但很快下一秒注意力就被她的后半句分走了,“齐璐?她不是不吃回头草吗?”
苏见月冲她眨眨眼:“因为这回是遇见真爱了。”
“……只是当时分手的时候没有想明白而已。”齐璐扶了扶脑袋,“你们也太八卦了,你看我们君总,不愧是君总,向来不动如山,沉稳的令人敬重。”
可惜沉迷她的八卦的两个人没空搭理她。
君漓江调转了个方向对着苏见月问:“你有没有见过她女朋友?”
苏见月说:“没呢,以后有机会会见面的,而且你不知道吧,她们是齐璐主动去求复合的。”
君漓江:“哇哦,还真有点好奇了。”
苏见月挑了挑眉,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君涧清身上绕了一圈,慢悠悠道:“小梨,我和你说,齐璐的女朋友,也是年下哦。”
“还真巧。”君漓江感叹,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了,“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梨!所以她们年龄差多少?”
“扑哧——”苏见月掩唇轻笑,潋滟的双眼妩媚多情,逗弄道:“小梨,你真可爱。”
君漓江:“……”
苏见月这个女人真是一如既往爱逗她!
她冲对方翻了个白眼,金色大波浪下的耳根却有点发热。
“小梨。”苏见月看她的反应觉得可爱,“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君漓江摆烂道:“你倒是说啊。”
原本是好奇的,现在一点也不好奇了。
君涧清正在品茶,听到她们两人闹出来的动静,眸光轻轻掠过她们二人。
苏见月勾唇道:“那个女孩……十八九岁的年龄吧?年龄差你自己算咯。”
齐璐在旁边补充:“十九岁,马上就要二十了。”
君涧清拿菜单的手一顿。
君漓江下意识道:“那不是和我堂姐——”
苏见月挑眉:“嗯?和君总怎么了?”
君漓江的声音变小了点:“……情况一样。”说完眼睛悄悄往看菜单的君涧清身上看。
“哦~”苏见月拉长尾调,没有开君涧清的玩笑,勾唇笑着说:“那很巧嘛,你们两个人某些时候还能交流一些经验呢。”
齐璐无奈:“你们两个,快来点菜吧,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而且她和君总有什么经验好交流的呢?
君总之前表现出来的状态,怎么看都很稳定。
她唯一值得能聊一聊的经验之谈,也就是分手和复合了……那还是算了吧。
结果那两个人看完菜单又拌上嘴了。
……这简直是这么多年这两人一见面就要表演的经典节目
齐璐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坐在这边陪着君涧清喝茶。
“喝太多会影响晚上的睡眠吧?”看着君涧清自顾自地又斟了一盏,齐璐忍不住说。
她和君漓江爱喝咖啡,品茶这种爱好,向来是君涧清和苏见月会面时做的事情。
但往往那两个人一见面就会拌嘴,所以常常又是齐璐陪着君涧清喝。
但这个时间点君涧清该浅尝辄止了。
君涧清笑了一下:“最后一盏。”
只和朋友相处不谈公事时,君涧清的情绪总是淡淡的。
齐璐也顺势抿了一口,暗自感叹不管陪着她们喝多少次,自己还是如牛嚼牡丹,还是咖啡更对她胃口。
“你们之前是怎么分手的?”
“嗯?”她抬头,诧异地看着君涧清,“你是在问我吗?”
君涧清轻轻点头:“嗯。”
齐璐一时语塞,刚刚还在想君涧清不会和她交流这些的。
君涧清看她:“不方便说吗?”
齐璐摇头,情绪平和道:“只是面对你,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
以为君涧清不会问这些来着的。
君涧清笑了一下,说:“随便讲讲吧。”
齐璐也就真的随便讲讲,“我就是刚开始没认清自己的心,所以对对方可能没那么有耐心,后来她感情淡了,提出分手,我同意了,就分了。”
说完齐璐也觉得自己讲的有些干巴,但君涧清脸上仍是那副表情,看不出什么心理活动。
见她看自己,君涧清抬眸和她对视:“没了?”
“……”齐璐虚心请教,“还应该有什么吗?”
君涧清说:“她感情淡了是什么意思?”
齐璐双手交叠撑住下巴,想了想,说:“我也是和她恋爱后才知道她其实喜欢了我挺多年,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我就是她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说到这她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她向我表过白,但我拒绝了,那时候觉得她小嘛,不懂事,我也没想到她的喜欢能维持这么多年。”
“很长情。”君涧清说,“但最后还是淡了。”
齐璐点头,带着点苦笑的意味道:“大概年轻孩子的感情是这样吧,来的快去得也快。现在想想,她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喜欢,大抵也源于一直的不可求。”
来得快去得也快。
君涧清的眸光定住:“年轻人……是这样吗?”
