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斯化工厂, 一个听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工厂名字，同时也是一家刚刚开业没多久的工厂。
但在纸条给出的信息上，所经营的业务范围远远比明面上更加广泛, 暗中主营制毒，背后具体的势力不详。
只能看出是一家对哥谭现有毒市蠢蠢欲动的厂子，并且为了获利毫无底线，近来甚至能对未成年群体下手分销。
加百列在深夜的哥谭街道上无声前行。
白色笑脸面具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出冷白色光芒，面具的缝隙中微微反射出街头闪烁的霓虹灯光。
穿过一个又一个阴暗街道，他最终来到了一座高耸而破旧的厂房前。
灰色的墙壁上涂满了时间和腐蚀的痕迹。
加百列站在门口, 冷静地打量着这座化工厂，左前方就是破旧的值班岗亭。
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这是工业废料和化学品的混合味道，侵入鼻腔带来轻微不适。
有些不对劲。
从他当前站着的角度能够看到厂房大楼的四到五层。
这厂房内部的灯光虽然亮着, 但却出奇的安静，仿佛没有多少人在这里活动，看上去冷冷清清。
但常理来说，这种地方总该充斥着工人的脚步声或者机器的轰鸣。
但今晚, 加百列却并没有听到这些动静。
“……”
就在他皱眉观察的时候，一辆用于云锁大型货物的卡车缓慢的停在了工厂大门前。
车身笨重而沉寂, 带着笨拙的压迫感。
岗亭的守卫对车子进行了仔细的检查, 才慢吞吞地挥手示意放行。
闭目休眠的银鳞隐蛇突然睁开了眼, 搭在颈项间的流线型头颅轻微抬起, 从半高的领口探出头。
蹲在加百列左肩的泡芙同时偏头。
察觉到虫族变化的加百列看向卡车车厢，呼吸一顿——这里面可能是一部分他正在寻找的迈达斯之心碎片。
大门缓缓开启, 露出工厂内部有些杂乱的景象。
深处的黑暗中, 几束微弱的光线透过棚顶的天窗斜射下来, 勉强照清道路。
卡车缓缓行驶,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加百列站在不远处，目光紧随其后，注视着车辆停在了一片空旷区域。
工厂里依旧一片寂静，只有几名零星的工人走出来，动作机械而快速的开始卸载卡车上的货物。
这些员工将箱子搬运到专门看起来经过改装的的巨大保险库房中后凑在一起转身。
趁着手拿钥匙准备关门的工作人员转头和同伴聊天，加百列抓住机会从对方身侧走了进去。
他的脚步放的很轻。
但望着眼前整齐垒放在仓库一侧的货箱，加百列心中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这趟注定不会特别顺利的预感。
经过改装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光线微弱，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四周。
每个货箱上都贴着模糊不清的标签，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化学产品。
大量迈达斯之心碎片带来的诱惑力如同一股深不可测的潮汐呼唤着加百列。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渴望，无法填满也无法逃避。
尽管心中清楚这里可能是陷阱，但那种渴望让他的步伐完全无法停下。
只是短暂的犹豫，加百列的脚步依旧缓慢向前，而肩膀上的虫族注意力高度集中，警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杰森一直静静地潜伏在这个工厂的隐蔽角落，身体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手指偶尔轻轻滑过设备屏幕，监控着眼前的信号波动。
头罩后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像蛰伏着的大型猛兽，冷静地锁定猎物，等待着机会。
周围的寂静仿佛凝滞了时间。
杰森的呼吸平稳而深长，心跳节奏与此刻的等待完美契合。
屏幕上的数据轻微跳动，重力感应装置开始响应。虽然细微，但显然还是在传递着某个人正在靠近的信号。
“你来了。”杰森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带着冷淡笑意的弧度。
这几天他一直关注着哥谭地下势力的暴力斗争，并没有错过这家伙在哥谭闹出的动静。
每一场帮派关于陨星碎片的斗争，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同一个在监控设备下形同幽灵的家伙盗取胜利果实。
而每一次案发现场，都有人描述着那只危险的金属机械生物。
每一句描述证词，都在加速着这位幽灵与安纳西的形象在他脑中重合。
而现在，对方如同他所料想的一样出现。
手指滑过设备屏幕，每一丝数据的波动都映在他的眼中，仿佛将整个安纳西的存在一点点具象化。
杰森并没有急于行动，他深知捕猎需要耐心。
重力感应装置正常工作，他打开操作界面审视安装的其他设备为什么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红外感应几乎毫无用处，空荡的影像中仅存的几个热源来自于天花板上的灯。
而声波探测器更是没有接收到任何可辨别的反射波。
只有重力感应装置诚实地在屏幕上显现出来客行走的每一步。
那屏幕上逐渐靠近箱子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拉紧一根看不见的弦，牵动着他内心某处难以抑制的痒意。
隐秘的吸引力驱使着杰森继续等待，仿佛猎物已近在眼前。
“你的警惕心未免太低。”他双手环臂，低低的哼笑一声，“完全不合格。”
安纳西走的太随意了，丝毫没有侦查和规避的迹象，像是天生不知陷阱为何物。
更像是个从未接受过任何战斗或侦查训练的生手，每一步都落在预料之中，走向必然的命运。
而杰森，只需要静静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至于将人当场抓获之后具体要做些什么，这个问题其实他并没有想好。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无用的装置被手动关闭，只留下稳定生效的重力感应设备。
而就在杰森以为钓到这条鱼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多的时候，屏幕上的情况发生了转变。
那一直缓慢前进的步伐倏然停止静立在原地。
蜷缩在加百列颈间的银色虫族在察觉到波动异常后无声立起上半身进入了战备状态。
长着利齿的蛇形虫族张开嘴，无形的波动瞬间定位并破坏各处隐藏的声波探测装置。
“有坏东西，窥伺。”它主动链接了加百列的意识网，“一直存在的声波，不见了。”
最开始它没有出现反应，是因为混乱的声波在踏入这片工厂之前就存在。
并且这种波动并不在王所交代的需要注意的警戒范围之内。
而就在刚刚，这种波动离奇消失才让它意识到异常。
加百列迅速理清了虫族传递的信息，视线扫过近在咫尺的货物箱子，但还是坚定地停下并且拉开了一些距离。
碎片几乎就在眼前，此时放弃似乎合理，但内心总会有些难以忽视的不甘。
到底要不要冒险？
思绪转瞬即逝，加百列展开精神力网笼罩身前的货箱堆，想要在估算这些陨星能够提供的能量之后再做取舍。
精神力穿透箱子外壳的阻碍，将内部的情况一览无余。
眼前的货物箱中，只有靠近门口这一侧刚从卡车上卸下的货物是迈达斯之心碎片。
其他的全都是普通化工制品。
发现这一点后，加百列嘴角的弧度彻底平平。
而脚下，加百列低头。
泡芙随之从肩膀跃下，利爪轻而易举地撬开一块地板。
随着地板被掀开，映入他眼帘的，是复杂的重力感应机械装置。
他的到来，恐怕在踏入这个仓库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知晓。
声波探测，重力感应，这是一个完全针对他的陷阱。
一种被愚弄的感觉驱使着加百列将精神网在整个化工厂的范围内铺开，一扫而过的寻找着敌人的踪迹。
刚刚还在开门的员工们以及看守岗亭的安保已经从化工厂内消失。
现在整个化工厂除了他自己。
就只有仓库某个隐秘空间里，那个这段时间以来一次又一次遇见的熟悉身影。
这个发现更是让他心中烧起一股微弱的无名火，为这不知到底从何而来的针对。
既然已经暴露，又知道对方是谁，加百列索性示意脖颈间的虫族停止隐匿自己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收回铺开的精神力网，沉默望向仓库墙壁后红头罩所在的方向。
安纳西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清晰而无所遮掩。
然而，这对杰森并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友好的信号。
肌肉瞬间紧绷，他凝视着屏幕，隔着监控与安纳西对视了一眼，知晓自己已经被对方精准定位。
下一秒，混凝土墙壁应声而裂。
泡芙像一颗势不可挡的炮弹撞破障碍，灰尘四处弥漫。
撞破墙壁的虫族并未停止，巨大的冲击力将杰森狠狠地撞向另一侧墙壁。
灰尘还在空中缓缓飘落。
将那些箱子里的能量吸收殆尽后，加百列从破碎的墙壁缺口缓步而入。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影。
靠近红头罩时，他微微俯身。
银色的发丝从他耳畔滑落，随着动作在半空中轻轻摇晃，在静默的空气中划过一道银光。
刚刚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无名火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加百列垂眸，此时的目光淡然而冷静。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虫族挟制着的，戴着红头罩的青年身影。
“又见面了。”白色笑脸面具后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红头罩先生。”
“怎么看上去这么狼狈？”加百列低声询问，仿佛只是在随意的寒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绷而危险，仿佛空气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翻转。
杰森似乎失去了对于局势的掌控权。
他脑中快速思考着一切可能导致安纳西发现他的原因。
监控设备、重力感应器、声波探测——每一样运行的时候都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在被发现之前，杰森只做了一件事。
他呼吸一顿，将自己关闭声波探测仪的时间点与自己被发现的时间点对比重叠。
破案了。
尽管没从对方的身上看出敌意，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杰森靠坐在破裂的墙边，姿态略显狼狈。
黑色的护甲上落满了细小的灰尘和碎屑，甚至还有几片干裂的墙皮在他的肩头摇摇欲坠，但胸口的红色标志依旧醒目。
他一只手撑在墙边，因刚才巨大冲击力而短暂颤动的指尖已经恢复平静。
杰森仰着头，眼神穿过头罩牢牢锁定眼前的安纳西，但他并没有急着说话。
“你好像很想要见到我？”加百列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微微偏头，像是在日常闲聊。
那几缕垂下的银发在他耳边轻轻晃动，似乎无意间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带着红头罩的青年身上透露出一种难言的紧绷感，像是一头暂时被按在地上的桀骜野兽，等待着撕咬猎物喉咙的机会。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加百列就察觉到，这家伙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那时的感觉直白而猛烈，像是野兽盯上猎物的饥饿感。
第二次见面，这种吸引却变得隐晦而难以捉摸，是互为猎人与猎物间若有若无的试探。
而这一次，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杰森的身形上——线条分明的胸膛，紧绷的肌肉，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加百列意识到，红头罩的身材，竟然意外的……不错。
这又勾起了加百列心底那一丝熟悉的食欲。
他的目光在红头罩身上游走，喉结轻微动了动，做出了一个不自觉地吞咽动作。
但加百列也无法忽视红头罩那紧绷着的肢体语言与暗藏在狼狈外表下的危险感。
他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就得到答案。
气氛中的紧张感，在这一刻悄然升级。
杰森微微歪头，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莫名带着些暧昧：“也许是这样，毕竟追逐着危险的甜蜜，谁能拒绝呢？”
像是不满于他的态度，体型较几天前又大了一圈的虫族低吼了一声。
利爪就按在杰森的胸甲上，锋利的爪尖似乎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穿透保护层。
他有些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仿佛这种威胁只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背部压在冰冷墙壁上的杰森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微微麻木的感觉让他低声闷哼，喘息从唇间不自觉地泄露出来。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和脖颈滑落，贴在紧绷的肌肉上，胸膛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
背脊因压迫而僵硬，杰森下意识地向前倾去，仿佛在无意间靠近安纳西的存在。
他轻度仰着头，目光顺着“安纳西”的身影向上移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贴近。
那在昏暗灯光下微闪着银色的几缕发丝在他眼前摇曳，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鼻尖。
杰森的视线从对方暴露在空气中的下颚线上划过，鼻息间不自觉地捕捉着发丝上传来的气息。
那是一种非常浅淡的香气，淡到几乎快要消失，有些许似曾相识的感觉。
带着一种凉意，却又混着不易察觉的温暖，被若即若离的存在感浸透。
青年的呼吸略微急促，被无形的网笼罩，似乎在逼迫他陷入某种情迷的暧昧氛围之中。
两人的距离进到近到过分，杰森几乎能够感受到安纳西的呼吸掠过他的面颊。
温凉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像是一场无声的诱引，压迫着他内心的防线。
那份柔和中夹杂着危险的诱惑，令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尽管气氛微妙，杰森依然清醒如常。
他嘴角掀起一抹轻佻却不明显的笑意，带着几分克制和从容：“靠的这么近……是想让我更容易认输吗？”
加百列压下心中那股跳跃着的食欲，在听到红头罩的调侃问题后眯了眯眼。
他俯身靠的更近，发丝划过青年脸颊，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头罩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认不认输，好像不是你能决定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话语暗指着当下的情况。
