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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肆意

    他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轻声,“你喜欢吗?”

    她捻起贝母吊坠,“蝴蝶?”

    “嗯, 我觉得很适合你。那个店员还和我说,蝴蝶有自由自在, 破茧重生的寓意。”

    雨夜在她房间的谈话让周斯礼一直有着异样的感觉, 他干涉不了许嘉的决定,只希望她能为自己留点余地。她被困在往事的囚笼里, 没人能有资格劝她洒脱地放下。

    “不要总是心事重重,有什么事可以找男朋友。”

    她忽然一语惊人, “你敢杀人吗?”

    “……哈?”

    周斯礼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迟疑道,“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

    许嘉笑了下,却也没说话。

    他内心忽地咯噔了下, 开始紧张,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要杀人?你要杀谁?许嘉你必须要说清楚, 你别吓我。”

    许嘉只是随口一问,面对他不厌其烦的追问, 她微微皱眉, 有几分不悦, “再问杀了你。”

    “好好你别生气, 我不问了。”周斯礼立马止口, 瞥她好几眼, 见她神色淡淡, 仿佛这是随意提起的话。应该是玩笑吧。他捧起她的手,“你喜欢吗?”

    “嗯。”

    “你喜欢就好。”他低头, 亲了亲她的手背。

    许嘉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我控制不住。”这些都是他潜意识里,想和她亲近而做出来的亲昵举动,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他每次做完才反应过来。

    她抽回自己的手,“我饿了,做饭。”

    好在家里的冰箱还备着食材,周斯礼挑了几样出来,走进厨房。许嘉靠着门边,打量着四处。

    “你家人去绥化做什么?”

    “参加我表哥的婚礼。”

    “这么看来,我还打扰到你和亲戚的重聚。”

    “没事,他们不会介意,我也很乐意。”他拂开刀面上的土豆片,扭过头来,“你今晚想留在我家,还是回去?”

    “我认床。”

    “知道了。”这就是要回去的意思,周斯礼抬头开了油烟机,“那在我家吃完晚饭,我们就离开。你先去客厅坐一会,我很快就好。”

    “嗯。”

    这里和她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没多大变化,她在沙发坐下,桌上摆着个日历。21号被红笔特意圈出来,有一行小字:斯礼生日。

    她记起来周斯礼曾经在器材室说过,六月尾生日的事。

    许嘉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当时只是忽然起了玩心,没想到真会和他纠缠到六月。

    如他所说很快就好,周斯礼将菜和汤都端了出来。他盛好饭递给她时,似随意提起:“吃完饭,你可不可以试穿下衣服?”

    “不就几件短袖裤子吗?”

    他挠了挠脸,“也不全是。”

    许嘉沉吟半晌,应了声行。话音一落,他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

    她拎着购物袋进了浴室,自己选的都是简单款式的短袖长裤,舒适宽松,除此之外,她还从里面取出两套裙子——一套水蓝色挂脖蛋糕裙,另一套是浅粉的公主裙,上身是收腰的鱼骨设计,连着双层蓬蓬裙。

    难怪这么急切地让她立马换上。

    他真敢想的。

    这是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赌一个可能性。

    许嘉嘴角缓缓拉出一个戏谑的弧度,取出粉色那套,以她的直觉,周斯礼喜欢这一挂的-

    他坐在床边,漆黑碎发半垂着,连手机都没看,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恍若隔世。

    听到脚步声,他飞快看过去,视线触及她时,眼皮筋挛似的跳动了下,有些呆楞,微张开的唇都忘了合上。是真没想到她会愿意穿这件。

    “有没有全身镜?”

    浴室的镜子有限,许嘉低头打量着这一身,有点别扭,看久了也能习惯。无人说话,她看过去,只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眸微深。

    她面色微变,声音亦冷了下来,“有没有全身镜?”

    “有,有。”

    周斯礼反应过来,喉咙滚了下,很快就站了起来,牵着她手到某处,拉开可移动的置物架,有台全身镜架在角落。

    她对着镜子,微转了下身。镜中的他眸底毫无掩饰的炽热。那两条裙子背面的红色绸带随着她的动作空中晃悠,周斯礼低头捻起来,指节轻弯,系蝴蝶结。因为家里有个妹妹,他还会系不同款蝴蝶结。

    他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我当时在店里挑选,就觉得这件会很适合你。这么看,我的感觉果然没错。”

    她扭过头,朝他仰起脸,忽然道:“亲我。”

    他不可能拒绝许嘉的吻。

    “好。”

    他弯着唇角,按着她后脑勺,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轻点一吻。快要离开时头发被人扯住,她偏过脸,几乎贴着他的唇说话,“我们平常是这么亲的?”

    他低垂眼帘,眼眸漆黑,“那你张嘴。”

    自上次吸取了点教训,周斯礼也不敢让她坐自己腿上,不仅是字面上的磨人,还是精神上的。

    浓黑的影子将她盖住,她的裙摆堪堪落到大腿,他逐渐弯下腰。寂静的雪在她眼里,热闹的火山在他身体里。这余热从舌尖源源不断渡给她,让她在他怀里融化。

    他亲了亲她脸,双手将她搂得很紧,身子无声贴合,像以前一样,慢慢柔柔地往下,在下颔处停住。

    脑袋被人拍了下,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垂,“轻一点,不要留下痕迹。”

    他轻笑了声,握住她的腰将她往床上面提了一提,粉色女士毛拖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声响。他边轻吮着她脖侧白皙的肌肤,边用着黏糊的语气,“你好可爱,好漂亮,我好喜欢你。”

    这样的话,许嘉起码一天听四五次以上。

    游移于锁骨的吻和挠在脸颊的发丝让她有些痒,她搭在他背上的手微微转动,这条手链在不同光线下散发着各色的光泽。

    就这么打量了一会儿,她又被他掰过脸接吻。

    没多久,她拽着他头发将他扯开,随后按着他和自己看向不远处的全身镜,全身镜正对着床上两人的地方,将他们的姿势和神情完全展现。

    镜中的他单膝压着床边,将人按在床上,眼眶泛红沉欲。耳尖红得快熟了。

    她好整以暇地和镜中的他对视,“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一条发情的狗?”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有些难为情,“……我的自制力没你想的这么好。”这是他的房间,床上躺着穿他送的裙子的女友,光是想到都令他兴奋不已。

    “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样。”她按着他的脸啄了下他的唇。

    人听到喜欢一词更躁动了,被她的话有所提醒,感觉再亲就出事了。他微微松开了她,紧接着,喉结被人吮咬了下。某种情绪变得晦明蓬勃,他哑然几秒,忽然被人推到一边。

    “离我远点。去解决你的生理需求吧。”

    她故意的。

    他缓缓在床上坐起来,额角冒着汗。

    “我难受。”

    她撩开因汗黏在脸侧的头发,“和我有什么关系。”

    “帮我,许嘉你帮我。”

    “昨天不是为了推开我还咬我?”她移开视线,事不关己。他视线飘忽,好半天都没将身体的体温降下来,许嘉笑了笑,朝他走近,几近蛊惑地说,“我可 以帮你,躺好。”

    周斯礼肯定是被烧傻了,换在平常他都不会这么顺从乖乖地照做。他向来秉持着他那一套“进展论”,动不动就提两人的进展。

    此刻,他挪到床中央,撑着柔软被褥还没动作,胸膛就被人踩着躺下。她站在旁边,俯视着自己,脚尖随着视线移动,慢慢往下,挑起他的上衣,腹部露在空气中,她曾经有和他提起过对他腰腹的肌肉线条的喜欢。

    他攥着床单紧张地移开眼,好歹这次看见的不是许嘉小时候的照片,那会让他更羞耻不已。

    “……快点。”

    “急什么。”

    她点了点小小礼,询问是不是这里需要帮忙。他下意识伸手要攥住她的脚腕,下一秒就被人踩住,额头爆出青筋,差点从床上跳出来。一秒天堂一秒地狱,攥着她脚腕的手逐渐不舍得移开,随着她动作移动,甚至想再用点力,主导这场节奏。

    “舒服吗?”

    “……嗯。”汗水打湿他的额发,他完全沉浸其中,眼神失去焦距,并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又伸手摸向旁边,微微睁眼,那薄被被人踢到了床下。

    他看向她,看着她因动作裙摆微荡,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被重碾而溢出的音节零零碎碎,“……你怎么这么坏。”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

    许嘉有点想吻他,这样不太方便,她跪坐在他腿间,膝盖抵着;他睁开水红潮湿的眼想与她接吻,却被人按住。

    “所以到底要不要我上来。”

    他不再倔强,“要。”

    “求我。”她含着笑,看着他眼里闪过数秒的挣扎。脖颈紧绷的线条利落,他变得格外灼热焦躁,扯着她的袖子,低声,“……求你,我求你上来。”

    “可以啊,你把裤子脱了。”见他眸光一怔,没有反应,她低下头,冷笑道,“我都没穿,你还穿着裤子,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第72章 肆意

    他强烈抵抗的结果只是多了层被子, 盖在两人身上,不再流通的空气,潮湿闷热, 犹如情欲轻若蛛丝,紧紧裹挟着两人。被面实时变化的曲线看出动作的起伏。

    裙子腰身两侧是褶皱竖纹设计, 近在眼前的浅粉肩带镶有白色花纹蕾丝, 布料在手里的感觉柔软舒适,他按着她腰的动作局促, 感受着身体变化的神情很狼狈。

    随后那人在他耳边说,你又变烫了。许嘉撑着他两侧的枕头, 试图找到上次在那个房间里, 那阵引她颤栗的酥麻过电感。她喜欢那种感觉。

    这种事跟接吻一样熟能生巧,进入状态好一会儿,她实在没力,伏在他身上, “好累啊周斯礼。”

    接着, 她就被人翻了个身, 他看上去也压抑难受,额前漆黑的碎发被打的潮湿, 眼尾翻着情玉的潮红。

    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 她一如平常的清寂, 面色微红。层层叠叠的裙摆堆在他腰腹, 挡住一切风光, 这种画面怎么能让他不失控, 他俯下身, 掌心沿着她的脊椎缓缓向下,按着她的腰, 另一手从背后固牢纤肩,喷洒在她颈侧的呼吸带来灼热的痒,“……我来吧。”

    不得不提,他还是最喜欢和她相拥。

    闻声,许嘉弯起嘴角,嘲道,“你平常正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换做以前,周斯礼可能还据理力争,现下这个状态,没理。他喘着说,“……我也不确定了。”

    到最后,他也失了平日的理智,顾不上有没有被她看见别的。薄被从身上滑落,他跪坐在床,将她的腿提起来,搭在肩上。

    这样能将身下的人看得更清楚,心上人穿着可爱的裙子,肩带耷拉在肩头,颈侧留着他因失神而留下的痕迹——这个画面太有冲击力,他哑着声回应她无声的询问:听网上的人说这样会很舒服。

    说完后,他就闭上了眼,因为心底觉得不该这样,但又该如此,他喜欢她,也乐意和她有新的体验。只是,只是。内心诸多撕扯的考虑被她紊乱的呼吸和喘息盖过。很疯狂。床摇晃地响着。

    如果除去粗砺布料带来的舒爽伴随着轻微疼痛,仿佛和真的无异。直到两人不约而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抱歉,把你弄乱了。”

    他低头,将她的肩带提回去,随后认真帮她抚平裙摆的褶皱。许嘉压根不会在意这些,手臂无力垂落在床上,“去附近帮我买生活用品。”

    “你不回去了?”

    那层层掀涌的浪潮让她很快有了倦意,原来这种事还会附加助眠的功能,她翻过身,看着天花板,“不回,我很困。”

    周斯礼拿上家里电瓶车的钥匙,很快就买好她点名的物品,赶了回来。他将袋子放在桌上,一一拿出,“这是你要的牙刷,毛巾……”

    最后红着脸将她的一次性内裤拿出来,“还有这个。”

    没想今天在商场买的衣服这么快就能换上,她拎起袋子进了浴室。窸窸窣窣的水声传来,周斯礼从衣柜翻出额外的薄被丢到沙发上,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他打算今晚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许嘉从浴室出来,将换下来的裙子朝他丢了过去,周斯礼眼疾手快接住,方方正正叠起来装进购物袋。

    “帮我吹头。”

    “好。”他翻出吹风筒,牵起她乌黑湿漉的头发,低着的眉眼柔软清秀。

    摸了下垂在肩头的发,她感觉可以,什么也没说就回了房间。使唤的很自然。周斯礼出了一身汗,浑身湿黏,浴室水雾散去,他后脚进去。

    关上门,他微垂着脑袋,站在淋浴喷头底下。视线轻轻一掠,一条被遗落的,沉沉挂在墙边的铁架上的轻薄白色的布料,就这么映入他的眼帘。他顿了一秒,仓促移开了眼。

    “许嘉……你的还在浴室。”周斯礼走进房间,满面红晕,手里提着他刚才找来的干净袋子。他全程闭着眼,将那块布料装了进去。

    她连眼也不抬,捧着一本在他书架上随便找的书,“帮我丢了吧。”

    “就这么丢了?”他怔了一瞬。

    “你想要也可以拿走,你不是最喜欢收我的破烂东西吗。”

    “我什么时候收了你的破烂东西。”

    她跳到床下,将装有她眼镜的盒子踢了出来。

    “这又不是破烂东西。”周斯礼立即反驳,并害羞地将盒子塞了回去,提着个装着秘密的袋子,再次询问,得到她相同的答复后,将它塞到垃圾桶里。

    他坐在床边,点开手机看没回复的消息,发现几个小时前,刘肖茹给他发来婚礼现场的视频。当时他和许嘉正忙着。

    视频里,放着优美的音乐,新娘携着老父亲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直到在新郎面前停下。这对新人对视上的那一刻,都热泪盈眶。欢呼和鼓掌声簇拥下,他们紧紧相拥。

    将新娘圣洁的装扮和笑颜看在眼里,他忽然产生了某种期待,视线凝在女生的侧脸,满心满眼都是她,“……许嘉,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我们谈了几天?”

