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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 16 章

    陈鹤龄女士带黎艾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建立在一个巨大湖泊之上的楼阁。

    走过长长的走廊,陈鹤龄女士在楼阁的正门前停下,转身,看向黎艾, “就在这里面。”

    面对仅一门之隔的求婚场地, 黎艾眨眨眼, 深吸一口气。

    明明只是来看看,又不是要被求婚,她还是莫名紧张。

    陈鹤龄女士看出她的紧张, 沉静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她对儿媳妇并没有多少要求,只要陈添喜欢,对方也真心喜欢陈添就好,她看得出来,黎艾很爱陈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想要离开。

    陈鹤龄似轻叹了一声,“走吧。”

    “嗯。”

    陈鹤龄女士带着黎艾推门进去。

    阁楼里光线很暗,四周门窗似乎都被遮盖了起来,仅天花板四周有一圈灯带发着光, 环视周围, 一片漆黑,看不见有任何布置, 倒也不是看不见,光线要是暗到这种程度,黎艾的幽闭恐惧症就该烦了, 这里压根就没什么布置, 像个空置的黑屋。

    黎艾心中疑惑,难道这里还没开始布置?

    但如果没有, 陈鹤龄女士何必带她来看一个空屋子。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屋子里一时间更黑了,好在头顶有灯带,不然在这种环境里,她会难以呼吸。

    “我猜你在想,”陈鹤龄女士说,“这里是不是还没开始布置?”

    “是有一瞬间这样想过,但应该不是吧。”

    “当然不是。”

    陈鹤龄女士语落,整个房间忽然亮了起来,脚下,头顶,眼前,都泛着极梦幻的、比碎钻还细闪、似银河降落般的蓝色荧光。

    那抹蓝色映入黎艾眼底,她双眸顷刻被泪光淹没。

    她知道这不是灯光效果,是陈添曾带她去看了许多次的,她最最喜欢的,大海里的蓝眼泪。

    被眼泪水模糊的视线里,蓝眼泪的光芒变得微弱,灯带却亮了些,她看见前方地面的一块玻璃缓缓移动起来,露出底下的水池。

    一双透明的防水靴被递到她跟前,“要下去看看吗?”

    “这里面是陈添找人为你培育的蓝眼泪。”陈鹤龄女士说。

    “谢谢。”黎艾接过靴子,快速眨了眨眼将眼泪压回去。

    两个人都穿上了靴子,还戴了手套,一起下到水池。

    伴随她们每一个动作,水里都会亮起蓝色荧光,黎艾弯腰,捧起池水,近距离看着蓝眼泪在掌心呈现出的颜色——

    那样梦幻的蓝,美极了。

    蓝色被视为忧郁的象征,这样美到极致的蓝色,似乎也透着极致的忧伤。

    心脏像是蓝眼泪淹没,海水腐蚀心脉,很疼。

    她没再压着情绪,也压不住,任由鼻尖泛起酸涩,也任由眼眶发红。

    眼泪很快溢满双眸,一滴泪落下,砸进手心,溅起一抹蓝。

    看着手心被眼泪砸出的蓝色荧光,黎艾忽然笑了下。

    还真是蓝眼泪啊……

    黎艾不是那种惹人生怜的娇软长相,可当她哭起来,会给人一种全世界都亏欠了她的感觉。

    久经世故,陈鹤龄女士如今很难对世事动容,更遑论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但此刻她心中竟也生出一股阻塞感。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她们可以在一个小时后再回去,黎艾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没有去打扰黎艾,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她释放情绪。

    黎艾没有让她等很久,她不想把妆哭花,让陈添看出来,好在她今天化的淡妆,没有用粉质的底妆,眼泪不容易在脸上留下泪痕,但如果哭得太凶还是会把妆哭花。

    “伯母,我们回去吧,时间应该不早了。”黎艾仰起头,让眼泪回流。

    “不急,再呆会儿吧,陈添说你很喜欢蓝眼泪,”陈鹤龄女士在池边坐下,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坐。”

    黎艾愣了愣。

    等她坐下,陈鹤龄女士温声开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准备在这里跟你求婚,之前只说想在家里养个东西,两年前开始的,找了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学家研究了两年才达到今天你看到的这种效果。”

    黎艾一惊,他竟然在两年前就想娶她。

    “他现在对你的上心程度很有当初一门心思想当兵的那股劲儿,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上的军校,但现在他却离开部队了。”

    陈鹤龄女士话中有话,黎艾明白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我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想离开他,不过这个决定的确比嫁给他更好,嫁给他的风险太大,不管是现实风险,还是感情风险,”陈鹤龄女士继续不急不慢地说着,语气始终温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更别说爱情,陈添这人,就算他是个混蛋,爱上他也比喝水都容易,何况他愿意牺牲一切和你在一起,这样的感情如果继续下去,很容易让你陷得太深,倘若一天他变心,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承受。”

    黎艾也不知道,感情这种事,说不清。

    “我们陈家不乏情种,但也不乏负心人,有些人年轻的时候看着很像个大情种,后来却成了大混蛋,以前有一对就很像你和陈添,男孩儿铁了心要娶女孩儿,想给她最大的安全感,两人克服了许多困难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平静的生活,但禁得起坎坷的爱情,不一定禁得起一成不变的平静,男孩儿后来变心了,女孩……”

    陈鹤龄女士停顿了片刻,神情有些哀伤,“女孩无法接收男孩变心的事实,最终在男孩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儿,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陈鹤龄女士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黎艾,“我不希望你步那女孩儿的后尘。”

    黎艾看得出对方眼里的真诚,感激道:“让您费心了,我会走得远远的,让陈添再也找不到我。”

    “想去国外?”

    “嗯。”

    “如果你决心要走,我可以帮你,你自己走,很可能飞机刚落地就会被陈添找到。”

    黎艾一愣,她没想到这一点。

    “打算什么走?”陈鹤龄女士问。

    黎艾毫不迟疑地开口:“这周我就可以走。”

    陈鹤龄女士稍显意外,“我来安排。”

    “那就麻烦您了。”

    陈鹤龄女士微微一笑,“要再坐一坐,还是回去了?”