“安纳西”身上传来的温度几乎要隔着面罩烙在杰森的皮肤上，带着灼热的轻痒。
没有面具遮挡的脖颈就这么横在他的眼前。
杰森的喉结轻微上下起伏，他本就没怎么补充水分，干渴的感觉更加剧了他对眼前这个场景的认知。
脖颈的近在咫尺让他无法忽视那种难以言喻的威胁。
他缓慢地吞咽了一下，目光依旧锐利，却暗藏着压抑的意味。
“你不知道吗？”杰森的声音略带沙哑，唇角掀起一丝含蓄的笑意，语调同样刻意放低。
他抬眼看着转过头与自己对视的“安纳西”，直视着那双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月湖色双眸。
“把致命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带着红头罩的青年声音中带着松弛慵懒的磁性，然而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带着隐隐的挑逗意味。
银白色眼睛在闪烁的灯光映衬下像是落入了几颗星子。
加百列挑眉，对于红头罩的话语并没有做评价。
抛开高中生这个身份限制的他乐于维持眼下这种“不对等”的游戏。
他认为自己对于此刻情况的认知已经非常完备。
而红头罩眼下的处境，在加百列眼中也清楚得一目了然。
杰森的目光尚未从那代表了致命弱点的地方收回。
暴露在衣领与面具之外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冷淡的光泽。
但他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像痴汉一样盯着对方的脖子。
就在刚刚，杰森看到了“安纳西”的领子处的布料在没有施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隆起。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异常现象。
银色的生物悄然从布料的阴影间滑出，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它蜿蜒而上，沿着“安纳西”的脖颈缓缓缠绕，冰凉的鳞片紧贴着肌肤，像是一层隐秘的护盾。
虫族无声无息的抬起头，那双冷漠的“蛇眼”目光直勾勾地盯住杰森，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莫名的，杰森读懂了它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警告他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过多窥探身前之人的脆弱之处。
“蛇”的目光如同冷冽的利刃，刺破空气中微妙的禁忌气息，直指杰森脑中每一个不安分的念头。
他挑眉，心中却知道没有“安纳西”的允许，这条“蛇”什么都不会做。
“致命弱点？”加百列在此时轻声反问红头罩，“我想，在上次会面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隐藏这一点。”
杰森的目光在“安纳西”与对方的神奇动物之间徘徊，心中有了些猜测。
之前，对方身上可并没有这条“蛇”的踪迹。
也就是说，这条“蛇”可能是“安纳西”在各大监控设备下成为电子幽灵的关键。
——通过未知的手段阻碍了各类设备的探测。
是“安纳西”新出现的秘密武器，也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一部分。
只是不知道，那种能够隔着障碍物定位敌人的能力，是对方自身的能力。
还是这种神奇生物带来的附加作用？
但他更倾向于是前者。
并且，这种能力恐怕还有一些使用上的限制，不然早在对方刚进入工厂的时候就该发现他了。
杰森冷静分析着，心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兴奋。
他还是那个被迫靠坐在墙壁前的姿势。
今晚这个本来单纯为钓鱼而建立的局让他获得了更多有关于安纳西的信息。
而现在，那个近似于透视的能力，恐怕已经被对方关闭。
手指漫不经心敲击着墙壁，杰森在脑海中不断更新着有关于对方的档案资料。
“学会了隐藏？”在听到那声反问后他带有一丝挑衅的重复了一遍。
杰森不急于回答，故意拉长了沉默的时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懈可击？”杰森内心泛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愉悦。
尽管此时看上去还处于劣势，但他仍旧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言语间的挑衅不仅仅是恶趣味。
更是一种心理博弈，也是对此时微妙对峙局面的享受。
加百列偏头，面具后的银色眼睛中染上了些困惑和好奇。
他不明白，明明此时的局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目了然。
为什么对方还可以这么坦然的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指搭在白色面具的边缘，加百列等待着红头罩的回应。
“难道不是吗？”他再次反问。
他的疑问清晰传达到了青年的耳边。
杰森轻微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视胸甲上的虫族为无物，旁若无人的放松自己。
“自信是一件好事。”他揶揄道，故意放慢了语速，拖长声音中的每个音节。
杰森的目光牢牢锁定白色面具后的那双银色眼眸，通过每一次睫毛的颤动品味着对方的反应。
“但过于自信，还是需要分一分场合的，免得在关键时刻，忽略某些潜在的威胁。”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那垂在自己面前的银色发丝。
银色发丝滑过他的战术手套，在指尖留下微弱的丝绸般触感。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发丝从手指间滑落，杰森说的轻描淡写。
最后，他顿了一下，说不清在这一刻到底思考了些什么。
只是一个昵称从杰森口中自然而然地低声溢出：“小月亮？”
加百列眨眼，视野中的青年看上去似乎完全不打算再掩饰任何东西，过分的有恃无恐。
随着对方的开口，那从一开始就若有若无的危险感逐渐加深，直至此刻彻底将他笼罩。
微微绷紧身体，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觉。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加百列内心下意识地萌生出想要后退的冲动。
今天的目的已然超标完成。
杰森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安纳西。
注意到对方轻颤指尖的他笑出了声。
胸腔因为连续的笑声而不停抖动。
胸甲上的泡芙喉间溢出低吼警告，两只前爪微微分开，压低肩膀，显示出明显的警惕与威胁。
然而杰森完全无视了这个警告。
在安纳西的目光里，他站起身。
原本压在他身上的虫族此时被迫挂在他的肩头。
泡芙被这番变化刺激的有些应激，同时感觉自己有点丢脸。
它本能的想要将原本受制于自己的青年重新压制。
然而上次见面时能够轻易破开战甲的利爪，这一次却只能在杰森的肩膀上留下几条灰白的印记。
并未产生任何实质性伤害。
慢了一步制止泡芙的加百列松了口气。
“……”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那个戴着头罩的青年身上。
准确来说，是停留在对方的战甲上。
这就是对方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但现在显然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加百列自己的攻击力甚至还没有泡芙高。
意识到自己手下大将泡芙被压制的他不再认为自己仍旧处于上风。
情况再次反转。
加百列眨了眨眼，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后退，试图拉开自己与红头罩之间的距离。
杰森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
凭借着经验丰富的判断与反应，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拦截，精准无误地将人困在了原地。
“这么急着走？”
被拦住的加百列猛地止住脚步，险些撞上红头罩胸膛上坚硬的胸甲。
而杰森却巍然不动，反而顺势微微弯腰，低头与对方平视。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阴影与那双酝酿着无垠水面和倒映星辰的银色眼睛对视。
杰森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心情极佳：“需要我提醒你吗？这可是你主动袭击了我手里的工厂。”
杰森挑眉，说的好像不是自己故意把人引来这里的一样，完全把自己的原因排除在外。
两人目光相撞。
加百列因为红头罩的话有些语塞。
“……”
他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个房间突然被诡异的沉默笼罩了几秒。
加百列的思维在短暂卡壳之后，才想起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信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红头罩：“是你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杰森并没有否认这个猜测。
他只是轻笑一声，稍微靠近，语气故意放慢，略显无赖的回应：“你也可以选择不来。”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杰森在这个姿态里稍微停留，他慢条斯理的反驳着。
“你的意思是，这个毒厂，确实是你手下的吗？”回想起“玛莎”给出的消息，加百列轻声问道。
空气中渐渐多出了一丝冰凉的气息。
他眼中的情绪有些难以描述：“销售到那些中学校园？”
加百列现在知道自己不属于“人类”，但他总还是为哥谭人的做事风格感到那么一点震撼。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人？”他疑惑的低语。
这个不能认。
这个真不能认。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迎来的会是蝙蝠家所有人的“关爱”，尤其是那堵长着两个尖耳朵的“墙”。
杰森嘴角的笑意一僵，为了不影响一些后续的事，只能模糊的回答：“不算是。”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手下。”他侧面回应着安纳西的质疑。
从他接受哥谭地下黑.帮的第一天开始，就立下过禁止向学生群体兜售这种东西的规矩。
不过。
杰森的目光从安纳西的面具移到对方身后渐渐形成的冰霜气息上。
“你走不远的。”他语气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
他不再弯腰，而是直起身双手环臂，低头看向暗地里进行着小动作的“安纳西”。
嘴角弧度上扬，杰森鼓励着眼前的银发少年：“怎么样，要试试吗？”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把剩下那部分迈达斯之心碎片一起交给你。”
杰森的指尖在手臂上轻敲。
他开出一个眼前此人应该没办法拒绝的条件：“你应该很需要这东西吧。”
加百列：“……”
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很需要迈达斯之心的碎片。
但同时，加百列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没出事简直算得上是一种奇迹。
在面对经验丰富的人，他这些小动作几乎一目了然。
他叹了口气。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都要试一下的，在不暴露他能够随时召唤新虫族的前提下。
加百列身后那些冰霜精灵在顷刻间四散开来。
薄雾微光漂浮在四周，悄无声息地融进夜色。
光影被扭曲，时间和空间同时发生错位。
现实与幻境的界限模糊得难以分辨。
蛇形虫族的眼睛闪烁。
这片空间里出现了多个同样的银发身影，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刚刚精神力扫描后的场景此时还停留在加百列的记忆里。
绝大部分能够用来撤离的路线在他的脑中清晰闪回。
短暂斟酌后，加百列选择了一条与来时方向截然相反的路线。
场景在身边急速后退，从杂物堆上借力的加百列单手撑着围墙跃下。
化工厂就这么被抛在了身后，整个过程顺利到加百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就走出化工厂范围的加百列瞥了一眼身后。
泥灰色墙壁无言伫立在各种藤树植物的掩映之下。
这就……结束了？
他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虽然内心疑惑，但是加百列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按照预先规划好的路线继续移动。
这个方向，一直在往偏高的地势去，加百列挑选的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好走的路线。
化工厂附近一向人迹罕至。
再往前，才有了些稀少的人烟。
这是个丁字形路口，左边是条暗巷，右边是一个明显的流浪人员聚居地。
汽油桶内柴火燃烧着照亮半条街，充斥着瘾君子们毫无意义的痛苦呻吟。
两边对比之下，加百列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了看起来遇不到什么人的左边。
这是一个他之前完全没有来过的地方。
但哥谭的暗巷永远都是一个特色，像是一片永无止境的迷宫。
湿滑的地面上积着未曾蒸发的雨水，偶尔还有破碎的玻璃和锈迹斑斑的金属废料堆在角落。
但这是条死路。
巷子的尽头被一堵老旧的砖墙封死，墙面上爬满潮湿的青苔。
水渍汇成的小水洼反射着微弱的灯光，时不时有几滴冷凝的水珠从上方的排水管滴落。
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加百列的脚步微微停顿，他回头看了一眼。
泡芙就跟在他身后几百米处，表示自己并没有发现那个家伙追上来。
他下意识放松了一点儿。
沉默片刻后，加百列转回视线，目光落在这条巷子尽头墙边的梯子上。
梯子被红色的锈迹半裹，连接着围墙向上延伸，直通围墙另一边高耸的寥落钟楼。
使用梯子好像是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
掌心下是梯子粗糙的锈迹，加百列拧眉，铁锈的腥气伴着湿冷的空气钻入鼻腔。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将这令人不快的感觉压了下去，继续向上攀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加百列扭头向那堵砖墙后面看了一眼，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那后面是个巨大的垃圾场，只看一眼就足够让他心生抗拒。
“……”
加百列摇了摇头，将那让他不适的场景抛在脑后并且让泡芙跟上自己的步伐。
眼下他的能量进度刚刚好凑到500/1000(蜕变期)。