    “四天。”他如实补充。

    “就谈了四天,你就要和我结婚?”许嘉不免觉得好笑。

    他低头不知看向哪里,耳根微烫,轻声,“那我们都做了这种事。”

    “什么事?”

    “就,就这种事啊。”

    “周斯礼,你穿着内裤,我穿着内裤,你说的我们像跟□□一样。”

    显然他听不得这些,立马站了起来,张了张唇,一时却想不出措辞。许嘉看穿他表情,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恶劣缓慢地说,“那我换个词,用对方的身体抚慰?”

    “……算了。”周斯礼认输,坐了回去,拿起毛巾擦头,“我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

    他就知道许嘉不会说出他期待的答案,周斯礼敛下神色,很快接受,此刻恰好有新的消息弹出。

    许均昌:【图片】

    许均昌:别和我说这个人不是你。

    图片的背景是在商场门口,他挽着许嘉肩快步离开。原来当时他们注意到了,他没否认:是我,怎么了。

    许均昌:好哇看到我们之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火急火燎地离开【心碎】

    周斯礼:我女朋友认生,所以我就先带她走了。

    许均昌:你成了?和许嘉成了?!

    程野:什么啊?!!

    程野:什么时候的事?

    周斯礼:不久前。我女朋友还给我送了花。

    程野:难怪深居简出,我们今天还聊到你,说你是不是失踪,这一周都不见你消息。

    许均昌实在难以想象两人平常的恋爱模式。

    许均昌:那你带出来,我们一起聊聊天,不就认识了?

    他抬手打字,回以一句“我问她一下”,而后看向许嘉,“我想带你跟我的朋友认识认识,你愿意吗?”

    “不愿意。”

    “愿意的话——”他声音骤降,改了口,在聊天框内输入“我女朋友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同时说,“我知道了。”

    程野:有病,一口一句女友。当谁没有似的。

    程野:@许均昌

    许均昌:谈了一年至今初吻还在,这恋爱不谈也罢。

    床边的人笑得开心,尽管极力掩饰,微微晃动的肩膀出卖他的情绪,打字的动作都轻快。

    她看着和朋友聊得正开心的他,思索片刻,移开了视线,“这和你想象中的恋爱,会不会有很大落差?”

    周斯礼不明所以看向她,她弯着手指,边将书页的边角对折,边缓缓道,“和我谈恋爱,要习惯被我拒绝,处处委屈自己迁就我,还可能会为此失去一周以上的社交。”

    “忘了和你说,我还有精神类的疾病,情绪不太稳定,现在断断续续地吃药。”

    他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许嘉目光微怔,眼里写着“你也有病吗”。

    “你能愿意和我谈恋爱,我就很开心了。”

    他爬上床,和她挨着坐,将被她合上的书丢到一边,想拥抱她又被人推开。许嘉垂眸,“先别碰我。”

    周斯礼一旦抱紧她,就会变得黏黏糊糊,总之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大可找个像……梁芸一样的女朋友。”她眯眼回忆了下这个名。

    两人一起去实现他那番“华应论”,什么散步骑车看书小吃街。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唯有耳廓的微红泄露情绪,“你不用试探我,我现在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只有你。”

    “这些话,你真是张口就来。”许嘉轻嗤。

    周斯礼很擅于表达,说话不会弯弯绕绕,他会将他的心情直接传递给身边的人,有了喜悦会分享,大家一起兴高采烈,一旦难过伤感,也不会让别人分担自己的负能量。他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同时,能通过感染别人的情绪,去治愈别人。

    许嘉对周斯礼的父母产生了点好奇心,他们是怎么养出周斯礼这种人。

    她捋了下他乖顺贴在额前的刘海,“真是乖狗狗。”

    看着她神情,周斯礼理所应当地将这个当作夸奖。

    这夜,她在他家睡得意外安心。或许是离开了那栋房子,或许是他的话语和先前展现的技巧足够动人,总之,不会像自己预想中的认床,许嘉直接睡到了早上。

    她缓缓从床上起来,没看见周斯礼的身影,却先接到了贺铭迟的电话。

    “我这周末就回去了,想我吗?”

    他侧头,语气闲散,“还给你带了礼物,是当地有名的特产,等我回到陵槐就送过去。”

    她站在阳台,应了声好啊,余光掠过似曾相识的花,嫩黄的花蕊若隐若现,芳香扑鼻。

    许嘉轻轻拨弄着花瓣,抬起眼,眸底隐隐有些暗芒,意味深长道,“这么巧,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挂断电话,恰巧门边传来动静。周斯礼拎着早餐回来,站在门口换鞋,看见她从阳台里走出,随口一问,“怎么去那。”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都买了一点,不过你不用担心浪费,我能吃得完。”他将热气腾腾的早餐袋放在桌上。

    许嘉走到桌前,随便挑了个点心,“我等会回去,你不用跟着我。”

    他看向她,有些怅然若失,“是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回去了?”

    第73章 肆意

    许嘉回到家没多久, 有人摁响她家的门铃。她拉开门,地上摆着一个纸箱,她点名需要的化学物品都在里边了。

    许杏是肯定不会让她接触这些, 所以她近月一直在找私人购买渠道。

    这些物品可以通过控制剂量和次数让人短时间内器官衰竭额而亡,不过只是备选, 她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松地了结。

    许杏搬出去那天, 就将她原先用的小刀还给她,因为这学期两人相安无事的同居生活给了许杏一种她状态好转, 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错觉。想到这,她转了转手中的小刀, 弯了下眸-

    “哥, 你不继续留在均昌哥哥家里玩了?”

    周玥坐在沙发上,含着根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我还以为这个月你都不回来了。”

    下午, 他们就从绥化回来了。周斯礼还在解决早上残留的早餐, 她的胃口太小, 咬了块点心就离开了,好在自己也快吃完了, 他将剩下的两块甜糕放在周玥手里, “一起吃。”

    “哦哦。”周玥快消化完午饭, 现下也有点饿, 想起上周的事, 咯咯笑道, “哥, 没想到你和那位接我放学的姐姐认识呀,她就是我之前在公园里遇见的姐姐, 当时我和刘梓诺绝交,她还上来安慰我呢。”

    “不记得了。”他吞完最后一块,将包装揉成团丢掉,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但他对两人原来见过面的事感到很意外。她怎么没告诉他。

    “她还说我的梨涡,和我的嘴一样甜。”

    咀嚼的动作微顿,他转过头,轻挑下眉,“她真这么说?”

    “我骗你干嘛?”他这副表情弄的好像被夸的人是他,周玥有点不满,“你能不能别笑了,这很好笑吗?”

    “没有,只是觉得……听起来很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她凑过去,“我喜欢这个姐姐,我想和她多一点联系,你可不可以加加油啊?”

    周斯礼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我试试。”

    大大咧咧如周玥,她没细究亲哥忽然这么爽快的原因,只是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继续看电视。

    距离高考出分还有两周,一班某些同学止不住在班群里,分享自己紧张的心情,毕竟都是一中的尖子生,大部份还是像周斯礼一样松弛感满满,有的同学高考一结束就踏上了周游中国的旅程,每到一个地方,就在朋友圈定位发照片。

    向若:怎么都去旅游了啊,只有我在流水线?

    张泽宁:想大家的风吹到了工地。

    张泽宁:@向若你不是一个人。

    张涛:我真觉得成绩出来前,我们有必要聚聚。

    张涛:高考成绩后可能没那心情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快就点燃聊天的火势,不少冒泡的人都出来,很快话题就切换成毕业后第一次聚会在哪比较合适。许均昌兴致盎然,也参与进班群的聊天,还给周斯礼发来消息:你应该不会不来吧?

    周斯礼不假思索:我会去的。

    许均昌;那她呢?

    周斯礼: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大概率是不会来。

    许均昌:她不喜欢,你就不和她一起来了?

    许均昌:哎,我还想看你们同框呢。

    周斯礼:……

    还以为要和她过段时间才能见面,没想第三天,她就发来消息让他过去。周斯礼出门前,还从他们带回来的特产里挑点心礼盒。

    “我提一盒走。”

    刘肖茹以为他要带给许均昌,就从门后探出头,嘱咐:“多带两盒,你在人家家里麻烦了这么久。”

    周斯礼心虚地说了声好。尽管内心其实不想再欺瞒家里人,但没有许嘉的允许,他不敢擅自将她的存在告诉刘肖茹,况且……如果后续他要在她家过夜,自己也不好解释。

    推开院门,她就站在草坪旁边的小路上,仰着头,侧颜被夕阳的余晖染了层薄金,“有只猫赖在这不走,你把它抱走。”

    “喵——”

    周斯礼顺着她目光,才看到树上有只猫,橘色条纹的毛发掩映在绿叶之间。

    “看着像家养猫,应该是从隔壁院子跑出来的。”他走到树底下,手按着粗砺的树皮,尝试失败,扭头,“有梯子吗?我不会爬树。”

    “仓库应该有。”

    拿着她给的钥匙,周斯礼沿着她指的方向,好在梯子就在门边,一眼就见到了。

    他抱着猫,一手扶着梯子缓缓下来。这只猫亲人,就安安静静待在他怀里,他忍不住撸了下猫,抬起眼,“它好乖,居然不怕生人。手感很舒服,你要不要摸一下?”

    “不要。”许嘉嫌恶地移开眼,“快把它送走。”

    她好像不太喜欢小动物,周斯礼说了声好吧,转头要走时,小猫忽然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跑到许嘉那边,倒在她脚前,身体在地上打了个转。

    她虽是不喜,但也不至于猫一靠近就惊得逃走的程度。许嘉看着卖力打转摇尾巴的生物,唇渐渐拉直,“它在干嘛?”

    周斯礼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走到小猫旁边蹲下。摸了摸柔软的肚皮,他抬起头,眼里略带笑意,“它的意思应该是,摸摸我呀,快摸摸我。”

    小猫应景喵了两声,叫声婉转轻细,许嘉的表情有所缓和,“那它这是在说什么?”

    “它在说,希望你万事如意。”

    少年抱起猫,握着小猫的爪子跟她挥了挥,看着她的眸底漾着笑意。她眼神微动,片刻后,唇角上扬了些,“心领了。”

    但她还是出言催促:“你快点把它送回去。”

    周斯礼噢了一声,抱着猫去隔壁人家敲门了,果不其然,主人开门看见他怀里的猫,立刻唤了声它的名字,脸上的焦急之色消减几分,“找了半天,原来误入你们家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

    他笑了笑,回到院子,她已经进去了,大门对外敞开。他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她坐在沙发上,打开新闻,按理说,许嘉并不像是乐意看新闻的人,在他家里,也只有周庆承会看。

    但上周住她家里,他摸出她每天七点看新闻的习惯。可能是嫌房子太安静冷清,他没有多想,走了过去。

    他将礼盒放在桌上,指尖叩开包装,“吃吗?”

    “这两天,你在做什么?”见她应了声嗯,他撕开包装,递过去,“还是老样子吗。”

    “既然家里无聊,那我们明天出去玩?你想去水族馆吗,或者游乐场,看电影,我都行。”

    “并不想。”去那些人挤人的地方在她眼里,还不如待在家。许嘉抬眸,“如果你明天想来找我,可以下午来。”

    她最近无聊到练琴,翻到一曲需要四手联弹的琴谱,还缺两个手。周斯礼应得很快,像怕她下一秒就反悔。许嘉低头打量这造型是莲花的糕点,咬了一口,中肯道,“味道还可以。”

    “只有这个抹茶味是最好吃的。”他在沙发上坐下,也看向电视。

    屏幕上的主持人正采访某位商业大亨:“贺先生,这个行业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对于目前xxx的现象,你是如何看待?”

    周斯礼还没追究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旁边的人淡淡道,“这是贺铭迟的父亲。”

    他看了看她,恍然,“是有点像。”

    回答问题的男人眼里无法掩饰的野心勃勃,周斯礼安安静静看完这段采访。

    “你觉得什么人能上电视?”她忽然问起,唇角勾了抹浅讽的笑,“除了这种功成名就的人。”

    “能上电视的人太多了,明星,主持,穷凶极恶的罪犯……”许嘉为什么要问这个,周斯礼迟疑半晌,问,“你想上电视?”

    许嘉不置可否。

    “为什么?”