    “回去吧。”-

    这天,黎艾和陈添没有在鹤园待很久,下午两人就坐上了回程的车。

    黎艾在吃饭的时候并未显露异常,像真的只是和陈鹤龄女士出去溜了一圈,浅浅闲谈了会儿,但陈添就是清楚,他老妈肯定跟黎艾说了些什么。

    到家,黎艾想上楼洗个澡换身舒服的衣服,走到半道却被陈添压在了沙发上。

    “说吧,我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黎艾就知道,瞒不过这人。

    因为早有预料,黎艾也不慌,慢悠悠地开口:“什么都说了,说议庭成员不能和公众人物结婚生子,说你不进议庭的后果很严重,我俩有可能一死一疯,让我这个应该有知情权的人想清楚,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陈添紧紧盯着她,像要透过她的眼,将她灵魂都看穿,“那你什么想法?”

    “还能什么想法?”黎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知道的,我不怕冒险,也不怕死。”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变成了哭腔,也落了泪。

    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没入他捧着她脸的掌心。

    “哭什么?”陈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

    “感动呗。”

    黎艾也抬手去捧陈添的脸,指尖抚过他的眉骨、鼻梁、双唇……

    “陈添,”她声音在颤抖,沙哑得不行,“你那么爱我啊?”

    “这还用问?”陈添语气难得的温柔。

    又是一行泪滑下,陈添俯身,吻向那滴泪。

    唇瓣被泪水沾湿,渗入口腔,微咸,很涩,那苦涩像一并渗入了心脏,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苦楚。

    陈添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不喜欢,也不想黎艾再哭,他想吻她,重重地吻她。

    他低头裹住了那双因抽泣而颤抖的唇,舌抵进去,手滑到她的后脑,节骨分明的五指穿入她的发间,用力将她按向自己,让本就紧紧缠在一起的唇舌缠得更紧,更牢。

    体温快速攀升,他吻得越来越用力。

    意识在胶着的唇舌间溃散。

    黎艾的抽泣声被迫变成呜咽,极低的漏出去。

    陈添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接吻,强势地将她每一处都圈占,来势汹汹,有种强烈的控制意味,黎艾受不住。

    “陈添……停……”

    “不想停,想和你……”他俯下身来和她鼻尖相抵,近距离与她对视,因用力而压低的声音里裹挟着无休止的渴与欲,“干到死。”

    “你他妈禽兽。”

    听到她骂他,他眼底骤然掠起一道光亮,像野兽看到猎物时般的兴奋。

    他唇角弧度上扬,声音里尽是愉悦,“宝贝,再骂。”

    这个喜欢被她骂的臭变态。

    换做从前,黎艾才不会满足他,但今天,她什么都想满足他,哪怕极尽疯狂。

    “畜生。”

    “再骂。”

    “变态!”

    “继续,”他轻吻她的唇,“宝贝。”

    ……

    第17章 第 17 章

    一夜疯狂之后, 黎艾没有入睡。

    昨夜他们吻得有多激烈,她此刻心脏就有多沉重。

    陈添去开会了,她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枕下的手机屏幕亮着, 界面停留在一则消息上, 让她明天赶往机场。

    身体很疲惫, 像快要到达极限,动根手指都让她感到吃力,但她就是不愿意睡, 也睡不着,在躺到下午恢复了些体力后,她下床,翻找出纸笔。

    给陈添写信。

    写什么,她早已想好:

    陈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是不怕冒险,也不怕死,但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冒险, 更不想和你一起死, 我对你,没几分真心, 这些年和你在一起无非图你在娱乐圈的权势,现在我不想在娱乐圈待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你身边。

    对于你想娶我这件事, 我很意外, 你不应该为了娶我放弃那么多,但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为你好才离开, 我有我想做的事,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别来找我,去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祝好。

    画下最后的句号,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黎艾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滴到信上。

    真的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当天,她发了条微博,正式宣布退圈。

    微博一度瘫痪。

    到这时候,黑子也没放过她,说她是被金主抛弃了,不得已才退圈。

    时至今日,她是真的不再在乎这些言论,发了微博后就再也没看过。

    手机里全是圈里人发来的消息,她一条都没有回,她没有几个特别交好的朋友,平时有来往的朋友,她早在两个月前就告诉了他们自己要退圈,这个消息一直没漏出来,想来他们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可惜,往后怕是见不到了。

    将信折好,收好,黎艾去到阳台,看海。

    听着潮声,风声,她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心里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陈添于傍晚时分回家,陪着她又看了会儿海,直到听见她肚子的抗议。

    她已经一整天没吃饭。

    “怎么不吃饭?”

    陈添回来时,佣人就告诉他,黎小姐一整天没有下楼。

    黎艾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结果忘记了吃饭,也不能说忘记,是全然没记起,感觉不到一丝饥饿感,这会儿陈添一说,她才发现饿得头都晕了。

    “先吃颗糖。”一颗糖递到她面前,已经剥开了糖衣的水果软糖。

    黎艾低头,将糖含进嘴里。

    嘴里的糖很甜,鼻尖却酸得要命。

    陈添将她抱起来,往楼下走。

    佣人已备好饭菜,黎小二先一步跳上饭桌,埋头吃着碗里的三文鱼。

    陈添将她放到黎小二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对面,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这一幕看着特温馨——

    一日三餐,她与他,还有他们的猫。

    黎艾偏头,伸手去摸黎小二的头。

    以后,就没有这样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画面了。

    “先吃饭。”

    黎艾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陈添。

    他肯定察觉到了她想藏起来的情绪。

    看来,又得跟他演一场戏了。

    “哦……”

    她收回手,开始吃饭。

    饭菜很香,可黎艾实在没胃口,甚至有些反胃,但以免陈添起疑,她强行将送入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

    好在她平时吃的就少,她不用强迫自己吃很多。

    见她刚吃两口就放了筷子,陈添问她:“没胃口?”

