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个大院, 韩家三兄弟自然也听过李苏娘家的事儿。他们见王美华凶神恶煞撒着泼,忙过去挡在李苏前面,韩超还道:“你离着远点, 小心碰到肚子了。”
人一多, 王美华反而更来劲了,哭天抹泪骂李苏丧良心,嫁了个好男人就把穷爹娘给扔了, 是个不孝女白眼狼。
几个月没见, 王美华老态全现,人苍老发花白, 穿着破补丁灰布衣裳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李苏瞧她这副可怜样,冷笑问道:“怎么着?没了我和李俊供你吸血,日子过不下去了?”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张翠蓝急匆匆跑了过来。
公交站离金鱼胡同本也不远,附近的人也都认识李苏, 王美华一闹事,就有人去喊了张翠蓝。得了消息, 她拿着菜刀就冲了出来。刚一走近就听王美华搁那儿咒人,还想咒她孙子,张翠蓝脸色一冷, 先确认李苏没事,道:“苏苏, 你先回家,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妈。”
说罢,张翠蓝跳脚骂道:“你儿女死光啦?跑我们老严家来闹事指望别人不晓得你这个后妈狠心恶毒, 把人家父女父子搅和成了仇人。如今也合你心意了,李山连亲儿亲女都不要, 断亲的断亲,分家的分家。你还不满足还敢跑我家来闹事?你真当自个儿是老佛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呸!”说罢一口老痰吐在王美华胸前。
“还咒我家苏苏,呸,全报应到你女儿头上。”
李苏不放心婆婆,就跟汪梅退到了人群外。只见张翠蓝先将王美华狠骂一通,接着提起菜刀就要砍人,刀刀落空,刀刀吓人。
汪梅正感慨李苏婆婆泼辣厉害,见了这一幕,脱口而出一句“靠”,接着就冲入了人群把菜刀夺了过来。只是一个不留神,张翠蓝又跟猛虎扑食似的将王美华压在了身下,紧接着就只剩王美华的哀嚎声了。
李苏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晓得婆婆厉害,没想到竟能将王美华压着打,让她毫无还口还手之力。
她摸着肚子悄悄又往前凑了凑,决定跟婆婆学个两招半式。
心里更是默默念着:婆婆威武!
不知何时董大妈,韦大妈她们也来凑热闹了,还笑道:“李苏后妈叫啥来着?嗷嗷,名儿怪好听的,叫王美华对吧。这个王美华上门之前也不晓得打听打听,老张是什么人?咱金鱼胡同出了名的母老虎,女霸王,寻李苏麻烦,这不是送上门找揍么?”、
凑上来看热闹的宋清听了这话,免不了缩了缩脖子,心想着跟谁家闹矛盾,也不能把张大妈给得罪了。
又见院里的人都维护李苏,心里闹不明白了。李苏跟亲老子断亲,不是白眼狼是什么?怎么大伙儿都帮她?
王美华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连继女衣角都没碰着一下,老命快要去了一半了。若非有民警同志在,那刀子还不晓得落在她哪儿呢?
见继女站在旁边看自己笑话,王美华心里气到不行,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没法子,她只能换个说法,说什么李山想闺女了云云。这话就是说成花样,张翠蓝也懒得听,正巧严胜喜下班经过,张翠蓝就道:“老严,走,咱俩去趟李家。”
刚听人讲,若不是有民警同志护着,那狗东西怕是得把苏苏给扑倒了。
她倒要去问问李山,他们严家到底怎么得罪他了?要这样祸害她儿媳妇?