    “只是好奇是什么感觉,应该很威风吧。”她垂眸,将包装袋对折,塞到他手上。周斯礼应了声好吧,顺手替她丢到垃圾桶,“你知道高考出分的日期吧,就在两周后……你有没有想好志愿学校?”

    “没想好。”许嘉连高考志愿都没打算填,淡淡道,“这不是还早。”

    “提前做好打算,到时候就不会纠结这么多了。”尽管还有两周才出成绩,但担心她不乐意选和他一个地方的学校,他要为此提前做好准备,“你觉得华大怎么样?”

    “不怎么样。”

    听她轻松的语气,周斯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尽管摸不准她的成绩,但她应该是有这个实力。如果可以,他并不是很想异地,放许嘉一个人在外地,他不放心。

    不过选择权在她,他也不好多说,只希望她到时候会将心仪院校的省份告诉他,他好提前将这个纳为选学校的指标之一。

    就这么看着新闻,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天。

    电视机一关掉,他们照例接了个吻,自然而然,柔缓而缱绻。直到周斯礼推开她,结结巴巴地说自己要去做饭了。

    “你做什么饭?”

    许嘉冷眼,今天没提前跟阿姨打招呼,她等会就会上门,根本不需要周斯礼忙活,后者只是红着脸拉开两人距离,“……我喜欢做饭,就想做给你吃。我先去厨房了,很快就好。”

    他迷迷糊糊地走进了厨房,自从和许嘉在他家待了一晚,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很容易就误入歧途。

    看着厨房里的背影,许嘉只好拿起手机让阿姨别来了,满足他做饭的爱好。半个小时过去,他端着菜走出来,语气似乎稀疏平常,“吃饭吧。”

    直到经过他时,许嘉扫见他不自然的坐姿,像有意掩盖什么,还有那耳垂下不去的红意——本来没那意思的,看他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许嘉心里恶趣的逗弄心就起来了。

    “你刚在厨房也在想那档子事,周斯礼,你怎么这么龌龊?”她走过去,搂上他的脖颈,视线去追他试图躲避的眸光,轻声,“要不要我帮帮你?”

    第74章 肆意

    “……不用了。”

    “真的不想吗?”她的视线缓缓下移, “可是你看起来很需要。”

    饭厅的吊灯明亮得有点晃眼,周斯礼稍稍往另一边不自在地别过身,嘴里絮絮叨叨饭菜要凉了要快点吃否则吃冷饭对胃不好之类。

    见她无动于衷, 他轻轻扯了下她手臂,结果人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可是我想了。”

    这是真话。

    时日将近, 她的内心陡升令人扭曲的情感,阴戾, 恨意,不安和烦躁交织在一起。从前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 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但她如今,好像找到了比痛觉更管用的东西。

    “这里是饭厅,先吃饭。其余的……回房间再说。”除了床上,在其他地方, 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随时随地发情的动物, 他滚了下喉咙, 往后仰了仰,身上的人只低着头在调整坐的姿势。

    浑身忽然哆嗦了下, 他按着她的腰, 自己踩着地往后退, 有些慌乱, “许嘉你别这样, 这里是饭厅, 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做这些事?”

    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饭桌, 两人中间空了一块,她坐在他硬硬的膝盖上, 神情漠然。

    他搂着她腰防止她掉下去,一手拿起筷子夹着肉喂到她嘴边,“……我喂你好不好?”

    “我不想吃。”

    她挥手,直接将筷子拍到了地上,慢慢抬起了膝盖,感受到异于常人的体温,轻笑,“你明明很想,装什么装?”

    他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筷子,在她打转的动作下,也有些力不从心。她看着他柔顺的眼睫垂下,渐渐浮起红晕的表情,“到底要不要?”

    “……如果弄完,你就肯吃饭了?”

    “嗯。”

    实践证明,她口中的“我来帮你”和“我来玩玩你”是没什么区别的。

    椅脚擦着地面发出轻微声响,她抵在光洁瓷砖上的脚趾紧紧蜷起,不得要领的功夫,没有缓解半分。他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一手环住她的腰怕她掉下去,一手伸长了臂,腕骨抵着桌边,屈起的指节用力地摁着桌面。他忍得很辛苦,偏偏她乐此不疲,还要逼他出声回答:

    嗯……很喜欢。

    舒,舒……服。

    下次还想要。

    额头青筋显现,他脊背起伏着,“……还没好吗?”

    累了半天徒劳无功,许嘉抱着他头,少年热腾腾的呼吸也让她面上染有几分滚烫,“你穿这么厚的裤子做什么,脱了。”

    “……不。”

    她咬了咬他红透的耳尖,重复,“别让我说第二次。”

    按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松开,又抓紧,又松开,带着点尝试但失败的意味,他闷声,“你闭上眼睛。”

    “可能吗?”她低头贴着他的脸,不紧不慢地唤了声小礼,以示催促。

    许嘉穿的是家居睡衣,短裤短袖,真丝的布料轻薄又舒适。

    她穿的完整无缺,平常最正经疏朗的人却是衣衫不整,眸泛涟漪,仿佛真是一个行走的情-趣工具。宽松的牛仔裤堆在骨骼线条利落的脚踝,牛仔面料摩擦间发出沙沙声响。

    “周斯礼我累了。”

    那人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早就忘了礼义廉耻,低声问了句,是这里吗,不用她回答,凭着陡然婉转的气音就知晓答案。

    这种事情,越尝试就越能体验其中滋味。在他的房间,她只是浅尝粗略懵然,悬浮在半空中的微妙满足感,等他迈过心理那一关,两人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件事因为值得精雕细琢而变得漫长。原来找对落脚点,这种能令大脑眩晕的感觉竟会让人难舍难分。

    饭厅的灯过于明亮,眼角的潮红从他的眼角蔓延到脖颈耳朵脸颊,覆在皮肤上的细汗增添点朦胧迷雾般漂亮的滤镜,缠的眸色越来越暗。

    两人的视线都紧紧锁定在对方脸上,她不喜欢他此刻灼热漆黑的眼眸,就捂住他的眼睛。

    高挺鼻梁抵着她手边的软肉,他的唇是欲滴的红润,间歇溢出难耐沙哑的喘息,她慢慢凑近,暧昧的水声不断。不仅要把他的视觉夺走,也要汲取他所有的氧气。

    他仰着头,承接她的吻,几度呼吸不上来,濒临窒息,很快眼上的手移开,他微微睁开眼,这次是嘴被用力地捂住,低声呜咽,因缺氧眼角溢出泪。

    她眸底闪过一瞬的暗色,忽然产生就这么捂死他的冲动——如果周斯礼能跟她一起下地狱就好了。

    困惑她几天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如果之后的计划暴露了,她一个人待在监狱,一个人去死多么孤单。

    他不是喜欢她吗,那就应该做好为她去死的觉悟啊。

    同时,男生没忍不住轻哼出声,唇腔微露出的濡湿舌尖蹭过她的掌心。

    过了几秒,她选择亲了亲他泣泪的眼尾。

    覆在唇上的手终于挪开,他大口呼吸着。眼角有泪,唇边也有溢出的星点透明的涎水。一张清隽俊朗的面孔湿润混乱。

    周斯礼看着温良无害,在这方面也是十足的尖子生,无论是接吻还是其他,学起来都很快。他身处在理智失陷的废墟中,意乱情迷,边低头够她的唇,将她困在自己和饭桌之间,那些她平日不许喊的称呼一个接一个出现,夹杂着喘息和唇齿间水声的声音含混不清:

    宝宝,你喜欢我吗,之前的一点点有没有变成两点点,多一点可以吗。

    我们都这样了,真的还不能结婚吗。

    说一次喜欢我吧。一次。还是两次吧。两次。

    或许三次呢?

    她睁开失焦的眼,身体的温度足以让背后靠着的大理石饭桌带来的冰凉忽略不计,并不是很想理会他充满渴求的胡言乱语。

    “……”

    因为喜欢看她那时的表情,他发了好几张抵达云端的入场券。揪着他衣服的手收的很紧,脖颈后仰着,呈漂亮的弧度,她颤着眼睫,等浑身颤抖的那股劲过去。

    “……”

    她清醒 过来,愣怔几秒,一言不发地松开他的衣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轻飘飘的背影,像是解决完自己的需求,就不再管别人的死活。徒留某人肿月长。周斯礼理智回笼,脸上只剩下事后的潮红,夹杂着茫然混乱自厌的复杂情感。

    他丧着张脸,穿好裤子,坐在饭桌前双手捂着脸,沉沉吐出一口气,一时难以自洽。

    上天给他们这些器官,不是繁衍就是享乐。

    许嘉毫无心理负担,无视欲哭无泪的某人,拿起碗就要吃饭。

    “……等等,我热一下饭菜。”

    周斯礼在懊悔之中还不忘饭菜,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端起菜。

    那些垃圾情绪随着汗水和快感被排遣走,心底舒畅不少,她填饱肚子后,就要上楼洗澡。

    周斯礼神情复杂,但也没叫住她,吃完饭就去门口吹夜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房间里,她背靠着房门,失神地看着某处,许久没有动作。

    过了一段时间,冷静回来的周斯礼叩了叩她的房门,觉得有必要和她说一声,“许嘉,现在不早了,我要走了,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拉开房门,神色如常,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头,像是刚从浴室出来,“我这两天都没睡着,你留下来过夜。”

    “你失眠变严重了?”

    她转过身,走到床边,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好,我陪你。”

    她低头,手指卷起毛巾,一点点吸干发尾的水滴,湿掉的眼睫安静地垂下——

    尽管她平常就是面无表情,情绪不外露,周斯礼还是察觉出一丝不同。他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挽起她的发丝开始替她细细擦干。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许嘉看着他动作,轻飘飘道,“这是你的错觉。我挺开心的,你刚刚在饭厅做得很好。”

    “……”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你叫我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做这种事吧。”

    “如果我说,是呢。”

    闻声,他默了几秒,支支吾吾,“……我觉得心灵上的交流同样也很重要。”

    许嘉轻嗤,“你刚才疯狂蹭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些。”

    这次周斯礼沉默了很长的时间,黑眸里闪烁几丝无措的赧意,“这个修饰词,有必要加吗。”

    看着他羞愤欲死的表情,许嘉那点恶趣味被满足,唇边弯起极浅极淡的笑,心底那点积郁消散几分。

    第75章 肆意

    周斯礼又在这里留了四天。

    上次在她家待了四天, 吻技精进不少,如今已是炉火纯青,这次四天, 在另个方面又登峰造极。离开了学校,还能学, 学无止境。

    许嘉的失眠很严重, 是药三分毒,总不能天天吃药, 常常要靠其他方法助眠。

    不算安静的房间里,柔和的月光透过轻纱照到室内床上的一角, 像温暖的海, 而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将无声的浪潮取而代之。床慢慢地摇晃着,他跪坐在床边,按着肩上她的小腿, 湿润的鬓发随动作起落, 一滴汗从仰着的下颔缓缓流淌, 没入衣领底下。

    他漂亮失焦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与墙壁的交界线, 按着她细腻柔滑的腰侧皮肤, 他察觉到不对劲, 低头一看, 她的上衣因重力微微垂落, 露出一截白皙纤盈的腰, 她偏着脸, 半张脸陷入粉色枕头里,嘴唇微微张开, 小口呼吸着。

    他口干舌燥,无声滚了滚喉咙,默默将她的衣服扯了上来,盖住肚脐眼。

    拇指和食指将布料摁住,他才安心。

    时间变得缓慢而悠长。

    女生婉转的轻吟渐小,确认她入睡后,他下了床,拿起地上的裤子穿上。床垫下陷发出轻微声响,他在许嘉耳边轻声问了句,你的湿了,我帮你换吗。

    得到她轻声的回应,他按着她头顶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一口,“晚安。”

    周斯礼轻车熟路找到衣柜里摆放私人衣物的抽屉,他当然不敢多看一眼,随手抽了件白色极简的,闭着眼替她换完了。最后一件事,才是到走廊尽头的浴室里解决私人问题。

    垃圾桶里多了几个纸巾团-

    收到快递的消息后,周斯礼就去将自己加急买的裙子拿回来。昨晚,他在网上买了几套不同款式的,有碎花裙,少女可爱风,法式小白裙。

    她两指捻着裙子,低眸打量,周斯礼观察她的神情,不禁问,“你喜欢吗?”

    “不喜欢。”许嘉将衣服丢在沙发上。

    “我折好放你衣柜里可以吗?”