化工厂里那些迈达斯之心碎片的能量，甚至没能完全抵消他这次使用精神力扫描的消耗。
这再次证明了一点，能量不充足的时候，这个能力最好还是别开。
不然很容易被精神力扫描这个黑心资本家从小有积蓄的中产阶级压榨回最开始的无产阶级。
钟楼本身有个很小的露台，加百列跨了进去。
内部是盘旋而上的石梯，风从破败的窗柩中灌入，带起细碎石屑飘落。
石面冰冷的温度透过鞋底直达心脏。
他拾级而上，准备到顶部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路线以供自己离开。
钟楼顶部狭窄逼仄，平台很小，巨大彩色钟盘背部复杂交错的齿轮隐约可见。
四周是对称排列的镂空窗，窗框边缘的雕饰在多年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斑驳模糊。
透过小露台看向来时的方向，刚好捕捉到化工厂完整暴露在视野尽头。
加百列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有些过于巧合。
就在他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四周骤然落下透明的栏杆。
无声的机关启动，将每一个可供逃离的出口全数封死，笼罩在带着凛冽寒意的冰冷牢笼中。
泡芙第一时间扑了上去撕咬，试图突破牢笼的桎梏。
就在它坚持不懈的持续尝试十几秒后，加百列紧急喊停了它的动作。
他担心泡芙的牙会松。
泡芙：“……”
它哼唧了一声，略有些自闭的趴在了阴暗的角落。
加百列伸出手，栏杆触感冰凉，在寒夜里有些美丽冻人。
他的指尖无法在栏杆本身留下任何印记。
加百列知道眼前这情况绝对是红头罩导致的。
眼下唯一没有被封锁的地方只有脚下的平台地面。
但这钟楼本就岌岌可危，如果破坏脚下这个平台，只可能会出现一种结果。
那就是他被埋在钟楼的废墟下。
他的身体强度还并不足以支撑他在重达几十吨的石料撞击下存活，所以这种方法只能放弃。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低沉的回音在空荡的钟楼内部回荡。
整体透出一种不紧不慢的轻松节奏，慢悠悠地踩着石梯一步步走上来。
正在自闭的泡芙半睁开一只眼，随即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一跃而起。
来者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清晰地摆在眼前。
趁着见到对方之前这短暂的时间，加百列开始思考为什么红头罩能这么精准的发现自己在哪里。
他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陷入了红头罩布置的陷阱？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加百列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半透明牢笼栏杆上。
对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第23章 要看烟花吗？
一路走来的回忆中, 加百列并没有发现任何，红头罩有可能对他施加影响的地方。
加百列思考无果。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加百列的视野中。
杰森踏上最后一级石梯。
在站上这最后一节台阶之后, 他停了下来。
整个狭窄平台的景象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高塔里的王子需要我来搭救吗？”杰森吹了个口哨，有些促狭的开口，“不过我们好像少了一条魔法长发。”
杰森没有贸然靠近那透明栏杆的边缘，因为那里面有个凶神恶煞的小家伙正对着他虎视眈眈。
不过，现在它好像已经不能够算是“小”家伙了。
杰森看着比起上次见面已经大了不止一圈的虫族散漫的想着。
虽然那攻击没办法突破战甲，但多多少少还会对他造成一些痛觉上的影响。
加百列并不在意红头罩的语气, 他更在意的是刚刚他没有思考出答案的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疑惑询问，“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你在哪方面动了手脚。”
“一些微不足道的心理战术。”杰森打了个响指，“其实很简单，只是你明显缺乏一些比较专业的人士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试图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词汇。
最后，他挑眉：“引导你。”
加百列走近栏杆，透过半透明的栏杆缝隙凝视那个戴着红色头罩的面孔。
“不仅仅是这座钟楼。”杰森屈起手指敲了敲栏杆，清脆的响声在这狭窄的空间回荡。
“还有四个地方我布置了同样的机关。”
“我们最后相遇在哪个地点, 取决于哪一处的机关被你触发。”
“当然，我觉得在这里遇见你的概率最高。”
杰森的语气很轻松。
心理战术？
加百列在听到这个词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红头罩是在暗指什么。
来时路上的每一个分岔路口场景都在他眼前重新复现。
堆叠的家具、恶犬、带着血迹的路障、瘾君子聚集地……
最后的砖墙死路以及就放在一边随手可用的破旧梯子, 甚至是墙后的垃圾场。
比起有着这些东西的道路, 加百列的潜意识当然会倾向于选择另一边。
回过神来之后,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路口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
以及, 现在他终于认出了这个牢笼的栏杆材质到底是什么。
这是那天那个孵化器的透明外壳。
加百列从红头罩故意的强调动作中又学到了一点。
任何有可能成为自己弱点的东西，决不能随意流落在外。
似乎每次遇到这个家伙, 他都能从对方身上学到点什么。
加百列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故意为之。
但是他觉得有点像。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钟表的走针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要看烟花吗？ ”杰森偏头, 看向一旁钟表上的时间。
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四。
他向着还在半透明栏杆后的安纳西发出邀请。
“……嗯？”加百列听到这个邀请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的低声重复, “烟花？”
他没明白为什么话题转的这么突然。
“没错，烟花。”杰森并没有做出解释。
“不过，在看烟花之前，”他弯腰看向还在戒备着他的虫族，“你得先安抚好它。”
加百列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蹲在栏杆边上的泡芙。
虽然不知道红头罩具体是要做什么，但对方的危险性在他心里一直不高。
泡芙冲着杰森恶狠狠的哈了一口气，抬着头回到了加百列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头盯着戴着红头罩的家伙。
牢笼的栏杆迅速收缩回墙壁内部。
即使是以加百列现在的视力，不仔细看也很难再机关闭合的地方看出人工痕迹。
这是很厉害的技能。
他又重新看向红头罩。
对方已经迈步走向钟楼那狭窄的小露台。
月光透过露台飘进。
这露台的宽度刚刚好能容纳下两个人并肩站立。
之前就能看到的化工厂，站在这个角度看更加明显。
但加百列没有看到任何与烟花有关的东西。
他转过头，斟酌了一下自己是否应该出声询问。
但在他询问之前，杰森抬手轻按在那头银色发丝上，慢慢将他脑袋的方向转了回去。
时钟的时间停留在凌晨3点57分。
几秒的静默之后，夜空中突然绽放出一抹耀眼的亮光。
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火焰腾空而起，像一朵巨大的火焰花束，在漆黑的夜幕中怒放。
火光映照天际，四周云层都泛出橙红的光晕，这座城市的隐秘一角被瞬间点燃。
爆炸的冲击波在空气中卷起风声，盛大的烟火绚丽危险。
几根高耸的烟囱在火海中倒塌，火星在夜空中飞溅，连夜幕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剧烈火光碎金般散落。
火光映入加百列的眼中。
火花的闪耀，烟雾的翻涌，都在他的瞳孔中一瞬定格。
杰森站在露台上，左手手肘随意地倚在栏杆上。
他上半身微微倾斜看向身旁的人，另一只手随意摊开。
身旁的“安纳西”还在有些愣神的欣赏烟火。
而杰森，转过身的他目光落在那双犹如镜面将火海尽数倒映其中的银白色瞳孔上。
“这场烟花好看吗？”杰森的声音很低，但不再有他惯常的那种戏谑。
加百列得承认一件事。
这位红头罩先生的所作所为，几乎每一步都走在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这场“烟花”作为焰火来说似乎有些过于盛大。
到了这个时候，杰森才像是漫不经心的作出解释：“这家工厂的管理人员在试图脱离我的掌控。”
“所以才会有那些东西流入中学市场之类的事情。”他的眼神从“安纳西”眼中的火光飘向远处。
在安纳西察觉到他的视线前，杰森平静地转过头。
“不守规矩。”他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杰森随意地抬手，拍了拍战甲的肩部，好像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意外。
“所以现在……他们都变成烟花了。”
在这一刻，杰森少见地展现出了一种不加掩饰的，针对敌对目标的冷酷与残忍，语气中没有任何温度。
这种粗暴的真实感，让红头罩的形象在加百列心中与港口初遇那天极具压迫力的形象再次重合。
哥谭警方的出警速度有时还是相当迅速的。
灯光闪烁交替，呼啸的警车与消防车很快抵达了远方的化工厂。
杰森扬眉，意识到如果再不离开，可能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转过身，在“安纳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跟我走。”他只短促的说了这么一句，语调轻松而惬意。
可能是那场烟花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明明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天亮，但加百列却完全没有思考过拒绝红头罩这次的未知目的地邀请。
以至于被对方拉住手腕时，加百列制止了泡芙的攻击蓄力，跟在红头罩身后离开钟楼。
期初两人的步伐还稍有不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显得有些凌乱。
但很快，他们的步伐开始逐渐一致，节奏踩在同一个点上，任何犹豫都已经被抛在脑后。
一直存在于哥谭空气中的无形枷锁在此刻散去，任凭风将他们引向未知的方向。
加百列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红头罩的手指紧扣在他的皮肤上。
即便隔着战术手套，那股灼热的温度依然透过层层织物传来，直逼他的脉搏。
那是种，带着某种压迫以及无法抗拒感的温度。
仿佛整个掌心里都蕴含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将加百列牢牢地牵引向前。
他跟随着红头罩的脚步来到一处隐蔽的安全点。
他的目光落在红头罩身上，看到他熟练地在某一块墙砖上按下。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声，一旁的墙砖悄无声息地陷落，露出背后漆黑而幽深的下行通道。
那天在蝙蝠洞思考找到“安纳西”之后要做什么这个问题的时候，杰森选择了暂时回避。
只是之后他仍旧不可避免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见到对方。
只是为了避免之后一直陷入寻找对方的窘境，杰森觉得把对方转变为自己的盟友是个绝妙的主意。
至于其他的，可以等到关系稳定之后再慢慢观察思考。
想做什么就去做，一直是他个人的行动信条之一。
而如果想要吸纳一个人进入团队，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打好关系。
所以，今天的杰森带着对方来到了这里。
他拉着“安纳西”进入通道。
穿过有些漫长的隧道来到通道尽头，加百列的目光并没有被四周独具特色的装饰风格所吸引。
第一时间映入他眼帘的，是对放在空间一角的巨大箱子。
箱子并没有合上盖子，里面散漫地摆着那些迈达斯之心的碎片。
陨星碎片中涌动着难以忽视的汹涌能量，在瞬间就抓住了加百列的全部注意力，强烈而不可忽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红头罩，哪怕并未说话，但疑惑也已经完美的传达出来：“？”
“这些送给你。”杰森低头看他，很平静的陈述。
“用来换取一个你认真思考，要不要和我成为队友的机会。”
只是认真考虑一个问题，就可以得到这里三分之一的迈达斯之心碎片。
这是一笔加百列无法拒绝的交易。
“好。”他很干脆的点头答应。
加百列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红色头罩遮住了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开始有些好奇。
红头罩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知道这些碎片对你到底有什么作用吗？”杰森偏头看着轻而易举就答应了自己条件的安纳西。
加百列转头，他看着红头罩，轻声笑了一下，面具下的银色双眼明显向下弯起。
“不能。”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第24章 但求一睡
日升月落。
自从几天前吸收了红头罩赠予的那三分之一迈达斯之心碎片后。
加百列所需求的能量进度再次向前跃进了一大截。
他打开那个几乎没派上什么用场的简陋系统页面。
当前所需能量进度：939/1000（蜕变期）
距离加百列进入蜕变期只剩下一步之遥。
但剩下的最后三分之一陨星碎片的消息, 却如同石沉大海，暂时毫无踪迹。
加百列这几天里几乎算得上是在各大势力的脑袋上疯狂挑衅。
只要是跟能源武器有关的场合，他都会插上一手。
不过不会直接将对方一扫而空。
毕竟……
还是要遵从可持续发展的做事原则。
至于那些能源武器的消息来源, 当然是来自红头罩。
加百列顿了一下，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还是原本就和哥谭地下势力有所关联的人消息更加灵通。
蜕变期才能拥有真正自保的力量。
他再次想起那天辉光守护者的话语，并不明白这种自保的力量会以怎样的方式呈现。
交流的时间过于短暂，以至于他还有很多疑问盘亘在心头。
目前召唤出来的虫族们并不能够解答加百列心中的那些疑问。
加百列看向那个显示着需求定向召唤的按钮。
按照他此时需求召唤所需的单位能量数值悄然来到了极端恐怖的五位数。
五位数。
加百列一瞬间有些怀疑想要满足这个单位的能量需求，这是不是需要他去潜入各大发电站才行。
“……”
片刻沉默后, 他选择关上页面不去看那个几乎有些刺眼的数字。
其实有些疑问，加百列也并不是那么急着得到答案，可以稍微顺其自然。
外面又是一个阴雨天。
细密的雨丝从灰白的天空飘落，落在窗户和屋檐, 发出连绵不断的滴答声。
水滴滑落玻璃留下模糊的水痕，街景朦胧，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中。
