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吻既毕, 伊斯梅尔被啃得唇瓣红肿,连舌尖都是麻的。
所以说,他怎么感觉方才不如直接让人精神力暴走比较好??
省得此刻留自己怀疑人生。
伊斯梅尔觉得, 从兰诺德冲进来暴揍虞微的那一刻起, 他整个人都变了,仿佛脱下了一层面具,带着最真实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
现下兰诺德得了甜头,尽管双眼仍旧是红肿的,精神却是好转了不少。
更因着他们之间的婚姻契约,接吻加速了两人的恢复,兰诺德掌间的伤口也修复得差不多了。
只剩些肉色的疤痕,过不了多久便会脱落。
此时兰诺德正坐在床边, 用医用的一次性清洁湿巾为伊斯梅尔细细擦拭着五指的缝隙,那上面还有些方才为他疗伤时沾染上的血迹。
擦拭时路过伊斯梅尔无名指的那颗红痣时, 兰诺德多留心地停留了一会儿。
这引起了伊斯梅尔的注意。
他盯着兰诺德的侧脸看了许久了, 想不明白一个吻到底有什么神奇的, 竟然真的让方才还脆弱惨兮兮的上将秒换脸, 现在又是那副温温柔柔又可靠的模样了。
他此刻低下眼神乖顺,手上的动作仿佛在擦拭什么珠宝般虔诚。更贴切地来说, 因为刚尝到甜头,更像是带着浅笑的新婚妻子,正贴心地服侍着自己的夫君……
打住!
伊斯梅尔制止了一路跑偏的联想, 觉得自己不能在走神了,他要打破现在两人间有点诡异的气氛。
“你的戒指呢?”伊斯梅尔忽然想起这茬,单纯好奇地问道。
兰诺德向来将那婚戒视得极为珍贵, 怎么方才还因着自己的冲动可能会染上劣迹而被迫离开那么崩溃,现在却是连戒指都没见了, 这反差很让人怀疑啊。
兰诺德听到伊斯梅尔开口,才恍然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看着方才被人治疗好大部分伤口的右手,他又没忍住露出点笑意来,看得伊斯梅尔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简直比琼凛那小子的笑容还要难以招架。
随后才听兰诺德轻应声:“戒指在我这里。”
说完,兰诺德将用过的清洁湿巾扔进垃圾桶,从自己的胸前的军装口袋内掏出了戒指,婚戒光洁耀眼,应当是被人仔细擦拭过才放进口袋里保存的。
还没等伊斯梅尔开口询问,兰诺德便已经将那婚戒戴回了无名指,向伊斯梅尔解释道:“先前染上了不相干的血,所以我就先将他清洁干净后,先放在口袋里了。”
“以往执行任务时也常常会沾上污秽,但因它的材质稀有金贵,倒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每次都会被我清洗干净后放在心口的位置一段时间。”
“为什么?”伊斯梅尔问。
他好奇兰诺德胸口的军装口袋难道有什么特殊功效,比如放进去之后就能消杀病毒之类的?
结果却没想到兰诺德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回过神时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才笑道:“因为经常使用精神力进行战斗的雌虫容易陷入精神海暴动,唯有雄虫的精神力能够疏导一二。”
伊斯梅尔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像兰诺德这样战力越强的雌虫就越需要精神力强大的雄虫进行定期的精神疏导,以免陷入精神海暴动。
但自己并不关心兰诺德,兰诺德也不会用这些事来打扰自己——也就只能用其他东西聊以慰藉。
那还挺厉害的,能忍耐这么长时间。该夸一句真不愧是上将么?
“这应该是雄雌虫生物课上会讲到的内容,雄主您……”兰诺德低声道。
这一句唤回了伊斯梅尔的思考。
他随意应了一声:“的确。”
尽管并没有从一出生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但伊斯梅尔脑内仍旧有着虫族社会生存的常识,至少从虫族社会的角度来看,伊斯梅尔现在的知识储备量的确不愧为一个毕业于贵族雄虫学院的学生。
只是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罢了。
随后伊斯梅尔见到兰诺德欲言又止地想要开口,他纠结了许久,一双眉都快要凝起来了,最后才发出些声音来:
“我有些好奇,您是什么时候来到……”
您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是否度过了那相对快乐的少年时期、是否在课堂上学习过这虫族星际人尽皆知的知识呢。
可兰诺德话说了一半,就有一道声音在他脑内嗤笑他。
你竟然真的打算问这么蠢的问题?
在你选择相信伊斯梅尔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在伊斯梅尔来临前,这个世界甚至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在伊斯梅尔眼里也不过是虚无的造物。
于是兰诺德闭嘴了,他的问题没有继续下去。
“嗯?”
伊斯梅尔发出了疑问的单音节,他倒是很少见兰诺德这样拧巴的场面,今天也算是见个够了。
只是稍微窥探了一下,伊斯梅尔便触碰到到了兰诺德身上传来的寂寞和哀伤的感受,非常负能量的情绪。
这就像是几年前,他在无数次轮回中彻底成为虚无论者的感觉,绝望、失落、不甘而又无力。
于是结合现在的状况,伊斯梅尔很快猜到了兰诺德这种状况的成因。
就算兰诺德先前的反应多么让人惊讶,但他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作为虚拟人物的兰诺德,接收到了违背认知的真相,此时似乎陷入了自我认知和感知世界迷茫和怀疑之中。
不知道内心的感受是轻松还是遗憾,总之伊斯梅尔有一种早就料到了的感觉。
没有人能逃出这个魔咒,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又如何?
连自己这样活生生的人都无法保证完全能够调控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它们这些以工具的身份出生的数据。
“如果你现在觉得很难受,还是把窥探到的一切都忘了吧。”伊斯梅尔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口,淡声道。
“你乐意的话,是可以忘记的。”
伊斯梅尔甚至觉得自己该死的又那么一点善良。
他只要告诉系统,让它帮忙抹去兰诺德关于“世界”“虚拟”“设定”的记忆,兰诺德就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这就是创造者的可怖之处,他几乎主宰一切。
只是伊斯梅尔不清楚兰诺德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串本就不属于这世界的数据,又被强行抹除部分记忆,怎么想都很危险。
但很快伊斯梅尔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兰诺德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
“不、我绝不希望忘记任何关于您的一切。”
随后他仿佛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又低声道:“请您打消这个念头吧,留住自己的记忆……应该是我能够拥有的权利吧?”
最后的声音又轻又低,似乎就连兰诺德自己也不确定了。
伊斯梅尔闻言轻笑一声,仿佛将他此时的执着视作了笑话。
谁知道是不是他的权利呢?伊斯梅尔没接话了,省得再让人心凉。
就在此时,医务室的病房忽然被人造访,门口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后不急不缓,规律沉稳的敲门声在病房内响了起来。
大概是保护协会的那群人来了,动作倒是迅速。
“雄主,即便您说这是虚无。
但它所产生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实。”兰诺德道,不知指的是痛苦还是欢愉。
伊斯梅尔没有抬头,只有余光见到兰诺德的身影离开。
直到房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伊斯梅尔才转眼定定地望向那扇门,而他的脑内回荡的却是兰诺德的话。
真实吗?
的确,有那么一些瞬间,伊斯梅尔的确感受到了温暖。
只是这温暖时常让他不敢触碰。
……
“兰诺德上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雄虫保护协会派了八个人前来,统一着纯白黑边制服,胸口别着保护协会的银制徽章,图案是象征着共生的块面状长波真菌。
领头的人说出这番话后,已经做好了兰诺德拒不接受调查的准备,毕竟这位上将方才足足挂了保护协会方三次通讯,军部八次通讯,佩世安全部七次通讯,以及南希家的一次通讯。
十足十地一副反叛面貌。
然而此时在紧绷的气氛中,面前神情冰冷的上将只是平静地应声,“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们的调查。但请先给我两分钟的时间,我的雄主受伤严重,我需要派人在他身边照看。”
对于这个要求,领头的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也应允了。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位雌君为了他的雄主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可惜的是他伤害的既不是雌虫也不是第二域、第三域的低阶雄虫。
虞微是虞家一根独苗,又是第一域的雄虫。
若是事情没有闹到星网上,或许家族之间协调一番还能就此解决,但事情已经弄得整个巨行星人尽皆知,如狼似虎盯着兰诺德的人只多不少,保护协会也只能即刻派人将兰诺德收监调查。
“请便。”
只见兰诺德垂首在星脑上操作一番,便开始等待。
随后不久,两道身影就出现了。分别是内菲尔和查尔斯,一位照顾伊斯梅尔的健康,一位处理其他细枝末节的事情。
虽然在各自心知肚明的小心思下,兰诺德并没有特别放心。
兰诺德无视内菲尔进门时露出的带着些嘲讽和看戏意味的微妙神情,对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开口:“可以了。”
他甚至自发地抬起手,仍由保护协会的人替他戴上镣铐。
第42章
体质训练项目在突发事件后宣布中断。
两位雄虫受伤, 甚至参与者还涉及到项目主教官兰诺德,佩世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只能先让参与项目的雄虫休憩些时日。
除却内菲尔和查尔斯, 怀斯亚和琼凛也自发地加入了观察照顾伊斯梅尔的队列。其他雄虫都已经在佩世周边玩了几转了, 两人还是日日往医务室这边跑。
不过怀斯亚只来了两天,便说有事要处理回第一域去了。
据伊斯梅尔推断,怀斯亚最近是没什么事可处理的。
现在回第一域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塞西尔家料理这次的事件,他是弗朗西后背真正的掌权者,此次事件处理不当受到牵连的不仅仅是塞西尔,也同样包括与塞西尔交好的弗朗西。
查尔斯仍旧是那副冷静而靠谱的执事模样,只是心底积压了不少负罪感,大概是后悔自己没能照顾好伊斯梅尔。
内菲尔则是在医务室忙得脚不沾地, 几乎要将南郊训练场的校医室划为自己所有,命人将上好的研究器械搬来了不少, 要不是佩世出手阔气, 这校医室恐怕都装不下这么多用具。
而这些用具都是内菲尔为伊斯梅尔准备药物使用的, 照内菲尔的话来说, 伊斯梅尔本身就血脉特殊,脏器又是无时无刻在进行消亡和新生, 寻常的药物根本起不了多大效用。
所以伊斯梅尔的用药从来没有正经的包装,都是跟从实验室内拿出来的试剂一般,全是内菲尔根据情况及时调配的。
也难怪兰诺德尽管厌恶内菲尔也仍旧让人近身伊斯梅尔, 他跟在伊斯梅尔身边太久了,对伊斯梅尔的身体健康最了解也最权威。
“殿下最近似乎不那么排斥用药了。”内菲尔端出今日份的药剂,这已经是他调配的第1506版专门治疗肺部隐疾, 以及其衍生出的咳症的药物。
靠在床头上的伊斯梅尔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本。
“我有排斥过吗?”
伊斯梅尔问得理所应当, 那神情仿佛内菲尔的感叹是什么无稽之谈。
唉,他的小殿下啊。做出这样一副模样,他又怎么会继续争辩呢?内菲尔如是想,面上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殿下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内菲尔便满足了。”
伊斯梅尔扬了扬眉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想着那个足以让自己彻底消失的空间黑洞。
这不是哄哄各位,让他自己能够顺利走到那一步剧情嘛。
送完药,内菲尔又要回到他的工作中去,除却伊斯梅尔的病情,他还打算去看看虞微。
倒不是念旧情或是别的,而是他想要将两方的情况都掌握在手中,以免他的殿下到时候吃了瘪。
谁知道虞微会不会蛊惑校医为他做什么假报告。
得知内菲尔会来的虞微心底惊喜之余又充满了怨恨,如今他的脸上和腰上都缠满了纱布绷带,根本不能见人,这都怪那可恶的伊斯梅尔!
虞微将那日偷拿的药瓶藏在枕头底下,这是他唯一的把柄——只要不被任何人发现,他就一定能让伊斯梅尔失去一位视他如珍宝的忠诚雌君。
待内菲尔离开后,伊斯梅尔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陈旧的封皮和过时的设计,里面却是一个不俗的故事。
这是琼凛昨天带来的书籍,说是从第三域某个街角的杂货店里买来的,虽然看起来像什么三无小说,但内容意外的有趣。
伊斯梅尔闲着也是闲着,系统也叫不出来,也就打开了书,没想到翻了几页便沉了进去。
书中讲述了一个名叫银女星的星球,银女星位于巨行星之外,体积只有巨行星的百分之一大,和伊斯梅尔的故乡蓝星差不多。
原以为只是个美丽的巧合,但越看下去,伊斯梅尔便越觉不对劲。
这整本书更偏向一本冒险游记,记录了银女星的生物、生态、生活和文化,里面介绍有各种植物和动物,虽然没有图片,但伊斯梅尔一一阅读后却轻而易举地构思出了他们应有的面貌。
原因无他,书中描写的全都是蓝星本土的生物!
什么鸡鸭牛羊、花草树木,全都是伊斯梅尔叫得出名字来的。
虽然笔者取名比较离谱,鸡叫做陆行雏鸟族,鸭叫做水行雏鸟族……猜测它们和某种鸟类异兽有联系。
看了一半,伊斯梅尔便翻到尾页去看出版时间,竟然已经是一百年前。想来当初兰诺德做的鸡蛋面,鸡蛋大概就是从银女星弄来的?