    她想了想,没有拒绝,“随你。”

    周斯礼不是那种色心大发的人,给她买裙子只是喜欢这份给她打扮的心情,下单收货那一刻,他就已经足够愉悦了,并没有让她换上的要求。她穿不穿当然由她自己作主。

    午饭过后,她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洁白的裙摆随风飘荡。

    “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居然会主动换上,周斯礼不由一愣,随后笑了,“很意外,”

    等许嘉一靠近,他又往后走了两步,“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她盯着他,“那你最好一直离我远点。”

    “那算了。”周斯礼拉起她的手,“走,去个地方。”

    许嘉看着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只是拉自己到院子里。桌上摆着几本书,放有两个茶杯。

    他按着她的肩,一起在白色镂空秋千椅坐下。周斯礼拿起最上边的书,“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不要总是闷在房间里,出来晒晒太阳,挺好的。”

    他看向她,“你想听我念什么?”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并不是那种陪你演偶像剧的人。”

    “……什么偶像剧。”周斯礼抠着书页边角,“反正也不知道做什么,就这么静静坐一会吧。”

    高空明净清澈,丝丝缕缕的白云摇曳而过,隔壁院子的水池传来潺潺水声,有风吹过她的裙摆和他的额发,许嘉靠着背椅,没什么情绪,“我想听诗歌,念吧。”

    “好。”

    男生的声音清冽动听,她不由想起他在台上演讲时,也是这样清楚的发音。

    过了会,周斯礼感觉到肩膀微微一沉,她靠在他肩上,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书。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殊不知身旁的人脑袋在想什么。

    鼻尖飘来他身上干净清新的气味,她仰起脑袋,他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永远这么纯粹干净。许嘉这一刻,只想把他弄乱,弄脏。

    念了将近二十分钟,书被抽出来丢在一旁的草地上,周斯礼手中突然空了,接着她翻过身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秋千椅前后摇晃了下,他踩着地稳住,“怎么了,你听腻了吗?我们可以换别的讲。”

    “好无聊,做点别的事吧。”

    他意会到她的意思,揽着她腰就要起来,开始慌张,“我们进去再说。”

    “我也觉得偶尔晒晒太阳,很有必要。”

    “……许嘉,给我留点脸面!”

    看着他攥着裤头,脸烧到耳边,她忽觉好笑,“没关系的小礼,我穿着裙子,什么也看不见。”

    “会被别人看见的。”他低垂着眼帘,眼睫微颤。

    这是她家的院子,怎么会有人经过?

    但许嘉本就没有在这逗留的意思,跳下了秋千椅,要往房子里走去。

    “我们不继续了?”周斯礼愣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继续什么?你不是不情愿吗?”

    “……不是继续这个。”

    他捡起地上的书,“是看书。”

    “算了吧。”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周斯礼跟在后边,松了一口气,心底却疑惑着她刚才的意思。

    真就这么算了?

    ——那当然不可能。

    傍晚的房间里。

    他赤,裸着上身跪坐在床上,身上那件黑t到了她的身上。

    十分钟前,他感受到轻微异样,睁开眼就见她在隔着衣物研究小小礼,穿着件白色吊带,短裤还是那件真丝短裤。脸上仅存的那丝惺忪睡意消散干净,他红着脸坐起来,脚踝处的锁链在床上拖动,“你怎么穿这么少,去换衣服。”

    他拉着她的手就要去她房间换衣服。许嘉甩开他的手,靠着墙边坐着,“太热了,我不穿。”

    “等会出汗了很容易着凉。”

    她免疫力差,如果生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这点周斯礼没依着她,按着她的肩往怀里一带,挟着她走,许嘉手抵在他手腕,拉着床头的铁杆,冷声,“你想死?”

    “听话,我不想看你生病。”

    “我不穿。”

    “换件短袖,不会很热的。”

    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

    她倒在床上,踩着他胸膛不让他靠近,眸光冷冽,“可以啊,我要穿你的衣服。”

    “好说。”他的所有衣物都叠在床头柜上,准备要抽一件时,又听见她出声,“我要你身上这件。”

    “我穿了半天,脏了。你穿着会不舒服的。”

    “我不觉得脏。”

    “……你等等。”

    他顿了好一会,弓着背,低头双手交叉将上衣脱了下来,看着地板,伸长了臂将衣服递给她。

    随着一声轻笑,衣服下一秒就远远被丢在了门边。

    对上她挑衅的眸光,周斯礼下了床将衣服捡了回来,“好吧,不穿就算了。”

    许嘉看着他将衣服搁在一边,没有动作,才凑了上去,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抱住,铺天盖地属于他的气息落了下来,那人直接将上衣套进她身上,头发被整的凌乱,就这么半推半就穿进去了。她抬起头,神情不太好看。

    “亲一下,别生我的气。”他单臂就将她纤薄的肩横着按在自己怀里,低头含住她。怀里的人倒没再说什么,闭着眼睛享受。

    许嘉有时候很好说话,他也是看出她今天心情不错,才敢让她换上衣服。

    周斯礼很有分寸,无论她的动作再怎么过分,他也不会逾矩,无论亲吻还是其他,手都不会乱放,克制地按在腰边,偶尔需要发力才会握着她的脚踝。

    许嘉当然不会放过讥嘲的机会,喘息的间隙,也要出言讽刺,别的地方怎么不见他绅士。装什么装。假正经。很好说话的周斯礼不怎么顶嘴,任由她说去了。反正被说几句又不会吃亏。

    头抵进枕头里,刚好合适他身形的上衣在她身上过于宽松,黑色男款的领口挡着半条白色肩带。许嘉看着他静静地低头。这个画面太有观赏性。比他口中的打篮球还更具观赏性。

    见她忽然支着手臂坐起来,他微微睁开眼,“你要去哪?”

    “拿相机。”

    他永远猜不到她的下一步,“……拿相机做什么?”

    “给你拍照啊。”

    许嘉拉开柜子抽屉,拿出相机将镜头对准了他,果然,他面颊迅速浮上红晕,昏沉的脑袋来不及思考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挡住自己的脸,还是上身,“不要,不要拍我。”

    屏幕上,只露出他的上身,和她的小腿。凌乱的头发显露几分柔软,他漆黑发下的耳朵不受控地红,如薄雾的余晖静静洒了他一身。

    “很好看的。”

    她低眸,跟着环境光亮来调镜头参数,让像素更加清晰,“上次那张叫《玫瑰少年》,你觉得这张该叫什么好,你可以取名。”

    “不要拍我,求你。”他俯下身,修长的五指摁住她的镜头,两人对视数秒,许嘉说,“我没拍。”

    周斯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录的视频。”

    “你,你为什么要录视频?”他大惊失色就要抢过相机,“快删掉。”

    “将来你在大学和别人谈恋爱,我就将这些打包发到你学校的论坛,让别人也看看你私底下的模样。”

    就算自己进了监狱,也要想方设法地发出来才行。

    相机被撂倒,沿着枕头滚落在一边,许嘉看着那处,其实自己还没按停止,还在录制着,随后身上那人似是会错了意,将她这句话当成对未来的不安,俯下身与她十指紧扣。

    “我只有你。”

    “许嘉,你别担心。”

    她移开视线,“谁担心了。”

    手腕上的贝母蝴蝶吊坠在浅蓝被单上微微颤动。

    那段相机又多了很多黑幕的音频素材。身体擦过被单布料的,床的铁架相撞的,唇齿激烈交缠的,冰凉金属撞击的琅当声。

    “你说我们脱了内裤会不会更舒服?”她忽然发问。

    “……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她顿了下,笑,“那你为我去死啊。”

    防止她还说出其他惊人的话语,他五指掩在她唇上,忍得快爆炸,“我现在就快死了。”

    高考毕业后漫长且愉快的暑假,明明应该是体验着长风沛雨,橘子汽水和樱桃甜瓜,此刻,他们却在世界的角落,仿佛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为人知地体验着彼此。

    “许嘉,我感觉别的情侣都不像我们这样。”

    黑影从她身上下来,他躺在一边,金灿灿的阳光铺在床上的一角,铁质金属折射出冷光,他低头扯了扯脚踝处的束缚,“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他其实一直都很想跟身边的朋友打听他们的相处模式,但既难以启齿,又不尊重她。明明做着情侣的事,但他时常不觉得自己充当男友的身份。更像是一个随叫随到的使用工具。

    “哪里不对劲?”

    很多不对劲。

    他想了下,“至少不会在床上戴着脚-链。”

    她淡淡道,“我买了,你不用会很浪费。”

    “……好像有点道理。”

    第76章 肆意

    淡淡圆圆的光晕在朦胧视线轻轻摇曳, 客厅桌上的花叶凝聚的露珠里,倒映着两人缩小而成的光点。这种事变得像一日三餐一样规律。毕竟在这栋房子里,两人的能做的事太有限了。

    没有动作。圣洁白的蕾丝裙摆挡住相贴的彼此部份。她的大腿上有着和这套搭配的蝴蝶蕾丝腿环——这是商家附赠的, 如若不是她坐在自己腿上,裙摆被带动露出半截腿环, 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甜美的玩意。

    许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抬了下那只腿,“怎么, 想亲?”

    他面颊泛起红晕,轻轻点了下头:“……可以吗。”

    她冷笑了声, “想都别想。”

    “周斯礼, 你怎么这么龌龊?看到什么都想亲,真恶心。”

    “……”

    这两天,她一抓到机会,就会出言羞辱他, 被骂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抿抿唇, “我不亲就是了,你怎么每天都要骂我?”

    “谁让你这么好欺负?”许嘉看他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就莫名烦躁, “是不是谁欺负你, 你都要让她得逞?”

    除了许嘉, 谁会欺负他。

    况且也算不上欺负, 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周斯礼看向她, 温声, “我只让你欺负。”

    他顿了顿,徐徐说道, “许嘉,我觉得别的情侣……”

    许嘉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每次爽完了就开始演讲,你怎么不去死。”

    “……你先听我说完,我这次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虽然我们和别的情侣不太一样,但各有各的开心,谈恋爱不就讲究这个么,在这点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已经想通了。”

    周斯礼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前几天还说不行,在不同的场景有着相同的郁闷,许嘉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好在周斯礼擅于自我开导。

    他小声补充了句,“况且我也挺喜欢的。”

    “喜欢什么?”

    “喜欢和你这样。”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她冷声,“话说一半?”

    “……剩下一半我说不出口”

    她缓缓勾唇,“那就叫出口。”

    “好痛。许嘉,你快松手,松手。”周斯礼差点就要蹦起来,咬牙软声哀求,眼睛都快红了。她对此好奇很久了,低着个头,“给我看看长什么样。”

    “不行,这真的不行。”

    早已料到他会拒绝,许嘉轻嗤,“你不是说你想通了?”

    “想通是一回事,但是要接受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不悦地皱眉,抬眸看向她,“谁知道你每天晚上帮我换的时候有没有偷看?”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不是这种人。”周斯礼神情受伤,语气笃定,“我要是偷看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我湿掉的去哪里了?”

    “我洗完就放回衣柜了。”

    许嘉眸光冷了几分,有点不自在,“周斯礼,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不洗,谁来洗。”一天湿好几条,难不成全都丢掉?终于松开了,他心有余悸地按住她手腕,默默用她的裙摆盖住。

    想到他半夜还要去浴室忙活完还要洗衣服的画面,许嘉心情稍霁,点了点腿环,淡淡道,“奖励你。可以碰。”

    他顿了顿,没有犹豫。

    白皙匀称,修长有力的手探入腿环和肌肤之间,蕾丝布料勒着他凸起的脉络青筋。这个画面令他呼吸沉重了几分,“谢谢宝宝。”

    “这次不说不行了?周斯礼,你果然很龌龊恶心。”

    “好,我承认。”

    拇指摩挲着蕾丝布料,时不时擦过细腻柔滑的肌肤,他仰起头,两耳充血,“你想接吻吗?”

    明明是自己想,还要欲盖弥彰地问她,许嘉语气玩味道,“如果我不想呢。”

    温热的气息缠了上来,他呈现出她喜欢的表情,用鼻尖蹭了下她的,清冽的嗓音带着引诱的意味,“那我求求你。”

    指尖摁着他的唇瓣,她低眸,“你应该清楚咬疼我的后果。”

    “嗯我知道。”

    昨天就是因为他一时失神咬疼了她,当晚刚洗澡出来,就看见许嘉正要拿他所有的衣服出去丢掉,要让他以后都光着身子行走,好在他提前两分钟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周斯礼哄了她很久,才让她做出让步,事后他还找了个地方将衣服藏起来。

    男生后背的衣服被揪紧,唇齿稍稍挪离,她皱眉,“你的手按疼我了。”

    “我轻一点。”

    气息的交融和旖旎的话语让氛围变调。一种诡异的默契产生在两人之间,他们对上视线,心照不宣。周斯礼调整了下坐着的姿势。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她是生理性喜欢,就算她不做什么,他轻而易举地就蒸腾了。其实刚开始并没有这么容易,可能是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导致他越来越迷恋她的气息,身体发生了变质。他的声音,身体还是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化,透着两个字,许嘉睁着眼,“你好嬴荡。”

    “嗯,我嬴荡。”

    世界湿润温滑,他都不舍得松开她,断断续续地说完,颈部肌肤染上一抹羞耻的红。

    这辈子挨得骂都在许嘉这了。

    不是那种激烈的,两眼白光一现,而是每个细胞和毛孔浸泡在阳光照晒的海水里,全身变得懒洋洋的舒服。暖融融的阳光,湿漉漉的她。

    她很快也无心找周斯礼的茬,偏着脸靠在男生宽阔的肩上,手无力地搭在他的双臂,眸间有些混沌的迷离之色,被蹭落的腿环退至膝盖来回擦过正在起伏的沙发。真皮沙发发出摩擦的异响,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唯独有一种没听见。她呼吸紊乱,“小礼你忘记带脚-镣了。”

    他压着喘息,“忘了,下次我会记得的。”

    她只会在这时候叫他小礼。

    他只能在这时候叫她宝宝。

    因此,他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这个称呼喊个够。有时也会出意外,出了那个情境,仍是心旌摇荡的他会忘记之前的警告。

    “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亲了亲她头顶的柔软发丝。掉进火炉里的柔软云朵被烧成棉花糖成型前的糖丝飘走,她泄出一声颤抖破碎的嗯。

    周斯礼还以为她答应了,开心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他轻笑着移开眼,身心愉悦,脑袋靠着沙发边看着墙上某个装饰品,一手按着她后脑勺,另一手环着她的腰固定住。他已经很熟悉她了。就算有裙摆的存在也不妨碍他要让她开心的过程。

    ……

    “好热,离我远点。”

    许嘉舒畅完,一把将他推开,靠着沙发扶手坐着。早就习惯被、干脆利落地踹开,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觉得自己有必要上楼洗个澡。

    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许嘉忽然想起什么。余光看到某人转头在找东西,周斯礼扭过头看向她,好心提醒,“相机不在这,被我藏起来了。”

    “我找的不是相机。”

    “……找什么?”