“老董,老韦,晚上帮我看着点门户和苏苏,我们去去就回。”
张翠蓝和严胜喜连饭都没吃,当即扯着王美华往棚户区赶。倒是李苏邀请汪梅回家吃了个便饭,因着周老爷子的关系,汪梅也没客套。
严灿灿显然十分喜欢汪梅这身制服,她自来熟得坐在汪梅大腿上,摸摸袖口,碰碰肩膀,然后悄声道:“汪婶婶,我悄悄跟你说个事儿。”
汪梅边一脸陶醉得闻着菜香,边问道:“什么事儿啊?快说给婶婶听听。”
严灿灿一脸骄傲道:“我爸爸也是抓坏人的。抓好多好多外国的坏人。我以后也要抓坏人,爸爸说,我是花木兰,是杨家将!是最棒最棒的女孩子。”
汪梅稀罕得捏了捏严灿灿的小脸,一个劲儿的夸她。这可将灿灿乐坏了,还对着汪梅行了个军礼。
一大一小,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行着礼,笑成了花儿。
李苏瞅了眼灿灿,继续忙着做饭。
好在最近张翠蓝一直去护城河摸鱼捉虾,拼拼凑凑也弄了两素两荤。荤菜则是新鲜的小鱼小虾,个头虽小,味道却十分鲜美。再加上爆炒田螺、油焖春笋,凉拌海带丝,只吃得汪梅恨不得将碗给舔薄了。
“姐,除了老爷子,就是您做菜最好吃。”
吃完饭,天也黑了,李苏没留人,与灿灿手牵手将汪梅送出了胡同。等转身回来,刚过了拱门,就有董大妈好奇打探道:“李苏,那位民警同志跟你什么关系?”
李苏露齿笑道:“她啊,算是我妹吧。”
董大妈啧啧两声,心想着李苏这个小媳妇人脉怪广的。闷声不响,又结识了个民警同志当姐妹。
听着董大妈的长吁短叹,李苏不免觉得好笑。只是想着公婆,她又有些担心,也不晓得他们在李家如何了。
因着两家离得远,直到十点多钟,张翠蓝和严胜喜才顶着月色到了家。李苏连忙起身,边去厨房热饭边道:“爸,妈,没事了吧?”
“苏苏,别麻烦了。晚饭在你哥家吃的。”严胜喜边弯腰锁车边道。
张翠蓝扶着儿媳妇进了屋,笑道:“没事儿。你妈我啥都吃,就是不吃亏。”
难怪王美华发疯了,原来她跟县委书记成不了亲家了。一时发神经,就要来找李苏不痛快。觉得都怪李苏,若非她早早嫁人,吴馨也不会下乡,也不会出大丑。
再加上李俊又跟他们分了家,夫妻二人生活就变得拮据起来。手里没个存款,光靠李山那点工资养四口人,肯定不够哇。
“怎么突然就不成了?李俊做什么了?”李苏虽晓得吴馨和吕顺横最后没成,但没想到分得这般快。
难不成李俊为了报复王美华,从中做了什么?
“屁嘞,这事儿我听着都丢人。什么谈对象,根本没有的事儿。不过是下放到一个地方,人家男方见她一个姑娘,又是一个地方来的,就好心照顾一二。哪个晓得还被她给粘上了。”
张翠蓝擦了擦脚,又道:“你哥说他没做什么,真假我也不晓得。”
“至于原因,是你嫂子和你们那儿邻居告诉我的。说王美华和李山两个去找吕家走后门,哪个晓得大门都没进,还被人家辱骂一通。听说回来后,你老子就把你后妈狠骂了一顿,还说再不给吴馨寄钱了。总归乱七八糟的,这事儿在你娘家那儿,传得可广可丢人了。”
李苏一听算是明白了。
王美华本就是个肤浅的人,吴馨有了那么好的姻缘,她自然忍不住显摆炫耀。
至于李山,本事不大,心可不小,还总有种怀才不遇的错觉。以前她在家的时候,他总爱骂骂咧咧哪个哪个领导不好,眼瞎不识人等等。如今有了当官的亲家,可不得走走后门,然后显显本事?