看来这一百年虫族还是找到了它们真正的名字,不是什么陆行雏鸟族,而是鸡。
伊斯梅尔还是觉得很欣慰的。
伊斯梅尔看书非常快,不过一个下午就将书全翻了一遍,一个酣畅淋漓的故事,让伊斯梅尔不免对这个银女星产生了好奇。
琼凛这时恰好上门来寻伊斯梅尔,又给他带了几本书来,带着阳光的笑容:“你好像不喜欢用星脑,所以我又去买了很多书,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伊斯梅尔看了眼,外观和那本银女星游记差不多,恐怕都出自同一家店,正好自己也挺感兴趣便都收下了。
琼凛兴致冲冲地拖过一边的座椅,“对了,这个故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伊斯梅尔点了点头。
琼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双手撑着自己的下颚就这么盯着伊斯梅尔,直到后者不适地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笑盈盈地道:
“之后和我去银女星吧,那里很漂亮。”
伊斯梅尔没有答应,反倒是问:“银女星真实存在吗?”
“当然,我小时候在附近的星球待过。”
说的就是另一颗充满危险的荒星了,伊斯梅尔记得设定中琼凛的确是在荒星长大的,直到成年后才回到莫尔斯家族。
于是伊斯梅尔敷衍道:“之后再说吧,项目还要持续到下半年,我们没时间去的。”
“先答应我嘛,你也对银女星很感兴趣对不对?在那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呢。”琼凛说着凑了上来,伸手不知轻重地抓住了伊斯梅尔的手。
伊斯梅尔不着痕迹地抽回,却是又被人拉住,手指就这么悄咪咪地想往指缝里扣。
琼凛还执着地想要劝说,声音刚冒头便被开门声打断——是查尔斯进来了。
查尔斯进门只瞥了一眼那边的情况,视线在两人缠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一瞬便收回,低声向伊斯梅尔禀报:
“殿下,我有要事要通知您。”
没有直接开口,想来是不适宜琼凛听的话。于是伊斯梅尔点了点头,随后朝琼凛道:“书我收下了,还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琼凛也知道这是在赶人了,只得幽怨地盯了门口的查尔斯一眼便离开了。
他还以为没有怀斯亚在,就能更加靠近伊斯梅尔了!
一进门,查尔斯便向伊斯梅尔展示出收录的信息,密密麻麻的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初步调查结论,他说道:
“您让我关注着保护协会的情况,现在保护协会已经经过了第一轮讨论,初步判定兰诺德上将有故意伤害雄虫的嫌疑。
上午经过精神力监测后,保护协会表示事发时上将的精神海虽然有异动,但远不及失去理智的程度,因此协会认为兰诺德上将是蓄意而为,如果没有问题,在虞微恢复后将进行第二轮指控。”
伊斯梅尔冷笑一声,“精神力监测?南希家和我们塞西尔家都还没有表决意见,他们怎么敢给兰诺德做精神力监测。”
查尔斯翻阅初讨论的记录,答:“协会表示上将是自愿配合调查,所以无需更多的询问。”
伊斯梅尔视线冷了下来,他不相信兰诺德会蠢到这个地步,他自己的状况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协会的人还说,兰诺德保护您一事还需要确认,要等到您痊愈后前去作证。”
“如果您不愿的话,保护协会将会认为兰诺德只是以此作借口寻私仇。”
私仇?那个除了战场就是自己的家伙能有时间去拉私仇?
伊斯梅尔觉得好笑。
他没有更多地追问查尔斯,以查尔斯的身份能够知道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让查尔斯回去继续关注之后,伊斯梅尔打开了自己的星脑。
长期不使用只用来做装饰的星脑一经打开,主页里倒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软件。
伊斯梅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保护协会定然是收了虞微的好处,虞微又以受害者自居,对保护协会施压。
一来二去,保护协会就这么跳过了固有程序自行继续。
不论是保护协会内还是外,都少不了觊觎兰诺德位置的人,自然不会对此多么公正。
若是兰诺德入狱,这政局不知又要变换多少,能够暂替兰诺德职位的都代表着身后的一族一家的权势。
他大概会去为兰诺德出席作证吧。
一方面是项目要继续进行少不了兰诺德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答应过兰诺德。
伊斯梅尔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回来缺失已久的——同情心?
他不确定是不是同情,也不准备深想。
只是在打开星网察看如今舆论方向的时候,忽然间收到了一个通讯。
是兰诺德打来的。
看来保护协会还给兰诺德留了几分尊敬,以往被保护协会拘留的嫌疑人都不被允许使用星脑。
通讯接通时,视频画面便立即出现。
伊斯梅尔看到兰诺德坐在白色隔离室内,隔离室是保护协会为关押各嫌疑人而建造的特殊禁闭室。
在隔离室内无法使用精神力,也无法使用通讯设备。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保护协会关闭了兰诺德隔离室的信号干扰设备,视频的画面很稳定。
室内只有一枚吊顶白炽灯和一张白椅,稍旁还有一张床,全白色的风格。
看得人眼睛疼,好在兰诺德占据了画面的主体,他身着保护协会统一发放的灰色制衣,早已没了身着军装时的意气风发。
伊斯梅尔注意到兰诺德有些灰暗的视线在视频接通的一瞬间恢复了些许活力。
“雄主。”兰诺德喊道。
伊斯梅尔点了点头,“嗯。”
似乎仅是这样一声回应,就让兰诺德十分满足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荧幕,在即将触摸到时才悄然顿住了。
兰诺德是看到对方身后不同于纯白隔离室的背景才猛然醒神。星脑的通讯画面太真实了,就好像对方就近在眼前似的。
他见到他的雄主伊斯梅尔坐在床头眨眼看着自己的动作,似乎不解地歪了歪头,那模样可爱得紧,仿佛羽毛在他手心里挠痒痒。
“雄主,来。”
兰诺德柔顺下眉眼,轻声哄着伊斯梅尔抬手,将手心覆在荧幕上,受到触碰的荧幕一颤,泛出写粒子光点来,随后又凝实。
分明隔着无数星海的距离,兰诺德到底在想什么呢?伊斯梅尔疑惑,再怎么说,这也不是能触碰到的情况吧。
然而,下一刻他见兰诺德再次抬起手,没有犹豫地覆掌在相同的位置。
那一瞬间伊斯梅尔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原本只是平面的荧幕骤然间消散开来,聚集的光点模拟成对方手掌的模样,紧紧地扣在自己指缝间。
“……诶?”
伊斯梅尔微微张口露出讶异的神情,作为一个星脑小白,他的确不知道星脑的通讯系统还有这样的功能。
兰诺德自然被伊斯梅尔的这幅反应戳心到不行,指间更加紧密地与人嵌在一起,只庆幸伊斯梅尔竟未曾与别人体会过这个功能。
“这是星脑通讯的基本功能,只是仅限于简单的模拟触感和体温而并没有得到广泛使用。不过在军部,这个功能倒是多被赞赏,可以让心情低落的雌虫隔着亿万星河接受雄虫的安抚。”
兰诺德解释道。
伊斯梅尔动了动手指,如兰诺德所言感受到了那灼热的体温,紧密贴合的五指如同交合般令人耳热,他笑眼弯弯地开口:“那我有安抚到你吗?”
“当然,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幸福。”
第43章
三日后。
伊斯梅尔的身体恢复得极快, 但也只是回到了当初那风吹着凉的状态,无法更健康了。
得到内菲尔的肯定,可以自由行动如往常般之后, 伊斯梅尔就收到了雄虫保护协会的来信。
信件以通讯的方式发送到了伊斯梅尔的邮箱内, 内容如下:
听闻阁下已痊愈,我方请愿您出席明日上午十时的“兰诺德·南希(雌虫)恶意伤害虞微(雄虫)”一案的二轮指控,届时您将以被指控方的证人进行保证。
若您对本请愿有疑问,请致讯雄虫保护协会总部,我们将为您提出更便捷的处理方案。
——雄虫保护协会致
“更便捷的处理方案……”伊斯梅尔挑眉念出了这几个字,“保护协会的人还挺会说话的嘛,直接定罪是更便捷的处理方案呢。”
届时坐在他身边,正左拥右抱着对瓶吹的怀斯亚笑出了声:“理解理解。”
“可他们不也是为你好么?”
是的, 怀斯亚在他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瞒着内菲尔带伊斯梅尔来丁塔兰消遣,说是庆祝伊斯梅尔身体恢复健康, 他自己点了一桌子酒, 给伊斯梅尔点了杯嗜乐果果汁。
“怎么说?”伊斯梅尔关闭了邮件, 看向那边的怀斯亚。
他就知道这家伙憋不了多久, 在佩世参加体能训练项目的时光估计是他这家伙的时候了。他那么些心肝宝贝也摸不着,宿舍里又还有个琼凛, 真是难得禁欲了一段日子。
怀斯亚饮下递到他唇边的酒水,舌尖舔过唇角遗落的酒液,冲着伊斯梅尔飞了个挑逗的视线, 见人嗤笑着赏了自己一个白眼才推开身边的雌虫,过去揽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被人拥得身子一些,陷在沙发角里, 手上的嗜乐果果汁差点就泼了出去,被怀斯亚抬手扶住, 将他整个手包在手心里。
“兰诺德那家伙用军功作理由独占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怨言?”
伊斯梅尔没说话,他倒觉得没什么。
毕竟他是蓝星人,一直以来轮回的世界也多为一夫一妻制的现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则。
但怀斯亚这类原生雄虫不一样,他们生来高人一等,坐拥着整个虫族最优越的资源,更有权拥有多位雌虫配偶,这是他们社会的基本法则,也是全星球共同的认知。
说起来兰诺德会有独占的心理,大概也是因为他是一串异常数据吧?
“喂、小梅尔,问你话呢。”怀斯亚故意凑在人耳边说道,温热的呼吸就这么喷洒在耳根,让人浑身一凛拐了人一肘子。
“我不介意。”伊斯梅尔这才回答道。
怀斯亚笑了笑,收敛了些动作,故作惋惜地挑了挑面前趴在他腿边的亚雌的下巴道,“看看他们可怜的样子,该多痛恨兰诺德将我们小梅尔这么完美的雄虫霸占了啊。”
被挑逗的亚雌扑闪的眼睛这才烫伤般从伊斯梅尔身上收回来,心底也在连连附和怀斯亚的话。
伊斯梅尔这样完美的雄虫,怎么能被一只雌虫独占呢?即便是兰诺德上将也不行。
伊斯梅尔却连眼神都没留给怀斯亚手中的亚雌,只是抬起杯子又饮了一口嗜乐果果汁。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一天有23个小时都想着怎么和雌虫上床。”
怀斯亚乐得一笑,觉得小梅尔也是越来越会说了:“剩下的那一个小时呢?”
“还有一个小时在盘算怎么把你可怜的床伴变成美味的晚餐。”伊斯梅尔淡淡道。
闻言,地上的亚雌动作一顿,略带着些惊恐地朝两人望去,极力忍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嘘、”怀斯亚煞有其事地拉起地上的亚雌,怜爱地抚了抚他煞白的脸颊:“你吓到我的宝贝了。”
伊斯梅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已经饮尽的果汁杯:“去趟厕所。”
实际上是要走了。这种地方偶尔待一会还好,待久了还真是头晕。
怀斯亚也知道伊斯梅尔是打算离开了,应了声只最后感叹了一句:
“所有人都在期待你不要出席二轮指控啊,梅尔。”
伊斯梅尔的身影已经走远,没有回应和应答,查尔斯紧跟在其后护送着伊斯梅尔离开丁塔兰。
他当然知道没有几个人希望自己出席,所以他才越要出席。
这样才有趣。
……
次日上午,伊斯梅尔来到了位于第三域中心的雄虫保护协会,雄虫保护协会位于一座移动要塞之上,整个要塞围绕着横穿巨行星的能量核运转,通体纯白的构造宛若一颗明亮的玉石。
要塞的正门中央则是一枚巨型的保护协会徽章,四周整齐排列着身着制服的协会成员。
作为一位血脉顶级的第一域雄虫,协会在伊斯梅尔刚启程时就安排了一众接待人员,以至于伊斯梅尔下飞船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四面八方投来的敬仰目光。
协会接待员上前,笑容得体:“请问伊斯梅尔殿下拜访我处,是为何事呀?”
伊斯梅尔闻言瞥了一眼来人,内心颇觉奇怪。
他来这处的目的还需要多问吗?不就是为了出席第二轮指控么。
身后的查尔斯立即替伊斯梅尔开口:“殿下来参加兰诺德上将的第二轮指控,请带路吧。”
协会接待员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应下,只是转过身带路时面上的神情一变,似乎不理解伊斯梅尔竟然真的来参加了这场指控。
看来传言中的貌合神离也有待考究啊……
哦不,他们连貌合都算不上吧。
待到伊斯梅尔和查尔斯来到指控会议现场时,会议已经开始了三分钟,指控席上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对伊斯梅尔的到场十分诧异。
“兰诺德·南希的行径恶劣!拒不认罪态度不……”
看来信里的开庭时间是故意写错的。
有人执意想要让兰诺德的一生染上抹不去的黑点。
伊斯梅尔第一眼先看向了指控席,见席上并不是虞微的身影,这才略带疑惑地往不远处被指控方处看去。
是兰诺德没错。
所以这位慨声指控着兰诺德的体型高大的短发男是——
很快伊斯梅尔便看到了指控席后方的座位上,坐着轮椅且还带着颈部保持器的虞微。
即便同样是第一域雄虫,他的恢复能力也属于正常范围。也只有伊斯梅尔这种身上流着古血脉的雄虫拥有这样称得上怪物的恢复能力了。
看来是虞微因伤不便亲自指控,找了他的未婚雌君,托因比·格丹?