    “小刀。”许嘉在腿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小刀,上前撩开他的衣服,按着他的腰腹,扬起举刀的右手,“我要在这里刻下我的名字。”

    周斯礼脸色霎时苍白,紧紧抱住她,让她一时落不下手,“……你冷静一点许嘉,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你信我,真的。”

    她拽着他头发要将他扯开,“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周斯礼口干舌燥地解释,“你好好想想,我有骗过你吗?”

    “从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这字是必须刻在他身上了?

    周斯礼只好抱着她,拼命求饶,嘴皮都磨破。她才将小刀丢在沙发一边,放过了他。

    “行。”

    上午的时间被他们陆陆续续地浪费了,她迈上台阶,回三楼换衣服前,问,“最后一个下午,想做什么?”

    周斯礼愣了下,“怎么说是最后一个下午?”

    “你傍晚不是要回家吗?”她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的院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周斯礼思索了会,“弹钢琴?我想你和我一起。”-

    周斯礼跟着许嘉来到琴房,她掀开琴盖,在长椅上坐下,“把窗帘拉开。”

    他走到窗边照做,室内顿时亮堂,在她身旁坐下后,她递来一本琴谱:“选一首。”

    他翻了翻琴谱,扫到某页,指尖在曲名上一点,“这首。”

    许嘉闻声看去。

    《fatal love前奏》

    不是明晃晃的表白,就是暗戳戳的示爱,她轻扬唇角,“恶心。”

    周斯礼悠悠道,“男朋友跟女友示爱,不是天经地义么。”

    这几天还跟着她在琴房里学弹琴,他脑袋聪明,很快就学会怎么看琴谱了,只是弹得不比她流畅。

    “我给你弹一段。”他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摁琴键,垂下的漆眸专注认真。动听的韵律藏着心照不宣的情感。很快,就有人加入,她轻声,“蠢货。”

    他轻笑了声,“你等我再学一段时间,到时候就不会这么难听了。”

    在她的衬托下,自己弹得磕磕巴巴,音节像一个一个蹦出。周斯礼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静静地倾听,看着她。风从他身后的空隙吹进来,溪水潺潺的音符自她指尖流淌而出,零落遍地的余晖温柔地似水柔流。

    回想起同学之前对她的评价,周斯礼真想穿越回去,朗声反驳他们。在他们口中“索然无味”,“性格迥异”的人,其实比烈日耀眼,比鲜花烂漫。没有她,他的生活才算是索然无味。

    琴音消散,等她收回手,长椅上的少年微微俯身,按在长椅上的手微微收紧。她默许他的逐渐靠近,随后额头被轻轻碰了下。带着珍视的意味。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要多早?”她歪头看向他。

    “比任何人都早。”

    许嘉笑了笑,没说话。

    站在门口的最后一个台阶上,周斯礼转过身,“对了,忘了告诉你,周末同学聚会,你去吗?”

    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去,但他还是想问一次。果不其然,听到她的拒绝。许嘉想起周末的安排,神情微不可察地凝重几分。看着他略微失望的表情,她平静道,“你希望我去?”

    “嗯。”周斯礼点了下头,“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的事,没必要告诉他们。”

    他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说错,应了声好吧,“那我回家了?”

    “嗯。”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周斯礼还想和她温存一会,“你不和我说再见吗,我们……”

    “快滚。”

    这会如周斯礼所愿,带了情绪,不过不是他希望中的不舍。语气寒凉。她不说,那他来说。夕阳之下,他边笑着往后走,边朝她招了下手,眉梢染上笑意,“再见,女朋友。”

    第77章 肆意

    “这两周, 你都待在家里?”

    贺铭迟转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自家车库,“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 我陪你去几个城市转转吧。”

    有人上前为她拉开车门,她提起礼盒, 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你和贺叔去外地谈业务,顺利吗?”

    “怎么说, 刚开始有点坎坷,花了将近两周才让他们同意投资。你看, 我这也是昨晚刚抵达陵槐。”贺铭迟顺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礼盒, 这就是她上次电话里说的礼物?他递去一眼,从包装上并未看出里面装着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家才在国内站稳脚跟,想要做大做强, 估计要费很多功夫。”

    步入院内, 眼前的别墅富丽堂皇, 带她走进自己家里,贺铭迟还是没忍住回想起多年前站在她家门口淋雨的画面, 好在,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等我这几年事业稳定了, 就更有底气站在你的旁边了。”

    许嘉看了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

    高三下学期, 她去了趟他家, 自那以后, 贺铭迟就以“院子翻新”的理由不再邀请她。多亏那一刀,两人感情有了新的进展。上周, 他终于发出第二次邀请。兴许是和贺林那边提前有了商量。

    见她驻足不前,贺铭迟低头询问,“怎么了?”

    许嘉细细打量着每一处,“在看你们家翻新的院子。”

    “有没有觉得觉得很眼熟?设计的时候有参考过你们家的院子。”

    “难怪。”她收回眼。

    他没有怀疑,带着许嘉在院子里转了转。跟着贺铭迟迈过门槛,许嘉弯眸,“贺叔。”

    “好久不见,嘉嘉。”贺林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一边的桌上,语气略有歉意,“这半年,贺叔事业上太忙了,对你有所疏忽,希望你不要怪我。今天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晚饭?我提前和你姑姑说过了。”

    “好。”

    话毕,贺林看见贺铭迟手中提的礼盒,皱眉厉声,“铭迟,你怎么还让嘉嘉带礼物来?”

    “爸,这不怪我啊,我已经严厉拒绝她了,她非要带的。”贺铭迟摆了摆手,无奈道。

    她含笑解释,“你这小半年经常带我出去玩,合情合理,我应该送点回礼。”

    贺林眉梢舒展开来,拍了拍她肩,“他照顾你,是应该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

    三人坐下,先是扯了堆家常话,贺林想起什么,就问,“这周五就出高考成绩了,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读书?”

    她依旧是弯着唇,神情看不出异样,“目前是想去父亲和您曾经就读的呈宜大学。”

    贺林神情微滞一瞬,很快哈哈笑了起来,“呈宜挺好的,我和你父亲的几位老朋友在那里教学,到时候你过去,也能有照应。”

    许嘉放下水杯,摇了摇头,“我还不一定能考得上。”

    “人,总是要敢想嘛。”

    谈话没多久,贺林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说是有个线上会议。他走得急忙,临走前,还客套地让贺铭迟带她去玩点别的。她看向贺铭迟,语焉不详问道,“贺叔什么时候回来,还能赶上晚饭吗?”

    “要不了多久,应该是个小会议。”贺铭迟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一个小时才到晚饭,他弯起手指,试着敲了敲礼盒,“我很好奇里面是什么,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

    目光带着探究,贺铭迟拉开礼盒,里面安放着一袋标有英文字母的咖啡粉,“这个有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在家闲着无聊,看网上那些人喝咖啡还讲究磨粉,冲泡,听着很有趣,就跟着试了下。”许嘉看向他,扯着嘴角一笑,“我最近还学了拉花,想不想试试?”

    “拉花?”贺铭迟闻言,也来了兴趣,“我能看看过程吗。”

    “我还可以教你。”

    他应得爽快。将近七个月的相处令他失去应有的疑心,贺铭迟走在她的前头带路,“厨房有咖啡机,我带你去。”

    看着他接通电源的动作,许嘉撑着桌面,看向楼上的房间,“贺叔喝吗?”

    “他不喝这些,不过如果是你为他泡的,他估计会喝。”贺铭迟扭头看向她,“还需要为你准备什么?”

    “帮我取几个杯子吧。”

    身旁的人转身去拿杯子,她缓缓撕开包装,眸底阴沉。

    这个咖啡粉由安定文的药锭和咖啡豆研磨而成,煮成咖啡喝下,能令人 昏睡六小时。来过一趟贺铭迟家里,她清楚他们家佣人换班的时间。

    六个小时,足够她做很多事。

    穿过树的罅隙透过窗投射出细碎粼粼光斑,裹挟漫卷的绿意,化为河流在眼前流淌,这温暖惬意的瞬间,让她动作忽而生锈,顿住。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即将踏上与春和景明背道而驰的路。

    许嘉均匀放入磨好的咖啡粉,注入水后,倒进了杯中-

    一班的毕业聚会选择在一中的校门口某家餐厅里举行,附近有游乐城,他们打算吃完饭再去包个KTV,有人提议在校门口集合,顺便回校去看老师。班主任和生物老师高考结束后就去外地旅游,其他科任老师接任下一届准高三,还在学校里,七月份放假。

    从校门口出来,盛若感叹,“还是很难相信自己高考结束,看见我们之前的教室换了人,就觉得陌生。”

    “我一直都没什么实感,昨晚还梦到我语文作文没写完,起来吓得我够呛。”

    “别说,我也是,要么就是迟到没进考场,要么就是准考证忘拿了。”

    “还好都过去了。”

    从见面开始,他们就一直从高考聊到大学,从大学聊到毕业。除了他们班,他们刚才还看到包厢门口陆续有隔壁班同学经过。

    杨重崇就是其中一员,余光扫到某处——他闲适地靠着背椅,和身旁人从容地闲谈。他大步流星走进来,手撑着他肩,“这么巧,你们班今天也在这聚呢。

    他合上手机屏幕,扭头看来,笑,“是啊,你们在哪?”

    “楼上,和你们一样的位置。”

    杨重崇食指朝上指了下,后知后觉,收起手指给他肩膀来了一下,“喂,你这两周都在干嘛啊,活不见人,游戏不上线,消息隔半天才回,找你都费劲。”

    他愣了愣,神情有点不自然,声音低了下去,“就,就在家看看书,也没干什么。”

    “高考完了还看书,真勤快。”

    有同学赞同道,“我们班长就是很勤快。”

    知道实情的许均昌应和了句,“可不是吗,我们班长就是很勤快。”

    饭桌下有人踢了下他的脚,许均昌才连忙改口,“别打趣他了,怎么没人好奇我最近在干什么?”

    杨重崇没在这留多久,很快就离开了。一班同学也基本都到齐了,除了她。

    她不在场,没人感觉到奇怪。换做以前,许均昌也不会在意她在不在,可今非昔比,这是兄弟对象啊。他手别在嘴边,压声问,“她真不来?”

    “嗯,我都说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周斯礼按了按手机屏幕,她仍然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离开她家后,起先她还会发几条消息,这两天回消息的频率越来越少,周斯礼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上她,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还是她昨天下午发的:别烦我。他心绪不宁,只有见面,才能消弭这种感觉。

    “我去趟洗手间。”

    他往外走去,站在餐厅门口,靠着墙给许嘉打电话,打了几通都没人接。

    周斯礼握着手机转过身,迎面走来一个陌生女生,她深吸一口气,“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三班的。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面了,我想把这份心意告诉……”

    他顿了下,斟酌着用词,“谢谢你的喜欢,我有女朋友了,祝你遇见更合适的。”

    女生脸腾地红了,不停弯腰说“抱歉抱歉”,低着头转身跑掉。周斯礼收回眼,恰好撞见刚从洗手间出来,听见全程的杨重崇,双眼透着八卦的亮光。

    ……糟了。

    “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啊,学业爱情双丰收。”杨重崇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脸新奇,见他转身要走,他跳到人身前挡住路,“你这就不够意思啊,你就告诉我是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周斯礼抬了下手挡住他脸,以示拒绝。

    杨重崇比许均昌他们难应付得多,不依不饶地追问,“这都毕业了,教导主任又不在这,怎么还不能说?”

    “不是我们学校的,说了你也不认识。我以后,以后再告诉你,别挡路。”

    男生的话语萦绕在边,周斯礼一边和他周旋,一边抬腿就要返回包厢,视线一道掠过熟悉的背影。

    她正站在街头对面-

    菜陆续上齐,大家都动筷吃饭。许均昌喝完一碗汤,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有人注意到班长的缺席,提了一嘴,“班长去哪了。”

    “不知道呢,他人刚刚不还在这吗?”