只是没想到双方一见面,吕家直接不认。
这是吕家父母的意思,还是吴馨当初作假,李苏就不得而知了。
大致摸清楚了缘由,又听婆婆讲王美华认了错,李山今日也被逼着赌咒发誓不再找李苏,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苏苏,我估摸着你这个后妈以后日子不好过。”今日进了李家门,哎呦,简直跟进了垃圾窝似的,院子里全堆着垃圾废料。再看李山那样,整个人瘦巴巴的,鼻翼两侧皱纹深得跟道沟似的,跟人说话不是发犟就是发火,跟这人过日子,有钱还好,没钱有得闹了。
反正她和老头子在西边吃晚饭的时候,东边吵架就没停过。
因着时候也不早了,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婆媳各自回房休息。
倒是从次日开始,李苏上下班都有张翠蓝接送,显然她还是被王美华的突然袭击给吓着了。如今天也不冷了,李苏就没拒绝。
到了报社,周老爷子见李苏毫发无损,整个人松了口气。显然他昨夜已经听汪梅说过严家的事儿,就夸李苏嫁的好,公婆都是明事理的人。尤其是婆婆,肯护着儿媳妇,这可太难得了。
到了下午,叶菲外出回来,听李苏说起吕顺横,诧异道:“那小子不是娶了个乡下老婆么?因为这事,他妈都气坏了。”
“吕顺横结婚了?”
“上个月就结了,听说是奉子成婚。你那个继姐还怪能扯的。你爸跟后妈也是搞笑,事儿都没弄清,就跑去找人家开后门。就算真成了亲家,如今这时候,谁敢在明面上瞎胡来?”叶菲好笑得摇了摇头,面上也是一言难尽。
见李苏安然无恙,叶菲也放了心。至于李家如何,她也懒得关心。
第32章 32
张翠蓝这一闹, 可把大院里的小媳妇给震着了。私底下谁不议论纷纷?老一辈人听着了,忍不住乐道:“这算啥,只能说你张大妈命好嫁对了人。别看你严大爷话少脾气好, 却是个张翠蓝杀人他递刀的主儿。”
这话一出, 可把小辈们给羡慕坏了。李苏也是头回知道这些事儿,竟也听的津津有味,回去还问婆婆是否有这么回事。
张翠蓝理所当然道:“夫妻夫妻, 本就该这样。不过递刀啥的也太离谱了, 说得我多不讲理似的!哼,定是你董大妈在酸我。那老婆子起止想和我当亲家?年轻那会儿”话到这儿, 想着跟小辈说这些也不大好,忙闭了嘴,低头认真筛米。
下周就到端午了,婆媳二人准备提前包粽子。这会儿张翠蓝正在筛米,她将大大小小的石头都给挑拣出来扔掉, 偶尔看到黑色的耗子屎,又忍不住把犯懒的大橘骂了一顿, 说它是猫界的二流子,正事不干,偷懒倒是一头得劲。
大橘耳朵动了动, 而后起身窜到了韩家,显然不乐意听这些叨叨。
张翠蓝在忙, 李苏也没闲着,她正在处理粽叶。家里的粽叶是严胜喜起大早砍回来的,得将两端枯黄的部分剪去, 接着清洗两遍,还得用热水煮煮泡泡, 不然包的时候粽叶会开裂。
隔壁韩家也在忙这些,搁家里都能闻到她家煮粽叶的清香味。
刚将材料处理干净,就见严灿灿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得模样回了家,张翠蓝瞧了一眼气道:“又跟哪个干架了?”