齐璐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见到的是这样。”她又笑了笑宽容地说:“不过也可以理解的。我们有时候做事不也是这样吗?挖掘出的新的爱好、开发的新的项目、品尝到的新的菜系……情绪的顶点永远都在最初,人的情绪就如体力,攀越一个高峰之后,总会有蜿蜒下至低谷的时候。”
“感情也不例外。最开始恋爱的时候,永远都是最热烈、情爱最浓的时候。开始一段感情并不难,而如何维护它,让它走的长久才是真正的难题。”
肩头搭上一只手,君漓江的半边身子靠上齐璐的身体,笑吟吟道:“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感情,你们是在交流恋爱心得吗?”
苏见月双手环胸而抱,挑了下眉,笑得风情万种:“我前面还说你们两位可以交流交流经验,还真交流上了。怎样,两位有没有什么收获?”
君漓江撇嘴:“你这么好奇干什么?听了对你也没用。”
苏见月睨她:“你打听那么清楚,对你就有用了?”
两个人又有吵嘴的苗头了。
君涧清已经在两人对话的第一瞬间就挪开了,恰好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齐璐仿佛解救一般,赶紧制止两人。
“吃饭了。”
四人聚餐时倒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但通常聊天的主力是苏见月和君漓江,君涧清与齐璐时不时会插上两句话闲聊。
但是今晚很罕见,君涧清吃饭时间竟然一言不发。
苏见月给了君漓江一个眼神。
——你姐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你可真没用啊小梨。
——你有用你去问啊。
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的齐璐:“……”够了,我说够了。
她转头看向君涧清,问:“君总,要喝点酒吗?”
另外两个人一起扭转脑袋看她。
君涧清放下餐筷,看着三人:“不用。我去趟洗手间。”
她握着手机走出包厢。
小狐狸:【忘记问了,君总今晚有没有喝酒?狐狐探头探脑.jpg】
绕过古朴的走廊,手机震动一声,吸引住君涧清的目光。
情绪不高的脸上下意识露出浅笑,被主人意识到后又遏制住,君涧清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抓紧,垂目回消息。
【你今晚的复习很沉浸?】
【如果喝了会怎样?】
程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了消息。
其实她早就想聊的,想聊的甚至不止这一个话题。可和君涧清认识那么久了,只知道她经常会应酬一些商业宴会,很少和朋友聚会。
今晚难得的机会,她也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一直抓着君涧清聊来聊去,影响到和朋友在一起的她。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要给她空间。
可程颜又实在没忍住,犹豫了几分钟,克制地开口。
只发一条,应该不算烦人吧?
她可不是那种恋人和朋友聚会还要管来管去骚扰不停的那种人。
书桌前,看着屏幕上君涧清的回复,一连两个问句,程颜略微思索了一下,打字回她。
【复习还算沉浸高效,就是有点想你。】
【喝了也没关系呀,和朋友聚会,就要开开心心的,喝点酒多正常。我发消息只是想问一下你喝了多少,担心你把自己喝醉了会难受。】
两条还算诚恳的回复让君涧清缠绕在心头的烦郁消散不少,但是她又无法完全放纵自己沉浸在这温言软语当中。
毕竟她前面的回话并没有完全压制情绪。
毕竟程颜那么聪明。
如果她是故意甜言蜜语哄她的呢?
一丝怀疑在脑海里盘旋着。
【真的想我了吗?】
小狐狸:【当然是真的!】
君涧清索性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低头专心发消息。
【想我了,怎么今天中午之后的消息那么少?】
小狐狸:【因为你有工作啊,也要和朋友见面,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我不想打扰你,也不想侵占你和朋友相处的时间。】
君涧清绷紧的下颔流露出一丝不虞。
这样体贴的、懂事的程颜,让她一瞬间变得心情极差。
好像幻视了最初和她相处的时候。
那时候的程颜也是这样,嘴巴里说着体贴关怀的话,脸上流露出懂事又温柔的笑颜,迷惑着人的心灵。
谎言交织着真心,总是会让人真假难辨。
君涧清闭了闭眼睛,平缓呼吸。
【你好体贴。】
程颜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半响才问:【那你喜欢吗?】
君涧清气不打一处,直言道:【不喜欢。】
她喜欢程颜粘她,非常非常粘她的样子。
只有这样不加掩饰的行为,才能让她百分百确定程颜的感情。
可年轻人的热恋期真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吗?
君涧清无法坦言要求那些,总觉得这样的语言过于痴迷。又或者,她也是有骄傲的,她已经主动过许多次,矜持地想让程颜更加主动地向她飞奔而来。
啊?
程颜陷入思考。
她发:【那……我改?】
君涧清抿紧唇,回:【随便你。】
“?”