    许均昌夹了块肉送进嘴里,漫不经心解释,“去洗手间了。”

    见他不在,陈泽若低头叹息,“每次一想到班长还是单身,我就没那么郁闷了。”

    “为什么?”

    “他这么优秀都没谈到对象,我急什么。”

    “得了吧,他有对象啊。”

    杨重崇路过他们的包厢,闻声扑哧笑了出来,拉开周斯礼的位置坐下。这个消息迅速将在场的人点燃,纷纷投来视线。陈泽若放下筷子,“杨重崇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啊?”

    “他刚刚拒绝我们班同学,就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听的一清二楚。”

    “谁啊?”

    “他死都不说,我哪知道。不过我猜可能是你们班同学。”刚才他忽然就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杨重崇看他着急,就放开了他。

    大家好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梁芸,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在班里最好看的就是周斯礼和梁芸,两人样貌般配,性格也合适,哪哪都登对。

    距离他们两百米的深巷里。

    男生双手环着她的腰,低头亲吻的动作柔情缱绻。

    许嘉睁着眼,漠然的眸底倒映着他颤抖的睫毛,通红的耳朵和被她抓乱的黑发。

    得不到回应,周斯礼埋在她脖颈,哑声:“今天怎么不理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昏黄的路灯模糊她的面庞,怀里人不作声的样子让他很不安。

    环着她腰身的手垂下,周斯礼有点着急,握着她手捏了捏,低头看去,“你的手怎么红肿了一片,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走,我带你去买药。”

    周斯礼像从前搂着她往外走去,她却一动不动。再转身,这道模糊的光晕仿佛一道虚幻的距离,他对上她浸着寒意的眼眸。

    “别碰我。”她挣开他的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第78章 肆意

    “好, 不想看见就不看见,让我带你买完药,我就立马离开好不好?”

    她低头, 吐了口气,似在整理心情, “你怎么会在这?”

    “我们毕业聚会就在这附近, 对面的餐厅就是。”周斯礼给她指了下,就开始看向四周, 回忆距离这里最近的药店。

    她的心情总是一阵好一阵差,在确认关系前, 他就做好了包容她所有的准备。他再次牵起她的手, “我记得前边一百米就有家小药店……”

    “你回去吧,有人在等我。”

    他愣了下,随后看着她身后不远者停着一辆格外眼熟的黑车,记起这是贺铭迟的车。周斯礼收了收拳, 手心一团空气, “那你回到家记得发消息给我。”

    “嗯。”

    他沿着斑马线跑了过去, 站在街对面,隔着川流不息, 霓虹如河的车流, 朝她招了招手。许嘉收回眼, 复杂而单纯沉默着。

    贺铭迟推开药店的门, 边迈着长腿下了台阶, 边上下掂量着手中的药, 看见副驾驶是空着的, 转头想寻找时,她已经站在身后, “你怎么下来了?”

    “车里太闷,出来走走。”从街对面投来的视线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许嘉拉开车门,“直接送我回家。”

    “别急着离开。”贺铭迟勾唇笑了下,叩开包装,慢慢拧开药盖,“抱歉啊,我们家没有烫伤膏这个东西,我帮你涂?”

    “不用了。”许嘉干脆利落地拿过药膏,卷起袖子,手背的灼热感始终没消下去。

    “怎么不用?如果连药都不帮你上,我回去还要挨一顿骂。”他抽出她手中的药,拇指和食指固定着她的手腕,白色膏体贴着皮肤带来丝丝清凉之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盯着两人相碰之处,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厌恶,“是我失手打翻咖啡的,和你没关系。”

    “早知道那时就让我来端,是我没想周到。”

    棉签和指腹的触感消失,她收回手,直接坐进副驾驶,贺铭迟轻笑着坐了进去,在她伸手时,率先替她扯下安全带,一双锐目紧攥住她,“我刚刚看见周斯礼了。”

    贺铭迟帮她上完药,才注意到站在对面的男生,这个对视只维持了几秒,很快,对面的餐厅陆续出来几位男同学,喊他进去。

    “很正常。”许嘉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靠向车门的姿态显示抗拒,“我们班在对面聚会。”

    “你不去?”

    “和我没关系。”

    “和周斯礼也没关系?”

    “断联系了。”她蹙眉,“我希望能快点到家。”

    她兴致不高,可能是手被烫伤的原因。贺铭迟发动车子,想起那段监控录像,唇角一勾,“如果我要让你在周斯礼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很想知道。”

    许嘉靠着椅背,透过车镜和他对视,“我谁也不想选。”

    他笑了笑,没说话。

    夜晚八点,贺家别墅里。

    贺铭迟将车钥匙放在一边,窝在沙发一端,思考了一会,将咖啡礼盒拿起来。

    今天下午,许嘉手里掉落的热咖啡杯倒在桌上剩下的咖啡粉,咖啡粉遇水,当然全都喝不了。毕竟还是她亲手磨粉冲泡,他还想尝尝,她直接让佣人顺便丢了,说是家里还备着,下次会带一份来。

    贺林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单手搭在沙发侧,手指间雪茄飘起一缕眼,黄豆眼微微眯了下,沉声,“你和她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我记得你不支持我和她的事。”贺铭迟将咖啡礼盒放了回去,没有怀疑。

    “许隽很宝贝这个女儿,他的财产肯定一分不少都留给了她,要想在明年开到北方去,启动资金还差一大笔。”

    男人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手按在他肩上。清苦的植物香逸入鼻尖,贺铭迟微微错开肩,将他夹有雪茄的手抵开。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声音逐渐深沉,“儿子,如果她愿意为了你,将这笔钱投到我的计划中去,这也算是一件美事,到时候我不会反对你和她,况且……她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不在身边,我当然能帮一点是一点。”

    贺铭迟浅浅笑着,不经意露出瞳中一丝深沉的黑,“爸,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贪得无厌?”

    “铭迟,你知道我手中的雪茄价格多少?”

    “七万五一盒,算下来四千元一根,还是美金。”贺林指腹缓缓摩挲着粗砺的烟草叶,“如果不是我贪得无厌,我们这辈子只能窝在狭窄的出租屋,每天为一日三餐奔波,更别说雪茄,连一根香烟都奢侈。”

    “这个世界只有时间是公平的,十年前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现在争着抢着凑到我的眼前。为了让我们能一直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不可能停下来。”贺林俯身拍了拍他肩,“铭迟,别动真感情。记住我说的话。”

    他当然清楚贺铭迟在想什么,如果玩玩就随他去了,但贺铭迟还处在意气用事的年龄。爱是一种违背天性的感情,在这种强烈到忘乎所以的情感驱使下,人最容易坏事。

    如果许嘉能一直这么乖顺,他也不介意贺铭迟和她走到最后。

    帮老朋友照顾女儿,是应当的。

    他笑了笑。

    贺铭迟回了房间。

    桌上始终摆放着一个毛绒绒泰迪熊玩偶。毛发被多次清洗而褪色发白。无论自己辗转多地,都会将它带在身边——这是他离开陵槐,要和贺林前往法国时,许嘉送的离别礼物。

    他拿起玩偶小熊,那个曾经在他怀里拥抱了日日夜夜的玩偶,现在放在手心,也不过这样小。

    不用贺林提醒,他也会将她牢牢抓紧。他要的不多,只是她的身心。要不说造化弄人,换做从前,定是没有他追求她的机会。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能够一直站在她身边,站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他,他对此很有信心。贺铭迟驻足许久,最终摁下开关。

    一道时隔许久,令他分外怀念的童稚女声响起来。

    “贺铭迟,天天开心!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去了国外可别忘了我噢。”

    他不止想和她做朋友-

    回到家后,她率先推开洗手间的门,趴着马桶,空荡荡的胃里,涌上的只有胃酸。她干呕了很久。和他们每次的交谈,都令她难受不已。

    等这种感觉有所缓和,许嘉边走回沙发,边将手腕上的手链解开丢到一边。她靠着椅背,闭上眼,积攒了一天的疲倦身体如脓水缓缓向下滴落。

    这时,手机弹出他的消息。

    周斯礼:好点了吗?

    许嘉:好了。

    很快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室内漆黑一片,没开灯,只剩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

    她握着手机,没有要接通的意思。

    视线定格在来电电话显示的名字,许嘉面色比白日里看到的更加苍白。

    咖啡泡好后,她端起来,朝客厅的贺林走过去。可就是这时,手腕的衣袖落下,半截蝴蝶贝母项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清冽温和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

    “搭上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她的人生。

    她自己的人生。

    那一刻,她犹豫了。

    “你还好吗,没烫伤到哪里吧?”

    贺铭迟急忙上前,扯开她的袖子查看情况。地上的咖啡液热气上腾,很快就有佣人赶来这里打扫得一干二净。这样的小插曲也引来贺林的注意,他上前,又露出那般假惺惺的问候。许嘉笑着应答,内心却在流血。

    一念之差,她打翻了自己准备的咖啡。

    原来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能够这么从容地处理,面对监狱,死亡也不是毫无畏惧。她无法遗忘,也无法风轻云淡地生活。死也死不了,活也不能纯粹开心。

    她到底该怎么做?这哪里出了差池?是什么在悄然发生改变,令她变得不像自己?

    她理所应当地将这错轨的由头归咎于周斯礼的存在。

    铃声响了很久,对方很有耐心地等她接通对话,一贯的好脾气。许嘉很清楚,如果自己要说分手,他绝对不会纠缠,顶多是哭着抱怨她几句,就跑走了。

    两人的无言有一段时间。许嘉垂眸,“我想结束……”

    “我想你。”

    让她想说的话一时堵在喉间。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那方抿了抿唇,听着有些委屈,“我想你也不可以吗?”

    “随你。”

    许嘉面无表情应着,耳边传来绿叶的簌簌声。她猜测,此刻他应该站在阳台里,乌黑头发摇曳,可能还是瞒着家里人捂着麦克风,眸光闪动,一脸做贼的心虚样。紧接着是他得寸进尺的声音,“那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挂了。”

    “你等等,等下。”周斯礼连忙止了口,“我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来找你?”

    “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之后……”

    许嘉顿了顿,自己并不清楚这一周会不会如她所愿的进行,“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还没等对方开口,她补充,“不要问为什么。”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见面,我可不想看见你受伤了。”对方沉默不语,周斯礼偏头,“怎么不说话了,你快点回答我。”

    许久,她嗯了一声,低低的嗓音,就让他耳朵觉得热。须臾,周玥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喊他去教她写作业。周斯礼挠了挠脸,轻声:“那我挂电话了。我会一直想你的。”

    手机被丢在地上滚了一圈。

    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她盯着他的名字,眸底露出一丝困惑,愤怒抑或懊恼。

    连续两天,许嘉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隔绝和外界的来往,自己是该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去消化这份未知不安的情绪。

    直到许杏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今晚和她一起出席鹤泉集团举办的晚会,司机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鹤泉虽在国内的势头蒸蒸日上,对上许家,还是不够看。她不太明白许杏为什么要带她来参与贺家主办的宴会。去到之后,从她口里才得知鹤泉竞标成功,拿下昭阳区的项目。

    西欧风格堂皇的宴会厅,音乐团坐在隐蔽的角落,男男女女,聚在大厅各个地方,端着酒杯侃侃而谈,优雅而有秩序的音乐响起来。

    “恭喜啊,刚回国没多久,就拿下这么大的项目。”

    贺林站在一群人里,酒杯和上前祝贺的人轻轻一碰,“运气好一点罢了。”

    “真是谦虚,这哪能用运气二字概括?”男人笑着,朗声道,“按你这么说,我回头天天去青湖寺烧香祈祷,也能拿下心仪的项目。”

    有人想起什么,“我记得贺总的夫人很信这些,说起来,今晚好像没见到贺夫人?”

    有服务员经过,贺林敛眸,将酒杯放上托盘,“昨天,她刚和几位国内的朋友去看秀回来,舟车劳顿,想在家休息两天,今晚实在不便出席。”

    “原来如此。”

    他满脸堆笑,“我夫人的确信奉佛教,回国后,我还请人在家添了个专门的佛堂。得空的时候,就进去修身养性。”

    “果然是,爱妻者八方来财。”其他人很捧场,哈哈笑了起来。

    “哪里的话,应该的。”

    远处,坐在沙发角落的许嘉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她微微垂眸,想起那天在他家经过的房间,若有所思。贺铭迟推开轻掩的门,跟她大方介绍。当时的她轻笑了声,意味不明,“你们家,居然还有佛堂。”

    “我爸专门让人建的,不信则无信则有嘛。我没事也会过来拜一拜,要不要进去?”

    他露出看似真诚的笑,许嘉掩去眼底的讥嘲,并没有拒绝。边上摆放着香台和水果,正中央的金色佛像低眉慈目,随后她看到金色佛像背后的拇指印,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顿。

    还没等她细看,思绪便被贺铭迟打断。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到楼上的电影院。”他站在门口对她说。

    她收回目光,轻声淡道,“好。”

    爱妻者?