毕竟看年龄和气质,也不像是虞家一家之主的做派。
坐有上首的最高审判官暂停了会议,看向下方的伊斯梅尔,一时间有些沉默。
良久身边的陪审员才贴着他耳边道:“大人,议会开始后,是不允许中途加入的……就算是他,也不能徇私枉公啊。”
当然,这声音也“恰巧”传到了伊斯梅尔和在座的各位耳中。
伊斯梅尔也是毫不留情地调出了星脑寄给他的邮件通知,冷声道:
“保护协会给我的通知,时间清清楚楚写着上午十点,本殿下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场,你们告诉我不允许中途加入?”
巨大的物证就这样展示在众人面前,要知道审判过程同样全程直播,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审判官连脸都是绿的,瞪了方才彻底拆台的陪审员一眼,对伊斯梅尔道:
“……也许是他们工作上出了些问题,既然事出有因,那便请您尽快入座吧。”
伊斯梅尔这才入座去,只觉身后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
伊斯梅尔甚至都懒得回虞微一个眼神。
他只是在兰诺德身后的席位上坐下,长腿交叠,目视不远处准备重新开始指控词的托因比。
大厅明亮璀璨的灯光照耀着座椅上貌美而冷静疏离的雄虫,让其恍若保护神般笼罩着前方落魄的上将。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对夫夫,在众人期待着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刻竟然坐在了一起。
网络上的观众自是已经无意继续关心托因比的指控词,毕竟前半部分都是方才重复过的内容。
只是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对震惊巨行星的开启虫族1v1的纯爱上将和精神病患者殿下身上。
【他们不会来真的吧,给我留个机会行不行??】
【赌一波背刺。】
【+1】
【出席了不一定是撑腰哈哈,坐等翻盘】
【没看见他俩连对视都没有吗,我也赌一波背刺】
【我们殿下这些年受的苦可终于要解脱了——用自以为是的忠诚拴住殿下的家伙真可恶啊!】
在弹幕激烈讨论之余,托因比就兰诺德蓄意伤害、防卫过当指控了兰诺德接近八分钟,言辞之又臭又长,让伊斯梅尔不禁感叹。
这一定是只文化成绩“极好”的雌虫。
只可惜伊斯梅尔最重要的翻盘道具已经在路上了,就算托因比再秀他那排比句十八分钟,伊斯梅尔也不看在眼里。
“好的,指控方的诉求我们已经记录完毕。”审判长朝托因比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兰诺德道:“下面请被指控房陈述证词。”
相比于托因比那词藻华丽、反复强调的指控词,兰诺德的证词就简练得多,只清楚讲明白了所有责任,并且还能用极少的词织成一张滴水不漏的网。
简直让人无可挑剔。
但很快,托因比就继续发出了异议,“审判长,我指控对方证词存疑!”
“他说虽然精神力监测结果显示波动为中区间,但自己因处在发情期用药不当才没能控制自己,这不合理!”
兰诺德的说法倒也没错,精神力监测只是依靠余下的波动逆推当时的情况,而信息素不包含在精神力之内,其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网络上盛传,兰诺德和伊斯梅尔婚姻不和,兰诺德至今保有处子之身,发情期的影响绝不至于此。
只有真正与雄虫神魂交合的雌虫才会拥有这样难以把控的发情期。也算是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食髓知味。
“嗯……这——”审判官虽然明白托因比的意思,但也不好开口。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怎样询问都觉得奇怪。
然而兰诺德却是神色淡淡地开口:“如果各位是对此存疑……”
说着,兰诺德抬手解开衣扣,将身上的灰色制衣脱下,露出半个臂膀后转过身,撩起遮掩着脊背的黑色微卷发。
他肌肉饱满的后背上满是伤疤,那都是为帝国开疆扩土留下的勋章。
但除此之外,更加吸人视线的是在众人目光下逐渐显形的爬满整个脊背的狼蛛状暗红色虫纹。
兰诺德看向此时面对着自己的伊斯梅尔,忍不住软了神色。
雄主那散漫又勾起笑容的面庞当真是将他的心拨弄了一遍又一遍,让脊背上的虫纹更加鲜明地隐现。
在场的只有伊斯梅尔一人属于狼蛛种。
这正是伊斯梅尔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
第44章
【……?】
【???】
【我曹你虫X啊!!】
在这个世界里, 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在身上不同的位置都会有着昭示其种族的虫纹存在。具体的位置看虫种,譬如狼蛛的虫纹就是在背后, 伊斯梅尔身后就有着同兰诺德展示出来的标记一样的虫纹。
但平时, 只要伊斯梅尔不想,就根本不会显现出来。
虫纹和纹身不同,它的观感更像是有着薄如蝉翼般体积的起伏,摸起来也有些凹凸不平。兰诺德身上的只是暂时性的标记,还可以随他自己的意愿隐现。
但等到完全标记的那一天,雌虫身上属于雄主的种族虫纹的控制权就转移到了雄主身上,属于从内二外地被另一只虫掌控,就算是进行远程安抚还是短时共感都成为了可能。
弹幕此时也算是恍然间清醒了过来。
【那是兰诺德自己在控制吧, 伊斯梅尔殿下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暂时标记对吧??】
【只要不是完全标记就好, 咱们还有机会!】
【哈, 就算是完全标记也没关系吧?只要兰诺德这次被保护协会绳之以法, 那份契约就不作数了吧】
……
不似弹幕区活跃的气氛, 审判大堂内只是一片鸦雀无声。
待到众人看清那标记之后,兰诺德很快拉上衣物整理好自己的着装转回身面向众人, “我想你们都清楚,在标记后会有一段时间自身的机能处于随时备战的状态,更容易陷入暴动, 不知道这个理由足够反驳对面的指控了吗?”
托因比气急,他确实没有想到兰诺德竟然真的成功爬上了伊斯梅尔的床。
为了实现虞微的心愿,托因比还特地贿赂了保护协会的成员给伊斯梅尔发去了虚假通告, 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但没关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不过是证明兰诺德的确可能陷入了暴动, 但伤害雄虫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你残忍地将一只高贵的第一域雄虫的骨骼甲尽数撕毁的理由!受害者到现在都未完全恢复,很可能到以后也会留下终身隐疾,你做出的罪恶行动无可遮掩。”
这边的伊斯梅尔一直在观察场上的情况,没到必要时刻就发发呆看看对面气得快要脑溢血的可怜虞微。
直到现在托因比终于聪明了一回,他终于抓到了重点。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兰诺德的履历上留下“伤害雄虫”这一罪名,这样无论有没有恶意一词做前缀,都会影响兰诺德在军部的生涯。
而兰诺德此时作为舆论的弱势方,的确不好再反驳,这确实是千万虫民们都看到的事实。
伊斯梅尔这才抬起指尖敲了敲座椅的扶手,琉璃面材质的扶手发出响亮的声音,加之伊斯梅尔的精神力影响,众人的注意力全都不可控地移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人慢斯条理地起身来,迈步来到了被指控席。
“我想,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在我族现行法典,婚姻法中第五百二十一条表述,已婚雌虫有义务保护自己的雄主不受侵害。”
“你不知道虞微为什么会被兰诺德打吗?”
伊斯梅尔挑眉看向虞微:
“他活该啊。”
要是这番话出自一只雌虫之口,此时定然成为众矢之的。但说出这句话的是伊斯梅尔,是在直播中看起来伤得更加严重的那位殿下,众人根本无从反驳。
作为另一受害者,伊斯梅尔的话并无什么不妥。
但是托因比反应却很大,只觉得自己抓住了伊斯梅尔语言中的漏洞:“尽管您身为雄虫,但我也有义务指出问题。”
“有视频为证,您和虞微起冲突时,先动手的是您。并且后续做出□□伤害的也是您,虞微本是关心同伴的身体健康,却反被……”
托因比沉了口气,“既然您都说了,保护自己的雄主是雌虫应该做的,那么现在您也应该理解我为何如此愤怒,他也是我未来的雄主,难道他的身体就不应该受到保护吗!”
尽管星网上的直播回放已经被关闭,但录播的视频片段却在以不可控的速度传播着,有眼睛的网友们约摸都能分辨,托因比所言不假。
反观伊斯梅尔这精神状态,他们还站在伊斯梅尔这边是有点溺爱的成分在的。
但是他们区区平民又如何撼动得了这件事呢,也只能干看着气氛焦灼的转播画面。一直指向被指控席的摄像头兢兢业业地记录下伊斯梅尔每一个微表情。
有了然、有平淡、有注视,但却独独缺少应该有的慌乱。
【果然,伊斯梅尔殿下就算愿意为他说几句话又怎么样呢,遇到了这样难占理的事,殿下也会放弃吧】
【我倒觉得殿下的表情不像是放弃啊】
“哦,”伊斯梅尔轻笑,转而看向虞微:“我们为什么会起冲突,他当然清楚。
怎么,难不成我还要任由他一个卑劣的螳螂种来肆意侮辱我么?”
“扇了他一巴掌,已经算是极轻的警告。”
虞微属于螳螂种,在血脉贵贱上的确差蜘蛛种一个层次,但也只是微乎其微,按理来讲伊斯梅尔不该说这等狂放之词。
但奈何伊斯梅尔不仅血脉是蜘蛛种,还是上古狼蛛。
别说第一域,就是整个巨行星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他的血脉来源于能量核之顶,虫神的馈赠,塞西尔家受虫神眷顾,自百代以前就有着极为惊人的古血脉,纯度随着传承而愈来愈稀少。
直到几十年前出现了伊斯梅尔这一个变异血脉,古血脉纯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但仿佛为了防止伊斯梅尔过于出众,给他加上了器官衰竭这个buff,和血脉互相制衡。
这事也是大家心知肚明,怼起来倒也在理。
托因比只能干巴巴地叫道:“您和虞微殿下的争执可以再立案,我们现在应当讨论他的罪行!”
知道自己说不过伊斯梅尔,托因比赶忙想要转移话题,但很快话题又被伊斯梅尔拉了回来:“前因后果,怎么能分为两个案件,虞微挑事在先,你怕了?”
这时,坐在上首的审判长终于开了口。
“伊斯梅尔说的没错,但言语侮辱和身体伤害的性质不同,证明上写着虞微腰间还有着一寸锐器所致的伤口,他应属最大的受害者。”
“兰诺德虽事出有因,但不及抵过。按照律法,应当判过失伤雄虫罪。”
审判长已经急于为兰诺德定罪,提出了一个比之恶意伤害和伤害更加能让人接受的罪名,过失伤害雄虫罪,顶多判兰诺德几年,后期靠着兰诺德的关系也几乎能够提前出狱,继续待在军部的可能性也更大。
似乎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伊斯梅尔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星脑,时间差不多了。
他感受到脸侧兰诺德投来的视线,似乎是带着些落寞和释然,好像已经要接受这样的定罪。他轻碰了碰伊斯梅尔的手背,下意识地想要再牵一牵人,但很快被人避开。
伊斯梅尔抬起头看向审判大堂的大门,他一字一句地对兰诺德说:
“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给你定罪,别丢我的脸。”
竟然敢这么快就接受了,兰诺德的骨气就这么点了么?
兰诺德闻言一愣,不过还没等人疑问,那边的大门忽然间出现了另一道身影,他步履快且稳当,一踏入审判大堂便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审判长睁大了眼睛看向下方那位声名远扬的天才医学家内菲尔,“他是怎么进来的?审判正在进行,怎么能放他就这样闯进……”
不过这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看到了在内菲尔身后的另一道身影。
一袭黑色风衣搭配上那张与伊斯梅尔相似的美人脸,阴郁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审判长,步履缓慢地迈进审判大堂,鞋底触地的声音响亮。
是巴菲特,他亲自赶到了第三域来。
“本公爵来晚了么?”
审判长呆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正巧和巴菲特不相上下,对此虫的日常作风尤为熟悉,包括他干出的那些真正称得上丧心病狂的事情,此时这张肃穆的脸就仿佛写着:小心点吧,你的审判生涯可能就要到此结束了。
他吞了吞口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身旁的陪审员有眼力见,立即堆着笑容接话道:“塞西尔大公亲自莅临,自然是不晚的。”
伊斯梅尔转头瞥去,正巧对上了巴菲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和纵容,冷若冰山的巴菲特竟也对他回以浅淡的笑意,仿佛在安抚一般:
我来了,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一瞬间伊斯梅尔仿佛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靠山”,一个永远可以依赖和依仗的存在。
不过伊斯梅尔记得自己只拜托了内菲尔将那药带来,怎么巴菲特也来了?