    “有点儿。”

    陈添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似能洞穿她所有心事。

    他没有让她再多吃两口,而是也搁下了筷子。

    “要不要喝酒?”他问。

    黎艾眉心一跳,“你想喝酒?”

    “嗯,想喝你调的酒。”

    “好。”

    黎艾起身,去到吧台。

    陈添也站起来,一手捞起还在吃东西的黎小二,抱着它坐到沙发上。

    沙发旁的桌上整齐叠放着几盒烟,三盒男士香烟,三盒女士香烟。

    陈添拿过来一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头微仰,等烟过了肺,再缓缓将烟吐出。

    白烟升腾,像一片浓雾,陈添微眯眼,透过逐渐消散的烟看向正在调酒的黎艾。

    黎艾调好两杯玛格丽特过来时,他的烟只抽了一半。

    她垂眸,看了桌上的那包LUCKY STRIKE特供。

    这烟76万一盒,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她尝试着抽过,抽不惯,太烈,但今天她特想抽一抽烈的,越烈越好。

    放下酒杯,她拿起那盒烟坐到陈添旁边。

    “怎么愿意抽我的烟了?”陈添抖抖烟灰。

    “尝尝。”

    她抽出一支烟,正要塞嘴里,却被陈添压下。

    他靠过来,近距离冲着她轻轻吹了口烟,而后勾唇,“来这儿尝。”

    靠……

    他只是说了句话,她全身就如果过电一般,阵阵酥麻感不知从何而起,流向指尖,流向大脑,像接吻才有的感觉。

    他们也好像的确在接吻,用眼神在接吻。

    “愣着干嘛?”陈添声音里也像蓄着电流,很低沉,很磁性,“过来。”

    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身体里像被他放了把火,某种冲动骤然间就在血液里疯子。

    她不想抽烟了。

    扔掉烟盒,她朝陈添吻过去。

    陈添将燃着的烟拿远,免得烟灰烫到她,另一只手放开怀里的猫,去扣住她的腰。

    光线昏暗的吧台前,炙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黎艾尝到了他唇间属于LUCKY STRIKE的烟味,残留于唇齿间的尼古丁已不够浓烈,却带着烈酒一般的醉人,沾染上的一瞬间就叫人上瘾。

    她主动将舌探过去,像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拼命汲取他口中的尼古丁与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如此来势汹汹,却后继无力。

    还是被陈添反客为主。

    陈添吻技很好,每一次都能亲得黎艾浑身酥麻,这次也不例外,她身子颤了颤,腰塌下去,头越来越仰。

    陈添慢慢将她放下去,半跪在沙发上吻她。

    他吻得不算重,却很欲。

    黎艾被他吻得浑身发烫,脑子晕晕沉沉,都快忘记,明天她就要离开。

    难得,他没有吻着吻着就开始解扣子,松开她的唇时,他眼底也没有往常那般的欲色,眼神颇沉,很深。

    已经燃尽的烟被他扔进烟灰缸,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脸上凌乱的发,“今天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我妈跟你说的话?”

    黎艾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别想太多,”陈添低下头来,用挺直的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嗯?”

    刚刚还在躁动着,悸动着的一颗心沉下去,她没法告诉他,就算没有听到那些话,她也还是会离开他。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近到能清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与他对望着,目光都似要穿透彼此的灵魂。

    “进不了议庭,我陈添照样能护你周全,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他语声笃定,“你信我。”

    黎艾忽然笑了,终于,她能回答他,“我信你。”

    她信他,只是这场冒险,她注定不能陪他。

    “我们会好好的。”他说。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她笑着说。

    她与他都会好好生活,相隔一整个太平洋-

    入夜,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陈添昨天一整晚没睡,白天又开了一天的会,这时候已然入睡。

    室内并非一片昏暗,头顶亮着一圈灯带。

    借着微弱的光,黎艾看着陈添,从眉骨到双眸,从双眸到唇角,又自下而上,从他的唇到他挺直的鼻,用目光来来回回地不断描摹,似要将这张脸永永远远刻进脑海里。

    她的双眼已经充血,布满血丝,眼皮沉重得灌了铅,可她就是不想合上眼,想再多看看他。

    明天过后,这张脸,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至黎明拂晓,他睁开眼的前一刻。

    他睁眼,她闭眼。

    陈添的生物钟是在早上六点,他每天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去健身房健身,所以他即便从特种部队退伍这么多年,他身上的肌肉还是十分结实。

    在他去健身的这两个小时里,黎艾没睡着,但眼睛终归是得到了休息。

    八点,陈添回到卧室,习惯性地在黎艾额头落下一吻。

    如同童话里被王子亲吻的睡美人,黎艾在他的亲吻里苏醒。

    “怎么醒了?”

    平时她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黎艾揉揉眼睛,用极为自然的演技说道:“饿了。”

    “让你昨天不多吃点,起来吧,跟我吃个饭再睡。”

    “嗯。”

    黎艾从被窝里出来,和陈添一起下楼。

    佣人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人面对面坐下,专心吃饭。

    黎艾知道自己眼睛里的血丝还很重,最好不要和陈添产生对视,以免他生疑,可她就是忍不住去看他。

    这不,仅仅只是第二次朝他偷偷瞄过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你眼睛血丝怎么这么重?”