    那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没有待多久,许杏就让人带她回去,却被人拒绝来。许杏看向她,眼底带着诧异,“你这么想留在这里?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通常三分钟就待不住,要先行离开。

    “贺铭迟会接我回去。”许嘉扫了眼手机屏幕,前不久他给自己发了消息,“他应该在附近。”

    许杏神色复杂,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看了看四周,扯着她手臂,压声,“你别和我说你看上贺家那小子了,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一个癞蛤蟆?你怎么一点审美都没有,许家的基因都要毁在你这里了!”

    “你想多了。”她抽出自己的手,面不改色。

    “最好是这样,我不同意你和他的婚事。”听到她有人接送,许杏也懒得管了。她离开的后一脚,贺铭迟就赶到大堂,作为鹤泉的接班人,刚刚一直忙着和别人周旋搞关系。

    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凉意通沏。贺铭迟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边看着她提着裙摆坐进去,边温声道,“天快下雨了,后座有两把伞,你等会拿一把走吧。”

    她嗯了一声。车子在院门稳稳停下,见她还坐在副驾驶上,贺铭迟弯唇,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舍不得离开?”

    “我记得你上次在电话里说,要陪我去几个城市转转,这话当真吗?”

    他微怔,旋即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带着久违的喜色,“当然,你想好去哪里,直接告诉我。”

    许嘉松开安全带,看着他,脸上也闪过捉摸不定的笑意,收敛极快,“可我看你好像很忙。”

    “估计忙完这一阵就好了,不如下个月?”贺铭迟搭在方向盘的手轻点着,回忆着最近的日程安排,“下个月吧,到时候我空出时间陪你去。”

    “行。”她终于拉开门下了车,“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贺铭迟不禁猜测,“又是手磨咖啡?去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的视线于夜色中更显幽深。

    今晚她的表现,是不是能说明她对自己的态度?贺铭迟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这几天的确应该找人做个旅游攻略了。

    得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一道消息弹了出来,手机的发出的亮光引去他注意力——是她无落在副驾驶上的手机。

    “周斯礼”发来的消息,问她:许嘉,那些令人误会的音频有没有删掉?快点删了,我不希望任何人听到。

    看见这个名字,他眉峰冷冽地弯起。

    她的手机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地点进主页面,录音里面有三十条以上的音频。

    时间从近两周开始。

    他点进最新的一条。

    轻拍脸的巴掌声,含混不清的呢喃,暧昧不明的水声。

    “喜欢谁?”

    “喜欢你,宝宝。”

    不止一段音频。

    多数都是她诱哄着另一方说些无非“只喜欢你了”的话,做些在肌肤上更大胆的举动,前者男生无条件照做,后者男生无条件拒绝。

    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他试图控制即将崩塌的情绪,握紧手机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此时,有人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贺铭迟盯着她,温润的假面被撕碎,裂缝里透出一丝凶厉,“你不是说你已经和他断了联系吗?!为什么他会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你们会——”

    许嘉移开视线,脸上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贺铭迟,翻看人家的手机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你和我解释这些是什么?!”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是不是他纠缠你,是不是他强迫你录这些音频?!”她没有反应,贺铭迟周身的戾气隐隐压制不住,那段音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双眼猩红,声嘶力竭,“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我以为这些音频至少能听出我乐在其中。”

    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语气充满不解,“贺铭迟,你怎么了?我们只是朋友,你何必在乎这么多?”

    “朋友?什么朋友整天会对你嘘寒问暖,送你各种礼物带你四处去玩,巴不得天天和你见面??”贺铭迟胸膛剧烈起伏难以平息,忽然后知后觉,“你捅他那一刀都是演出来的?许嘉,你够狠心,你居然骗我!”

    “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愤怒和震惊,声音轻颤,“你还知道什么?”

    看着她神色微变,他眸色黑的纯粹,带着戾气,“我知道的远不止于此。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清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有关你父亲的死,你不想知道?”

    “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她手按上车门,作势要离开,“贺铭迟,你今晚变得特别奇怪,我要下车了。”

    愤怒淹没了他的理智,贺铭迟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恨不得将她捏碎,将她狠狠摁在副驾驶背椅上。

    这时,有人推开了院子的门。坐在车内的他们无一例外都看见了那人的模样。

    她瞳孔骤缩,忘了下一步该如何反应。

    贺铭迟死死盯着车窗外的人,咬牙,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让他滚,和我在一起。嘉嘉,别再逼我了,我能做出更过分的事。”-

    浓稠夜色里的空气尽染潮意,湿冷的风吹来,周斯礼摸了摸手臂,徘徊在门口,过了会,手按在门铃上方,准备就要按下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扭头看去,见是她,“你去哪了?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暖橘色的灯光下,细碎蓬松的头发更显得毛茸暖和,一看见她,他整个人忽然明亮起来,轻笑着朝她走来,步伐急切又欢快。

    风扑过失去温度的手心,隔着一段距离,她停下脚步,“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你最近别来找我?”

    这样不对劲的气氛,周斯礼缓缓停下了脚步,“……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雨,我想着你一个人会睡不着,所以就来找你了。”

    “你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他颤着眼睫,眼神有一点困惑,“什么意思?”

    “上次就想在电话里和你说了。”迎上他的视线,她沉吟片刻,只一瞬,转而凝着地面,“我觉得,我们这段关系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抱歉,今晚打扰到你了,原来这里目前还不欢迎我。”他充耳不闻,埋着头,快步绕过她向外走去,声音闷闷地,“你别生气,我现在立马就离开,如果哪天你想叫我来,我再来。对不起。你千万别生气。”

    “周斯礼,别装傻。”呼吸变得沉重,许嘉转过身,看向他的背影,再次明确强调:“我说,我要和你分手。”

    她的声音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排开话语的内容,语气像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轻巧。周斯礼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极力平稳轻颤的声音,“你以前,很喜欢看着我。”

    “也很喜欢亲我。”

    “你说我做的很好,说我人也不错……”

    眉眼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他垂眸凝着她,笑了声,不知在笑谁,“可是你现在要说,和我分手?”

    “我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想分就分了,没有理由。”

    “我知道,你肯定有隐情,肯定有不能告诉我的原因。”周斯礼局促地避开她的视线,心底为她找措辞和理由,红着眼眶强颜道,“我先回家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一定要记得和我说啊。”

    “这和有没有隐情无关,从头开始,你都是我可以最先放弃的一项。你还不明白吗?”

    “那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啊?”

    他的反应大了起来,通红的眼眶泛起水光,“我知道你的心很难捂热,但你不能随便地开始一段关系,又将分手的话说的这么轻巧!”

    “我想说分手就分手,想把你抓回来就抓回来,这都是我的一时兴起,就算是再愚钝的人,这么多次了,总应该长记性了吧。”她嘴角扯出嘲弄的弧度,不紧不慢地说着,“而你,总是学不会教训,一厢情愿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凑上来了,还觉得我和你是真心相爱。”

    少年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却没说话。许久,他才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别说这么狠心的话?”

    她愣了下,才想起今天是21号。

    许嘉攥紧手心,好一会,垂眸道,“以后别来烦我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又想推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一起的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推开了院门,周斯礼看见贺铭迟提着伞走进来,在她身边停下。

    “快下雨了,尽快解决。”他递过一把伞,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似乎只是为了送这么把伞,离开前,与他的目光交汇了几秒,他神情从容,他一脸狼狈。几秒后,他轻蔑地移开视线。

    院门再次被合上,他缓缓看向她,这个动作变得生硬而机械,随后听见她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你出去,看电影,吃饭还是其他?”

    他喃喃道,“……是因为你觉得很无聊,更喜欢待在家里。”

    “是因为没必要。我和你的关系其实见不得人。”她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和贺铭迟在一起了——”

    “摩天轮。那天,他在摩天轮上和我表白,我答应了。”

    他慢慢抿起了唇。

    她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他出差,没人给我解闷,我只能找你了。这两周,你让我挺开心的。”

    头顶上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许嘉仰起头,轻声道,“死缠烂打不是你会做的事,你会消化好自己的情绪,对吧?”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的眼睫,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果然没再吭声。

    此时此刻,居然能听见反常的声音,来自胸膛里的某处。像是那种木材裂开的声音,顺着纹路裂地稀巴烂,留下无数个裂缝。

    原来自己从未拥有过她。

    雨水和泪混合在脸上淌下,好一会,他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带着些哽 咽:

    “既然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吻我?”

    “玩玩而已,别当真。”

    说完,她撑着伞转头离开。

    第79章 肆意

    贺家别墅负一楼的拳击房里, 他额头爆出青筋,次次挥拳都使出全力,沙包重重地落下又飞起。

    数不清第几次, 那段不堪入耳的音频犹如在耳,他不断地喘着气, 走下擂台, 朝站在门口的她走去,贺铭迟攥起女生的衣领, “你骗了我,嘉嘉, 你居然骗我。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被迫昂着头, 垂落在肩头的黑发掉落下来,她面无表情道,“你带我来这,只是为了让我看你挥拳两小时?”

    “你为什么要让他碰你?!”

    “只是一段音频, 你就这样了。”她勾唇一笑, “可我要是说我和他还不止是这些呢?”

    “够了!你闭嘴!”

    贺铭迟怒吼着, 扯着她衣领拉近两人距离,胸膛的烈火燃烧到他眼睛里, “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什么意思, 你耍我?这七个月你是不是都是演的?!”

    “我没有演, 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许嘉话语说得很诚恳, “抱歉, 我应该给手机设置密码, 没想到会因此伤害到你。”

    他沉重地呼吸着, 却没有因为她的道歉消去愤懑,松开许嘉的衣领后, 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拽到了楼上的房间。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被甩到了床上,贺铭迟腿压上床边,心底无数个问题席卷而来。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他们进行到哪一步?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

    就在他捏着她下巴凑近时,许嘉盯着桌上的玩偶熊,“没想到你还保管着这只玩偶熊。”

    她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眼睛,“贺铭迟,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我不想恨你。”

    提及那个熊,贺铭迟眸底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有了几分理智,松开她下巴的钳制,闭上了眼,靠在床头,“这两天,你就住在这。”

    “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我提醒你一句,我姑姑24小时内没有联系到我,她就会报警。”许嘉撑着床缓缓坐起来。

    “这怎么能说囚禁呢嘉嘉,只是留你下来做客两天,况且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男生穿着校服眼眸弯弯,梨涡若隐若现。贺铭迟审视着她的表情,后者果然安分了,低垂着眉眼,似被拿捏得柔顺,“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她果然喜欢他,贺铭迟脸黑地滴出墨来,眸色阴鸷,“你在这里安分待两天,我保证他好好的。”

    “法网恢恢,你以为你们家能一手遮天?”

    声音被关上的门声的盖过。

    “贺铭迟,带去哪里不行,你为什么要将她带回家里住?你别忘了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林刚踏进家门,就被佣人告知这个消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他迅速上了三楼,看见正大力关上房门出来的贺铭迟,眸底覆一层冰霜,“要是被他们家知道了这件事,我可不会保你!”

    将许嘉带来家里一个下午,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了。更何况将她带进家里暂住。

    贺铭迟攥成拳,快步下了楼梯,冷声,“爸,我自有分寸。”

    男人语气不容置喙,“我再警告你一遍,把她送回去。”

    他扭头看向贺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怎么会出事?!这两天,我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你放心好了。”

    他的拳头溢出血丝,浑身上下都是汗滴,显然刚从拳击房里发泄了一通才出来,贺林冷笑,“你这个状态,我怎么敢放心?”

    “你不是要那笔启动资金吗!”

    贺铭迟眼神微眯,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就这两天,我会说服她爱上我,自愿交出那笔钱。”

    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将她短暂地困在这里,不让她去找周斯礼。原以为将她关在这里,他就会安心,可一看见她,他就不受控地响起那段音频。

    次日午后,他坐在沙发,紧攥成拳,内心仍是无法平静。有佣人缓缓靠近,在他耳边轻声,“小贺少爷,她还是不吃。”

    “喂她吃。”

    佣人迟疑出声,“这个女孩脾气倔得很,将饭菜都掀翻了,端一次掀一次。”

    思索片刻,贺铭迟上楼推开门,她坐在床边缓缓翻着书页,周身的地板狼藉一片,汤汁和油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不算好闻的气味。

    他放缓语气,“为什么不吃?”

    “你都敢囚禁我,我哪里敢吃你们家送来的饭菜?”

    贺铭迟并没有联想到别处去,拿起碗勺,走近。许嘉偏过头,避开,“我什么时候才能走?”

    “你就这么想去见他?”佣人端着盘上前,贺铭迟将碗放回去,力度之大,碗筷和托盘发出响亮碰撞的声音,“只是留在这里两天,你都不愿意?”

    许嘉面上也有些许的疲倦。她极其认床,更别说这还是贺家,几乎一夜未眠。她默然片刻,“只是两天?”

    “当然。”

    “我要出去走走,这里太闷了。”

    贺铭迟警惕出声,“你想去哪里?”

    “院子。”许嘉看向他,笑,“我一个女生,能跑去哪里?”