严灿灿把书包一放,昂头挺胸道:“我给琳琳帮忙嘞,她哥哥欺负她,被我揍回去了。”
这会儿胡进也兴冲冲跟奶奶道:“奶,灿灿真厉害。新来的范晨也打不过她。”
董大妈听了这话,忙解开围腰子出了门,准备看金鱼胡同的两大母老虎干架。只是出门一看,外头静悄悄的,不由有些纳闷,胡进学着奶奶东张西望,见了范晨还挥了挥手道:“明儿一起去读书啊。”
范晨吸了吸鼻涕,也大声回道:“我想和灿灿一道儿。”
董大妈听了这话晓得没热闹可看了,转身就回了厨房。她是真闹不明白,灿灿个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厉害,这一转子男女娃娃竟都听她的话。她孙子发起犟来,他老子打断两根棍子都没用。人灿灿一句话,要多乖有多乖。
不独她家胡进,老韩家孙女,老梁家孙子,新来范家的孙子孙女都这般。
另一边,张翠蓝和李苏正说着范晨的事儿。前些日子赵春花不是回娘家奔丧么,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六岁的男娃娃,说是老家的孤儿,她瞧着可怜就领回来养。这话院里谁也不信,觉得她就是重男轻女。
赵春花回来第二天,就把范晨送学校读书。
范晨在乡下的时候没上过学,哪里坐得住,他不敢闹别人,就只敢扯范琳琳的辫子。灿灿素来讲义气,见范琳琳哭了,她就去扯范晨的头发。
张翠蓝听了这些,没好气道:“小丫头一个,管得倒宽。”
“我不是小丫头,我是杨家将,是雷锋,是花木兰。”严灿灿气呼呼回嘴,而后转身抱着李苏的小腿,然后轻轻摸了摸李苏的肚子道:“他们都听我的,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弟弟了。”
李苏听了,忍不住笑夸灿灿厉害,张翠蓝也好笑道:“这张小嘴也不晓得随了谁,你爸话少,你妈嘴笨,想来想去只能随了奶奶。”
这话一出,李苏忍不住笑喷起来,又道:“妈说的没错。要不我也跟您学几招?我要是有妈一半厉害,王美华也不敢上门讨嫌。”
“有妈在,啥事都顶前头,你怕啥?”张翠蓝瞧儿媳妇娇娇嫩嫩的模样,可不愿意她变得跟自己一样胡搅蛮缠。她老梆子一个,撒泼打滚再难看也不打紧。再者说了,就儿媳妇这娇媚可人的样儿,她就是满地打滚,估计也没啥效果,反倒惹了不要脸的男人开黄腔。
正说着话,就见韦大妈一手端碗,一手拿着两个土豆走了过来。
她家大儿媳妇这胎怀得着实艰难,吃多少吐多少,一天两个鸡蛋都不顶用,人还是瘦巴巴的。韩大妈实在没法子,就找李苏要点泡的咸菜,酸酸脆脆的,还真让唐珍珠好受不少。
张翠蓝接过碗,又给她家弄了满满一大碗,问道:“珍珠好些没?”
“吃了苏苏的泡菜,胃口好点了。”只说了两三句,韦大妈又皱着眉离开。
李苏闹不明白了,她家儿媳妇有喜,韦大妈怎么瞧着还没以前有活力?不应该啊。
张翠蓝放好土豆,就道:“还能为啥,操心操的呗。珍珠这胎不稳,见血好几回了,如今请个假在家里躺着。宋清倒是怀相好,可一怀孕,奶水没了,把儿子饿得嗷嗷哭。偏这孩子嘴刁,不肯喝奶粉,你韦大妈每天熬米油米粥喂着,一刻也歇不得。”
说到这儿,张翠蓝又道:“没办法,这都是你韦大妈求来的。不累她,累鬼奥?”