    黎艾又揉揉眼,“没睡够吧。”

    陈添倒也没起疑,只让她吃完饭赶紧上去补觉。

    他今天还要开会,吃完饭就得去尚府大厦。

    “我走了。”

    黎艾表情一僵,但等她抬头,脸上却是笑容,她笑着抬起手,冲他挥手,“拜拜。”

    面对她这少见的反应,陈添宠溺一笑,也朝她挥了挥,“拜拜。”

    他走出房门,黎艾脸上的笑还保持着原有的弧度,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互相道了别,那就算是正式的告别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黎艾立刻转身上楼,关上门隔绝一切声音。

    终于不用再伪装,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绷断,她身体往下滑,头埋进膝盖,在未拉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放声痛哭。

    心脏像是被洞穿,从没这样疼过。

    她也从未这般痛哭过,哪怕曾经她在最胆怯的年纪里被丢进她最害怕的小黑屋,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扇耳光,被亲生母亲诋毁,她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让她被生下来,却从未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让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却又让她在学生最重要的阶段被霸凌,让她因霸凌而抵触镜头,却又因霸凌而选择站在镜头前,拼命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让她遇见陈添,终于感受到爱,也爱上他,却又让她知道,他们的相遇,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她哭得全身颤抖,手指发麻,哭了很久。

    眼睛里的泪像早已哭到了快要枯竭,可仍有眼泪不停滚落。

    她是这时候才知晓——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

    陈鹤龄女士派来接她的人在下午一点抵达门口。

    黎艾找出那封信放到卧室的桌上,戴上墨镜,遮住哭肿的双眼,抱起黎小二离开这栋海边别墅。

    这些年,陈添送了她很多东西,其中甚至有一套价值12亿的珠宝,一辆全球限量仅三辆的跑车,全球独一无二的名牌包包,然而除了怀里这只他送的猫,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抱着猫坐上车,车辆启动,驶向南城国际机场。

    后视镜里,身后漂亮的海边别墅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等后视镜里只剩下道路两旁的街景,黎艾低头,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某张照片。

    照片上,晚霞铺满整个天际,大海倒映着如梦境般的天空,她与陈添在黄昏中的深海里拥吻。

    一滴泪砸下来,落在屏幕上。

    从今往后,在她这里,能证明他们相爱过的,除了她的回忆,就只剩下这一张照片

    第18章 第 18 章

    车辆抵达FBO。

    黎艾乘坐陈鹤龄女士安排的私人飞机出国, 不用去安检大厅。

    她才发了微博宣布退圈,正是热度高的时候,去安检大厅很容易被人拍下来,行程也容易被泄露。

    进了FBO, 黎艾远远看到一个人笔直的站在航站楼前, 虽还看不清脸, 却已然很吸睛,一身黑色西装被他穿出了军装的气质。

    离近了,黎艾发现这人的确很有军人气质, 身材高大,长相正气。

    来的路上,司机告诉她,他只负责送她到机场,机场还有专人接待。

    司机在这人面前停下, 想来司机口中的‘专人’就是他了。

    男人帮黎艾拉开车门。

    下车,黎艾跟前伸过来一只手。

    “黎小姐您好,我叫闻修言,负责接送您到宿厘岛, 并会作为当地向导兼保镖为您服务一段时间, 您在生活起居上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麻烦了。”黎艾和他握了下手。

    闻修言回以一笑。

    “走吧。”黎艾往前迈步。

    “您没有行李吗?”

    “没有。”

    需要带走的,有怀里这只猫和手机里那张照片, 就够了。

    两人一起走向航站楼,飞机在二十分钟后起飞。

    偌大的一架飞机,舱内除了服务的空姐, 只有她和闻修言两个人。

    黎艾坐在窗边, 看着脚下的建筑一点一点变小,视野一点一点变大, 她在一栋栋缩小成米粒般大小的建筑里看到了尚府双子大厦,那是陈家在南城市中心建立的百层高楼,也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陈添此时就正在里面开会。

    看着尚府大厦逐渐被云层遮挡,某种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可已经哭不出来。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

    “黎小姐。”闻修言的声音从后侧方传来。

    黎艾侧眸。

    “从南城到宿厘岛需要十五个小时,您可以到里面去躺着休息。”

    “嗯。”

    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黎艾起身,抱着黎小二去到机舱内侧的房间。

    房间里内的布置和豪华型酒店差不多,两米大床、化妆台、浴缸、书架……一应俱全。

    黎艾没有心情参观房间,径直抱着黎小二躺到了床上,她很累,不管身体还是心理,却没有困意。

    怀里的黎小二被抱了太久,没了耐心,开始发出抗议的喵呜声,尾巴不停地甩着,一下又一下打在被子上发出闷响。

    黎艾知道它想自己去玩儿,但她没有放开它,反而抱得更紧。

    见挣扎无果,黎小二选择放弃,轻轻喵一声,用头去蹭黎艾的下巴,把软乎乎的肚子翻出来。

    感觉到黎小二在蹭自己,黎艾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她手上的力度忽然松了,她放它走。

    黎小二却又不走了,继续露着肚皮不停地蹭着她。

    “笨蛋,走啊。”黎艾将它推开。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被推开地黎小二立马折返回来继续蹭她。

    黎艾再推,它又再次跑回来。

    黎艾本来就没什么劲儿,它再一次跑回来,她没再推开它,重新将它抱进了怀里。

    黎小二趴在她胸口,猫科动物的体温高于人类,没一会儿便将黎艾心脏那块儿地方捂得热热的。

    那股温热似穿过皮肤抵达了心脏,黎艾感受到一阵包裹她心脏的暖意。

    “没白疼你,”黎艾摸摸黎小二的头,唇边浮出一丝极淡的笑,但很快,这仅一丝的笑意也褪去,“可……他好像白疼我了。”

    她想,等陈添看到那封信肯定会发很大的火,会恨死她。

    “你说,他会来找我吗?”她问黎小二。

    黎小二当然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他来找我,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她停顿许久,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爱我。”

    猫咪当然不懂,什么是恨,什么是爱,它只知道它的妈咪不太开心,所以翻出肚皮让她摸。

    “知道你不懂我们人类的情情爱爱,”黎艾将手搭在它肚子上揉了揉,“但你肯定也会想他的对不对?”