现在整个审判大厅还真挺热闹的,竟然同一时间出现了三只来自第一域的贵族雄虫,一位还是当今正灼手可热的大公爵。
巴菲特惜字如金,自然不做回应,只是点头走向被指控席处,顺带牵起伊斯梅尔让人一同坐回了身后的座椅上。
而那边的内菲尔则是径直走到了审判大厅中央,对着中央的主摄像头道:“我们此番到来,是为提交重要证物,以防止您的审判出现错误。”
随后内菲尔从拿出证物袋,向上方出示。
那是一瓶药剂,并没有合格证明,看起来像是三五产物,但是摄像头清晰地照到了上面的几行黑字,是治疗咳症的药物,下面还暧昧地写着一段“乖乖吃药才会舒服一些”。
【咳症?我记得当时梅尔殿下确实咳得厉害,不会是殿下的药吧?】
【我去,下面的话好那个——这是什么暗戳戳争宠的情节。兰诺德你是哑巴啊】
【没办法,内菲尔可是业界最有能力的医生,兰诺德也得忍吧】
视线回到审判大厅的指控席后方,一直心中气愤郁闷,导致心神不宁的虞微几乎是在看到内菲尔拿出那瓶药时就自下而上毛骨悚然,忽然间从席上站了起来,弄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差一点就药惊呼出声,还是扯到了腰间的伤口才止住了声音。
内菲尔目光不移,继续向审判官解释道:
“这是事发当天我为伊斯梅尔殿下准备的药剂,当天他咳症复发,精神力处在失控边缘,属下便就调配了这一药剂为殿下治疗,只可惜被佯装看望的虞微偷偷拿走,这才造成了伊斯梅尔殿下在午时咳症复发吐血。”
“胡说八道!”虞微喊道,不过下一秒就被审判官遣人拦住,示意他噤声。
内菲尔继续:“殿下当时体内精神力暴动,咳症更是愈加严重,而虞微却在暗中使用精神力控制伊斯梅尔殿下,让伊斯梅尔在镜头前备受侮辱。而因着外部精神力的干扰,殿下更是五脏六腑极速破损和恢复,又出现了呕吐脏器的情况。”
“若非兰诺德上将及时赶到,伊斯梅尔殿下性命难保!”
“这一切有视频为证,证物上的指纹提取报告也已准备好,检察处大可亲自验视。”
内菲尔说完,将药剂和指纹提取报告一同交给了会议员。
“现在,我方决定指控虞微蓄意谋杀。”
第45章
“你凭什么!”
“不就是一瓶破药剂, 内菲尔,你这个白眼狼,不要脸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我谋杀??”
虞微尖声喊叫, 陪审员根本拦不住他, 只见虞微喊叫间发了疯般地朝托因比看去,呵斥道:“托因比,你怎么不说话?反驳他啊!”
托因比此时脸都煞白,看着失控的虞微连规矩都顾不上了,赶忙下去亲自抱住了人将其安抚住,一边承受着虞微泄愤般的捶打一边恳求人少说些话。
内菲尔提交的证物被交予审判官查看,证明有两份,一份是关于药物成分的证明, 一份是内菲尔所说的瓶身指纹提取的证明,心思缜密浪费不得一点时间。
两项都确认无误, 是十分钟之前才刚刚出炉的。
如果事情真如内菲尔陈述的那样, 那么今天的案子将彻底反转了。
虞微不仅蓄意造成伊斯梅尔病重, 还使用精神力伤害, 要知道兰诺德当时仅仅只是使用了躯体力量,其程度是远远无法同精神力伤害相比的。
内菲尔似乎是看出了席上审判官和陪审团的犹豫, 淡淡开口道:“骨骼甲可以再生,而内脏四碎恐怕更严重些。”
“要是换做别的雄虫,指不定已经横尸当场,
大人,总不能因为伊斯梅尔殿下极强的自愈能力,就将我们殿下受到过的伤害都无视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这的确不该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接过。”
审判官目露犹豫,这一场审判本就在开庭前就收了虞家的好处, 托因比又同他打包票伊斯梅尔绝不会来参加这场审判。
他说,就算赶来也是迟了。
到时候糊弄糊弄得了,这世界那么大,伊斯梅尔难不成真就护着一个企图霸占他的贪婪雌虫?
此时庭审时间已经超出原本的时限,倒也恰好能够暂歇一会儿了,审判官刚刚说完那句话,还没有下文便宣布今日的审判暂时结束,休息一个小时后会再次开庭。
“放开我!”
那边的虞微愤恨地推着托因比,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此时他的仇恨似乎转移到了内菲尔身上,对着人疯狂输出,但骂来骂去也是几个无关痛痒的词。
内菲尔听了也只觉得可笑,只是朝着从审判台上下来的审判长道:“对比一下两边,审判长大人觉得哪边更像是会伤害别人的疯子呢?”
审判官下意识看了一眼两边,虞微在那边扑腾着叫嚣,而伊斯梅尔在这边安静地坐着,身边的巴芙特亦然。一言不发却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表现。
审判官内心叹息着,早知道不收那虞家的好处了,谁能料到世事无常,可能干完这一场审判他就要下台了!
面上还是一板一眼地说道:“这不成证据,你说笑了。”
休息室内。
控诉方和被控诉方的休息室是单独分开的,伊斯梅尔本以为不会再有人在他耳边扰他清净,
却没想到二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忽然间被人敲响。
查尔斯自觉地上前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来的人却不是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也不是虞微和托因比。而是一位气质成熟的中年雄虫。
伊斯梅尔眯了眯眼,认出了他。
这时虞微的父亲虞明席。
“我还以为会是兰诺德请的律师呢。”伊斯梅尔开口道。
毕竟指控会议之后,会应被指控方的要求进行第三场庭审,届时就需要律师的出场了。律师自然是兰诺德亲自请来的,少说兰诺德也是个贵族,这点事还是不用担心的。
本来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在还未消散时就被眼前的虞明席听了去。
“就算上将的律师没有到场也没关系,这一次的审判不会进行到第三场了。”
虞明席一开口说出了句令在场人都惊讶的话,除了巴芙特。
他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般起身,来到虞明席面前,查尔斯退开将空间让出来。
两人间便高下立现,虽然差距是有点显眼,但也看得出来虞明席并不像虞微一样蠢,他对巴芙特笑道:“大公,也是很久不见了。”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巴芙特显然没有接他奉承的话的意思,只关心虞明席现在来他们被指控方休息室是有什么目的。
就算都是贵族,也是虫比虫气死虫啊。
就算巴芙特态度冷硬,虞明席还是噙着他那笑意,继续道:“我是来跟梅尔小殿下赔罪的,希望小殿下能够原谅我那无知的次子。”
次子?伊斯梅尔顿了顿。
他家那位不是独生子么,所以活得跟个小宝贝似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才养成现在这样刁蛮又愚蠢的模样。
伊斯梅尔没有开口问,显然在场就没有其他人纠结这个问题了,巴芙特只是沉默了两秒后转过头看向伊斯梅尔。
那变脸的速度堪称影无踪,“梅尔,你来决定吧。”
尽管没有明说,但伊斯梅尔也明白,他要是此时拒绝了,那么就会按照应该有的流程继续下去,虞微一定会被判处刑罚,兰诺德同样,唯一能够被摘出去的只有自己。而虞家也极有可能面临某些危机,不然虞明席是不会拉下脸来和他们求和的。
而他要是接受了,皆大欢喜。
虞微撤销起诉,兰诺德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次危机,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损失,似乎是个happy ending。
但伊斯梅尔最讨厌这样的解决方式,仿佛让他白白地浪费了这几天的时间,他事后一定会非常地不开心。
伊斯梅尔沉默了许久,直到虞明席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时,才慢悠悠地对上人视线开口道:“原谅是不可能了。”
“不过要是想要''和解'',那倒是简单。”
虞明席的目光一亮,显然对前一句话并不是十分在意,只知道伊斯梅尔算是答应了不再继续审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了,只要不得罪塞西尔家,抱住虞家现在的家业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小殿下怎么想?”虞明席带着笑容道。
“他偷拿了我的药,我要他一只手,不过分吧?”伊斯梅尔笑着说,那笑容天生带着些纯真无害的温柔,与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十分相驳。
虞明席一愣,似乎才从话语中反应过来,意识到面前的伊斯梅尔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而美丽,反之是位棘手又可怖的存在。
伊斯梅尔见他不回应,更加觉得有意思了:“心疼吗?要不然再加一条舌头呢,是他主动闹到保护协会来的吧?”
“……虞微他还只是个孩子,太不懂事,我们保证之后会退出这个项目再也不让他出现在你们塞西尔家面前,请你们宽容一点吧。”
虞明席还在企图从巴芙特身上看到什么希望,但巴芙特却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仿佛将这大权全权交给了伊斯梅尔,任由伊斯梅尔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要知道,就算是继续进行审判,虞微也根本不可能被保护协会伤害。
顶多是留下犯罪履历,再关个几年,毕竟他可是一位雄虫。
但现下话也说了出去,反悔岂不是更得罪伊斯梅尔。
这样的疯子站在面前,虞明席简直不敢想象拒绝之后伊斯梅尔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去报复,最坏的结果也许是就连巴芙特也会对虞家出手。
虞家近来每况愈下,是肯定承受不起塞西尔的挑战。
“当然你可以不答应,”伊斯梅尔善解人意道,转而看向巴芙特道,“但是你可别忘了,谁还不是个孩子呢,我听闻虞微今年已经23岁,似乎还比我年长一岁。”
虞明席的视线被他引得落在巴芙特身上,也算是懂了伊斯梅尔无声的威胁。
“……”
“我知道了,前面的……我会答应你。请给我一些时间。”
虞明席有些艰难地道,他想起先前莫尔斯家霍根的遭遇,又思至己身,才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屈辱和羞愧,就算在第一域都有着属于自己家族的领土又如何,现今也和那些蝼蚁般卑微。
但没有办法,一整个家族的兴衰和一个孩子的幸福,他自然做得出取舍,更何况——他养育了虞微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虞微如此不听话,偏偏被一个第三域的低级雌虫骗得团团转,那个托因比!
虞微也需要长些记性,到时候不中用了,他再把那私生子带到家里来就好,也算是名正言顺。
就这样想着,虞明席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虞微终究是自己曾经宠溺的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他笑不出来。
虞明席只得虚假地恭维了两句,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不过在出门前,他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伊斯梅尔的嗤笑声。
“呵呵。”
他转过头去,只见巴芙特已经挡在了伊斯梅尔身前,将坐在休息椅上的人揽到了怀里,这才叫真真的父子和爱的场面。那个阴郁又残忍的大公爵垂着头问他那同样精神病的儿子:
“怎么了,梅尔?”
他担心伊斯梅尔的精神状况急转而下,手心一下接一下抚摸着伊斯梅尔的后脑的长发,权当做安抚。
伊斯梅尔靠在巴芙特的腹部,丝绸制的面料蹭得脸颊很舒服,倒也没有立即推开巴芙特,只是抬手拉下了巴芙特在自己脑后顺毛的那只手:
“我只是觉得很好笑。”
随后对着那边的虞明席道:“你猜猜谁在外面呢?”
伊斯梅尔的感知力极强,从虞明席开始让自己宽容些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休息室外的响动,似乎是有人站在了门口偷听。而那人散发出的精神力又十分地熟悉,正是当初用精神力压制过他的虞微,所以他才变本加厉地威胁虞明席,看他会不会放弃虞微。
对于虞微这样的家养小娇花,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狠狠抛弃吧。
虞明席面部一僵,转头看向门口,休息室的门已经被外面的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满眼通红身体不住发抖的虞微。
“您答应他了?”
“为什么?”
“父亲,您真狠心。为了讨好他们,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对吗?!是您让我接近他的!让我和他成为朋友,让我上赶着巴结他!为什么出了事您就不要我了?是因为那个私生子吧,他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更能讨您欢心对吗!”
虞微吼着吼着,看到虞明席身后就这么扬眉靠在自己雄父怀里的伊斯梅尔顿时更加崩溃,理智的弦随之崩断,“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你!!”
不过话音刚落,迈出步子的人便被虞明席一巴掌扇了回去,身子还没恢复的他哪禁得起一只成年雄虫的全力一击,立即摔倒在地。
“小虞,不要闹了。”
虞明席说。
趴在地上的虞微猛地咳血,被赶来的托因比扶起,他似乎无法接受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大打出手,竟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只有眼泪断线般往下落,自然看不见虞明席告辞时颤抖的双手。
直到休息室再度只剩他们三人,巴芙特遣了查尔斯去关门,这才将靠在自己怀里的伊斯梅尔捞出来。
只见巴芙特含笑看着他:“满意了?”
伊斯梅尔撇开眼,演完戏的他也是十分不留恋地退出了巴芙特怀抱,“应该吧。”
伊斯梅尔想,实际上他不太想要虞微的某些肢体,想想就有点恶心,但是能多吓吓对方何乐而不为呢,直到现在他还能听到外边虞明席和托因比渐行渐远的争吵声呢。
只是令伊斯梅尔没想到的是,巴芙特远比他想象中更在乎这件事,他捻起伊斯梅尔的发丝低声道:
“我倒觉得一点也不满意,真应该夺去他的四肢将他送到满是异兽的荒星去,梅尔受过的痛必当一点一点在他身上都还回去。”
伊斯梅尔听着巴芙特平稳而浅淡的声线吐出更加可怕的话来,也算是懂了方才虞明席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是恐吓,巴芙特可是来真的。
伊斯梅尔:难怪别人见了你脸都要黑三个度。
第46章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庭审被撤诉,直播以虞家公关的道歉声明做结束,表明此事责任在虞微个人。
就算虞微有着再大的意见, 他也无法违逆他的父亲。
他是从小被娇养的孩子, 以至于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要拥有自己的羽翼,到如今被至亲至爱的父亲丢弃,也只能像个孩子般大哭大闹。
而一直以来既被他嫌弃又骗得他团团转的托因比也不再同他演戏,竟是和虞明席统一战线,表示以后将再也不会插足第一域的事情,只求虞家能够放过他。
虞微恨天恨地,恨伊斯梅尔,直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实际上他该痛恨的是一切将他溺爱不给予他成长机会的大人。
直到伊斯梅尔同他的雄父巴芙特以及他的雌君兰诺德离开, 虞微才仿佛恍然间醒悟般明白了什么,"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在乎过我, 虞明席, 你让我接近伊斯梅尔、接近塞西尔家, 都是你的阴谋, 反正事成也是你得到好处,不成也能拿我作挡箭牌……"
“雌父呢?”