静坐窗前的加百列思绪从五位数的数值上收回，手指偶尔轻微敲打椅子扶手。
这是个让人容易产生睡意的天气。
他打了个哈欠, 打算趁着这种氛围补觉。
烧号机开始振动，轻微的嗡鸣声在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加百列低头, 那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亮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玛莎·摩根, 这部手机上唯二的联系人之一。
至于另一个人, 当然是红头罩。
关于昆虫供应商的调查在前几天就已经陷入了瓶颈, 幕后之人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那么玛莎这次联系他应该是为了其他的事，又或许有了什么额外的消息或进展。
加百列接起通讯, 女人充满干练与自信的声音立刻传到他的耳畔。
“那些曾经存放柜迈达斯之心碎片的势力, 最近像是同时得罪了什么人。”
“一直遭遇突然袭击, 损失惨重。奇怪的是, 袭击者至今毫无踪迹，罪魁祸首一直逍遥法外。”
“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露易丝在电话中的语气透着一丝凝重，“那个家伙可能对陨星碎片有特殊的追踪手段。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盯上你。”
她还是很珍惜现在这个合作对象的。
哥谭不比大都会，安纳西已经是哥谭难得能够遇到的，精神状态正常的超能人类了。
并且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家伙，身上还带着一种青涩。
不，对方可能不是人类。
露易丝的思维突然卡壳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总之，接下来的行动务必要小心。”
听到所有曾拥有过陨星碎片的人都遭到袭击这一消息时，加百列垂下眼帘。
原本不紧不慢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
玻璃模糊的映出他此刻的思索表情。
加百列没有急着发言。
“关于最后那一部分的迈达斯之心碎片，”电话中玛莎的声音还在继续，透着些不太明显的急促，“有进展了，但不是我找到的线索。”
加百列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三天后，会有一场拍卖会。”露易丝语速飞快，却依然清晰明了的进行表述，“拍卖的重点藏品，就是最后那一部分迈达斯之心碎片。”
“这同时也是背后哥谭国际拍卖行这次宣传的重点。”
她停顿了几秒整理思绪。
“法尔科内，萨奥尼，韦恩，奎恩，卢瑟集团等等……”
“各路势力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拍卖会上，拍卖会的准入门槛很高，并且拒绝一切媒体进内场拍摄，我没办法帮你弄到邀请函。”
“也就是说，这一点你得自己想办法。”
“宴会上肯定会出乱子，能不能趁乱拿到那最后一部分碎片就看你自己的了。”
加百列还未回应，电话里的女声就接着补充：“还有，接下来几天我会有事，暂时不在哥谭，你可能没办法联系我。”
“如果得到了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需要我查的东西，你可以进行留言，我回来之后一定看的。”
玛莎一口气放出了很多条消息。
每一条对加百列来说都很重要。
他听完来自玛莎的叮嘱，顿了顿，语气放缓：“你的事需要帮忙吗？”
露易丝在电话这头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语气带着她一贯的洒脱。
“放心吧。我可不需要小男生来帮忙。”她语调柔和了几分，“不过，谢谢。”
加百列听到电话那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仿佛已经在忙着什么了。
女人的声音逐渐模糊：“你做好准备，别在我不在的时候搞出什么大事就好。”
电话挂断，窗帘无声滑落，隔绝细雨和阴沉光线。
加百列沉入暖黄色床头灯光的笼罩下。
雨声仍旧在窗外拍打地面，催促着这场近在咫尺的安眠。
再次睁眼时，房间已经被早晨进入房间的微光笼罩。
加百列一手按住想要暴力拆卸闹钟的泡芙，另一只手按掉床边柜子上崭新的定时闹铃。
又是需要上学的时间，闹钟上的数字无情的提醒着这一点。
房门外已经有了走动的声音。
加百列心情复杂的呼出一口气。
即使他是虫族的新王，现在也得老老实实去上学。
加百列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门。
特丽莎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儿子脸上有些微妙的不高兴。
那是完全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情绪，与以往大多数时候根据逻辑所表现出来的刻板情绪截然不同。
“怎么了？”她将早餐端上餐桌，直白的询问，“为什么不高兴？”
在这方面，加百列对家长一向没什么隐瞒的心思。
他很坦然的给出了答案：“因为要上学。”
比起跟红头罩一起在晚间哥谭的地下世界作乱，上学什么的真的很无聊。
特丽莎的眼中因为这样的回答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她抿嘴，不想让自己笑的太明显。
这样的回答放在情绪一向不明显的加百列身上，对作为母亲的特丽莎来说有些过于可爱了。
“今天回来之后记得去实验室看看。”特丽莎没有针对他的可爱发言发表意见。
“我和柯克给你准备了一点惊喜。”
已经走到门口的加百列回过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他推门而出。
外界的地面还带着雨后的潮意，空气中弥漫着树叶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雨后的街道水迹未干，偶尔踩下去，被雨打落的树叶咔嚓破碎。
他背着包走进教室，目光不自觉扫过窗外尚未完全散去的阴云，心思却已经被除了上课之外的另一件事占据。
三天之内，他该如何搞定拍卖会的邀请函？
或者，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能够直接混进拍卖会的现场？
加百列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教室里逐渐热闹起来。
他的思绪从混入拍卖会相关的事情上脱离，意识到教室里同学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密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逐渐嘈杂的教室。
现在还没有到开始上课的时间点，学生大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加百列入学的这所学校并非公立院校而是一家私立。
学生们的家庭背景大都优越，背后的父母多是来自于各行各业的经营圈层。
这种背景也让这所学校里的学生消息灵通，能从家中的人脉获取一些普通人难以知晓的情报。
加百列翻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从左前方女生们的闲谈间听到了关键词——拍卖会。
“韦恩…奎恩…卢瑟，这些阔佬们都会到现场。”
“我家负责一部分兼职侍应生的招聘工作，时薪400，男女都招，不过岗位可能比较看脸，你们有人想试试吗？”
很快就有人紧接着开口：“钱不重要，重点其实是能见到布鲁斯韦恩，但求一睡布鲁斯。”
“其实他的几个养子……也很诱人。”有女生插了一嘴，“所以，我想试试。”
略显紧迫的上课铃打断了几人的聊天。
“想去的话放学后来找我，我拍几张全身照发给我父母试试能不能通过。”
加百列偏头看向那个发言的女生，将对方的长相记在了心里。
今天的选修课上，加百列并没有看见那位转学生，只是从同学口中能零星得到对方请假了的消息。
时间快速流逝。
加百列找到了那个在早晨说可以试着帮忙招聘的女生。
对方刚好在帮其他试图加入这个兼职的学生拍照。
他站在边上等了一会儿。
拍完一组照片的卡洛琳余光瞥到身旁站了个人。
“来了？”正在检查照片的她并没有偏头去看，“站到前面那棵树底下去就行。”
加百列照做。
检查完照片的卡洛琳抬起相机挡在脸前。
在看到镜头里是谁的时候，她按快门的手指只是暂停了短暂的几秒。
卡洛琳拍了足足十几分钟，因为她觉得要是不拍的好看点对不起对方那张脸。
“好了。”她放下相机走近加百列。
卡洛琳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大多数时候在班级里都像是透明人一样的同班同学。
“你也对见到布鲁斯韦恩感兴趣吗？”她收起相机好奇追问，“想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想睡？睡谁？布鲁斯韦恩？
加百列反应了一下女生在问什么，随即短暂陷入沉默：“……”
他摇头否认，想随便找个理由，比如兼职赚钱之类的。
“不是，我是为了…”
但加百列的话被打断了。
“那就是因为想睡他的养子？哪一个？”对于班里沉默的艾德里安同学，卡洛琳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兼职的工资。你一件衣服就够抵这一天的工资了。”
“那么，是为了迪克·格雷森？”
兼职这个单词被加百列咽了回去。
卡洛琳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没法有些没法接。
没有听到回答的女生自顾自的报着名字：“还是杰森·陶德？”
加百列索性放弃挣扎。
在卡洛琳即将报出下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做出了回应：“……对。”
他平静的回答：“对，就是为了睡他。”
这种谎倒也没有很难撒。
加百列坦然地想着。
不过杰森·陶德是谁？
他好像之前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名字。
回去得搜一下。
第25章 成为侍应生
加百列第二天就收到了他的兼职申请通过的消息。
他的运气似乎好的有些过头。
每次刚遇到什么问题几乎很快就能够得到解决。
现在兼职到手, 不只是解决了进入拍卖会的问题，并且还能够利用侍应生的身份在整个场馆内四处自由行动。
在短暂的上岗培训与之后，时间转眼来到拍卖会宴会当晚。
举行这场拍卖晚宴的是哥谭国际拍卖行。
哥谭的大多数拍卖行都与地下势力有着关系。
只有这家, 管理层和员工一直致力于与黑.帮势力保持距离，力求在哥谭复杂的环境中维持中立。
在哥谭这种城市，完全隔离这些势力并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哥谭国际拍卖行默许在私立学校里高薪招聘兼职人员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些学生背景干净，且大多都有钱有权，人脉强势。
为了不让富家少爷小姐们出事，背后的势力们必然需要出手维护拍卖会当天的平静。
这是哥谭国际拍卖行的阳谋。
简单且奏效了很长一段时间。
加百列提前了两个小时到达这里, 他这批兼职的侍应生大都比较自由。
工作时间只需要注意一下会场中是否有人需要帮助，剩下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他偏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他们的工作时间。
全新的侍应生工作服在手中被拆开, 加百列进入试衣间换上制服后快速前往了大厅，准备将整个场馆都转一遍熟悉地形。
为了符合应邀嘉宾们的身价，整个场馆都被重新装修过一遍，墙壁上装饰着繁复的雕刻和名画真迹。
拍卖行大厅天花板高耸, 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 脚步声在这里被吞掉大半。
中心地带是供宾客活动的宴会大厅。
而仓库, 也是加百列最关注的地方, 独立于本栋大楼外, 距离宴会中心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仓库入口处有着厚重的铁门，门上贴有醒目的“仅限工作人员进入”的标志, 戒备森严。
趁着安保人员检查的间隙, 加百列在宴会厅的窗口瞥了一眼仓库内部。
他没能看见什么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里面暂时还是一片漆黑。
加百列下意识皱眉。
但此刻他能做的唯有将每一台监控设备的位置和通道拐角的布局牢记在心。
表面上, 他是当前场馆内忙碌的侍者之一。
实际上，加百列在评估每一个潜在的路线与视线盲点。
放在几天前，他完全不会注意到在做一件事之前，还得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脚步一顿，加百列再次想起红头罩。
能这么精准的找到这些地方，主要功劳在于这几天对方一直在对他进行教学。
他将思绪从那个让自己好奇的青年身上收回，在负责人通过联络器通知侍应生集合之前，在各处安下了自己的“眼线”。
加百列的手指掠过花瓣，从任何视角来看都像是在随意调整花瓶的摆放位置。
伴随着这些动作，冰霜精灵被他悄然召唤出来，隐蔽地潜伏在花瓣于枝叶之下。
加百列收回手看了眼眼前这最后一个花瓶。
在确认它们与花叶完全融为一体后，才转身前往侍应生的集合地点。
宾客们就快要开始陆陆续续抵达拍卖会现场。
员工休息中心的红色绒布窗帘被掀起一角。
加百列透过缝隙望向楼下的会场外。
豪车接连不断，闪烁的车灯和媒体的闪光灯几乎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耀眼的灯光下，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
科波特。
果然，这家伙还是成功保释出狱，如今大摇大摆出现在今晚的盛会上。
而他身后，又一辆豪车缓缓驶入，稳稳停在红毯前。
布鲁斯·韦恩。
哥谭有名的花花公子。
以及……
他的养子们。
在那天为避免麻烦而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之后。
加百列回到家就去搜索了布鲁斯韦恩的养子都有谁。
对方截至目前位置一共收养了三个孩子。
这么乐于收养孩子的富豪在生活中属实不多见。
而杰森陶德，也就是加百列的撒谎对象，是对方收养的第二个儿子。
几年前曾被宣告失踪，大部分人认为他其实已经死亡。
只不过，当时布鲁斯韦恩一直极力在媒体面前否认这一点。
当年的媒体众说纷纭，有人说首富无法面对失去养子的痛苦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加百列看向布鲁斯韦恩身后的三个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其中那个挑染脑袋。
很显眼。
并且很眼熟。
是那天结束昆虫展之后在路口遇到的那个骑机车的人。
青年脸上是并没有怎么掩饰的冷漠，似乎只是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加百列移开视线。
而布鲁斯韦恩的第三个养子……提摩西·德雷克，加百列的转学生同桌。
比起他的哥哥们，在这种场合他看上去似乎低调谨慎的多。
这个哥谭简直小的有些可怕。
韦恩家的几个人和科波特在进入会场前的红毯上相遇。
在布鲁斯韦恩和科波特寒暄的时候。
加百列注意到，那个身上一看就藏匿着反叛气息的家伙有些微妙的撇了撇嘴。
“准备就位。”
负责人的声音在这个准备室中央响起。
他放下绒布窗帘，转身在负责人处领取了托盘。
窗帘在他身后轻微晃动。