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回答?
程颜盯着屏幕发呆。
【我回包厢了。】
程颜驱散脑袋里的杂七杂八,立刻回:【好哦,玩的开心。】
没回复。
五分钟后手机自动熄屏,程颜撑着下巴发呆,面前摊开的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没有一个飞进她的脑袋里的。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天知道君涧清说不喜欢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推开什么狗屁的复习立刻飞奔到她面前,想见她抱她亲她。
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勉强自己做个故作懂事的小年轻。
可这样的感情汹涌澎湃起来,她却有点害怕了。
这真的是正常的吗?
这样发展下去,她真的还会正常吗?
眼下是君涧清可能愿意自己粘她。
可时间久了呢,她这样毫无顾忌地放纵自己的行为,如果有一天君涧清不愿意了呢?觉得腻烦了呢?她真的还能收住自己澎湃的情感吗?退回去,然后做大家口中称赞的会给足伴侣个人空间的那种人吗?
答案告诉程颜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习惯了,如果有一天另一个人变了,她或许会无法接受。
无法结束的后果是什么?
想到某个画面,程颜悚然一惊,霎那间起了一身冷汗。
她抱着头摇了摇,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从一开始就摆正自己的心态,不做那些粘的让君涧清最后受不了也让自己收不住的事情,就不会发展成那样。
这书是彻底复习不进去了。
程颜颓丧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
“为什么你们明明没有那么爱我,却要影响我那么深?”她喃喃自语,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么深刻地感觉到,有这么一对父母快要把她的情绪拉扯的难受死了。
好像从她真正爱上一个人开始,自卑与恐慌就已经如影随形了。
孩子是爱的结晶。
呵。
程颜想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两个神经病。
她才不要做神经病呢。
程颜整理整理情绪,给君涧清发了一个消息。
【姐姐,今晚等你回家。】
女朋友明显有情绪了,她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再认真执行吧。
今晚见,君涧清。
第78章
聚会快散场的时候君涧清才看到程颜的消息。
【你回去了?】
小狐狸:【图片.jpg】
程颜给她发了一个在床上躺着的图片, 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睛乖巧地盯着镜头, 就像已经穿过了镜头在真正的看她一样。
君涧清退回去浏览模式, 嘴角不自觉勾起, 一晚上以来的沉郁几乎尽数退去。
【马上回去。】
小狐狸:【好哦。】
摁灭手机, 君涧清当即让司机启动, 尽快回去。
迈巴赫从停车场出去,眨眼睛就消失在路角。
苏见月搭着君漓江的肩, 和她一起看向远方的黑夜, “君总有急事?”
君漓江瞥她一眼,耸了下肩,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声音飘忽:“谁知道呢,大概家里有人等吧。”
苏见月闻言轻笑:“家?君总也是个妻管严?”
“……”君漓江看她:“有本事你当着我姐的面亲口说。”
苏见月拢着身上的披肩,长腿一跨, 坐进车里, 微微侧头对站着的君漓江笑吟吟地说:“不了, 我就爱在背后蛐蛐人。”
黑色车窗升起,遮挡住那张妩媚动人的脸, 君漓江看着启动的车,冷哼一声, 转身走了。
……
别墅主卧。
程颜边等着人回来, 边翻着书看。
大约是回到了别墅的缘故, 她现在也能专心下来认真看上面的字了, 以往所学的知识在她脑袋里过了一遍,程颜看了眼时间, 把剩下的这点看完,君涧清估计也要回来了。
分针向前挪动了一小格,卧室房门被打开后
程颜瞬间抬起头,和裹挟着冷风的君涧清对视,瞬间扬起笑,快速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眨眼睛就到了君涧清面前,双手一揽,睡衣下的手臂露出半截,她环着君涧清的腰,轻快道:“晚上好姐姐。”
君涧清下意识将她抱的更紧,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上来得急,连外面的衣服都没有脱。
松开环抱她的手,君涧清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从她怀里退出,程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脱衣服,灼热的目光让君涧清解衬衫纽扣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程颜站在一旁笑的满足:“因为你今晚会回来啊。”
“……不是要复习吗?”君涧清提起她中午讲的话,淡然的声音却在视线扫过她光裸着的脚变了,轻蹙着好看的眉不轻不重地斥责:“天冷,去把鞋穿上。”
程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半分不适,可君涧清的关心又让她很受用。她走到床边重新穿上厚厚的拖鞋,脚面上狐狸耳朵随着她走路的动作闪啊闪,有点可爱,她抬起头回答君涧清方才的第一个问题:“在学校里也没有办法专心复习。”
君涧清问为什么。
程颜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笑的有些羞赧,偏偏又很大方地说:“感觉你有点生气,我的心就都跑你身上了。”
君涧清因她足够直白的话心中舒坦很多,可她又不想让程颜太得意,让她觉得自己是她稍微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立刻哄好的人——她觉得这样太纵容程颜了,会让她以后对自己不够用心。
“觉得这样就能哄好我了?”说到“哄”这个字的时候君涧清心中还有点不自在,可她伪装的很好,脸上淡然的让人看不出什么。
“那再来一个亲亲?”