    “我……”她垂眸,“已经在想了。”-

    十五个小时的行程,黎艾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几个小时,睡得很浅,门铃刚响起第一声,她便醒了过来。

    怀里的猫像孩子似的喵了一声,黎艾轻轻松开抱着黎小二的手,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闻修言。

    “黎小姐,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抵达机场,有些事我需要告知您,”说着,他做出一个邀请她坐下的手势,“您请坐。”

    黎艾在他指向的位置坐下。

    闻修言坐她对面,给她推过来一个手机。

    “以后您就用这个手机吧,原来的手机和电话卡需要销毁。”

    “好。”

    “电话卡在下飞机前就需要销毁,手机最好也要关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传的文件得抓紧时间现在传。”

    没什么需要传的,也就一张照片。

    黎艾将那个手机打开,把和陈添在海里接吻的照片传过去,全程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

    “好了。”黎艾把原先的手机递给闻修言。

    闻修言似是料到了她会是这个速度,从她不带一件行李就能看出,她对过去没多少留念。

    他收下她的手机,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卡推给她。

    “这什么意思?”黎艾蹙眉。

    “以防陈先生从您的消费记录找到您,从今天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您不能再花您自己银行卡里的一分钱,这里面是陈鹤龄女士为您准备的七千万备用金,应该足够您消费一段时间,等到了宿厘岛,我会为您做资产转移。”

    闻修言从一旁的座位上提起一个皮箱放到桌上,打开,朝向黎艾,“这里还有少量现金供您使用。”

    黎艾看了皮箱里的现金,少说也有一百万美元,心想闻修言对‘少量’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现金和银行卡,请您务必收下。”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黎艾自然会收下,“烦请替我向陈鹤龄女士道谢。”

    “我会替您转告。”

    半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机场。

    机场在内陆,要到宿厘岛还得坐船。

    机场有人接机,将黎艾和闻修言送到了码头。

    游艇早已事先备好,是一艘私人小型游艇,闻修言开着这艘游艇带黎艾上的岛。

    宿厘岛这个地方是黎艾自己选的,她和陈添曾经来这里度过假,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喜欢这里闻名世界的白色沙滩和碧蓝大海,这里甚至还能看到蓝眼泪,是她理想的居住地。

    两人在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登岛。

    第一天自然住酒店,房间是已经预留好的,无需办理入住。

    “今天您是想休息还是做点别的事?”送黎艾去酒店的路上,闻修言问道。

    黎艾并不想休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去买点东西吧。”

    “酒店里为您准备好了干净衣物,还有一些日用品、化妆品和护肤品,到了酒店您可以先看看再决定需要买什么。”

    闻修言看着像退伍军人,但现在黎艾觉得闻修言可能未必当过兵,但肯定给人当过管家或者秘书。

    “有就不用买了,”她不挑,能凑合用就凑合用,“带我去找家靠谱的美发沙龙吧,我想染个头发。”

    “直接去?”

    “嗯,直接去。”

    闻修言立马让司机调头,去美发沙龙。

    路上,黎艾在网上找了张图片,图片上的女生拥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她就想染这颜色,以后还准备每天戴蓝色美瞳,再戴上口罩或者面具,这样可以减少被人认出的可能性。

    闻修言带她去的是一家美发会所,每位客人都能在单独的房间里做造型,据闻修言说,很多来这边度假的好莱坞明显都会选择来这里做造型。

    黎艾的英文不是特别好,只能进行一些比较基础的交流,闻修言作为翻译帮她和美发师沟通,顺便负责照顾黎小二。

    闻修言知道黎艾心情不好,所以让美发师尽量不要和她搭话,但在染完头发后,理发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You're drop-dead gorgeous!”

    听语气,黎艾知道对方在夸她,但却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夸您实在太美的意思,”闻修言解释道,“drop-dead是一个比较夸张的修饰词。”

    想到余生可能都会生活在这里,黎艾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多加掌握英语这门语言。

    “Thank you.”她礼貌地回以感谢。

    “接下来您想去什么地方?”闻修言问。

    “买美瞳,口罩,还有面具。”

    美瞳和口罩随处都可以买到,面具就没那么日常了,好在闻修言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还真知道一家手作面具工坊。

    黎艾在那儿买了十来张面具,金属、羽毛、珠贝……什么质地的都有。

    出了面具工坊,时间已然不早,闻修言送黎艾回了酒店。

    一进套房,黎艾最先看到的两排超长衣架,上面挂着的全是当季蓝血顶奢的成衣。

    陈鹤龄女士待她实在可谓不薄。

    黎艾随便拿了一件成衣换上,戴上刚买的蓝色美瞳,再挑了一张适配的面具站到镜子前戴到脸上。

    她皮肤很白,与白种人站在一起也丝毫不会被比下去的那种冷白,此刻镜子里的人全完看不出一丝亚裔人种的特征,像一名正要去参加蒙面舞会的美裔女模特。

    看着镜子里全然像变了一个人的自己,黎艾不禁想,即便陈添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一定也无法一眼认出她。

    第19章 第 19 章

    来到宿厘岛的第二天, 黎艾去看了房子。

    她并不打算买豪宅,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她就想买一个小房子,在海边, 推开窗就能看到海, 要在东岸, 可以望向青港的地方。

    闻修言带她去看了五栋房子,她定下了最后一栋。

    白色小洋房,室内的设计和装饰很温馨, 暖融融的色调。

    她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清冷,穿衣打扮也都是偏冷色系,但往往是这样的人,更向往温暖与被爱。

    向往归向往,一个人她也可以好好生活。

    带着黎小二住进这栋小房子的第一天, 她没有再失眠,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陈添和她求婚了。

    在那个湖心的楼阁,那个被蓝眼泪环绕的地方。

    陈添这人, 在梦里都强势, 他没有单膝下跪向她求婚,直接将戒指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嫁给我。”他说。

    而不是, 嫁给我好吗。

    她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答应他,在他说出那三个字后, 她就惊醒了, 像做了一场噩梦那样惊醒,但这并不是噩梦。