虞微讷讷地问。
“你以为他能护得了你吗?你还是不明白, 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虞明席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在激烈地争吵着,是否要再去为虞微求情, 可没曾想下一刻虞微便挣开束缚,随着托因比的一声惊呼,虞微竟是直接从保护协会的要塞上跳了下去。
“小虞!!”
……
伊斯梅尔彼时正乘着巴芙特的飞船离开保护协会, 兰诺德还需要和保护协会做后续的处理,便没有一起。
而方才虞家的这一切情况都靠着查尔斯在他面前转播, 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弄到保护协会监控的。
不过他猜想是巴芙特的功劳。
“所以说,他死了?”伊斯梅尔问。
“保护协会正巧运行到能量最强的部分,预估底部风暴等级为9级,虞微就算是在全盛时期也没办法承受,会在瞬息间化为碎片,残骸变成能量因子回归能量核。”
保护协会要塞位于穿透巨行星的能量核四周,虞微这一跃下去成功自杀。这就是被仇恨扭曲了理智的孩子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反抗。
伊斯梅尔不禁神思了一会儿,先前他反抗最厉害的时候可直接把巴芙特干掉了……还是自己比较厉害。
“便宜他了。”巴芙特的声音突然传来。
伊斯梅尔这才发现他的雄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客舱的门口,正看着自己。
尽管还没开口,敏锐的几人都察觉到了巴芙特有话要同伊斯梅尔说。查尔斯退出了房间,将独处的时间留给了伊斯梅尔和巴芙特。
“梅尔,之后还想参加这个项目吗?”
巴芙特来到伊斯梅尔面前,坐在他侧边的沙发上,两处沙发的背后正巧是一扇舷窗,从这儿望去正是俯瞰巨行星的景色。
“嗯。”
伊斯梅尔秉承着少说少错的理念,没有给巴芙特过多的理由,只是单纯应了一声。
好在巴芙特也的确没有追问,他仅仅是关心伊斯梅尔的态度,如果这次的事情弄得梅尔不高兴,他当然会让人回家去休息。
至少在家里没人能欺负到梅尔头上去。
伊斯梅尔受不住巴芙特那目光,巴芙特毫不避讳地望着他,眼神一瞬不瞬地从他周身每一处滑过,甚至带着一丝精神意念的探究,仿佛要从人身上瞧出个洞来。
“在来的路上我做了个梦。”巴芙特忽然开口。
“昨天在虫皇陛下那里开了许久的会,结束后就得知了你受伤的消息,我很抱歉不能随时陪伴在你身边,你雌父也是……他比我还要难抽开身。”
巴芙特语气并未带上怨怼,只是平静地解释自己为何会直到审判开始后才赶到这里,伊斯梅尔就算再不想知道,也清楚地感受到巴芙特所言不虚,他真的在为自己的来迟而后悔。
能让一个事业批父亲愧疚,伊斯梅尔也是面子极大。
伊斯梅尔向来不擅长面对这种场面,只得将就着敷衍了两句:“我知道,没关系。”
随后便扯开话题问他:“你说来的路上做了梦,怎么了吗?”
他倒是不觉得巴芙特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说不定方才的那一番话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扯开话题去问前面的梦,巴芙特真正想要同他谈的,是那个梦。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看到了巴芙特抬起的眼,窗外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侧,随着飞船的运行斑驳着,巴芙特低声讲述起了那个梦。
他说,他在梦里仿佛度过了数次不一样的人生,但除却那唯一的例外,人生线上的事情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而那个唯一的例外就是伊斯梅尔。
有一回,伊斯梅尔设计在他水中投毒。
有一回,伊斯梅尔佯装受伤却反手将骨骼甲穿透他身上的致命弱点。
还有一回,伊斯梅尔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雌君希斯克利,然后转头就自杀了。
总之,这些奇异的梦境虽然荒诞不经,却都诡异地有着高度统一的地方,那就是伊斯梅尔,一个搅乱日常生活的存在。
“……分明只是半日的路程,我竟是疲倦得小睡了十分钟,这十分钟的感受让人恍如隔世,好像真经历过那么多次虫生。”
巴芙特说,他讲述的期间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伊斯梅尔身上,很快便捕捉到了伊斯梅尔身上一闪而过的精神力波动。
但伊斯梅尔面上仍旧冷静如旧,只是顺着巴芙特的话卖乖道:“您是不是太累了?”
他挑起眉,似乎完全没将巴芙特所说的一切放在心上,继续道:“我听说太累了可能会出现多梦的情况,说不定您也需要内菲尔来帮忙看看身体了。”
巴芙特听人字里行间暗道自己病了,也不生气。
只是轻笑了一声说,“在船上时我曾问过我的朋友,他是一位巫师,能够通过梦境来预测未来。”
“怎么说?”
“他说梦到自己的孩子将刀刃对准自己,是我与希斯克利之间情感不和的预兆。”
巴芙特不紧不慢闲扯的态度弄得伊斯梅尔非常不舒服,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应该赶快跳过这个话题,但此时此刻他又无法表现出更多奇怪之处来。
不似兰诺德本就身为异样数据,巴芙特作为实打实的本土数据,若是发现了轮回的秘密,后果可能比兰诺德还要严重。
伊斯梅尔都已经偶尔会觉得兰诺德神神叨叨的了,巴芙特就更需要注意。
眼下马上就能继续进行剧情接近异星D28的黑洞了,他自然是不想再有任何的闪失。
“啊、说不定是这样?您和他感情还好吧。”伊斯梅尔回答,他希望巴芙特不要在继续那个宛如前世记忆的梦境话题。
然而这句话吐出后,伊斯梅尔却听到巴芙特蓦然一笑。
伊斯梅尔被这一声引得看过去,只见窗外的日照金光正打在人侧脸上,而对方却是低垂着眼帘,唇角是浅淡的笑意:
“当初希尔告诉我,‘梅尔的病太严重了,他已经开始说疯话了,竟然说什么杀过父亲您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时,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越来越小孩子心性了,竟会拿这种话去气你哥哥。”
“当时希斯克利也在场,听到这话时忽然间告诉我头很痛,我才将这件事稍微放在了心上。”
“现在看来,我们的梅尔早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大概也算是一种敢作敢当吧?”
“……”
伊斯梅尔抿了抿唇,试图从脑内把那罢工许久的系统揪出来,让人赶快修补错误程序时,却发现这破系统仍旧不回应自己的呼唤。
这不合理!巴芙特怎么可能通过这么一点事就猜到那么多?
伊斯梅尔忽然间感受到精神力的压迫,心下一惊,以为巴芙特终于是怀疑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立即想要站起身避开,却没想老辣的巴芙特比他的速度更快,在人召出精神力反抗前就抬手按住了伊斯梅尔的肩。
不同于虞微粗暴的方式,巴芙特对自己精神力的控制可谓是出神入化,做到了仅仅是让人安稳地坐在原来的地方,却半分不受压迫不受伤害。
伊斯梅尔这才抬眼正视着巴芙特,彻底看清了这人掩盖在慈爱父亲面具下真正的面貌,彻头彻尾的真疯子。
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概会惊恐地质问他,而巴芙特却只是抬手顺了顺他鬓边的碎发道:
“你小的时候,克利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忙碌,时常会带着你一起同我视频通讯。常常都是在餐桌上,克利将摄像头对准你,你豆丁点大的时候脸蛋圆圆的,眉眼也没有现在那么温柔,全然是副小霸王的模样,眉毛一凛就嚷嚷道我不喜欢吃这个,我不喜欢吃那个,我们那里才不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巴芙特的手来到了伊斯梅尔的眼尾,“克利问你,那里是哪里呀?你就眨着那双圆圆的眼睛说,那里是你的故乡……只是再怎么问,你也不说你的故乡到底是哪里。”
“梅尔,我从前只当你是孩子心□□幻想,却没想到确有其事,你告诉父亲,你同希尔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疯话,是故意气人的,还是失了理智时说漏嘴的真话?”
巴芙特话语间带着精神力的诱导,伊斯梅尔能够清晰感受到有一道力量在妄图撬开他的唇让他吐露真相,可惜被挡在他的意识之外半分不进。
只要巴芙特舍不得用蛮力,再强劲的精神力诱导对伊斯梅尔都无效。
伊斯梅尔越听眼中的迷茫越甚,他试图在脑内证明巴芙特只是在胡编乱造过去的回忆,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过去存在。
但无论如何,他也找不到伪造的痕迹,甚至他还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巴芙特说的那些场面。
不寒而栗的感觉顺着脊髓传入脑神经,伊斯梅尔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从兰诺德出现时就同先前那几次轮回不一样了。
伊斯梅尔顿了许久,望向巴芙特,心中竟然有着一瞬的空白,不知道诉说真相后换来的会不会是对方的警惕和戒备。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真话呢?”伊斯梅尔哑声道。
话音刚落,脸侧被巴芙特触碰的地方便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伊斯梅尔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巴芙特的精神力。
随后他看到巴芙特向来少有感情的眼睛惊慌了一瞬,霎时间将手快速收了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
他巴芙特,竟然精神力失控了。
就这样沉默了有三秒,巴芙特的情绪又恢复了稳定。
是被消除记忆了吗?
伊斯梅尔顿觉无趣地收回了视线,如他所料,巴芙特一定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就算他选择了相信,也应该在这一瞬间被世界意志修复差错,然后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伊斯梅尔庆幸这至少只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巴芙特只是会丢失一段记忆而已。
可当伊斯梅尔站起身时,巴芙特也站了起来,他拉住了伊斯梅尔:“你要去哪?”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打算向你的父亲寻求帮助吗?”
第47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系统的声音忽然间在伊斯梅尔耳边响起,久违的电子音,带着一股子酣眠过后的神清气爽:
【现在使用清除记忆的功能将会对巴芙特·塞西尔的意识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大人您要认真考虑啊。】
伊斯梅尔暂且不关心系统是不是消极怠工跑去休息了, 只是对系统口中“产生不可逆的伤害”感到疑惑。
数据可以随时重置再塑,哪来的什么不可逆伤害。
但伊斯梅尔沉默得两秒,不知想了些什么,终究还是软了声音改口:
【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倒是有。】
【什么?】
【装傻。】
【……】
听着系统口中蹦出的不靠谱言论,伊斯梅尔唇角一抽,他就不该相信这破系统能有什么好办法。
说来说去还得他自己解决!
系统见他脸色不好,又赶忙着找补:【哎呀,只要您不愿意说, 他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伊斯梅尔转念一想,在理。
往往付出感情更多的一方更被动, 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 巴芙特应当不会继续追问的。
而会不会像兰诺德一样受到影响, 就只能暂且看情况了。
伊斯梅尔正要对巴芙特开口, 腕间的光脑就亮了起来,有人恰巧给他拨来了通讯。
伊斯梅尔暗暗在心底感叹时机真好, 一面就感受到面前的人松开了抓住自己的手,周身微微的精神力压迫也尽数消失。
巴芙特道:“你长大了。”
“有些事不愿意拜托我们也正常,我只希望你记得, 如果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稍微依靠一下我们是没关系的。没有人会要求你长大。”
巴芙特说罢,甚至还对伊斯梅尔露出了笑容。仿佛刚才两人间那微妙而锋利的气氛不复存在, 伊斯梅尔知道巴芙特是个聪明人,无法从自己口中问出更多, 也一定会自行调查。
就像兰诺德一样。
伊斯梅尔不说对巴芙特的话感动,但至少还是被触动了些许。他从前是人闻人恶的炮灰,向来没有这样幸福美满的家世,也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暖。
“我知道了,父亲。”
伊斯梅尔说完,转头离开客舱时才发觉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一句怎么样的称呼。
下一刻,伊斯梅尔便感觉到自己脊背处传来一道灼热的视线。
伊斯梅尔并不明白巴芙特为什么对这个称呼感到开心,只是莫名地听到了身后轻淡的笑声。
……
出了客舱,伊斯梅尔特意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面对着一扇舷窗接起了通讯。
是兰诺德拨来的。
“怎么了吗?”伊斯梅尔问。
兰诺德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伊斯梅尔眉眼处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通讯很久才接通,是有什么事情吗?”
而且他能看出来,伊斯梅尔的眉间带着些忧愁,尽管只是一些郁色也难逃他的双眼。
“……没什么,就是睡得有点沉。”伊斯梅尔随口道。
兰诺德望了望伊斯梅尔背后属于飞船走廊的墙壁,奇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仿佛在问:为什么不在床上接通讯,反倒要跑出来呢。
不过兰诺德见伊斯梅尔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也就开口说出了自己此次通讯的真正目的:“您现在要回佩世吗?我可以和您一起吗?”