“这是哄我还是奖励你自己?”
程颜狡黠一笑:“一举两得不好吗?”
轻松和谐的氛围让程颜知道君涧清心中的那点情绪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在刚进门时两个人紧贴的拥抱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君涧清横她一眼:“我去洗澡。”
“我乖乖等你。”
到底还是心疼她,君涧清说:“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考试。”
“等你一起睡觉就是我休息放松的方式。”
久违的甜言蜜语伴随着依恋性的行为让君涧清的情绪攀升,此时此刻哪里还想的起什么乌云愁绪。
她看程颜一眼,改口道:“我会快点。”
“不急。”程颜说:“多久我都愿意等。”
君涧清是带着浅浅的笑容踏进浴室的。
正如程颜所说,只要是等君涧清,等多久她都不会急,也不会觉得枯燥无聊。
甚至好像因为能感知到那个人就和自己同处一间,连再枯燥的论文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效率拔高,心情飞扬。
君涧清没让她等太久。
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时候,柔软温暖又充斥着另一半气息都温度让她的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程颜在看到她出来的那瞬间就把手边的东西扔在一旁了,侧过身贴着君涧清,她在对方的脸上还有脖颈上落下几个轻轻柔柔的吻。
君涧清稍微挡了挡:“今晚不要了。”
闻言程颜的眼睛笑的弯了弯,她无辜道:“姐姐,我没想今晚做。”
君涧清看进她的眼睛里。
琥珀色的眼睛总会让人想到清澈和无辜,纯净与美好,可偏偏那双惑人的眼眸里又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弯起的眸子轻易间就能操纵另一个人的心扉。
让她把爱恨嗔痴都系在她身上。
君涧清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拍打在她掌心里,有点痒。
她抬起下巴主动含住程颜的唇,柔软的,清甜的。她的吻技早已不是最开始的那样子,不会再让程颜私底下偷偷地嘀咕不行,有合格的老师做榜样,聪明好学的人总是进步神速。
她含着她的唇,舔舐她不是那么明显的唇珠,而后敲开缝隙,温柔又缠绵地吻她。
这个吻格外令人沉醉。
大约是她发挥了所学的所有技巧,只是单纯一个吻,就能让程颜的身体逐渐发热,有些情/动。
克制不住地想要掌控主动权。
就在程颜的双手握上她瘦削的肩头时,君涧清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唇是红的,润的。
启唇讲述地内容却是无情的:“睡觉吧。”
“……?”程颜不可置信地问:“现在吗?”
君涧清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哑意:“今晚不做,所以这是晚安吻。”
姐姐你告诉我,晚安吻就是勾起了人的兴趣后松手不管了是吧?
程颜琥珀色的眼睛酝酿出的小眼神控诉地看着君涧清。
这是报复吧?报复她刚才的那句话。
迎着她控诉的目光,君涧清温柔一笑,有种促狭的意味。
程颜见状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房间里的灯被按灭,还剩下两盏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但两个人都没有睡觉亮着床头灯的习惯,调整好姿势,就将房内仅剩的光源也熄灭了。
不愉快的小别扭就被留在了这个夜晚,清晨的阳光一出现,两人又和好如初。
其实有什么还是悄悄在改变着。
一整个期末考试周程颜都在保持着忙碌的状态。
她要忙比同期同学超出几乎一倍的考试,而考试周放假后,寒假来临,她也要和教授商议实验项目的事情,再次进入实验室,她就不再是半年前那个留下来打杂做一些小事的参与者。这个实验程颜的参与度会很深,她几乎是主要主持者之一,如果顺利的话,她将会在出国前成功得出结果,撰写论文,这也是她将在国外求学的支持条件之一,所以这期间她还要时不时拜访教授,商讨一些细节。
她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劈成两半用。
一半用来忙学业,一半用来和君涧清恋爱。
前不久和朱婧然提的放弃提前出国留学的事情现在想来确实有点不妥当。
喜欢一个人,好像就会不自觉地想和她更加匹配。
程颜想,她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还算聪明的大脑让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学业路上顺顺利利走下去,那就把握好,在自己喜欢又擅长的领域继续深耕吧。
其实她在这方面也不自卑。
或者说,她自卑的从来不是自己以外在条件来说配不配得上君涧清。
但还是有点在意的,在意的点就是不想以后让人家说君涧清的眼光就这个样子吗?看上了一个也不怎么样的人嘛。
不想让人怀疑君涧清的目光。
喜欢一个人,就想让别人提起她时都是夸奖。什么惋惜、眼光不行之类的话,不想让它们和君涧清沾边。
她又想,其实提前出国也是为了提前回来,为了更平稳长久的未来,那也没什么好抗拒的了。
只是因为忙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难免又会被消减。
说是消减,只是相比之前粘腻的状态好像回到了正常的维度。
她还是会在忙碌的日子里抽出时间和君涧清见面,只是不会再像八爪鱼一样黏着她。因为她一旦黏起来,君涧清真的会给予回应。
这是在纵容着自己,程颜想。
她真的很喜欢我。
但我也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让人纵容,喜欢也让人克制。
结束最后一场考试,程颜从考场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君涧清拨打电话。
电话振铃响了几秒被人接通,耳边响起君涧清温和的关切:“结束了?”