    贺家里里外外都是佣人,贺铭迟倒不担心这些,应了声行,挥了挥手,身后的佣人尽数退下。他家的院子的确有几分参考自家的设计,许嘉走在小径中,默然不语。给许杏报完平安,就将手机给了这个疯子,她当然没有出去的方法。何况,她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丛生的花木在日影中婆娑起舞,隐约的花香弥漫开来,贺铭迟走在她身后,短暂地遗忘了那些事。她在某一处停下,对他说,“你还记得景湾海吗?”

    贺铭迟似笑非笑,“我当然记得。每个暑假,许叔和赵姨都会带我们去。”

    她垂下眼帘,手抚过花瓣,轻声,“很多事我都记不清楚了,你可以描述一下曾经我们在海边做了什么吗?”

    在国外孤枕难眠的时候,贺铭迟都将那些为数不多值得珍藏的记忆,反复回忆了个遍,现在都能轻而易举地回答出来,“我们在海边能做很多事,许叔教会我们游泳,赵姨教我们怎么搭帐篷,还有烧烤。你最喜欢捡那些贝壳,你那时候连海螺和贝壳都分不清,拿着贝壳放在耳边说要和大海对话。”

    他滚了滚喉咙:“还有很多,很多。”

    “过去这么久,你还记得。”

    贺铭迟的语气颇为讥讽,“是啊,我居然还记得。”

    “如果能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

    他看着她,心道,一点都不好。

    虽然在许嘉家没有收到亏待,但寄人篱下的屈辱感无处不在。

    “那时候的你很少说话,我经常要将你逗笑,你才愿意出声。”两人对上视线,她微微蹙着眉心,语气似在叹息,“也是,你去了国外,一去就是七八年,怎么会一成不变。”

    “并非全都变了。”他盯着她将这话说出,语气意味深长,看着她后退一步的动作,贺铭迟双手握上她的肩膀,死死抓紧,全然不察她的疼痛,“我现在有钱,将来会有更多钱。你到时候想要什么有什么,嘉嘉,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们就像这样相处下去。”

    他咬着牙说出,“让他滚出你我的生活,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才来了多久,认识你有两年吗?他只是一个例外,他能给你什么?如果我早一年回来,压根就没他的事!”

    “我都拒绝他,站在这里和你共度这个下午,你居然还觉得他对你造有威胁。”

    贺铭迟松开了她的肩膀,直接戳破,“你只是担心我会对周斯礼做什么罢了,让他为此受伤。”

    花丛中万千颜色交织在一起,花瓣簌簌随风摇落,她看着角落里那抹明亮的黄色,轻笑,“让他受伤最多的人,不是我吗。”

    贺铭迟闻言,想起那段监控视频,心里便舒坦不少,随后又听见她说,“你和他孰轻孰重,我很清楚。”

    他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被骗过一次,他不会再相信许嘉的话,只是嘴角浅淡地讽笑。

    “你上次在车里,提及我父亲的去世,怎么后面不说了?”

    贺铭迟眉眼微敛,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却又悄然松开,将手插进口袋里,“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同学晒和名人的合照,说是在拍卖会门口拍的,过了太久,我现在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许叔。现在想起来,和他的去世应该没多大的关系。”

    “既然知道,当初回来还要过问我父母的情况。”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为什么要揪着不放,忘掉不愉快的记忆,我们照样能过得很好。”他漆黑双眸里划过复杂神色,不仅是对她说,更是对自己说。

    “周五你出了成绩,我们一起确认好你要去的地方,到时候我将这里的事安排妥当,我也会跟着过去,陪你。”

    “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扬了扬唇,朝他看来,“我对我的成绩没有多大的把握,下午想去佛堂祈愿,可以吗?”

    贺铭迟目光微微一闪,眼神略略在她脸上停顿一下,“当然。”

    下午很快就到来。

    这间佛堂自然没有在清佛寺那间宽阔。是不足二十平的空间。贺铭迟在某个房间透过监控查看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没有动作。

    过了会,她起身,拿起桌上的三根,摁着打火机,火焰在眸底摇曳,她点香,随后举着香烟,对着金佛鞠躬三次,上前一步,将其稳稳插进香台里。借着片刻的时间,她悄然朝金佛递去一眼。

    淡淡的檀香窜入鼻腔,她坐在蒲团之上,目光从供奉上端的金佛游移至窗外。弥漫四周暖和的阳光如数折射进眼里,这如同被拥抱的温度,令她眯了眯眼。

    “它在说,希望你万事如意。”

    万事如意。

    她缓缓摸向右手腕,那里空荡荡。这才想起来那条手链不知道被自己丢在哪个角落。

    她和他分手了。

    就在昨天。

    第80章 肆意

    夜里, 贺林从高楼里走出,身后跟着三两黑衣保镖,还有专门司机上前为他拉开车门。

    窗外的霓虹接连闪过, 贺林思量着回国后的数月。办理手续,签署授权协议, 推广经营, 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可能是上天弥补他前几十年的缺憾。

    回想起以前,贫寒的日子离他越来越遥远了。现在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自己, 所有的人见到他都得恭敬地唤声贺总。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经受的苦难,碰壁, 和白眼。

    最近, 唯一令他不快的,只有贺铭迟。

    只要碰上许嘉,他这唯一的儿子就像被冲昏头脑。回到家中,贺铭迟正和许嘉坐在桌前用餐。有佣人见状上前, 询问是否为他添碗筷, 贺林摆手, “不用了。”

    贺林拉开椅子坐下,就坐在许嘉的对面, 细细端详着她的神情。她垂着眼, 慢条斯理地咀嚼。贺林笑着询问, “嘉嘉, 在这里睡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

    “住得习惯就好, 如果喜欢, 还可以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你们不在,这里也是空落落。”

    “可惜这几天我姑姑找我有事。”许嘉放下碗筷, 像是吃饱了,“下次再来看望您。”

    “那贺叔提前在这里祝你金榜题名,得到满意的高考成绩。”

    “谢谢贺叔。”

    许嘉踏出门口,就看见了贺林提前为她安排的车子——他压根没打算让自己多留一天。她轻嗤了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车驰入夜色之中,不见尾影,贺铭迟才出声,“爸,你不是答应我,让她留在这里两天吗?”

    “铭迟,你行事越来越冲动了。”贺林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我怎么敢放任你将她留下来?启动资金的事,不急于一时。”

    “她整天待在房间里,不然就是和我一块,她能做什么?”

    “她要是做点什么,等你发现,全都晚了!”贺林厉声,“我带你回国,不是让你在这里过家家,留她一天足够了。”

    他凝噎,一时无言回复。

    “你接下来不用去公司了,在家反省一段时间。”男人拂手而去-

    推开密室的门,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之中。药剂的使用效果只保证两天的时间,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

    贺林从抽屉摸出一张照片,眉头凝起的冷意消散几分。照片上,曾经万众瞩目的人全身瘫痪不能自理,面容模糊不堪——这是他病发后,他托人偷偷帮他拍下的照片。

    每当心情低沉,他就会拿出这张照片,想象着他从前怎样风光,死前就有多么狼狈,自己心中就生起快感。

    贺林刚开始并未留心这位大学舍友,一心只想搞学习搞钱。他每天要么是泡在图书馆,要么出去做兼职。物理一直是他从小到大最拿手的科目,他曾经也对天文物理有着极大的兴趣,上了大学,却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碾压。每年的绩点排名一出,他都压在自己头上。

    他这才注意起这个名字:许隽。

    贺林宁愿自己从未认识他。

    因为认识他,他才了解到普通人和富人之间巨大的鸿沟。他在为生活费发愁,他在谈论暑假和女友去哪个国家度假;他费尽心思掩盖鞋袜的破洞,他刚下单了一块天价手表;他在挨挨挤挤的公交车上,他开着昂贵的跑车在公路上飞驰而过。

    他攀登一生都无法达到许隽的起点。

    金钱,社会地位,权利,荣誉光环,每一项于许隽,仿佛唾手可得。和许隽交友的期间,贺林每分每秒都在祈祷生活给他使绊子,显然并没有,在校内,他耀眼万分,出了社会,许隽回到自己的阶层,日子过得如鱼得水,还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明明可以继续麻木地吃苦,许隽却朝他伸出手,要和他成为朋友。

    屈辱感逐渐压过这门科目带给自己的满足感,他变得痛苦万分,申请换专业。

    按理说,他做了那种事,应该在国外待到死去。去年,有人邀请他回国创业,他看到契机,果断同意了,不仅借助妻子家的势力,壮大自己的事业,还能在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距离那件事过去了七八年,所有证据都销毁了,许家这么多年费劲功夫也只是徒劳。

    可惜,徐晨琳不愿回国。他要想在国内开展事业,不能没有她家族的助力。无数次争吵让贺林失去耐心,最终他声称自己只是想带她回国看看亲朋好友,将她骗到国内,无奈将她关了起来。

    “晨琳,念在我们夫妻的情分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依我一次又如何?”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转过身,女人面色苍白地靠着床头。

    贺林将项目合同丢在床边,“我拿下了昭阳区的项目,按现在的速度来看,再过几年,我们的酒店就能开遍全国,到时候你会觉得你现在和我的争吵很多余。”

    “贺林,你会有报应的。”徐晨琳睁开眼,看着他说。

    “你这句话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心理负担。”他笑了笑。

    见她闭上眼,贺林没有注射药剂。这两个月,她总算是安分下来,他输入密码,转身合上门,那道通入地下室的密门转眼间消失在佛堂供桌之后。

    余光一掠,他神思凝住,伸手探进香炉,新灰在指腹揉捏掉落,明显下午有人来过-

    许嘉推开院门,周遭静谧,只剩风轻抚树叶的声音。她摁下灯的开关,室内才变得亮堂。这时,许杏的电话打了过来。

    “回到家了吗?”

    “回到了。”

    “你和贺铭迟什么情况,你为什么忽然想去他家留宿?”许杏搅拌着碗中的蔬菜沙拉,“事先说明,我不同意你和贺铭迟的婚事。”

    许嘉敷衍地应了声。

    “你这几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她睁开倦怠的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做的?这几天,你安分待在家里等成绩就可以了。”

    许杏这几个月和她同吃同住,也清楚她平时的作息和安排,因为睡眠质量差劲,二十四小时里,她大部分都将时间用在了学习上。

    这反常的情况让她不禁揣测许嘉的心思,不过也没多想,全当她好胜心强,何况是这种不能掉链子的情况。

    今晚谈妥了个合同,许杏心情还不错,用叉子戳着碗里的圣女果,“考差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是有能力将你送出国的。”

    听她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偏头,“你生病了?”

    “困了。”

    许杏皱眉,两人都不是聊家常的关系,听这话,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将手机丢到一边,她拉过沙发一头的薄毯,盖在自己身上,打算就这么入睡。眼皮虽沉重,她一时没合上眼,看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如果周斯礼在这里,自己不用多言,他会等她熟睡了,再将她抱起送回房间。

    动作放得很轻很缓,她从来没被扰醒。

    在贺家精神紧绷太久,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早晨。并没有觉得疲倦的情况有所缓解,她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

    许嘉拉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空出很多位置。

    打了个电话,让人送过来,她坐在沙发上,百般无聊地看着晨间新闻,消遣时间。

    没看多久,她就口渴,坐在沙发边穿起鞋,视线一掠,她缓缓在客厅桌前蹲下,拉出被人稍微推进去,而显得突兀的抽屉。

    是脚铐,中间连着锁链。

    她掂量了下这个脚铐,原来是这么的重。

    刚开始这条脚铐是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过了一个学期快要积灰,他来了,使用次数变多。

    后来就不只是在她的房间里。在客厅沙发,在饭厅,在琴房,在每个他使用完的地方,弄完之后,他就自觉将脚铐收起来,找到就近的抽屉里放着。

    下巴抵着膝盖,许嘉拨弄了下脚铐,若有所思,几秒后,她抬脚伸了进去,脚铐的尺寸大了她的一圈。

    门铃响了,她迅速抬起眼。

    许嘉手按在门把上,不由自主动了动指节,却没有立马开门。

    而是等了一段时间,她拉开门,一个阿姨提着袋子走了进来,弯腰,怀着歉意道,“小姐,实在很抱歉,我们听到的消息是您要在外面住两天,没想到会提前回来。”

    “我很快就好,您在客厅等一会。”

    她缓缓收回手,说不清此刻这种莫名的情绪,半晌才道,“没关系。”

    “小姐想吃什么?”

    “来碗面吧。”

    都是在这工作多年的佣人了,做事起来利索迅速,很快,就端上了热腾腾的牛肉面。

    因为自己先前规定的要求,他们不被允许在额外的工作时间多留,阿姨收拾完厨房就迅速离开了。

    这栋房子又变得冷清。

    许嘉压下心中的异样,这几天,她恢复到自己之前生活的模式和习惯。看书,画画,电视。接连三天都是正常的作息。

    今早清晨,她从院子里浇完花回来,因为不久后会有佣人照常来给自己做早饭,她没有关上门。

    电视播报的声音回荡在客厅。

    有人推开门。

    却意外地安静。

    许嘉察觉到不对劲,皱眉看去,只见他垂着头,换好鞋走了进来。

    看清他手中的绳子,她扬起唇角,“周斯礼,你要做什么?”

    他攥着绳子朝她走来,“……我要把你绑起来。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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