    还能在梦里见到他, 挺好。

    人的记忆力有限,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忘记那个人的样子。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黎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记不清陈添的模样。

    所以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她出门找了家打印店,把照片打印了出来,打印了好多张,回去放在了不同的地方。

    原本是摆在显眼处,但她想了想,怕陈添真的找来,又将照片都藏了起来。

    和陈添在一起的这五年,家里一直有佣人,用不着她做饭,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做饭,哪怕几年没怎么进过厨房,厨艺也还是没丢,她没打算请佣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就买了一冰箱的食材,藏好照片后她有些饿了,遂去煎了个蛋,顺便给黎小二煮了三文鱼。

    一人一猫共进早餐,黎艾煎蛋配牛奶,黎小二煎蛋配羊奶。

    太久没吃自己做的东西,黎艾吃得还蛮满足。

    她也很久没有自己洗碗了。

    厨房的窗对着马路,洗碗时,透过窗,她看见一辆黑色SUV和一辆越野车驶进了院子,SUV驾驶座上坐着的是闻修言。

    黎艾摘掉手套走出去。

    闻修言微笑和她打招呼,“黎小姐。”

    “今天怎么两辆车?”黎艾问。

    今天他们的行程是去看店,她想盘下一家酒吧尽快开店,应该不需要两辆车才对。

    “这辆车是给您准备的,您选择住在这种普通住宅区最好不要开太显眼的车,容易被抢劫,”闻修言敲了敲车窗说,“车子改装过,安的都是防弹玻璃。”

    “这边犯罪率很高?”

    闻修言笑了笑,“比起中国那自然是高很多。”

    “这两天我会安排人过来给您加固门窗,只要睡前记得锁门,问题不大,”说着,闻修言朝第二辆车子后面走,“您跟我来。”

    黎艾跟他走到车子后备箱处,闻修言将后备箱门掀起来,顿时,黎艾双眼放大。

    后备箱里是二十几只各种类型的枪,其中一些黎艾是认识的,著名的沙.漠.之.鹰、M9手枪、AK-74突击步枪、M4-A1步枪、M1加兰德步枪、雷明顿1100霰.弹枪……

    陈添以前没少带她来美国玩枪,所以认识一些。

    “您选几把吧,在美国,家里还是放几把枪比较安全,何况您是独居,还是外来人,”闻修言看向黎艾,“需要我给您介绍介绍吗?”

    “不用。”

    黎艾挑了几把认识的。

    见黎艾非常干脆利落地选完了枪,闻修言颇为意外,“您都会用?”

    “有人教过。”

    闻修言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

    看着这些枪,黎艾又想到了陈添,这些年,陈添真的教了她很多。

    如果不是遇到了陈添,即便她靠自己在娱乐圈跻身一线,很多东西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枪给我吧,我帮您拿进去,”接枪之前,闻修言拿了些子弹,“以防万一,给您备点子弹。”

    黎艾把枪给他,留了把拿在手上,想直接随身带着,却不知道放哪儿,想了想,她问闻修言,“有电影里那种可以把枪绑在腿上的绑带吗?”

    “给我两天时间,我让人帮您做。”

    “OK。”

    放好枪,闻修言开车带她去看店,现在她还没考驾照,不能自己开车。

    黎艾用一天时间就买下了住的房子,买店更是干脆,看上哪家店直接高价拿下,员工不变,装修不变,只是换个老板,外加多一名调酒师。

    陈鹤龄女士给的七千万顿时少了一大半。

    黎艾对自己住的房子要求不高,对酒吧要求却高,店面不能太小,要有设计感,要有格调,位置要在治安最好的富人区,岛上符合这些条件的门店不多,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符合条件的门店虽少,却各有各的特色,让人难以抉择,但黎艾十分干脆地选择了其中一家店,没别的原因,只因为那家店的名字叫:Sky。

    天,与添同音。

    盘下店,黎艾没有立马就去驻店,她想先把驾照考下来。

    她车技不错,赛车她都会开,只有笔试对她而言比较困难,宿厘岛不比加州,可以考中文的笔试,这边只能英文。

    其实她可以选择去加州考,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尽快适应这里的语言环境,从驾照笔试入手学习英文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是只管埋头刷题,是由闻修言以授课形式来教她,每天上八个小时的课,其余时间自己温习。

    每天她除了吃饭睡觉练拳就在学习,时间安排得特别满,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尽快从离开陈添的情绪里抽离,可即便如此,每天,她的脑海里依旧会浮现陈添的影子。

    她时常回忆起的,是他抽烟的样子。

    在这边,她抽烟的频率比在国内高了很多,而每一次抽烟,她脑子就全是陈添抽烟那堪比行为艺术的画面。

    黎艾很肯定地认为,她再也遇不到比陈添更吸引她的人了。

    陈添身上的性张力,是光想想,就会让她湿的程度,明明,她并非是重欲的人。

    拿到驾照是在登岛的第十一天。

    第十二天,黎艾补染了自己长出一截黑色的金发,然后自己开着车去酒吧开始驻店,戴着蓝色美瞳和金色面具,穿露肩黑色翻领牛仔束腰短裙,脚踩高筒绑带皮靴。

    这样的装扮,配上她逆天的身材比例,简直就是从CG动画里走出的人物,美得极不真实。

    很快,Sky来了一名神秘的金发女郎调酒师传遍了酒吧区的富人圈。

    Sky自从她来了后,每天客人爆满。

    作为演员,黎艾早已适应了被注视,被围观,对于每日一道道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没有什么不适应。

    Sky不是那种蹦迪的酒吧,没有很燥的音乐,音乐舒缓,环境清幽,来的客人主要是喝点小酒聊聊天,素质偏高,极少有喝醉的闹事者,却也有例外,譬如专程因黎艾而来的那群人。