“嗯,结束了。”程颜抬头看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她提着包跨着长腿往停车处走,边按控制器边笑吟吟地邀请,“女朋友有时间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君涧清看着桌子上待批阅查看的文件,一口应下:“好。”
她应的很快,程颜依旧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停顿,“还有工作没忙完吗?”
“还有一点儿。”
程颜改了主意:“那我买点你喜欢吃的直接去公司找你。”
反正她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和君涧清一起吃饭,在哪里吃从来不是重点。
“好,我等你。”
程颜发动引擎,挂断电话前讲了最后一句话:“外卖员小程很快送达,爱心晚餐包女朋友满意的。”
第79章
时间拉长, 洁白的冬日里开始染上热闹的红,年节降至的热烈气氛在这座城市又开始上演起来。
程颜从学校出来时还有些疲惫,可随着距离君氏大厦越来越近, 眼底的疲惫好像在一点点被净化掉。
等见到那个人时, 疲累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找到了爱的归宿, 静谧而安然。
见到程颜, 君涧清不苟言笑的面具瞬间被打破,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她的手正被程颜握着检查, 看到程颜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后忍不住开口说:“你最近身份很多变。”
外卖员、司机、现在又充当半个医生关心她的身体。
程颜确定完君涧清真的有好好的做保暖后听到这话不以为意道:“无所谓,反正身份再怎么变都殊途同归。”
两个人对视,便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程颜曲起手指抵了抵鼻尖,含糊地说:“当人女朋友的,不就是应该做这些吗?”
然后在君涧清温柔的目光中逐渐败退。
好吧,女朋友对她真的会溺爱的。
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餐, 坐车回别墅的路上, 程颜听到她接了几个电话, 应答的虽然简短,但语气很平和, 没有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感觉,应该不是公事。
挂断电话, 程颜看到君涧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态度温和地问:“好像应该问你一下, 怎么过新年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并没有过脑子, 程颜本能地回答:“不是和你一起吗?”
然后她看到了君涧清脸上露出笑容,愉悦, 满意,还有对她答案的赞赏。
程颜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各种情绪最后化为一句嗔怒:“你都知道了还问。”
她其实没有家了,君涧清父母也不在,身边好像也没有来往很亲密的亲人,在程颜的脑袋里,这个新年两个人一起度过是默认的事实。
“我可不是独裁者。”君涧清心情很好地开口。
程颜噗哧一下笑的很欢,笑完才想起来问:“你有什么安排吗?或者说你以前是怎么过的?”
“和朋友吃个饭,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下,新年也就过去了。”
程颜说:“那今年我们也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度过。”
君涧清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今年…算了吧,今年就我们两个人,让她们自己聚吧,等明年可以再一起。”
和程颜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君涧清私心里不想让其他人打扰。
程颜刚巧也是这样想的,“嗯嗯,反正我们之后还有很多年呢,明年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去,后年呢?后年我可能在国外留学,但没关系,春节也可以飞回来和你一起过节……”
“我飞去也可以。”
“…哦对,我们可以在英国一起度过春节,听说那里的食物好像很不好吃?但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操刀年夜饭,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地点什么的不重要对不对?”
“嗯。”
君涧清听着程颜絮絮叨叨未来好几年的春节安排,在哪里、吃什么、玩什么……好像恨不得一下子把未来好几年的计划做完,兴致勃勃的样子让她不由得侧目。
心却也慢慢安定下来。
程颜既然计划的这么长远,那就代表着即使她现在看起来不如前阵子刚恋爱时那样而热切粘人,却也是在认真对待这个感情的。
程颜讲完一大堆,有些口渴,打开车载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扭头看向一直含笑看着自己的君涧清,“我讲了好多,会不会很啰嗦?”