刚刚与科波特结束寒暄的韦恩一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扫向斜上方的二楼窗口。
那里，刚刚有人正在看着他们。
“我总觉得今晚不会像是平安夜。”迪克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眉梢微挑。
“希望能给我留点时间赶回布鲁德海文。”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我明天还要值班呢。”
杰森懒洋洋的半开玩笑：“多点麻烦也好，这样最起码今晚不会特别无聊透顶。”
迪克顿了一下：“你刺痛了一个打工人脆弱的心灵，杰森。”
“别担心。”提姆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假装一本正经，“我们的劳模警官。”
他语气轻松的一次性调侃两人：“如果真的来不及，我觉得你可以把自己的事情都推到杰森身上，这样他就完全不会感觉无聊了。”
“少来。”杰森闻言哼笑一声，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完全没反驳提姆的提议，看上去对这个建议颇有兴趣。
布鲁斯将身后三人的交谈完整收入耳中。
他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浮于表面的笑意看上去变得稍微真切。
宴会厅内的氛围堪称纸醉金迷，闪烁细碎的光点被吊灯洒落在地。
灿金色长桌中央香槟塔高耸，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香水的气息。
加百列端着托盘游走在宾客之间，只在藏匿着冰霜精灵的地方稍作停顿。
他的每一次停留都精准而短暂。
目光扫过宾客们带着各种社交性表情的脸，手指依旧稳稳地托着盘子。
冰霜精灵传回来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迅速涌动。
加百列一边筛选着这些零碎的情报，一边将它们整合成自己对自己有用的线索。
又一次停留在会场角落。
冰蓝色蝴蝶外形的虫族悄声附着在托盘底下的手背。
这一次从蓝色小精灵们身上传回来的画面和信息让他不自觉挑眉。
一男一女，两个比较年轻的家伙凑在一起小声咒骂着他的代号。
在他和红头罩一起出现过几次之后，安纳西这个代号算是小范围的传了出去。
加百列认出了影像里的人是谁。
两个之前被他洗劫过的黑.帮子弟，那天短暂的接触就能看出这两个几乎没什么脑子。
他们两个的咒骂并没有让他升起什么情绪波动。
毕竟骂的是安纳西，跟他这个普通的高中生有什么关系。
加百列平静的听到了最后，终于听到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
这两个子弟背后的势力会在今晚十一点半对拍卖行的仓库下手，交谈间将路线规划泄露的一干二净。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他听到的最直接有效的情报。
或许在这些人动手之前，他可以先想办法将那最后一部分的迈达斯之心碎片吸收。
然后顺理成章的将陨星碎片被盗的事情嫁祸出去。
这些人如果被抓，一点都不冤。
十一点半，是理论计划上进行最后一件藏品拍卖的时间。
加百列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晚上六点二十七。
时间还早。
他通过将置换空杯的动作将冰霜精灵放回了之前的地方。
刚刚那个消息已经足以支撑加百列今晚接下来的行动。
那么接下来的整个拍卖会，他只需要进行等待，顺便看看还能够获取到哪些比较有用的情报。
加百列微微垂下眼帘，正准备转身前往另一个地方，身前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顿了顿，目光从避过对方礼服裙的胸口缓缓上移，视线迎上来人的眼睛。
浓烈的酒气侵袭鼻腔，加百列微不可见的皱眉。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这位女士？”他脸上挂起礼节性的微笑。
加百列被一个陌生人拦住了。
女人醉意十足，却口齿清晰，礼貌的话语间带着些许暗示，“愿意开车送我回家吗？”
“……”
两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就安静下去。
“抱歉。”他平静的回答，“这里有专职的司机。”
感谢卡洛琳热心提供的兼职语录，这句话一出，女人肉眼可见的失去了兴趣。
如果眼前骚扰加百列的是个男人，那就没有文谈环节了，加百列如果感觉自己受到冒犯甚至可以直接一拳奏揍上去，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因为拍卖行会为他解决一切麻烦。
这是兼职合约上的明文条款。
带着满身酒意的女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叹着气失望的走了。
加百列目送这位宾客远离。
在他继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之前。
加百列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抱歉，”发现自己被对方注意到的提姆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对话。”
他原本其实只是想过来跟同学兼目标打个招呼。
或者说，打算试着跟对方拉近距离。
原本任务的进展就已经有些停滞不前，这让提姆不自觉地想要将更多关注放在这位同学身上。
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是刚一进场，他的目光就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
“我只是看到你，有点意外，然后担心……”提姆稍微顿了一下，刻意略去后面那放在当下有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笑容丝毫不显勉强，带着几分天然的亲近感，澄澈的蓝眼睛中透着天然的信任，仿佛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
“所以过来打个招呼。”他的语气依然轻松，保持着一种不会引起人反感的程度。
是出于好意的关心，看上去只是想过来帮他解围顺便确认他的状态是否安好。
接收到这一点的加百列眼尾下弯，同时放下了心中的些许戒备：“没关系，已经解决了。”
他也不太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打算让对方……安心一点？
“如果之后有需要，我随时会在这里。”提姆稍微加重了提到随时这个词时的语气以示自己的诚意。
“毕竟我们的关系，”他稍停，眼神停留在加百列身上，语气有些犹豫，蓝眼睛中是一些故意表现出来的忐忑试探，“现在，也许能称得上是朋友？”
这方面加百列没什么特别的警惕心，他温和点头：“当然。”
以退为进达成目的的提姆眼中笑意渐深，看上去更加真诚。
现在……他和任务目标之间的关系。
从只见过两面的陌生同桌。
一跃成为新鲜诞生的朋友了。
第26章 韦恩成员们（修改分段）
关系的拉进不能一次进行太多。
恰在此时, 负责兼职侍应生相关问题的负责人开始要求集合。
“你先去忙。”注意到这一点的提姆偏头，率先保持着笑容开口结束了这次对话。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加百列离开。
负责人那边召集侍应生为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刚刚到达集合地点的他再次得到通知，需要做的事情已经被其他人解决。
距离那些人行动的时间还早。
而作为兼职人员的加百列……
在取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后, 他并不是很想继续在场内四处穿梭。
他干脆找了个隐蔽无人的角落偷懒。
这是因为各种摆件而被无心隔绝隐藏起来的宴会厅一角。
长度落地的帘子后是可以供人休憩的无人阳台，放了两把椅子。
他靠坐在椅子上，微微侧头。
拦截了光线的厚重帘子将宴会的热闹场景隔绝在另一侧。
加百列仰头闭了闭眼，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面颊。
他缓缓放空思绪，偶尔思索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平静总是轻而易举地被打破。
还没休息多久的加百列听到有声音逐渐靠近。
被地毯吸收过一轮的脚步声很轻，但放在这个安静的角落还是比较明显。
重合的脚步。
加百列睁眼, 判断出是两个人。
并且对方目标明确的径直走向此处阳台。
他站起身拿着托盘准备换个地方。
厚重的帘子被从外部掀起，宴会的缤纷光线与人群喧闹重新进入这个角落。
“……”
命运总是惊人的巧合。
这一次与加百列面对面的。
又是韦恩家的人。
迪克·格雷森，以及……
加百列的目光朝对方身边看了一眼，一位美貌惊人的女士。
他好像懂了。
这两位可能是来赏月的。
他又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并不远的韦恩家大少。
对方显然是两人中的主导。
其实加百列不太明白对方一个普通人到底是怎么精准定位到这种隐秘角落的。
三人面面相觑。
在面前两人开口之前, 加百列敛眉掩去眼中并不是很明显的疑惑。
“祝二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表现的再平常不过，顺手将托盘垂在身侧离开了这个隐蔽阳台。
“晚宴确实让人心潮澎湃，不过我想今晚的星光比我更加迷人，你应该多享受它。”
加百列听到青年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帘子传出, 刚刚好在他能听到的范围。
对方在进行委婉的拒绝，以一种不怎么伤人的方式。
走出阳台的加百列原地站了两秒。
排除遇见转学生的方向, 再排除韦恩大少进入阳台前的方向。
他看向自己左侧。
“……”加百列不自觉沉默。
左侧, 他远远就能看见今晚的第三位韦恩家成员。
——头顶挑染发色, 极具反叛气息的那位。
对方此时背对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 像是在观察墙上的名画。
背影有一瞬间在他的眼中与红头罩的身影进行了重叠。
加百列一顿，拂去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毫无根据猜测。
可能是最近和红头罩见面的次数有点多。
也许应该降低点频率。
加百列收回发散的有点远的思维。
现在, 他暂时不是很想达成一夜之间轮流与韦恩家成员见面的成就。
他转过身, 朝着另一个方向上的隐藏点走去。
对视线敏感的杰森回头, 并没有抓住视线的来源。
他有些浮躁的嗤了一声, 嘴角弧度下撇，随后又重新转头看向桌子上的花瓶。
在到达拍卖会现场之后没多久。
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会场里几乎每个花瓶中都存在着的猫腻。
那些花叶之间隐秘的存在——像是装饰一样几乎与花叶融为一体的冰蓝色小虫子。
藏得很巧妙。
如果不是多次正面见过它们。
杰森也极有可能因为晚宴带来的浮躁而忽略它们。
不必多说，这些绝对是安纳西的手笔。
这些蝴蝶一样的生物，是对方的召唤物之一。
而安纳西，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与迈达斯之心有关的线索。
这一点，杰森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
这些小家伙，就是论证他猜测的绝佳证明。
对方此时一定就在这场拍卖会的现场，甚至还有可能刚刚跟他擦肩而过。
杰森挑眉。
他选择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有一半左右的原因，是为了这些安纳西急需的迈达斯之心碎片。
如果对方没有得到拍卖会的消息，或者因为什么特殊原因而没办法混进来。
那就会由杰森自己代劳，顺便从对方那里换取些好处。
他看着这些生物无声沉思。
现在看来，这些准备大概率是派不上用场了。
花叶下的冰霜精灵感受到注视，为了不暴露自己一动不动。
为了烘托气氛，大片复古银质烛台被呈上点燃，立在长桌一侧。
热度的拉升让这些冰蓝色生物带来的微弱凉意受到烘烤。
细微水珠在花叶表面凝结。
杰森收回看着这些蓝色蝴蝶精灵的目光。
在转身面对不知道从哪儿浪回来的提姆之前。
他无比顺手地调整了花瓣的位置将它们藏得更加严实，远离一旁的明火烛台。
出于某些小心思。
杰森暂时还不想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安纳西就在这里。
他已经分享了一部分关于安纳西的情报，现在想暂时截留一点无伤大雅的部分并不过分。
“不是去跟认识的人打招呼吗？”杰森双手插兜，“你的……”
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男同学？”
提姆并没有注意到杰森刚刚的小动作。
或者说，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别的事情上。
听到对方提起打招呼这件事的他沉默了一下：“很显然，这次的交流已经结束了。”
只是他不可避免的会思考着今晚上对方的行动轨迹，以及对方参与这个拍卖会的目的。
有乐子？
从提姆脸上看出端倪的杰森单手揽住对方的肩膀。
他尽量不将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
“介意分享一下吗？”杰森看似非常关心的询问，“你可不像会无缘无故关心同学的人。”
被大力揽住的提姆转头，语气平平的指出了这一点：“你知道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根本没被藏住吗？”
“这不重要。”杰森试图快速掠过这个话题，“重要的是，我们的大侦探遇到了什么难题？”
“……”提姆伸手将脖子上那只会影响西装出现褶皱的手臂拽下。
“没什么，”他紧接着开口，“只是在思考一些有关于那个同学的事情。”
“嗯哼。”杰森示意提姆继续，“然后呢？”
本来正准备继续说的提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顿下来：“没什么。”
“迪克和布鲁斯去哪儿了？”他随口转移了话题。
杰森没太在意，知道这是提姆不打算继续说的意思。
他并没有追问下去。
“谁知道呢。”他懒散地随口回答，“迪克可能又遇到什么需要让他发挥绅士风度的场合去充当白马王子了吧。”
“至于布鲁斯，”杰森头也没抬，“通常这种时候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都是整个活动的社交中心。”
杰森低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晚宴这种场合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觥筹交错间的虚伪笑容、没完没了的寒暄和那些无聊的表演都让他心生厌烦。
无谓的社交游戏。
要不是其他几个家伙也在这儿，他早就找机会溜了。
杰森克制住心中的烦躁，视线扫过周围，没有固定的落点。
“等到拍卖环节或许对你来说会有趣一点。”提姆低头看了眼时间，“这点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拍卖环节当然会有趣一点。
因为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但接下来杰森不打算像个柱子一样一直站在这里。
因为他看到了接连朝着他们两个所在地走过来的家伙。
很明显，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身边接手了韦恩集团一部分工作的提姆。