吃完端午粽没多久,李苏就开始忙活孟家的喜宴。说个有趣的事儿,前几天宋清还拿好话求她,想跟着去孟家做个帮厨。
李苏肯定没答应,就是没想到宋清这么有心。
孟家喜宴办得热闹,其中宴席得了高度夸赞。这让蒋夫人十分满意,回给李苏的礼又厚了三分。后续也如叶菲姐说的那般,好些人慕名找到她,希望她能帮着掌个勺。
根据身体状况,李苏顶多一个月接一回。再后来肚子变大变重,李苏是一回也不接,这让张翠蓝狠松了口气。
上班的时候,有周老爷子照顾,李苏倒不觉得累,只是实在无聊。是的,老爷子见李苏肚子圆滚滚的,就不让她再练习什么雕刻,连菜刀都不准她碰一下。李苏实在手痒憋不住,老爷子就在炒菜的时候让她放点调料。
李苏度过了无聊的一个多月,在12月20日凌晨开始叫疼。严猛吓得从炕上掉了下来,急嚷嚷喊妈。紧接着自是一翻手忙脚乱,严猛想用自行车把李苏推到医院,被张翠蓝骂了一顿,让他把李苏照顾好就行,别瞎转悠。
严胜喜推出板车,张翠蓝抱了被子铺盖,接着掏出家里唯一的手电筒,一家人急冲冲将李苏推到医院里头。
听了动静,院里大妈们都出来问了一声,张翠蓝急急交代两声道:“老韦,帮我看下灿灿。”
严灿灿吓着了,死活要跟着去医院,张翠蓝也没工夫跟她闹,只道:“你跟着也行,半路不准说累,爷爷奶奶没工夫管你。”
严灿灿人小,却耐力惊人。一路上不喊冷,也不喊累,还小跑着守在李苏身边,轻声道:“小婶婶,不疼不疼奥。”
倒是严猛,目光紧锁李苏身上,嘴唇打颤,完全说不出来话。
等李苏被推进产房,他脚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张翠蓝没心情管他,还是灿灿将小叔叔扶到边上坐着。一家人凑在一块儿,愣是一句闲话都没讲,唯有医生护士经过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医生,我家苏苏怎么样啊?”
“等着。”
除了等,别无二法。严猛坐在椅子上,双手握得紧紧的,力气过大,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坐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又起来凑到产房边上,将耳朵贴门上,意图听听里面的动静。
听着动静担心,听不到动静更担心。
夜色渐淡,东边透出金亮,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张翠蓝夫妻猛地站起身,急急跑到门边守着。
此时此刻,严猛方知这世上最动人最感人的话莫过于那句“母子平安”。
病房里,严猛和严灿灿并排蹲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得守着熟睡的李苏。
严胜喜和张翠蓝盯着小孙子皱巴巴的脸蛋,也实在挪不开眼。
临近中午,同房的大姐笑道:“妹子,你男人和闺女真不错,守你老半天了,一动不动的。”
李苏并未解释严灿灿的身份,而是将灿灿的小手握在掌心里,笑着回道:“嗯,我女儿最贴心了。”
灿灿难得有些腼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眸中全是喜意。
现如今床位紧张,排完恶毒检查无碍后,李苏就被张翠蓝裹得密不透风,由严猛推着回了家。
回到家后,那才叫个热闹。屋里有人进进出出,一点儿不得安生。李苏疲惫地躺在炕上,还得应付大妈们的关心。张翠蓝瞧着了,跟撵小鸡似的将凑热闹的人赶了出去,没好气道:“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孔,有啥好稀罕的?”
董大妈诧异道:“老张,得了孙子,你不高兴啊?”当初老韦多显摆啊,恨不得天天喊她们过去看韩书。
哪像老董,还往外撵人嘞。
“我怎么不高兴了?苏苏刚生,得休息休息,你们进去看一眼意思意思得了,还进进出出,出出进进的,不窜风啊?她月子养不好,我就找你们麻烦。”
一个两个的,凑一下热闹得了。进进出出,出出进进,逛菜园子呢?
正说着呢,就见严猛扛着自行车回了家,车也不锁,急冲冲进了屋。董大妈又道:“你家猛子最近不出车了?”
“最近市内跑跑。”
“那怪好,能照应点家里。”
接下来几天老严家也很热闹。李苏的小姨妈时不时过来看看。曹慧和李俊也跑了两趟,头回带了一只老母鸡和虎头帽,第二回带了红糖和一篮子鸡蛋。
这礼在哪儿都不算薄,韦大妈瞅着了,忍不住心口泛酸。
她是没遇着好亲家,一个个抠的要死。
老母鸡嘞?呸。老母鸡毛都见不着。
第33章 33
满月酒这日, 严家实在热闹。
除了亲眷外,关系好的朋友和同事也都来了。1月天冷,没法在院里摆桌, 只能在堂屋摆上三桌, 卧室各摆一桌,再加上西耳房一桌。统共六桌,每桌边边角角都坐满了人, 一数, 一桌至少十二个人。
张翠蓝娘家嫂子,侄女, 侄媳妇以及李苏的嫂子曹慧,小姨妈,再加上院里董大妈,赵大妈她们帮忙,严家这宴席才顺顺当当做了起来。
是的, 赵大妈今日也毛遂自荐做了帮厨。家里缺人手,张翠蓝也没反对, 倒是忙着照顾儿媳妇和孙子的韦大妈有些不屑得撇了撇嘴,觉得赵春花这般积极,就是为了那点子谢仪。又想着, 若非自己抽不开身,哪里又轮的到她?