君涧清摇头,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程颜主动将脸送上,看她勾起自己的下巴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微微偏头,温热撩人地呼吸吹拂在敏感的脖颈,听她柔声道:“怎会?我很喜欢。”
很喜欢程颜这样精力充沛地计划两人以后的样子。
程颜笑得开怀。
她其实也很久没有认真地度过一个新年了。
对曾经的她来说,新年不过是一个对别人来讲热闹非凡的日子,但对她来说…准确的说是对外人眼里的她来说,是一个衬的她更加可怜寂寥的日子。
但以后不用了。
她可以和喜欢的人,和想相伴一生的人,度过无数个红色而热烈的新年。
…
新年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到来,实验室里的教授也终于舍得给她们放假。
别墅的佣人早已将该采买的物品全都采买完毕,该布置的也都布置的很好。
临行前,吴姨还不放心地向程颜确认这两天别墅只有她们两个人真的可以吗?
程颜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君涧清,吴姨终于怀着忐忑地心离开了。
“开心了?”君涧清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程颜乐呵呵地将所有人都送走。
程颜脚步雀跃地过去揽住她,唇角上扬,“当然。”
提议新年期间给所有佣人放两天假的人正是程颜。
这个特殊的日子,尤其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到了这个时间点,她发现自己内心还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只想和君涧清过二人世界。
让她目光所及,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你会很累。”君涧清慢悠悠地翻了页书,提醒道。
程颜干劲十足,完全不怕:“没关系,不就是为女朋友服务吗?我乐在其中好吗?!”
君涧清明显地发现自从别墅里的佣人离开后,程颜的情绪一直都很亢奋,处在一个极其高昂的点上。
到了除夕夜的时候,订的酒店的年夜菜送达,程颜把餐桌布置了一番,两个人开了瓶君涧清的私藏红酒对饮。
明明已经坐在一起吃了无数顿饭,但是今晚又好像格外不同。
程颜把自己喝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君涧清支着脑袋,看她乐呵的模样忍俊不禁,举起高脚杯和她又碰了一杯。
“今晚还守岁吗?”
喝了很多酒的程颜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领会君涧清的意思,她摇了摇头,空空的高脚杯被她放在餐桌上。
“才不要呢。”程颜捧着脸盯着君涧清看,笑的乖巧,“夜晚就要做夜晚该做的事情。”
“呵。”君涧清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醉鬼还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明明不疼,但程颜戏精上身,又捂着脑袋装可怜。君涧清感到好笑,却还是纵容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表示安抚。
“和我一起跨年,就这么开心?”
程颜忙不迭地重重点头:“开心,超开心。你呢?你开心吗?”
君涧清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捧起她红红的脸,低头亲吻她的唇,唇齿相依还能品到香醇浓厚的酒香。
“开心。”
和你一起跨年开心,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我更开心。
两双深邃的眼眸碰撞,激荡出澎湃热情的感情。
刚分离的唇再度紧贴,两个人要溺毙在彼此的温柔之中。
相拥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转移着阵地,冰凉的楼梯扶手也无法扑灭心中的热情。程颜箍着君涧清的腰肢,把她压在扶手上深吻,修长笔直的手指灵活地游/走,指尖抬起,一枚纽扣松落,柔软舒适的外衫掉在阶梯之上,无声无息。
君涧清用力地揽着程颜的脖颈,只觉得全身都被火焰点燃,灼热的要将理智全部烧光。
顺着楼梯向上走,相拥的身体从未分开,踩在地面上的脚偶尔倾倒,又迅速被人揽着腰肢扶正。
分不清一路掉落的究竟是谁的衣衫,交织成向上的路标。
在昏暗距离的走廊亲吻、在厚重的房门上亲吻。
几尽赤/裸地相拥进浴室,兜头浇下的温水下也不曾熄灭两人如火一般的灵魂。
她们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放纵。
深深的喘/息响起,又被哗哗的水声遮掩。
女人瘦白温凉的手指拂过恋人肩头的痕迹,哑着声音询问:“还在醉着吗?”
程颜的双手撑在光滑的墙壁上,低头看着禁锢在她怀抱与墙壁之间的心上人,令人心醉。
温热的水淋过两人的手臂、躯干,最后在地板上汇聚一滩。
琥珀色的眼睛中藏着浓烫的欲/念,每一次的呼吸都像在无声的告白,肩头泛痒,程颜忍不住勾起唇,上扬起一抹弧度:“从一开始就没喝醉。”
“那刚才的脸那么红,眼睛也是。”
“是因为你。”
程颜又忍不住低下头胡乱亲吻,破碎的呢喃只有在短暂地分离时才能被人模糊地捕捉到。
“因为你在我面前,我便忍不住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因为眼前人是心上人,才会让人迷醉,让人狂乱,让人堕入爱/欲。
混乱的战场从浴室来到洗手台,又从洗手台来到阳台,一路淅淅沥沥,跌倒在柔软的床铺之上。
留着一丝缝隙的窗吹来夜风,窗帘飘荡,张扬起的世界露出正当空的明月,皎洁的月辉洒落,枝头的雪声簌簌,交相辉映成一幅动人的画卷,今夕是何夕?