“我去找个地方休息。”杰森准备避开这些麻烦的场合，“有事直接联系。”
他嘴上说着找个地方休息，脚下却带着特有的目的性。
其实用踩点来形容这种行为或许才更加贴切。
‘说不定能遇到同样踩点的安纳西？’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顺势往那些隐秘的区域走去。
——那些在宴会华丽外表下被忽略的盲点，正是他喜欢的地方。
宴会厅的侧廊与主会场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隔音玻璃。
杰森经过几个装饰性储物柜后停了下来。
错落有致的屏风和静止的雕花住看似只是无关紧要的摆设，却成功搭建出完美的视线死角。
他抬眼打量。
这里寂静地仿佛和繁华的宴会厅完全隔绝，隐秘却又不显得刻意。
——一个适合思考、同时也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杰森没怎么犹豫，直接侧身走了进去。
再次听到有人靠近的加百列睁开眼。
正好与走进这片死角的青年对视。
靠在墙上的他终于还是没躲过今晚韦恩家的最后一位少爷。
察觉到这片区域有人的杰森本以为会是安纳西。
等他走进来，却发现是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高中生。
对方穿着侍应生的工作服，应该是在做学生兼职。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和安纳西身上如出一辙的，针对于他的莫名吸引力。
杰森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侍应生。
身高体型也差不多。
也许这样的感觉说起来比较玄妙。
尽管看起来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但杰森就是直觉认为对方身上有些不对劲。
而通常来说，他的直觉很少出现错误。
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打量的加百列微不可见的一顿，握在托盘上的手指稍稍收紧。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这就出去。”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表现的像是上班摸鱼被抓包所以有些紧张的员工。
杰森的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
尽管语气听上去紧张，但眼神似乎却与语气并不怎么匹配。
撒谎的时候未免有点不太走心。
“没关系，”杰森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他插着口袋，朝侍应生稍微迈了一步，像是不经意间挡住了这个地方的出入口。
杰森低头，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上班太累了想要休息会儿而已，完全可以理解。”
他假装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那细微的违和感，配合的给出对方足够的空间。
眼神却从未离开过侍应生，试图从那些小动作中获取些线索。
青年一幅完全不在乎与人共享休息空间的样子。
他微低着头，阴影遮蔽眼神。
“你可以继续休息。”
第27章 最后三分之一（捉虫）
“……”
加百列刚迈出的半步因为杰森·陶德的存在而犹豫着退了回去。
这位韦恩家二少比他高半个头。
对方站在那儿, 并非刻意，却将通道挡的结结实实。
空气里带着些奇异的沉默，不至于压迫, 却也让他无法随意前行。
他停下脚步，稍微向后靠了靠，下意识想要保持点距离。
但动作并不显得突兀，像是单纯的调整了一下站姿。
加百列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拦着自己，此时表现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纯然疑惑。
“抱歉，我已经休息好了。”加百列脸上浮现出了些莫名的神色。
他垂下眼帘, 避开与面前青年的眼神接触，不着痕迹地调整手中的托盘。
“还有其他的客人需要服务，我得继续工作了。”加百列的语气礼貌且疏离，完全从一个普通侍应生的角度出发。
并没有从中发现太多异常的杰森顺从的侧身让开了这个地方的入口。
毕竟他总不能在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就一直把人留在这里。
或许红头罩可以这样做。
但现在是杰森·陶德, 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狭窄出口被半让出来，留下的空间必须同样侧身才能够通过。
加百列抬眼，后背抵上暗色玻璃幕墙才勉强和青年之间保留了那最后一丝距离。
但只要有人呼吸幅度稍微大一点，胸前的衣料就会发生轻微摩擦声。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清楚看到对方胸前西装上的细密格纹和配饰。
在即将走出对方身体笼罩范围的时候, 加百列脚步突然顿住。
他听到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在遮蔽这处空间的屏障之外响起，模糊却足够让他警惕。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加百列右肩上多出一只手, 将他按在了原地。
紧随而至的, 是一声低沉的“嘘……”, 带着些克制的紧迫感。
那缕微晃的银白色发丝映入杰森的视线。
青年倾身靠近，气息温热, 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加百列耳侧响起：“等等, 外面有人。”
“我可不想被误会。”杰森低笑, 借着天赐的机会熟记对方的面部特征。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鼻侧以及耳后, 那几粒看上去并不明显的黑痣上，又缓缓收回了视线。
此时出去，被其他人看到的不仅仅只会是加百列自己，还会让其他人看见杰森·陶德。
而现在……
加百列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缩短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
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着实容易引起误会。
进退两难。
他一动不动。
外面那耳熟的声音来源于给他提供了这次机会的女同学。
如果被对方发现，加百列那天随口撒的谎无疑就再也难以洗清，并将现在的情况当做他梦想成真。
他不是很想面对那种情况。
“奇怪。”
加百列听到女生的声音隔着屏风近在咫尺的响起，像是在找什么人。
“怎么一直没遇到。”
女生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小。
加百列又等了一会儿才准备继续离开的动作。
肩膀上那只带着灼热温度的手恰在此时收回。
他没有犹豫，加快动作走出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里。
杰森保持着侧身的动作，一直看着穿着侍者服装的高中生走出自己的视野才收回目光。
他心中那个模糊猜测愈演愈烈。
两次见面时，对方的状态都显然不对，且会因为不知名原因产生香气。
而安纳西却不会这样。
但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这些在今晚都可以暂时延后。
墙上钟表的分针一圈圈转动，时间快速接近着整个宴会最重要的拍卖环节。
离开角落的加百列索性不再寻找地方休息，而是回到最开始的后台换衣间。
因为还在工作时间，这里安安静静，一点人影都没有。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加百列打开铁皮柜取出黑包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他站到镜子前。
纳米纤维的哑光黑色制服覆盖全身，只在小臂肩部和边缘有细窄的银白色线条，并不算显眼。
胸前是略微加厚的护甲，与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八腿织网蜘蛛图案，以简洁而锋利的线条呈现。
这图案取自安纳西的守护神之意，重点保护心脏和脊柱。
腰带采用轻便的模块化设计，银黑相见，配备多个可调整的小型工具袋，用于携带小型武器。
加百列伸手触碰脸上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半脸面具，在边缘按下隐秘按钮。
带有呼吸过滤功能的黑色面具瞬时覆盖全脸，银色纹路构成一幅与之前面具相同的笑脸。
加百列偏头。
镜中全副武装的人同样偏头。
这就是父母为他准备的惊喜。
加百列再次看向时间。
九点过五分。
距离混乱发生还剩三小时不到的时间。
他弯下腰，一直在背包里沉眠的银鳞隐蛇顺着指尖蜿蜒而上盘旋至脖颈开始工作。
派去监视那两个二代的两只冰霜精灵已经回来一只。
加百列接收了影像。
时间已经差不多，最后三分之一的陨星碎片即将到达拍卖现场。
那群人已经在做动手前的准备。
再慢一点去拿那最后三分之一的迈达斯之心碎片，他可能就来不及甩锅了。
换衣间旁边联通着十几个休息室。
他在其中一间休息室内构造出一副他正在睡觉的幻境，并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又对着这里的冰霜精灵们说明接下来需要它们做什么之后，加百列才重新回到换衣间。
他转头看向那扇自己早已关注过的推拉式窗户。
窗户被他轻轻拉开，冷冽的夜风立刻席卷了进来。
外面的空气混杂着城市的喧嚣，带着夜间微凉的潮意。
换衣间所在的楼层并不算高，却仍旧有些危险。
他探出头抬眼看向斜上方。
建筑外墙上，雕刻精致的花柱和凸出的石制平台无声伫立。
那些看似装饰性的结构，现在就成了最合适的落脚点。
加百列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每个平台和柱子之间，最合适的路径在他脑中展现。
一直在无人注意的视线死角等待着的泡芙自平台边缘露出头。
指尖在窗沿上轻敲两下，他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
晚风拂过黑色制服的边缘，带动丝丝缕缕的寒意，只是这点温度的变化影响不了他的动作。
加百列稳步踏上第一处雕花柱，像黑夜中的影子，无声融入城市阴影。
在他继续攀爬之前，他瞥向下方。
拍卖场外，零星抱着设备的记者们仍未散去，偶尔调试镜头。
像是在等待，亦或者是在赌，赌今晚会有大新闻的到来。
加百列收回视线，悄然无声地继续向上攀登。
拍卖场的建筑构造在加百列脑中如同一张精准的3D地图。
他倚靠记忆中的布局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路线。
那些错综复杂的走廊、楼层的分布、以及角落的隐蔽性都被他一一梳理。
踩稳凸起的石雕，手指轻扣下一块装饰的缝隙。
微一发力，轻松翻身进入了建筑的拐角。
正对面是一扇窗户。
加百列伸手推开窗，伴随着微弱的咔哒声，窗户应声而开。
月光自背后洒进室内，他没有犹豫，低身穿过窗框，落入鲜有人至的角落。
从这里，他能直接看到重兵把守的仓库入口。
厚重的金属门被严密锁住，门口巡逻的安保人员抱着枪神情警惕。
加百列顺着这一面的墙壁凸起攀爬而下。
通往仓库正面大门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条，视野开阔，任何人或物进入都会暴露无遗。
只不过，这种限制对于加百列来说倒不算什么。
借助虫族的帮助，他约等于隐身，能够避开所有目光。
加百列略显放松地站在路边，静静注视着大路通往的方向。
地面微微震颤，脚下的小石子轻轻抖动。
重型防爆卡车的引擎声渐渐逼近，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声声嗡鸣。
车身的阴影渐渐扩展，映照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和尘土的气息。
车子缓缓停下，守卫用仪器扫描完车底后走向车窗进行人员检查。
加百列抓住着这一瞬间，身体微微前倾，双腿从地面借力，灵巧贴近卡车。
短暂停留之后，他手掌紧握车底的支撑杆，借助惯性顺势滑入车底。
单手抓在底盘支撑杆上的他身体平稳挂在了上面，膝盖弯曲，避开了任何可能剐蹭的部位，整个身体紧贴着车底。
加百列的另一只手在支撑性结构间穿梭，迅速找到稳固的抓点，将自己整个人牢牢附着在车底，成为钢铁框架的一部分。
守卫的检查很快结束。
重型卡车重新发动，底盘轻微震动。
车体传递出的机械运转节奏、轮胎缓缓碾过路面的摩擦感通过支撑杆传递到他的手臂和身体。
每一次震颤都在提醒着他车子的移动方向。
冷冽的空气从车底呼啸而过，夹杂着偶尔的尘土颗粒。
车子停稳，加百列悄无声息地从车底滑出。
站起身时，他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投向前方。
防爆卡车的司机正与仓库内部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接，低声交流。
靠在一旁阴影中的加百列静静注视着卡车尚未打开的后门，脑中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沉默的想。
仓库内部还有个巨大的铸铁库房，表面泛着暗色冷光。
这是个密码每时每刻都在进行变化的库房。
每一次开启使用的密码都完全不同，而密码生成器就在管理员手上。
那才是这批迈达斯之心碎片最后一段时间要存放的地方。
也是他进入蜕变期的关键所在。
第28章 进入蜕变期（双更）
等到完成交接的人离开之后, 仓库里只剩下负责将碎片送进最后库房的人员进行搬运。
加百列依然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融入这片沉寂的仓库一隅。
这片地方没有钟表，也没有任何时间提示, 他只是安静的等待。
仓库里灯火通明，冷白的光线映照在冰冷的金属上。
监控设备死死盯着各个角落，没有丝毫放松。
时间在无声中缓慢滑过。
终于来到那些人计划中要开始动手的时间点。
四周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仓库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黑暗。
监控设备全线断电，一切都安静下来。
这片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天花板的灯管明暗交替，加百列抬眼, 监控设备的红点闪烁着，像是挣扎着正要重新启动。
这是备用电源正在被启动的表现。
可惜。
加百列的动作要更快一步。
早在这些设备闪烁之时，形状肖似冰蓝色蝴蝶的虫族已经无声附着在各个设备的外壳上。
冰霜蔓延，对于监控设备的破坏隐蔽而精准。
看似一切正常, 但彻底瘫痪。
只不过加百列还留下了一台受到影响时不时才进行运转的监控。
外界骤然响起的枪声掀开了今晚的混乱帷幕。
加百列活动肩膀，终于走向那严阵以待警惕待在一旁的权限管理员。
他伸手拍上对方肩膀。
在管理员惊骇回头的眼神中，冰霜精灵的光影幻境已然建立。
“打开仓库。”加百列压低声音，模仿着那其中一位二代的声音与傲慢语气, “或者，我赏你一嘴子弹。”
管理员的视角中, 只能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打开的大门, 以及被数十把壮汉手持枪支包围了的自己。
还有, 他抬头看向正对着自己的人。
一个穿着西装, 脖颈间露出黑色山羊纹身的黑发青少年。
寒意瞬间从背后蔓延，冷汗顺着额角渗出, 他举起双手：“我来打开。”