    黎艾刚驻店三天,就有一个微醺的男人翻过吧台强行想要揭下她的面具,闻修言上前想要阻止,但对方人多势众,闻修言被好几个人按住。

    “Lady, don't worry, I just want to see what you look like under your mask(小姐,别紧张,我只想看看你面具下的样子)。”

    男人说着,慢慢朝黎艾靠近。

    黎艾没有往后退,很干脆果断地取下别在大腿处的那把手枪,将子弹上膛,贴着男人的脑门对准他,“Fuck off(滚)。”

    看到黎艾这一系列的动作,男人却兴奋地吹了个口哨,还主动用头去顶黎艾手里的枪,“Come on, shoot me(来啊,开枪)。”

    他显然以为黎艾不敢。

    黎艾盯着他,眼神平静,平静之下,是冷厉。

    “嘭——”

    酒吧里响起巨大的枪声,店内客人纷纷下意识抱头。

    黎艾开了枪。

    只是,对准的不是他的头,是他的耳垂。

    子弹擦过男人的耳垂,撕出一条口子,男人痛呼一声,捂着耳朵后退。

    “I repeat,fuck off(我再说一遍,滚),”黎艾继续用枪指着他,“Next time, I'll not shoot your ears(下次我开枪打的就不是你的耳朵了)。”

    男人恶狠狠地盯了黎艾一会儿,最后还是认怂选择了离开。

    从这之后,黎艾凶悍的名声也传开了。

    来这儿消费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家底,这种人最是怕死怕伤,没必要就因为看一眼一个女人的脸而挨上一枪。

    一切似乎都安定了下来,黎艾每天起床自己做饭,学习两个小时英文,练会儿拳,然后洗澡化妆后驱车去酒吧,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但黎小二却显得不太安定,总是在屋子里来回转来转去,时不时还会发出很奇怪的叫声。

    它似乎意识到,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陈添。

    以前每次拍戏,黎艾都会把黎小二带去剧组,出去玩儿时长也带着,它不是没长时间离开过陈添,但时间没有这么长过,不管她去哪儿拍戏,陈添都经常会来探班。

    黎艾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它,不过她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

    在宿厘岛的第二十五天,黎小二还是显得很焦躁。

    出门前,黎艾摸了摸它的头。

    驱车抵达Sky是下午的三点整。

    酒吧已经开始营业,这个点,店里人也不少。

    冲黎艾来的除了好色的男人,还有真正的鸡尾酒爱好者。

    大多数小型酒吧的酒单上只有三十多种鸡尾酒,但在Sky,有两百多种。

    黎艾还推出了盲盒系列,每天限供三十份,里面除了比较大众的鸡尾酒,还会有三杯价格高昂且口感独特的鸡尾酒。

    盲盒系列从下午四点开售,所以每天四点前,店里基本上就会满座。

    这些真正的鸡尾酒爱好者在喝到以前从没喝过且很喜欢的鸡尾酒时,脸上会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也毫不吝啬对黎艾的夸赞,这让黎艾感到很快乐,也很满足。

    店里满座后,服务生会将大门关上,有人想进来时,门口的服务生会告知他们已经满座,如果对方是找人才会放他们进来。

    四点过后,短时间内没有客人离开,大门一直关着。

    “Sir!”

    门口响起一阵惊呼。

    伴随而来的,是“嘭”的一声巨响——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正在调酒的黎艾愕然抬眸。

    蓦地,她愣住。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一身黑衣,气质冷冽,像带着一身冷雾。

    他大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只余一点光,漆黑的眼沉郁无比,目光锐利得像是能将空气生生劈开。

    对上那双眼,黎艾的心脏骤然间狂跳起来。

    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眼。

    陈添。

    他,来找她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两人对视。

    时间仿佛静止。

    在这二十五天时间里, 黎艾不是没有想过与陈添重逢的场景。

    也想过,再见到他,该怎么样去面对他。

    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她曾在脑海里演练上百遍的那些场景, 她一幕也记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 连带着眼前的世界都变成白茫茫一片的虚影,只有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存在于她的瞳孔里。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几乎像要跳出胸腔。

    血液狂流着,沸腾着,情绪如潮水般汹涌。

    她的理智似是被这汹涌的情绪淹没,等意识到自己应该移开目光时,却也意识到陈添也还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并,迈开步子,径直朝她走来。

    黎艾猛地一怔。

    他认出她了。

    此时的她染了金发, 戴着蓝色美瞳, 半张脸被面具覆盖,他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下意识想要逃跑, 却发现步子一步也挪不动,目光也移不开,身体像被眼前的人夺了舍, 完全由他掌控, 只能看着他,一步, 一步,来到她面前。

    陈添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像一张网。

    接着,脖子被扼住,下巴被抬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凉透的声音传入耳底:

    “我他妈就值七千万?”

    黎艾怔怔的看着那双充满愤怒的眼。

    她没想到他最愤怒的点在于七千万,而不是她的逃跑。

    这七千万,在他眼里,似乎被当成了把他卖掉的价钱,如果是这样,那七千万对他来说是有点儿侮辱了,这些年光是他送她的珠宝就早已不下十个七千万,但她不知道这代表他其实更爱的是他自己,还是代表他有足够的信心,觉得能把她带回去,所以可以不计较她的逃跑。

    “送你的东西都不要,就要那七千万,”陈添掐着她下颌的力道收紧,“黎艾,你有没有良心?”