零点的钟声敲响。
回声震颤,穿过遥远的距离,迈着疾速的步伐从市中心抵达庄园别墅,只为叩响新一年的大门。
床上的有情人正在拥吻。
第80章
大年初二的时候放了两天假的佣人们纷纷回归, 别墅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其实庄园里的这些佣人也是有年假的,但因为庄园里不能缺人,所以这些人都是轮着休年假, 春节期间的工作一律都按照加班来算, 工资也是平常的五倍, 待遇丰厚。
君家有些已经退了的长辈需要君涧清拜访, 程颜也没有闲着, 目送着君涧清离开后,她开车拎着礼品先去了田姨家拜访, 临走的时候推拒不掉的压岁红包最终还是被塞进了口袋里, 不过她趁田姨田叔没看见的时候给田清荷封了个更大的红包,然后在田清荷狗腿一般的笑容中离开。
紧接着她又去拜访了几家曾经关照过她的邻居,清风巷拆迁后,他们都拿着拆迁款搬去了不同的地方,程颜拿着田姨给她的地址,绕了不少路, 大半天的时间又一一拜访完。
这次他们给的压岁红包她一个都没有收。
程家在明江市没有别的亲戚, 程颜爸妈老家倒是有一些, 但是自从小时候老家里的老人去世后,那两个人也很少回去了, 关于老家的记忆程颜就更模糊了。
唯有那次办丧葬礼的时候,程颜见到了一些老家的亲戚, 但那些人对她而言都很陌生, 父母去世, 档案记载变为孤儿的程颜拒绝了亲戚的抚养照看, 一个人在明江市也能生活得很好。
这么多年,血缘上维系的一些亲戚早就成为了万千人海里擦肩而过却不相识的陌生人, 每年春节,程颜拜访了相熟的邻居后,有关春节的走亲访友就算结束了。
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不同的是往年她回到家,面对的只是空荡荡的房子,今年的她回到另一个家,可以满怀期待的等着归家的恋人。
生活在越来越好。
春节期间的社交结束,程颜和君涧清又飞到邻市享受了一个短暂的旅行,两个人悠闲地逛了逛一些著名景点,又在某个知名的度假山庄里住了一晚,泡了个温泉,享受了一个美妙又放松的夜晚。
很快,春节的假期来到了末尾,初八是公司正式开工的日子,年后的第一场大会,君涧清必定要到场主持的。
对程颜来说实验室的教授还算体恤人,把实验室开工的日子定在了初九,美名其曰让她们再多休息一天。
群里的大家都在一溜地发表情包夸教授人美心善,程颜也随大流发了两张表情包,群里的氛围逗的教授在里面发红包,程颜点进去挨个领了五个,才五毛五。
教授在群里艾特她,痛惜她手气怎么那么差,一千块钱的红包她就抢了五毛五,其他人哈哈大笑。
程颜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
一旁的君涧清问她怎么了,程颜把红包的界面亮出来,无奈地说:“一千块钱,我连千分之一都没有抢到,今天的运气真不好。”
君涧清正在打领结,闻言没忍住笑了,等系好后她扯着领结调整松紧,在程颜的注视下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班?”
程颜收起手机,脸上那副倒霉的样子还没收起来,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今天去租的房子那里整理下东西。”
君涧清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不如直接把东西搬到这边来。”
“但房租付了一年的呢,不能浪费。”
“行。晚上一起吃饭?”
程颜看她,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然。”
君涧清没忍住笑了,带着好心情出门上班了。
两分钟后程颜的手机震动,她点进去一看,发现君涧清给她发了几个红包。
程颜瞬间心领神会,脸上已然挂上笑意。
她点进去一一领取,五个红包瞬间到账,共有1000元。
女朋友:【恭喜你,百分百的中奖率。】
程颜:【…姐姐你太溺爱我了。】
女朋友:【颜颜就是用来爱的。】
程颜:【你刚走我就想你了QAQ】
女朋友:【你很久没有“想”我了。】
女朋友:【今天一整天都要认真想我。】
程颜:【好,保证完成任务狐狐敬礼.jpg】
女朋友:【这不是任务。】
程颜没看到这条消息,她收起手机换好外出的衣服就去车库开车离开了。
方向并不是她说的租的房子那里,而是和那截然相反的路线。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程颜在路边停车,走进了一家花店。
熟悉的老板正在打理摆在店外的花,一簇挨着一簇,盛着清水,鲜嫩无比。
见到程颜了,老板露出一个浅笑,言语间颇为熟稔:“我就知道你要到了,还是要往年那样子的花吗?”