在幻境的诱导中, 仓库管理员走到库房门前进行了解锁。
整个过程流畅得毫无破绽。
库房的大门悄然滑开, 冷光映照在内部的展示柜上, 里面珍藏的迈达斯之心碎片静静地躺在指定的巨大玻璃展示柜中。
而那被放过的监控正在运行，监控画面上现实的，却是管理员从一开始就被打晕丢在仓库一角。
而密码生成器则是被黑.帮成员抢到手中。
在确认仓库内部的陨星碎片是真实存在的之后。
加百列又逼问了几个问题才将管理员打晕丢到幻象中对方所存在的角落，与幻象呈现出的景象完全重合。
他望向在自己面前打开的库房。
即使还没有完全走进，但那陨星碎片散发的能量已经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加百列并没有着急进入。
因为在幻象操控的逼问下，管理员吐露出库房内部还存在着另一层用来作为保险的机关。
不过，在加百列能力并未被大众知晓的当下，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他看着眼前完全看不出藏了什么机关的通道微微偏头。
冰蓝色“雪云”率先进入库房，冻结目所能及范围内的一切设备。
拍卖大厅早已陷入混乱。
多股势力不约而同的一起出手，试图抢夺整个拍卖会的控制权。
混乱爆发得极为迅速。枪声、尖叫、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半空中剧烈摇晃。
香槟塔被碰撞落地的清脆声响被淹没在混乱声中。
相同的目的带来的冲突瞬间点燃，毫不掩饰彼此间敌意的势力各自为营，挟持与反抗、谈判与斗争同时进行。
整个大厅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火药桶，恐惧与不安迅速扩散至每个角落。
在达到一批袭击者之后，战场上暂时安静下来。
“感觉有些不对劲。”提姆在清理了一波敌人后，突然发现一件事，“普通人受致命伤的几率，好像很低。”
要知道，这些黑.帮分子在这种场面可从来不会顾及普通人的存在。
不仅不会顾及，更多时候，普通人在这种场合会被当做用来取乐的对象。
迪克一边放倒试图逃跑的对手，一边转头看向提姆：“什么意思？”
提姆偏头，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布鲁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他们的攻击都发生了偏移。”布鲁斯站得笔直，“有某种因素，让这些人在开枪时，视野产生了变化。”
“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引导着偏离了原本的目标。”
而根据这种现象发生的地点进行交叉对比……
布鲁斯的目光扫过整个混乱的宴会厅，最后定格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花瓶上。
那一瞬间，他的眉宇微不可查地拧起，抓住了若隐若现的线索。
杰森就站在一旁，自然没有错过那些弹道偏移的现象，原本应该致命的攻击全部被巧妙避开。
这不是巧合，他清楚这一点。
更清楚布鲁斯也绝对知道这一点。
他瞥了一眼布鲁斯，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已经落在宴会厅四周的花瓶上。
那些冰蓝色的“蝴蝶”一直在场，不曾离去。
而这些花瓶里的小东西，确实能做到这些事。
然而杰森却没有立刻说话。
犹豫的情绪盘亘心中——这是安纳西的手笔，毫无疑问。
而有些困扰杰森的问题是，他是否要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布鲁斯。
布鲁斯或许暂时不知道这件事。
但杰森知道，如果自己隐瞒，事情一旦暴露会更加麻烦。
但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愿意让布鲁斯接入这件事，尤其是和安纳西有关的部分。
他本能地有些抗拒，像是想把这段关系藏在他自己和安纳西之间。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说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杰森的手无意识握紧了枪柄，之间在冰冷的金属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的轻敲，像是在为他自己理清思路，也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的外泄。
心中的不快和微妙的情感交织，最终还是选择了让理智占据上风。
杰森沉默片刻。
最终，他略微侧身，像是不经意间避开了那份直接的对视。
“是安纳西。”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透出了他心中的微妙纠结。
杰森略微低着头，胸前的红色蝙蝠标志暗淡隐约，像是沉在黑暗中的血迹，冷冽而沉默。
红色的头罩将他的面部完全掩盖，光滑的表面映出四周明灭不定的灯影，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他的指尖仍在那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摩挲，动作轻微，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
杰森的语气并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让在场的蝙蝠家其他成员不由自主地转头，投来关注的目光。
他们都了解杰森，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的态度。
而此刻的语气显然与杰森惯常的语调有所不同。
而杰森此时的姿态看似随意，但在其他所有人看来，那显然是他特有的紧绷姿态。
布鲁斯敏锐捕捉到了这种微妙的态度。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内心却飞速分析着这句话背后的信息。
布鲁斯没有追问，也没有直接表露出更多的兴趣，尽管他心中已有数个问题浮现。
他一向关注细节，尤其是情感与行为背后隐藏的动机。
但布鲁斯知道杰森并不喜欢被追问。
对于杰森的这种微妙态度，布鲁斯其实心里有数——杰森对安纳西的感情似乎带有某种未曾完全理清的纠葛。
这种情感对杰森来说或许有些陌生，布鲁斯能看出这一点。
这正是他没有在此时深挖的原因。
并且，在此刻，布鲁斯并不怀疑安纳西进行这种安排的动机。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或疑虑，反而顺其自然地将话题轻轻一转：“那边还有敌人，先处理完再说。”
杰森显然还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而不是在此刻被探究他与安纳西之间的关系。
布鲁斯转头，看向不远处仍在骚动的几个目标。
他从不会急于求成，尤其是在涉及到杰森的事情上。
布鲁斯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混乱局势。
杰森收起情绪转身继续投入战场。
只是在不影响战局的间隙，他还是会越过纷乱的人群瞥向花瓶所在的方位。
隐约的冰蓝色还在花瓣间闪烁。
安纳西此时在做什么？
按照对方对于碎片的急切需求，现在应该已经到存放陨星碎片的仓库了吧。
杰森的推测只是在心中一闪而逝。
而加百列站在库房的透明展柜前，微微闭眼，发丝在耳畔轻颤。
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冰霜气息，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周围。
他的指尖抬起，无声牵引着能量。
展示柜中的迈达斯之心碎片闪烁着金辉，随着每次闪烁，透出心跳般强烈而急促的脉动。
巨大的能量如潮水从陨星碎片中汹涌而出，以难以抵御的力量涌向加百列。
他闭着眼，感受着仿佛深海潮汐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
未曾打开的召唤页面悄然浮现在虚空中，银白色光芒流转于面板边缘。
代表着能量进度的文字微微颤动，响应着某种不可见的律动。
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进入下一阶段所需的能量进度狂奔。
当前所需能量进度：1000/1000（蜕变期）
银白色光环环绕着数字不断收缩扩展，原本空无一物的页面开始出现新的栏目。
已达成……
随着这一行字的出现，低沉的鸣响回荡在无形的空间中。
开始进入蜕变期。
第29章 热潮
而仓库外的地面上, 原本的安保人员横七竖八昏睡在地，胸膛随呼吸起伏。
相对于那些试图入侵仓库的黑.帮成员，这些安保的处境已然算得上是幸运。
不远处, 入侵的□□成员被粗暴地堆叠在一起，姿态杂乱无章。
有的头朝下压在他人身上，四肢扭曲着陷入不自然的角度，凌乱的武器散落四周，鲜血从衣料间渗出。
暗红的血迹斑驳在地面，与混凝土的灰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交织的味道, 夹杂着微风吹过的冷意。
但这些都被停留在各处的冰霜精灵用幻象掩盖，表面上，这里已经被黑.帮成员所接管。
泡芙原本安静地趴伏在仓库外的阴影里，银白色触角微微竖起, 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鸣响乍现的瞬间，它全身的鳞片像是被电流激起，轻微抖动了一下。
平常半圆的双眼骤然睁大，瞳孔收缩成锐利的线条。
泡芙从地面一跃而起, 四肢紧绷，尖锐的爪尖牢牢抓住地面, 头部低垂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音。
冰冷的气息伴随着短促的呼吸, 一丝丝冷雾自森白的獠牙开始逸散, 宣告着它此刻的高度戒备。
而被严防死守的仓库内部, 陨星碎片已然消失。
所有的光线在此刻都集中在加百列身上，映照出黑色制服上的银白边饰。
能量如温暖的潮水缓缓冲刷, 抚平心绪。
体内的能量逐渐攀升, 但加百列却隐隐产生了些古怪的预感——接下来的过程虽然算不上长, 但他会很不好过。
这种预感一向准的可怕, 像是命中注定。
就在这种猜测浮现的下一秒，剧痛如猛兽席卷，瞬间撕裂他的神经，席卷全身。
剧痛的冲击下，冰霜般的武器被急速压缩、凝聚，围绕着他旋转，如有生命般在空中变出细密的网。
光网迅速融合，逐渐形成一层泛着冷光的薄膜，将加百列包裹其中。
全身像被锋利的无形刀刃刺入每一寸肌理，无声无息地碎裂骨骼。
剧痛来源于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都在寸寸断裂有重新凝结，在一次次的破碎和重塑之间被锤炼成更为强韧的存在。
每一次的剧痛都戴着无法抗拒的侵略性贯穿四肢百骸，沿着骨缝和神经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改造成另一种形态。
加百列没有睁眼，沉入某种平静的深渊中。
每次呼吸带来的胸膛起伏都在与无边绵长的痛楚共鸣。
剧痛如潮水逐渐退去。
加百列却并没有等来松一口气的机会，后颈出猛然袭来一阵炽热的灼烧感，仿佛炙热火焰在皮肤下无情翻滚。
他不由自主地紧绷身体。
额前银发黏腻地贴在额头，汗珠顺着面颊滑落，像是烧灼的烙印从皮肤渗入骨髓。
无形的火舌，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肆意舔舐。
灼痛之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悸动，几乎让人迷醉般的痛感渗入神经深处。
加百列指尖紧扣着光茧的内壁，出碰见那股后颈的灼痛热浪层层叠叠，几乎要向他整个人烧穿。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这股灼热并不属于蜕变的苦难环节，应当是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的。
每一次灼痛都带着细微的酥麻，火舌舔舐过后的肌理，苦涩中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
双眸微微半睁，银白的瞳色在微光出透出几分濒临崩溃边缘的隐忍克制。
加百列不自觉单手撑着光膜半跪在地上。
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撑在光茧内壁上的手指逐渐收紧又放开，青筋隐现，看不见的束缚拉扯着骨节间的每一根神经。
一滴汗水从加百列面具下方的弧度缓缓滴落，最终滴在地面，击出细微水渍。
馥郁浓烈的香气自空气中猛然爆发。
在拍卖大楼另一端各自分开寻找漏网之鱼的蝙蝠家成员们几乎同时被悄然弥散的异香侵入感官。
已经将这片区域巡视完毕的杰森停下脚步。
这股香气与他记忆中任何一次所接触到的都截然不同。
几次在高中生身上闻到的气息与之相比，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杰森反复分辨了好几次，才将这种香气与之前的高中生联合在一起。
闻上去少了份青涩，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浓郁和危险。
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安纳西的影子。
那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让杰森无法忽视这股香气的来源。
如果这股香气来源于安纳西，那对方此时大概率还停留在拍卖行的仓库里。
而安纳西，绝对不会出于主动引出这么大动静。
那么，一定是在取得迈达斯之心碎片的过程中发生了无法控制的意外。
联络器里传出迪克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问到一股香味？感觉有点像——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真的很想要见到这个香味的来源。”
“很想，非常想。”迪克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轻松，但他刻意强调了两遍的词语之下，意义不言而喻。
这股香气绝非寻常。
杰森没有接话。
他不确定这种香味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到。
如果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那问题就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
青年的脚步并未停下，继续向着仓库的方向疾行，耳边联络器响起红罗宾的声音。
“我也闻到了。”
联络器里一阵短暂的静默。
提姆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谨慎：“我得先去确认一些事情。”
杰森不知道提姆打算去确认什么。
联络器中布鲁斯并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所有人保持警惕不要随便行动。
杰森加快脚步，并不深想这句话是不是在暗指什么。
他只希望这股香味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空气中混杂着焦灼和火药残留的刺鼻气息。
地面散落着未燃尽的子弹壳，诚实展示着刚刚经历过的激烈交火。
杰森目光扫过周围，率先占领此处的黑.帮成员仍然在四周巡逻，守卫森严。
然而那几名守卫在光线暗处的影子并没有随着动作而改变，反而像是贴在地面上的静态剪影。
杰森目光微微眯起，注意到其中一名“守卫”腰间的枪支并没有随着走动而晃动，完全不符合正常状态。
凛冽的风扬起尘土，但那些成员的衣角却纹丝不动。