“现在?”伊斯梅尔眨了眨眼,“也不是不行。”
左右也该到了体训结束的时候了,这时候回去正好,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兰诺德的提议,顺道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也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到佩世附近了,应当会比你们快些。”
兰诺德说,他的小型飞行器是军用级别,自然同巴芙特这体型巨大的出行飞船不一样。
“那到时候见。”
……
待到伊斯梅尔被巴芙特送到佩世校门前,日已黄昏,处于最繁华地带的佩世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巴芙特本想直接从上空进入佩世,在校内的空地将人放下来,却没想伊斯梅尔和兰诺德约好了一起回去。
“……突然有一点后悔。”伊斯梅尔讷讷道。
本来觉得校门口人多也不会有多少虫注意他们的,结果巴芙特这艘飞船实在是太吸睛,下面已经有不少虫驻足观看了。
想想他待会儿还要被巴芙特送下去,和兰诺德一起走进校门,伊斯梅尔就一阵不适感。
他和他们才没有那么亲密。
巴芙特听到他的话还以为他是羞得,难得开口调侃了一句:“答应了雌君的事,要反悔吗?”
虽说反不反悔都是伊斯梅尔说了算,但终于看到两人间的感情有点进展,巴芙特也是十分欣慰的。
这样推波助澜一下,伊斯梅尔果真不说话了。
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现在全网都知道他是神经病、杀虫狂,难道还怕小小的粉色新闻?
自我治愈完毕的伊斯梅尔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原定的地点和兰诺德会面。
一经出下船,那无数道目光便让伊斯梅尔如芒在背,不少还不认识他的人都通过那场审判直播认出他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伊斯梅尔看向不远处,兰诺德正站在佩世门前。
他没有着军装、也没有穿保护协会的灰色制衣,少见地穿了一身常服,衬得人周身的气质都柔软了几分。
巴芙特像嫁女儿的老父亲一样将人交给了兰诺德,随即比众虫想象中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然后,伊斯梅尔便觉得身上的目光聚焦点更多了,这和人类的注视可不一样,虫子拥有的精神力参差不齐,对精神力的控制也一样,许多过于激动的人连视线都控制不住,加之在身上时就像一道热源照射在身上。
“……”
难怪在这个世界里,明星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天天受到这大大小小的精神力“攻击”,状态恐怕是很难调整。
不过很快,那边的兰诺德便走了过来,他比伊斯梅尔高些,身子一侧就挡去了大部分的视线,他护住伊斯梅尔,周身散发出精神力警告着周围的人。
校门口的安保人员很快前来遣散拥挤的人群,“请大家不要在我校门口拥挤,违者后果自负!”
伊斯梅尔这才感觉舒服了些,随后便感受到自己额上一温,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竟是兰诺德趁他不注意时垂头印下的一吻。
“……!”
伊斯梅尔脚步一顿,猛地抬起头。
一双漂亮的绿瞳都睁大了,恍如猫儿一样看着兰诺德,一时间心跳都顿住了,直到眼角瞥到来来往往的人群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竟然敢未经他同意就亲他??
还是在这里!
兰诺德见伊斯梅尔如此惊讶,心情倒是更好了些,他牵起伊斯梅尔垂在身侧的手,将人修长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中,低声道:“我们走吧。”
伊斯梅尔抿了抿唇,忍住了自个儿甩手进去的冲动,不就是被偷亲了吗?
不就是被光明正大地偷亲了吗?
不就是……
被人牵走的过程中,伊斯梅尔竟都无视了周边的状况,脑内满是对刚刚情况的不理解以及不悦。
经过内心的一番争斗,伊斯梅尔发现。
他果然很霸道。
他可以随意逗弄兰诺德,但他却不喜欢兰诺德随意地亲他,就好像被自己的所有物违逆了一般,一切失去了掌控。
伊斯梅尔生气了,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差劲。
兰诺德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进了校门后便拉过伊斯梅尔,低头问道:“怎么了,雄主?
兰诺德看到伊斯梅尔冷着个脸,与当时在审判庭的他判若两人,眼中的惊讶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气息。
浅淡的透着死亡气息的负面情绪。
伊斯梅尔将手从兰诺德掌中抽出,语气冷硬:“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
亲我。
……
“什么?”兰诺德眨眨眼。
该死的,他说不出那个词。
伊斯梅尔猛地压下眉眼,“……就是不准忽然间贴上来,只有我可以,你懂了吗?”
兰诺德这才明白了伊斯梅尔的意思,知晓对方为何忽然心情不好后,却是没忍住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弯腰抓起了伊斯梅尔微攥成拳的手,一节一节揉开后应声道:
“好好,我明白了雄主。”
“那现在我可以再亲吻您吗?”
伊斯梅尔手都被人捏的发麻,拍开兰诺德的手,转而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不、可、以。”
说罢,伊斯梅尔转头便往宿舍楼走去,随行吃了一路狗粮的查尔斯默不作声地向兰诺德告别跟上了伊斯梅尔。
在伊斯梅尔身后,几位校方领导出现在兰诺德身边,似乎对方才的情况感到不妥,同兰诺德交谈了起来。
身为佩世的教授,在校内同“学生”卿卿我我实在是影响不好。
不过这也是后话,要是校领导知道那几张照片已经被人传到了佩世论坛上,恐怕就不只是同兰诺德说说而已了。
而这边伊斯梅尔回到宿舍,不过刚刚在门前站定还未开锁,房间门便“哗啦”一声被里面的人拉开,里面蹦出来的正是琼凛。
他双眼紧紧盯着伊斯梅尔,还带着一股子泫然欲泣。
“?”
伊斯梅尔疑惑,随后看向后方也慢悠悠走出来的怀斯亚,他带着一笑展开星脑上的佩世论坛,一条新发的帖子热度正在飞速上升。
伊斯梅尔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兰诺德护着他还偷摸往他脑门上啄了一口的画面。
尽管在伊斯梅尔心里并不怎么美好,但画面仍旧被人拍的十分唯美,高大的上将用身子挡住镜头低头一吻,而主人公伊斯梅尔则只露出一双眸子,摄人心魄。
琼凛还在抿唇昭示自己的难过,怀斯亚则是看着伊斯梅尔的表情继续往下滑。
帖子很长,内容暂且不论,就是些羡慕嫉妒恨的言论,活脱脱的被军校关得失了智的雌虫模样。
它的配图自然也不止一张,拍摄者非常懂得照片的故事性,也偏重明显,每一张都对准了伊斯梅尔,从他忽然间被亲的错愕和生气,一张也没落下。
怀斯亚紧接着继续往下翻:
【好可爱的殿下,猫猫ww】
【猫猫表情包.jpg,神似哈哈哈哈】
【上将吃那么好我真的要怒了】
【大家好好拼搏啊,以后也能找个这么漂亮的雄主】
“……”
伊斯梅尔愤怒。
我要告你们这些人侵犯肖像权!!
但明面上伊斯梅尔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冷淡,他呵呵一笑,看向两人:“怎么了?”
“我已婚人士,你们俩还一副正主捉奸的表情?”
第48章
“呵。”
怀斯亚冷哼一声, 勾起一个笑容:“爱情啊~我还真不敢想象你竟然相信爱情。”
这都扯到哪跟哪去了。
他看起来像喜欢兰诺德的样子么?
“你不会真接受这位雌君了吧?”怀斯亚还在继续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是谁先前跟我说,雌君只是个名头, 他要给他就是了?”
伊斯梅尔忍无可忍, 抬腿便挤进了他的宿舍,一人一边盖头两巴掌,一句话没说莫名受到伤害的琼凛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开关,抱着头紧跟着上前去。
他拦住了伊斯梅尔。
就在伊斯梅尔不耐烦地看向他时,琼凛露出豁出去了的表情喊道:“伊斯梅尔,为了你我就算是做雌侍我也愿意!”
伊斯梅尔被人一吓:“你疯了?”
怀斯亚暂同:“确实疯了,从庭审看到兰诺德背上的虫纹就疯了。”
怀斯亚在生日宴当天就知道两人肯定滚过床单了,就是琼凛昨天在兴致勃勃看审判时, 被兰诺德一个脱衣弄得道心破碎,怒发弹幕, 因着违规还被禁言了半个月。
“你是雄虫啊, 琼凛。”伊斯梅尔提醒道。
“雄侍?”琼凛试探道。
“……我还不想再去一趟雄虫保护协会。”伊斯梅尔忍住骂虫的冲动, 坐到了公共客厅的沙发上, 这桌子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怀斯亚没少压榨琼凛。
那边还在失心疯的琼凛被怀斯亚嘲笑了一番, 总算闭上了嘴。
“对了,明天我们要离开第三域了。”
怀斯亚道,随后他将近日的佩世对他们项目的安排都告诉了伊斯梅尔, 仿佛那个在同学请病假时勤勤恳恳给人记笔记的好学生。
但伊斯梅尔清楚,怀斯亚只是单纯感到兴奋而已。
“我们接下来不用再像个傻子一样承受烈日的暴晒,也不用看那副官的臭脸了, 我们要去烁野星进行为期二十天的异星生存训练,届时涉及的项目内容包括收集固定材料和在异星中维持生活, 有时佩世会发布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的组合将会得到积分,积分最多的组合将会获得佩世的一些好处——”
“什么好处?”
“看你咯,明面上是个奖章,但我想你们应该都懂这并不只代表一个奖章。”
就像兰诺德军装领口的领口徽章,是军部亲自颁发的奖章,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褒奖,而代表了更多的权力和利益。
“对了,这一次的训练不包含配餐,这代表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了。”怀斯亚说,“摸摸鱼,摘摘野果,再取火炙烤之类的?”
不过怀斯亚话音刚落,那边琼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终于从刚才那疯癫劲里抽出身来,“很危险。”
伊斯梅尔和怀斯亚皆侧目看他。
“烁野星非常危险。摸鱼、摘果,这些虽然有可能但绝不是随处可行的活动,我们更多要面对的是未开智的异兽和剧毒的植物。”
“以及,猛烈变化的天气,烁野星位于巨行星东西方向约八百个虫年,只是一颗刚脱离异星名单的荒星而已,光照十分微薄。”
异星之上有废墟,而在异星之下的是荒星。
按照危险程度排名,异星居中,废墟最险,几乎靠近就会受到终年环绕的异常磁场伤害,唯有将废墟上引起异常磁场的异兽杀死才能缓解一二。现今巨行星最高军部仍旧在派出各路精神力强者开垦废墟。
而荒星就是星球上异形怪物被消灭较多的星球,危险程度较之更低,可以做日常材料的收集地。
伊斯梅尔望过去,忽然间觉得向来给他“老实”“阳光”“正能量”的琼凛突然变了个模样,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一种担忧。
琼凛似乎是在异星上待过一段时间的。
和执行任务的兰诺德不同,琼凛是完完全全被家族的长辈丢到那荒芜之地的,伊斯梅尔猜想这件事也许和他的那个便宜哥哥霍根有关系,所以琼凛才对霍根死去这件事毫无感受。
那段求生的日子大概也十分难捱吧?所以才会对此如此谨慎。
伊斯梅尔想了想,无论烁野星危不危险,他们都是要前往的。有伊斯梅尔在,剧情必定会顺利地进行下去,异星D28的通道并不好发现,也许它就隐藏在烁野星的某个角落。
于是伊斯梅尔点头表示赞同:“实际上确实很危险,但佩世既然出了这样的计划,应当会做好保护措施,总会比独自前往安全些吧?”
怀斯亚很快接话道:“当然,因为小梅尔之前受伤的事,佩世上上下下都全面清查了一遍,而且我听说每个队伍会有一位负责保护安全的指导员——”
他话音拖长,几乎不用说出口,琼凛和伊斯梅尔便心有灵犀地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琼凛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特别是开口念叨的时候连唇角都在用力:“主教官、兰诺德上将也会参加吧!”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当我们的安全指导员。”
怀斯亚耸了耸肩表示,“我也觉得。”
“不过只要我们能保护小梅尔的安全,也用不到他做什么了吧?琼凛,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我可是听说你异星生存经验丰富呢,难不成都是谣言?”
琼凛闷闷不乐,连怀斯亚的话都挑不起他的脾气了,只是如泄了气的气球般站起身,十分认真地对伊斯梅尔道:“……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放心吧!”
眼神就坚定了那么一瞬,在说完这句话后又低落了下去。
说完,便带着一股子愁云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怀斯亚啧啧感叹,“看来传言是真的,看把人愁成什么样了……小梅尔?”
怀斯亚话还没说完,垂眼那么一看只见坐在沙发上的伊斯梅尔似乎也开始低气压了,一时间哽住。不过是去一趟异星,这两人怎么状态这么不对劲?
怀斯亚见刚刚那一声没有唤回伊斯梅尔的回应,正打算着如何开口询问对方是不是没有吃药比较礼貌,就见伊斯梅尔叹了口气:
“回去休息了。”
“……哦?”怀斯亚迟疑了半天应声,看着伊斯梅尔回房间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最后还是没有多想也离开了公共客厅出门去了。他认识小梅尔这么些年,直到对方向来阴晴不定,心情时好时坏,也算是习惯了。
也只有在受伤那段日子认真吃了药,情绪才稳定了些。
……
回到自己房间的伊斯梅尔终于能够和系统单独谈话,实际上消失已久的系统终于恢复了活力,伊斯梅尔也感到十分好奇。
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活着,系统倒是嘴上说着帮自己打掩护,实际上是旷工了吧!
【天地良心,宿主大人,就算我是系统也不能长时间超负荷运行啊!】
系统面对伊斯梅尔的质问如是解释道,就算他是系统也要给自己足够的休息时间。
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回归无界域进行重置,那时候可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伊斯梅尔了。
面对系统真情流露的解释,伊斯梅尔终于放过了追究他旷工的责任,一面打开自己的星脑给兰诺德发消息,一面继续了另一个问题。
“巴芙特先前似乎回忆起了之前轮回的记忆,这我就不说了。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完蛋了,对吧?”