    至此,黎艾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这七千万这么愤怒。

    他大概觉得,就算最初她和他在一起是只图他在娱乐圈的权势,但相处五年,就算是只养不熟的狼也该处出感情了,即便不想和他冒险,决定要走,怎么也该有所留恋,带走一些纪念物,她却那么狠心,什么都不要,只就要一只猫,和那七千万。

    “你就当我没良心。”她如是说,但她要真的没良心,就该让他娶她,让他断前程,还绝后代。

    陈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

    黎艾被他掐得生疼,但咬牙忍着一声没吭。

    他从没这样弄疼过她。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剑拔弩张,很多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员工似乎想上前把陈添拉开,但被闻修言阻止。

    闻修言受命于陈鹤龄女士保护黎艾,但陈添作为陈鹤龄女士的独子,他怎么也不该和陈添起冲突,更别说,他也不认为陈添会伤害黎艾。

    在座的客人里,有人想英雄救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直跟在陈添身后的叶尧扫了那几人一眼,从背后拿出一把枪,将子弹上膛。

    他没有用枪瞄准任何人,只是持枪定定站在陈添身后,意思很明白,别多管闲事,除非想死。

    几个人最终都坐了回去。

    说他们怕死吧,他们却又没走,只是坐了回去,其他个个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离店的人都没有。

    陈添全然没有理会其他人,眼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黎艾。

    “告诉我,”他盯着黎艾冷声开口,“为什么要跑?”

    黎艾长睫颤了颤。

    他会这么问,显然是不信她在信上写的话,她却偏要说:“我在信里写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只是利用你,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说我为什么要跑?”

    “那你半年前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偏偏在听了我妈说的那些话才跑?”陈添扯唇笑了声,“为什么跑之前还跟我做了整整一晚上?”

    黎艾也笑了,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陈添的脸,表情妩媚,“我在信上写了,我对你没几分真心,唯一真心喜欢的,就是床上的你。”

    “除此之外,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说着,她的表情瞬间冷下来,语气也冷得彻骨,“我是真的,很讨厌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陈添沉默了两秒。

    于是,黎艾接着说:“在信上我还写了,让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为了你好才离开,但你还是觉得我就是为你好才离开的对不对?”

    陈添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想从她眼底找到表演的痕迹。

    “陈添,你真的好自恋,”黎艾故作厌恶神色,“你是不是觉得,是个女人就该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但你没那么大魅力。”

    “我不爱你,”她一字一顿的强调,“一点都不爱。”

    “我不信。”

    陈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三个字。

    说那么多,他用三个字就全盘否认,这让黎艾气极,她情绪一下激荡起来,“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控制不住地冲他怒吼:“我他妈就是不爱你!”

    “我他妈就是不信!”

    两个人声音一个盖过一个,吼声惊动了整个店里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他们二人眼里却只有对方,死死盯着对方。

    黎艾认为自己把这个谎编得已经很完美了,他还是不信,到底要她怎么说?

    “随你信不信,”黎艾一把将他推开,“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国,你如果偏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随你。”

    “黎艾。”陈添喊她的名字,伸手想再次触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修长的手指在半空停顿片刻,最后还是扼住了那张精致的脸,动作又快又凶狠,让人避无可避。

    黎艾下意识想挣扎,却又放弃,跟陈添动手,她没有任何胜算,现在只是被捏捏脸,要是反抗,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整个人被压到吧台上。

    陈添大手掌控着她的脸,将她拉近到自己跟前。

    “黎艾,”他再次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声线压低,“你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跟你耗不起?”

    “难道不是吗?”

    她可以一辈子在这里,但他陈添不行,那她不回去,他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还能把她绑回去?

    国内还可以强行绑,什么越南缅甸也可以,但这儿在美国,隔着一整个太平洋。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陈添掀唇,“我耗得起。”

    黎艾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她了解陈添,这话既然说出了口,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心情在一瞬间跌至谷底。

    她握紧双拳,不服输的咬着牙。

    她一边用力瞪着他,与他对峙,一边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来让他打消和她耗下去的这个念头。

    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既然你不信我不爱你,那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爱你,你为我牺牲那么多,我会有多大的负担?有没有想过,我明知后果那么严重还跟你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我会多担惊受怕?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感情会让我有多痛苦?!”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不断拔高,像崩溃一般冲他大喊:“我不喜欢别人为我牺牲,也不想过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活!我就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活!”

    陈添没有见过她这般崩溃大喊的样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见他怔愣,黎艾也冷静了一些,声音低下来,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他,试图令他动容,“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也放过你自己。”

    最后六个字,像是触碰到陈添的逆鳞,他双眸突然压出一股狠劲,“我成全你,谁成全我?谁他妈能还我一个黎艾?!”

    这句话,他完完全全用的吼。

    黎艾也从没见过他这副暴怒狂躁的模样。

    印象里,他即便愤怒到极点也不会这样失控地吼叫。

    “黎艾你听着,”他用力捏住她的脸,像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却又真的怕把她捏碎了,在愤怒到已经失控的状态下还要顾及别弄伤她,这让他的情绪愈发失衡,整个人愤怒得像一头快要发狂的狮子。

    “我说了,不进那个狗屁议庭我也可以护住你,没有什么所谓的牺牲,是你说你信我然后又一脚把我踹开,是你骗我!是你抛弃我!你说我凭什么成全你?!凭什么?!”

    这些话如同雷霆般砸进黎艾的耳朵里,她整个人也如遭雷击,目光僵直地怔怔望着陈添。

    是啊,凭什么……

    从头到尾,负心的那个人是她,凭什么让他成全。

    哪怕,她选择离开他的真实原因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

    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信他,信他即便不进议庭,他们也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但前提是,她不是丁克。

    孩子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他说他可以不要孩子。

    她特怕他说他可以为了她不要孩子,他明明就那么喜欢小孩。

    如果两个人之间,一个人有太大的妥协与让步,另一个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样不健康的关系有什么必要维持下去,两个都痛苦。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她就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承受他人的牺牲。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哑口无言。

    “说话。”陈添将她的下巴抬高了一分。

    “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狼心狗肺,所以,”她自嘲地笑了下,“我这样的烂人,你何必抓着不放?”

    “因为我没你那么没良心,五年的感情,说丢就丢。”

    靠,死循环。

    黎艾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添此刻的心情却似乎好了许多,轻扯唇角缓缓笑了起来,“黎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黎艾表情一怔。

    “别想着继续跑,”他笑得邪肆,带笑的沉沉嗓音如恶魔低语,“你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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