这些不自然的细节在他脑海中迅速拼凑成了答案。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他几乎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径直走上了仓库前的大路。
而越靠近仓库，那股浓烈的香气就越明显。
显然，散发香味的源头此刻正在仓库里。
如果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有什么理由在混乱的夜晚闯进拍卖行被层层保护的仓库？
那天码头的短暂交谈再次浮现脑海。
而如果对方就是安纳西，那么几个困扰杰森的疑问将迎刃而解。
他毫不犹豫地穿过那些幻象朝仓库门口走去。
仓库的大门逐渐完整显现眼前。
在杰森靠的更近之前，一道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挡在他身前。
是一直跟在安纳西身边的那个生物。
细长的触角微微颤动，带着强烈的威慑气息，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杰森停下，低头看向它。
这个小家伙可几乎从未对他表现出友好的一面。
那双大而圆的复眼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警惕光芒，自上而下的审视着他。
“别这么紧张。”
杰森心下一动，彻底确认了仓库中的人就是安纳西。
“很显然，他遇到了麻烦不是吗？”他用的是非常平稳的陈述语气。
话音刚落，杰森就看见地面那只浑身覆满银色鳞片的生物微微前倾，身体低伏，仿佛准备下一秒就扑向自己。
像是被他的话戳到了痛处，那低沉刺耳的嗡鸣声像是在朝着他发出警告。
“我是来帮忙的。”他单手抬起又下压示意虫族不要那么紧张。
杰森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放松，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伏下，表达着自己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你应该明白。”他低头看着警惕到几乎快要爆炸的虫族，“我之前是想让他成为我的队友的。”
“再耗下去，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泡芙当然能听得懂眼前这个戴着奇怪红色头罩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它盯着和王拟态差不太远的人类“深沉”思考了几秒，最后才缓缓收起露出的獠牙。
当然，泡芙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行。
它显然不会允许杰森一个人进入仓库。
泡芙转过身，对着趴在各个角落的冰霜精灵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当着杰森的面大声密谋宣告自己的决策。
在做完这些之后，它又回头看了一眼红头罩，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泡芙要亲眼确认这个家伙对王不能产生任何威胁。
路过仓库管理员的时候，它顺便又补了一下让对方进入更深层次的昏迷。
杰森跟在虫族的身后进入仓库。
将人带到仓库内部的光茧面前后，泡芙停了下来。
它看向红头罩，泛着锋利光芒的爪子划过地面留下深刻抓痕，略有些不爽示意对方上前去查看情况。
仓库内部的光线几乎全部集中于杰森身前不远处那道银白色的光茧上。
很显然，安纳西就在那里面。
只是通过肉眼观察根本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能看到半跪在地面上的模糊人影。
他一步步靠近那光茧，空气中的香气伴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步浓烈。
馥郁气息铺天盖地的朝杰森涌来，如有生命般几乎要压迫他的呼吸。
柔和，却也强烈地直击意识深处，无意识挑动起极其强烈的独占欲和保护欲。
杰森感受到这股发自内心的情绪，却无法生出半分的警惕，甚至开始接受那股保护欲的蔓延。
仓库中青年的手指在手枪握柄上摩挲，寻求着某种程度的支撑。
他微微偏了偏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伴随着缓慢而压抑的呼吸，试图吞咽某种无法抗拒的渴望。
杰森下颌紧绷。
紧迫感无形牵引着他。
驱使他一步步靠近，靠的更近一点。
第30章 帮我
最终, 杰森还是在身后虫族的警惕眼神中停在了光茧前。
他半蹲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看似随意, 却隐隐透出压抑。
在靠得足够近之后，他透过光茧，隐约能看见内部的情形。
杰森的目光穿过光茧落在内部半跪着的人身上。
这一次，安纳西不再像是以前数次见面时那种较为随意的装束，而是穿上了制服。
新的面具和之前一样，几乎遮住了面部所有地方, 只有眼睛部位允许着他人的窥伺。
只是过去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双银色眼睛，此刻却是微阖着的状态，眼睫颤动，像是陷入某种难以打破的梦境。
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 那双眼缓缓睁开，带着空茫的迷离和难以言喻的恍惚，无意识与他对视。
本就高涨的独占欲在心中酷烈燃烧。
杰森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无疑是异常的。
内心的汹涌情绪如同怒海起伏，难以平息。
原本随意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紧握成拳, 试图将那份炽热的渴望压回心底。
热意在喉间打转，带着难以自抑的急促沉重, 是随时都能冲出的闷渴气息。
安纳西的状态显而易见的, 是引起他此时这种异状的主要原因。
杰森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他深呼吸, 压下内心的汹涌暗潮, 声音低沉而干涩，带着被火焰烧灼过后的余温：“怎样才能帮你结束现在这种状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挣扎而出, 带着无法形容的关切与渴望。
红色头罩与光茧之间的距离在此时几近于零。
被战甲覆盖着的手掌无意识地停留在撑着光膜的, 安纳西的手掌的位置。
比其他地方温度略高一层的地方, 无声传递掌心的温度, 几乎快要再次点燃他心中那股难言渴望。
“……”
大脑还处于迷蒙状态的加百列在听到声音之后，经过了一段有些恍惚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光茧外有人。
很熟悉。
是红头罩。
这几个结论性信息让加百列勉强集中起注意力。
他的瞳孔随着意识的短暂回归而逐渐放大，光芒似乎在暗淡的光茧中闪烁。
加百列晃了晃头，几缕被冷汗打湿的银色发丝黏在颈侧，并未带来任何能缓解自身的凉意。
“……什么？”他又过了一会儿，声音艰难而微弱地从喉间溢出。
后颈那股如火焰般的热度愈发强烈，煎熬着加百列的神经。
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随着他的呼吸而滑落，浸润面具边缘。
这是一场远比刚刚贯穿全身的剧痛更加磨人的试炼，最起码对加百列来说是这样。
在几乎将要焚身的灼热感下，加百列努力锁定着光膜外的身影，却又无法完全穿透眼前那层恼人的薄雾。
他有些迷茫而困惑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杰森避开了那双试图和自己对视的银白色眼睛。
他深呼吸，试图屏退那些香气的影响。
挥之不去的独占欲让他有些难耐的躁动。
“你需要我做什么？”杰森目光向下避开，落在对方制服上的银色边角处不再去试图观察对方的脸。
青年胸膛上的红色蝙蝠图案猛烈起伏，内心骇浪翻涌的波涛全都被悉数压制，只在细微处露出些端倪。
这种状态是不正常的。
他在心中第不知道多少次默念。
杰森顿了一下，在感受到理智再次占据上方之后，才继续开口：“怎样才能结束你的这种状态？”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毫无疑问的，是要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安纳西这种持续散发着香气的状态。
眼下整个拍卖会还不知道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势力。
如果这些人因为对方散发出的香味而在仓库聚集，到时候离开会是个麻烦的问题。
杰森脑中划过刚刚进入仓库时看见的，那副黑.帮成员搬运陨星碎片的幻象。
显然，对方早已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替罪羔羊。
非常合理的行为。
只不过如果再像现在这样一直耽误下去，这些安排到最后恐怕只会变成一场空。
“你必须清醒过来，安纳西。”杰森紧接着开口，第一次当着对方的面说出了他的代号，“时间紧迫。”
时间……紧迫？
加百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指尖无意识用力。
意识在痛苦与热潮的交织中挣扎，试图保持清晰的思维。
结束这种状态的方式？
他无意识在心中重复着这个问题。
什么状态？无法移动的状态吗？
但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如何结束这种状态应该怎么做的概念。
加百列只知道这种无法移动的状态应该并不会持续很久。
“很快。”他偏头给出了这个听上去有些答非所问的答案。
加百列望着光膜外的红头罩。
青年的身影被外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暗红色轮廓。
他的视线顺着那覆盖着战甲的身影缓缓下滑，紧身的面料暴露出修长有力的四肢，蕴含着压抑的力量。
“Huh……”
无意义的喘息声自喉间溢出。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存在的强烈渴望此刻如同烈火烹油，燃烧着，愈发猖狂。
深埋于心底的冲动在血液中流淌，搅动着加百列原本逐渐清醒的意识。
他的喉结在那种奇异的吸引力面前微微滚动，无可奈何地陷入渴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好饿……”加百列低声呢喃。
他抿唇，试图压抑那种迫切的需求。
但越来越专注的目光，以及唇间逐渐冒头压住唇肉的的尖牙却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期待着突破束缚。
加百列微微向前倾身，身体不自觉地向光膜靠近。
指尖在光茧上轻轻划过，带着渴望碰触某种珍贵东西的颤抖。
无法摆脱的“食欲”带来极端的亢奋，催促着他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很快是要多久……？”杰森听到了安纳西的低语，“饿？”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让人有些迷惑的回答，与他的问题毫无关联。
一直沿着后颈处蔓延的灼热感骤然升腾，酷烈的热度几乎想要将加百列整个人焚化。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掐紧地面，指节泛白，试图通过这点微博的力道来缓解无尽的热潮。
加百列几乎被炙烤得有些神志不清，透出本能的焦躁和无措。
“很快……”
他的声音轻的像是随时可能逸散在空气中。
“如果……”加百列茫然的看着杰森，涌动着的想要接管身体的本能让他几近语无伦次，“……需要你？”
需要他？
这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杰森的心脏差点漏跳一拍。
“我？”他屏住呼吸反问，试图排除脑中那些能称得上是一团乱麻的奇怪思绪。
加百列不说话了。
他茫然的回望，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银白色瞳孔一寸寸暗下去。
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
他本能的希望拦在自己面前的光茧就此消失。
“……”
光茧瞬间瓦解，无声无息地消散于空气中。
手下骤然失去支撑，加百列猝不及防地往前倾倒失去平衡。
还备受灼热影响的束缚，他的四肢有些沉重，动作跟不上大脑的反应。
几乎没有间隔地，他的肩膀猛然撞上青年的胸甲。
装甲在冰霜精灵的影响下冰凉刺骨，与加百列体表的炙热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毫无缝隙。
杰森下意识地抬手抓住安纳西手臂，动作不算轻，但也不至于伤到对方。
只是力道恰到好处地稳住了对方几乎坠落的姿态。
加百列的额头几乎贴上红头罩的肩侧。
滚烫的呼吸打在冰冷的战甲表面，极端的温度交织，错乱相融。
杰森沉默后仰，手中仍旧稳定的给予对方支撑。
光茧的消失来的猝不及防。
他看向面具上仅有的，准许外人窥探的地方。
那双眼睛再次安静的闭合。
安纳西似乎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清醒。
“……好吧。”
突然面对这种情况的杰森缓了一下。
他深呼吸：“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睡美人。”
他开着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的玩笑，试图缓解心中升腾着的，想要将人带回自己最隐秘的安全屋藏起来的想法。
被银白色鳞片覆盖的虫族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杰森知道他们现在最好快点离开。
不管是去哪儿，都比还停在这拍卖行的仓库好。
他伸出手，想要将人带离。
但在他成功这么做之前，刚刚失去了意识的人在此刻重新睁开了双眼。
迷茫仍在那双银白色的眼睛中晃动，却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冷意。
冰冷、陌生，带着某种挑剔的评估审视。
与他所熟悉的形象相去甚远，可偏偏像是本就该如此表现。
那原本撑在他肩膀上的手缓慢移动，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融化他身上的每一寸铠甲。
杰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加百列的动作。
那似乎是不经意间掠过脆弱咽喉的指尖最后停留在红色头罩的边缘，轻捧着带他抬头。
暗流不断逼近那脆弱的克制边缘，那份克制逐渐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维持着冷静的外表，内心却在一点一点被推向临界。
杰森没有贸然动作，也没有在此刻开口试图唤回安纳西的神志。
他不确定这样打断对方的状态是否会引发某些连锁反应，造成更大的影响。
所以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异样的安纳西，时刻警惕着，准备在对方可能做出什么失控行为之前控制住对方。
受到香气影响产生的独占欲保护欲与理智影响下出现的各种计划在杰森脑中不断碰撞。
“帮帮我。”
他听到非人感突显的安纳西说。
那声音很低。
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
却又像是某种隐秘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