“我在意的是他说小时候的我,小时候的我曾经和他们说过我的故乡?这种设定到底有什么用,别告诉我这是世界的自动修复机制。”
“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19岁,根本不可能对过去造成什么影响。以往的世界也都是固定的过往,不会有变动。”
伊斯梅尔面不改色地抛出问题,手上还不紧不慢地给兰诺德发去消息:之后我们要去烁野星,你会一起去吗?
系统对伊斯梅尔这流畅的双线交流感到惊讶,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的宿主大人早就是个人精了,此时又有高精神力加持,头脑更是强大,但系统表示,他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真有活力啊……如果宿主大人能够一直这样有活力该多好、这就是他奋斗的目标!!
“死了?”
直到伊斯梅尔带着疑问的语气再度开口,系统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回忆方才伊斯梅尔的问题。
巴芙特的记忆?
世界的过往都是经过周密计算推测出来的,的确是世界的自动修复功能没错!但是怎么可能会出现,宿主主动坦白他来自别的地方的剧情?
【这个、这个、万一,万一是巴芙特故意诈您呢?没道理出现这样的情况,请大人等一下,我查看一下世界日志。】
“去吧。”
伊斯梅尔这才低下头去看兰诺德回复的消息,即便是忙于工作不能秒回,也还是回复得很及时,不会让他等太久。
:嗯,我会和雄主一起去。
:这么说你是我们的安全指导员?
:是的,怎么了吗?
伊斯梅尔蹙了蹙眉,不太高兴。
他要去寻找异星D28的入口。
如果只是琼凛和怀斯亚,他大可把两人忽悠过去,反正那两人不说乖巧,但却是听他话的。
伊斯梅尔盯着光脑的荧幕许久,总觉得还是让兰诺德离自己远一些好,正巧不是佩世论坛里在热火朝天的议论么,他避一避嫌也正常吧。
“你、换、一、个、组、吧……”
伊斯梅尔边输入边呢喃道,不过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便看见兰诺德发来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的拍摄的技巧并不好,已经漆黑的夜晚零零散散亮着几盏路灯,路灯下树荫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纤长而优雅,正从花坛灌木丛中走出,一双绿眸对上摄像头,受光收缩的瞳孔呈竖状。
只是这猫大概被佩世的学生喂得太好,就算摆出这样凶凶的神色也没什么用,一只猪咪凶起来也只能叫呆萌。
伊斯梅尔打字的动作一顿,看着这白毛绿瞳的猫咪莫名有一种既视感。
下一秒果然就看到兰诺德发来的消息:和您长得真像,好可爱【微笑】【微笑】。
接下来还有个自动播放的短视频:兰诺德蹲下身在路灯下伸出手,昏黄的灯光照在了他的手上,曾经的伤口已经全然恢复看不出痕迹了,多亏了伊斯梅尔的治疗。他伸手逗猫,那猫儿便轻巧地上前两步过来蹭他,仿佛与人熟识,喵喵得十分亲昵。
“它叫小白,佩世里的军小子不会取什么好听的名字,这么一届传一届也快成老白了。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认识小白,他长得像您,便得了我不少喂养。他很乖,但脾气也很奇怪,除了喜欢的几个都不让别人摸呢。”
兰诺德低声说着,混杂着视频中夜晚的虫鸣和风声窸窣。
伊斯梅尔听到兰诺德轻笑了一声,星脑优秀的播音系统让这声音仿佛是在伊斯梅尔耳边响起的,恍如一双手温柔地覆住了他的双手。
让伊斯梅尔刚刚敲出来的那句话都显得那么冰冷和刺人。
:你换一个组吧,我不想和你一起。
第49章
:你换一个组吧, 我不想和你一起。
那条消息还是被伊斯梅尔发了出去,上面的视频和照片他都没回复,显得这句话愈发刻薄和刺人。
于是就连伊斯梅尔这般无情的人都觉得不合时宜。
也许他该先回复对方的分享再发这条消息?
现下倒显得他像是故意玩弄虫心的人渣……伊斯梅尔屈起指节抵在唇间, 转念一想, 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渣吗!
对自己定位“准确”的伊斯梅尔决定不纠结了,就看兰诺德怎么回复。要是发脾气最好了,和人吵一架,不就顺理成章地分开了么?
对面沉默了许久。
兰诺德从未在回应一事上将他晾这么久,倒让伊斯梅尔有些不习惯了。
:心情不好吗?
兰诺德这样问他,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心细如发的伊斯梅尔自然知道兰诺德是在回避他方才的话,不免撇唇不悦
“谁心情不好了。”
伊斯梅尔念叨一声,正要将刚才那句话再发一遍时, 眼前忽然间就跳出了对方申请视频通讯的提醒弹窗,还真是有够突兀的。
伊斯梅尔指尖摁在拒绝上犹疑了会, 最后还是接通了通讯。
兰诺德果然还在外边, 为了让伊斯梅尔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 他特意挑选了灯光比较好的地方坐下, 那种路边角落里的长椅,时不时会有人从不远处路过。
“雄主?”
“您心情不好吗?我在教学楼附近, 赶到您的宿舍楼只需要十几分钟,如果陪伴能让您心情好一些的话,我会立马过去的。”
他声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和刚才的撸猫视频中相差无几。
在伊斯梅尔的印象中早已和初见时不同了,当初兰诺德的口气可不会如此亲昵,终究是自己太过放纵了么?
伊斯梅尔蹙了蹙眉。
这表情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兰诺德眼里, 似乎让人唇角的笑意都微僵了一下。就算待在一起的时间也算得上久了,但兰诺德还是摸不准雄主的心思, 就算是在监听的时候,伊斯梅尔的所作所为也与平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能在伊斯梅尔身上看到任何一种人的影子,仿佛一个完美的集合体。正是这样的感受让他彻底相信了伊斯梅尔的话,他是个来自遥远星系的更高领域的存在。
“你知道我刚刚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伊斯梅尔道。
他面无神情的时候往往显得盛气凌人,即便长了一双线条优美而柔软的双眼,也遮不住眼神间充满的压迫感。兰诺德知道,伊斯梅尔现在很认真。
“为什么无视我的话,兰诺德。”
只见兰诺德沉默了长达数十秒后,终于将视线垂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心性终究太差,只是得了那么些许甜头便开始飘飘然触碰到了伊斯梅尔的底线。
按照以往的自己,是压根不会在伊斯梅尔表达要求时扯开话题的,也不会将之视作一种玩笑。
他真是太过分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兰诺德在心底冷冷地嘲讽了自己两声,终于是开口应声道:“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不愿让我跟在您的身边?”
伊斯梅尔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只冷淡道:“我不希望看到更多议论我的话题,难道你作为军部上将和佩世教授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帖子么?”
自然是不乐意的,网络上的虫子对伊斯梅尔虎视眈眈,光看今日的那一场审判便能知晓,想要让他成为劣迹雌虫然后顺理成章被遗弃的人不在少数,大半都是奔着伊斯梅尔去的。
看到那么多人肆意地偷拍伊斯梅尔,对着伊斯梅尔的漂亮脸蛋发春,天知道他多么后悔没有在伊斯梅尔周围安排一群虫仆保护。
“论坛里的相关讨论已经被佩世官方删除,只是还有部分传出论坛的消息正在处理中,雄主无须担心。”兰诺德恢复了先前那副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感的模样回答。
这模样让伊斯梅尔非常满意,还是这样子省心。
兰诺德见人似乎放下心来,仍旧没忍住开口继续道:“实际上,明天之后的项目主要进行的是学员自己们,安全指导员也只是在总基地处坐守,遇到情况后立即展开救援……”
“如果您和您的队友没有遇到危险,安全指导员出现的机会并不多。”
“您也无需担心我担任指导员会为您带来困扰。”
兰诺德俨然一副不死心的模样。
自然,作为一只军雌,还是已婚军雌,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雄主去到别虫的羽翼之下受到别虫的庇护。这不但是对他地位的挑衅,更是罔顾雄主的生命安全。
虽然不知道伊斯梅尔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但兰诺德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内心便愈加担心。上一次伊斯梅尔伤痕累累的模样早已镌刻在他脑内,时常就会再度出现折磨他的情绪。
他痛吗?要是自己再强硬些,一定要守在他身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即便深知这只是无意义的内耗,兰诺德仍旧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伊斯梅尔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的理由并不难解决,以为只要保证好两人不会过于亲密再被人议论,自己大概就不会介意了。
沉默了好半晌,伊斯梅尔舌尖抵在牙关处,将这位垂着眸不与自己对视的上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对方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更可怜的是,这甚至根本不是他的错。
伊斯梅尔是最清楚的,他只是在用反复无常四个字掩盖他真正的目的,一个大概会让人崩溃和失望的目的。
“你要是这么说……”
伊斯梅尔拖长了声音,“大概我执意要和你分开也没用了吧,毕竟上将可是深谙安插眼线、收买人心、监听监视的门道,到时候我的指导员说不定会忽然出事,你就会成为那个新的指导员。”
这番话简直直戳兰诺德肺管子,他方才还真的想过如果真让伊斯梅尔换了别的军雌做指导员,他必然会威逼利诱对方离开,再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这的确是一种方法。”兰诺德答。
这样子就是无论伊斯梅尔说什么都不打算妥协了。
既然怎么都同人说不到一起,伊斯梅尔也干脆地开口道:
“没错,的确是让我对你感到厌烦的好方法。”
“控制、违逆、无视,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兰诺德,你不仅是虚假的存在,连你的爱都那么虚伪。你到底是想要待在我身边,还是想要一个用来填满你空白行程的保护对象?”
兰诺德被人忽如其来的话弄得哑口无言,只有睁大的双眼昭示着他的无辜和迷茫,他不明白伊斯梅尔为什么忽然间言语攻击他,甚至连带着批判他的爱是控制。
这简直让人瞬间浑身紧绷就要开口解释:“不是那样的!”
“雄主,我只是担心您,异星比佩世危险得多,我不敢想象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时您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而且……”
而且伊斯梅尔也不是什么用来填补行程的保护对象,实际上他很忙,忙得三天两头没有觉睡,光是动身来佩世陪伊斯梅尔这件事就被军部曾经的几位老师明里暗里说教过,他们军队里的雌虫也有很多虫不理解兰诺德为什么偏偏执着于伊斯梅尔。
再说,伊斯梅尔因为他是虚拟数据而否定他的爱,他却是无从辩解了。他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他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分担伊斯梅尔在异世界的孤独感,可他从不被允许进入那道心门。
兰诺德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只是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好像十分费劲。
“……如果,是我惹您不高兴了,能不能原谅我?以后我会认真地询问您,再做出行动,再也不会惹您……”
只可惜这段几乎将脸面摆在地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胜其烦的伊斯梅尔轻啧出声打断,随后直接挂断了对方的通讯。
他懒得同这块石头继续掰扯了,说这件事扯那件事,好像怎么也不明白他的意思。难不成他说的话是鸟语,兰诺德根本听不懂?
伊斯梅尔想,恐怕说得越多对方盯得越紧,还是不要交流了。方才那一番话也足够他好好地反思自己今天这一出了,妄自亲吻他,无视他的要求,还说他和一只脆弱的小猫像,这一切都是让人不开心的行为。
伊斯梅尔只能庆幸自己最近装乖时都吃了药,情绪基本能够稳定。不然光是今天早上那件事,就足够他心烦一整天!
话说回来,既然兰诺德说过指导员并不会随时跟着小队行动,那么事情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伊斯梅尔能够接受。
另一边被人挂断通讯的兰诺德则是在夜中顿默了许久,他寡淡的感情经验让他无法分辨此时内心那种紧紧被攥住的窒息感是什么,一股子情绪自掌心涌出,使他指尖麻痹。
小白蹭到他腿边,用柔软的猫尾圈住兰诺德的脚踝,似乎是在安慰这个连委屈和失望都分辨不出来的傻瓜。
随后小白被面前的雌虫捞起,它感受到这只雌虫的双手因着汹涌的情绪而颤抖着,低声对着它呢喃,声音哑然: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离他更近一些?”
这边挂断通讯的伊斯梅尔不将人记挂在心上,自然不会再继续想这件事,他转头就去找了系统来。系统说是去查看世界日志,也不知寻到没有。
在他几声呼唤之后,系统终于冒出头来。
【大人,我查看了最近的日志,数据更新已经停止了。】
“什么意思?”伊斯梅尔问。
他也算是一个在各个世界混迹过的老人了,这类日志只有暂时还没更新这种说法,哪来的停止?
【停止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进行任何的修补项目,包括以后很有可能也不会再修补。产生这种结果的情况有两种,一是这个世界的逻辑自洽,已经达到了无需修复的状态,一般是因为宿主进行任务的步骤十分完美没有偏移。二是因为这个世界失去了自我修复的功能,可能不久的将来会面临着分崩离析。】
【但……还不能排除会有第三种更特殊的情况,系统我暂时还没有遇到过,就不同宿主您瞎说了。】
两个理由,前者肯定不用考虑了,伊斯梅尔就没有哪一步是按着剧情线走的,系统给他的剧本他多是看了一眼就反着来。
后面那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反正他已经准备好寻找异星D28,这个世界的存亡早就与他无关了。
左右巴芙特也不会难为自己,伊斯梅尔也不想继续消耗脑细胞了。
他整理完思绪临睡前又收到了一条通讯消息。
还是兰诺德发来的,简直是将底线一退再退。
:明天早晨我会来接您乘坐前往训练星的飞船,早餐有什么想吃的我会为您准备好。
:烁野星天气寒冷,记得让查尔斯为您多准备些衣物。
伊斯梅尔躺在床上拧眉看这两条消息,真想把人揪出来打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生气,兰诺德这样子衬得他方才完完全全就是个咄咄逼人的神经病。
“……呵。”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神经病了,伊斯梅尔沉默得一会儿,还是勉强给了兰诺德一个台阶下。
:汤圆,不要花生馅。
至于兰诺德上哪去弄汤圆,伊斯梅尔才不管。
第50章
不出伊斯梅尔所料。
第二天坐上飞船, 他的餐桌上的确出现了一碗汤圆,不是花生馅的。
但一口下去跟汤包一样爆汁,咸香软嫩。
里面的馅料竟然是某种星际特产的肉类, 所以说这家伙肯定是把饺子和汤圆弄混了吧!