程颜也回她一个微笑,“是的。”
老板领她进了店里,从收银台的旁边捧出一大束火红艳丽的红玫瑰递给她,“里面都是我特意挑的开的最大最好的玫瑰,想到你今天要来,半个小时前刚包好的,照旧是九十九朵哦。”
程颜弯腰接过这么一大捧,简单的包花纸包裹着的红玫瑰开的艳丽绚烂,像正在绽放的热烈爱情,浪漫热烈,至死不渝。
“谢谢。”程颜掏出手机扫码,并问价格:“多少钱?”
老板:“照旧吧。”
程颜点点头,输进去几个数字。
微信提醒到账,播报的数字让老板忍不住笑了:“哎呀你呀,你又付多了。”
程颜:“因为老板很用心。”
老板看着她摇摇头,又笑了笑:“算啦,你借口多的很呐,如果不是你指定要九十九朵,这几年多收你的这点钱,我真想给你多包点。”
程颜:“九十九朵就够了。”
老板:“我知道了,明年再见。”
程颜冲她点点头告别,抱着能将她上身遮挡完的红玫瑰花束走出店门。
老板靠在收银台,目送着她离开。
其实这些年花店里的客人人来人往,还真没有几个人给她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为什么唯独这个年轻的女孩她记得这么深呢?
大概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老板也就见到过这么一个去祭拜死者用的是九十九朵红玫瑰的。
花店再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是一座墓园的入口,所以这个花店每天做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意都来自那些去墓园祭拜的人,这些人通常买的都是一些常见的百合、菊花、康乃馨,或者是一些有着特殊意义的白玫瑰、马蹄莲、洋桔梗、鹤望兰……市场需求在这里,所以花店里进的一些花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这些。
网上的普通订单也有,但因为花店的地址也不在繁华区,比较偏,这方面的生意不多。
她第一次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对方要更矮一点,更瘦一点,十二三岁的样子,开口就问这里有没有红玫瑰,可不可以用九十九朵红玫瑰给她包一束花。
老板还以为年纪轻轻的小孩这么会搞浪漫,谈恋爱都九十九朵玫瑰起步了,可恨自己一个开花店的还从没一次性收到过这么多的红玫瑰。
包好后看着瘦瘦的女生抱着和自己身材完全不匹配的花束,骑着共享电车顺着路往前面走,她当时就吃惊了。
再往前走就是墓园的入口了,而这片地方一直因为坐落着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墓园,大家忌讳这些风水不好,所以附近的住户几并不多,沿路开的店面也都是一些丧葬用品店,要么就是她这种主要业务是为前来祭拜的人提供的,吃的就是这口饭。
所以这个女孩抱着九十九朵红玫瑰就是去墓园祭拜的。
从那以后,老板对她印象特别深刻。
之后每一年的正月初八,店里都会迎进这么一个小客人,要一束九十九朵红玫瑰,然后捧着它去墓园祭拜。
好几年过去了,女孩越长越高挑,越长越好看,气质也变得越来越出众,但不变的是每年正月初八的一束红玫瑰-
在墓园停车场停好车,程颜抱着花往里走。每年这个时候来祭拜的人其实不多也不少,但总会有那么几个,她忽略周边人的眼睛,坦然自若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
一大束红玫瑰其实在墓园里很吸睛,但就像在花店老板眼中这已经是每年这个时间点例行的事情了,对于墓园里前来祭拜亲人的其他人也是。
每次看见那束红玫瑰,都会忍不住侧目。
说实话,往年也有几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在女生走之后,特意跑到墓前去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朵,数出来是九十九朵的时候忍不住惊讶,但在抬头看到这是一个合葬之墓的时候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是一对恩爱夫妻吧。
就是怎么光摆花,不上点香、摆点瓜果糕点什么的?
程颜不知道别人的困惑,她走到熟悉的位置,弯腰将花放在墓前,然后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经历风霜已经有了不少刮痕的照片。
她原本以为这两个人的样貌在她心中已经模糊了,可再次看到熟悉的他们时,程颜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仍旧深深地印在她的回忆里。
就像曾经的她以为这两个人对自己再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了,可却在她真正爱上一个人时,突然发觉他们已经如噩梦般缠上了自己。
“今年来看你们,给你们带的仍旧是九十九朵红玫瑰,没有敬香,没有点心,没有水果。有情饮水饱,反正我想你们也不在意这个对不对?”
“九十九朵红玫瑰,祝你们永远热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