吃了一口汤圆型饺子的伊斯梅尔十分不开心, 搁勺望向身边端坐的兰诺德,对方似乎昨天受了刺激,现在倔了不少,愣是要在自己跟前站着。
“你在哪里找到这汤圆的?”伊斯梅尔问。
兰诺德见人漂亮的眉毛拧到一起,问话间不自知地带着些嘟囔的抱怨,心都被雄主的反应萌化了。
不怪他老是用伊斯梅尔讨厌的方式泥塑,而是伊斯梅尔在他眼里就算是杀虫,那也是萌的无与伦比的。
“在一个神秘商人那里, 他是佩世周边的常驻客。兜售着整个星际各处搜集来的东西,在查阅大量书籍中关于汤圆的描述后, 我向他描述了这种食物, 他便给了我这个。”
“……所有肉馅的汤圆都是异端!”
伊斯梅尔嘴上说着, 但还是动勺吃完了剩下的汤圆。蓝星的确有肉馅的汤圆, 但伊斯梅尔并没有尝试过,如今尝了尝兰诺德的手艺, 不得不说的确是美味。
都怪兰诺德厨艺进步得实在是太快了,伊斯梅尔合理怀疑对方悄悄练习过。
……
他们顺利地来到了烁野星,有了前次的经历, 伊斯梅尔特意和兰诺德错开了时间登陆烁野星。
从飞船往外望去时,就能看到烁野星整体呈灰蓝色。因着位于整个星系的边缘地带,烁野星能够得到的光照十分稀少, 天气寒冷且多风暴,不喜光的植物生得枝繁叶茂, 树叶多呈魔幻的蓝绿色。
与其他荒星不同的是,烁野星除去黑暗和恶劣的天气,同时也拥有各样的地形地势,甚至还有一条绵长的海岸线环绕过高纬度线,仿佛将整个烁野星分为了陆地与海洋二比一的星球。
伊斯梅尔很少离开被能量核穿透,形态怪异的巨行星,此时见到这般浑圆的星球一时间竟有些怀念蓝星。
他下了飞船,在烁野星的北区登陆。
这一次项目经雄保会的要求,将全程在星网上进行直播监护,如有任何差错佩世都逃不过问责。直播的摄像头一人一个,每一位雄虫都必须全面守护,雄保会亲自提供的摄像头,体积小机动性强,能够保证绝不会在过程中意外损坏。
佩世将训练队伍里的人分为了几个小组,伊斯梅尔同怀斯亚、琼凛,以及隔壁的两个宿舍组成了一组,一共为九个人。
组长一职被踊跃的琼凛直接包揽,好在也没有其他人愿意担这个名头,琼凛如愿以偿地做了小组长。
小组长还要决定小组名称,收集过各方的意见后,琼凛让伊斯梅尔随便挑一个,于是当时在星脑的聊天界面里,伊斯梅尔看都没看随便敲了个数字选。
选出来的小组名叫“鬼魂”。
满满的中二感。
伊斯梅尔脚趾扣地了一瞬,还是放弃了让人换个组名的想法。左右也没人知道这是自己选出来的,要怪就怪琼凛吧!
更何况那二楞二楞的模样,倒也像是会选这种组名的虫。
完全是只让人无法信任的虫呢。
等到伊斯梅尔去集合时,小组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到场了,怀斯亚和琼凛一左一右默契地将最中央的位置留给了他。
直到伊斯梅尔自如地顶着扫过来的几道目光站定,琼凛才迈腿站到队伍前方。
队伍中皆是雄虫,一、二、三域的都有,三域的足足有五位,还有一位是同琼凛一样的二域雄虫。尽管队长的选择众人并没有意见,但还是有不少人根本不将琼凛放在眼里。
显然,他们更好奇琼凛和伊斯梅尔之间的关系。
“这是每个人必须佩戴的安全监测芯片,我们鬼魂队的安全指导员是兰诺德教官,在这十五天的行程中,他将时刻保证我们九位的安全。”
琼凛说着,将手中的粒状的芯片胶囊发给众虫,芯片采用特殊材质,在触碰到腕间的肌肤后便会立即附着在其上,随后渗入皮肤成为隐藏在体内的安全芯片。
等到用完后可集体回收。
“我们的指导员是主教官?”有雄虫开口道,他的话音更像是质疑,话语间眼神还往伊斯梅尔身上瞥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看透一切。
琼凛看向他,有耐心地询问:“是的,怎么了吗?”
那雄虫便就笑了两声同自己的室友说道:“我们到时候可得注意着点,别和伊斯梅尔殿下一起遇到危险了。”
在他们眼里,兰诺德做他们的指导员实在是大材小用,兰诺德能答应不就是因为他们的队伍里有伊斯梅尔么?
自然是不满的,毕竟谁也不想让一个绝对会偏心的军雌做自己的指导员。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正中间的伊斯梅尔扬眉看去,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但仅仅这么一瞥,就让方才开口说话的雄虫周身一紧,嘴是怎么也张不开了。
上个跟伊斯梅尔作对的雄虫怎么样了?现在连尸体都没留下,就在那能量核里做养料呢。
“你还算聪明啊。”
伊斯梅尔既没反驳,也没生气,这样轻轻淡淡的附和最能让阴阳怪气的雄虫被自己气死。
那雄虫抿唇看去,只见伊斯梅尔无奈笑着收回了视线,一副“偏心又怎么样,谁让兰诺德是我的雌君呢”。
等到琼凛介绍完整个训练的规则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实际是限制他们行动的规则聊胜于无,更多的是安全注意事项。安全指导员、监测芯片、规则、这三样都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
毕竟作为珍贵的雄虫,他们佩世要为项目的顺利完成全权负责。
待到介绍完之后,几只雄虫便开始互相自我介绍,怀斯亚和伊斯梅尔两人作为第一域的大红人自然不必多说。
为了之后好行动,伊斯梅尔也稍微注意了一下他们鬼魂队的成员。
最矮的那位名叫西尼,来自第三域的普通商人家庭,属于有财无权的那类,参加此次的项目想来也是为了攀关系。
西尼的两位室友分别叫秦肆、加德纳,前者瘦瘦白白的不爱说话,看起来的确需要加强锻炼,后者则是方才和伊斯梅尔呛声吃瘪那位,据说是第二域艺术世家的孩子,伊斯梅尔猜想对方大概是一时兴起才来参加这项目的。
另一个宿舍则有一对双胞胎,两只雄虫一个叫纪流一个叫纪往,属于冷静那一挂的,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说不定都在意着项目最后的奖品,剩下的最后一位则是呆呆神游的妹妹头雄虫吉楠,长了副最让人担心的天然呆脸。
秦肆、吉楠目前都不是伊斯梅尔需要注意的对象,他最需要注意的是加德纳和那对双胞胎,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在琼凛开口一起去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先建造营地时,伊斯梅尔开口提议道:“我们分成两个小队吧,往两边探路,等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再会和。”
琼凛自然对伊斯梅尔的决定没有异议,最后秦肆被分到了伊斯梅尔宿舍这边,剩下的几位则是跟随加德纳一起探另一侧的路。
烁野星植被茂密,方才伊斯梅尔他们几人在一个地方逗留了许久,周边的树丛中早已聚集了不少异形异兽,一双双可怖的红色眼珠就隐藏在密林的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还是两个队伍转身各自探索时,伊斯梅尔才瞥到了这些影子。当即感觉自己颈后一凉,这才相信琼凛的话,这里并没有想象中安全。
“不用担心,这些怪物暂时还不敢接近我们。”身侧的琼凛大概是注意到了伊斯梅尔的反应,立即开口朝人低声解释道:“佩世的飞船还没有离开,这个星球上的怪物们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还不敢擅自妄动,等到飞船离开了,它们才会选择伺机而动。”
“当务之急是趁现在安静地脱离它们的视线,然后寻找安全地带建造营地。”
不过几位还没走出这一片树林,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众虫身后传来,只听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伊斯梅尔身侧的树林里蛰伏着的异兽便猛地扑了出来。
它身长两米,足有三人高,身体呈半透明的液态。硕大的脑袋上只有一颗浑圆的眼珠,没有眼皮的遮盖恍如下一秒就会爆裂出来,半透明的身体让人能够清晰看到他眼球后的神经脉络和血管,腹腔处隐隐闪着光点。
“是溶液兽基瑞拉!”
琼凛说着忽地上前将伊斯梅尔拦在身后,另一只手侧出现了精神力凝结而成的透明长刃,将猛然扑过来的基瑞拉触手立即斩断,基瑞拉口中爆发出一声尖嚎,攻势更加猛烈。
几只雄虫立即进入了作战状态,前几日的训练不单单是体能,也教过他们基本的战斗方式,当然能参加佩世这项训练的雄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便学习时间并不长也深谙战斗的方法。
即便不如雌虫那般身体爆发力强劲,但雄虫的精神力也足以应付这样常见的基瑞拉异兽了。
随着几只雄虫的行动,却是有源源不断的异兽从密林中现身,基瑞拉几乎每一只都长得不一样,恶心的观感让伊斯梅尔联想到了各种各样的果冻,而那只可怖的眼珠则是隐藏在果冻里的果粒。
伊斯梅尔的精神力凝结出的长刃是白中透着点淡绿色,威力比之其他虫不知强了多少倍,只是稍加劈砍,靠近他的基瑞拉就惨叫着推开。
“基瑞拉的晶核是收集材料,我们要拿吗?”一旁少言寡语的秦肆忽然间开口,他是几只雄虫中精神力最弱的,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基瑞拉的攻势,但还是很犹豫地盯着基瑞拉肚子里那亮晶晶的晶核。
“拿,我们初期要做的事还很多,可能没有时间收集食物,晶核可以向指导员兑换为星币和物资。”琼凛说。
了然的几人立即展开了行动,但可惜的是纵然基瑞拉是最常见的异兽,却因着生长幻境的不同,烁野星的种类生命力异常顽强。
面前纠缠着伊斯梅尔的几只都被人斩杀成了几滩肉泥,还是紧紧地裹住晶核挣扎着起身。
“拿不到。”
伊斯梅尔蹙了蹙眉,他的精神力就算再强也禁不住这样的拉锯战,侧目看向那边面色严肃的琼凛,伊斯梅尔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它们没有弱点吗?”
琼凛再次尝试击杀基瑞拉,但还是失败,内里的晶核也被受伤的基瑞拉包裹得更加紧密,半点不让他有机可乘。
于是琼凛也皱起眉,抿了抿唇拦着几人往后退,“它们也许不是普通的基瑞拉,比我先前遇到过的强太多……”
然而,伊斯梅尔还没被琼凛带着退两步,就一下靠到了了另外一只虫的脊背。怀斯亚开口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刚刚它们的同伴赶来了,现在已经包围了这一个片区。它们是群居异兽?”
伊斯梅尔回头看去,怀斯亚所言不假,他们已经被团团围住,半分都逃不出这片树林。也没想到还没行动两分钟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下一刻周围数十只基瑞拉异兽便猛地扑了过来,尖嚎刺耳。
伊斯梅尔反应迅速,但还是被那表皮带着腐蚀性□□的触手触碰到皮肤,那一片即刻溃烂,即便下一秒便迅速恢复,他腕间的监测芯片还是即刻间有了反应。
兰诺德的身影从星脑中弹出的荧幕间出现,他的声音立刻在众人耳边响起。善战的上将指挥过无数次战役,此时的声音也是冷静而明晰的,“别被他的触手迷惑,烁野星的基瑞拉是变异种,浑身上下只有眼珠是弱点。”
剩下的便没有提醒了,只是低声嘱咐伊斯梅尔道:“请小心,就算是弱点也更容易激怒它们。”
但是话音刚落,伊斯梅尔身侧的琼凛便冲了出去,仿佛丝毫没有听到兰诺德的后半句话般将基瑞拉的眼珠子戳爆,被戳爆眼珠的基瑞拉瞬间炸开,留下一颗漂亮的晶核。
随即周围就迸发出更加激烈的兽鸣,基瑞拉的仇恨都被琼凛吸引,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伊斯梅尔皱着眉将身侧被惊到的两只雄虫拉开,将战场留给了琼凛。
琼凛是他们几个之中锻炼最认真的雄虫,可以说他的身体爆发力比之普通雌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身上因着基瑞拉群暴怒而添上了伤,但还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大半的基瑞拉,剩余的那些也惶惶地逃走了。
琼凛捧着那些晶核,来到伊斯梅尔面前。
在望到身侧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兰诺德的影像时,唇角狠狠地啧了一声,他对伊斯梅尔轻声道:“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随后才又冷脸看着兰诺德:“指导员不必如此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