严家热闹, 韦大妈却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大儿媳妇怎么吃都养不好,小孙子又缺奶水。她倒是想跟李苏借点奶,哪个晓得李苏鸡鸭鱼吃着, 奶水却不多,刚够亮亮一个娃娃吃。
真够没用。
另一边, 董大妈忙里偷闲跟李苏嘀咕道:“李苏,你家这满月酒办得,在咱胡同绝对数这个。”
说着还朝李苏举起大拇指。
作为掌勺的大师傅,李苏实在没空唠家常,只能嗯嗯敷衍两声。
灶上忙得热火朝天,院里几个孩子也你追我赶咯咯直笑。大橘的五个猫崽吃了苦,被章立安他们几个孩子逮着一顿猛亲,四个小爪爪齐齐抗拒,眼睛里也透漏着惊恐,歪着脑袋朝亲妈喵喵喵呼救。
大橘只顾着吃董大妈扔出来的鱼鳃,可没空搭理这些。
还是严灿灿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猫崽崽遭罪,气势汹汹得让他们把猫崽崽放了。范晨率先放开小猫,他朝厨房那儿嗅了嗅鼻子,吮着手指道:“灿灿,你婶婶做饭真香。”
小厨房门口挂着的灰布帘子又被人掀开,只见曹慧和张红端着新炒好的菜送到堂屋。章立安捂着肚子觉得饿,也不玩猫了,就跑亲妈身边站着,时不时被投喂一两口。
章立安一走,其他孩子都随灿灿挤进厨房,董大妈嫌弃他们站在这儿碍事,撵小鸡似的挥手让他们赶快离开。李苏抽空瞧了几个孩子一眼,就分了些炒菜给他们,并道:“灿灿,要是不够再和婶婶说。”
灿灿端着菜碗,带着小伙伴们去了胡家。胡进端了个小板凳,灿灿将菜放中央,几个小伙伴围在一块儿吃菜。刚尝了一口,就听见弟弟的哭声,灿灿急冲冲回了家,胡进紧随其后。范晨见他们二人走了,根本不管范琳琳和来娣姐妹,直接胳膊一圈,大声道:“你们不准吃。”
掀开厚重的灰布帘子,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香,以及谈天说地的笑声。灿灿直接冲到卧室,急急问道:“奶,我弟咋哭了?”
直至满月,严胜喜才给小孙子定下大名严哲明,小名亮亮。
依着张翠蓝的话说,亮亮这孩子是来报恩的,不哭不闹,十分好带。不过今日宾客太多,有些人手也不闲着,时不时过来碰碰摸摸,把熟睡的亮亮给闹醒了。
“饿着了。”说着张翠蓝把孩子抱到了厨房,曹慧见状接过铲子继续炒菜,李苏则借了董大妈家的卧室喂下奶。
董大妈满口答应,心里则想着李苏这个小媳妇怪讲究的。
这顿中饭从十一点一直吃到一点半,过了两点,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周老爷子临走时又稀罕得看了看亮亮,夸道:“这孩子生得好,尽挑爸妈优点长。”
老爷子喝了点酒,脸脖子红通通的,李苏瞧着不放心,本想让严猛送一下,谁晓得严猛不比老爷子好多少。
今日大喜日子,张洋等同事怎么可能放过他。
“师父,你搁我炕上躺会儿。吃过晚饭再走。”
“不了,天冷,早些回去。”
“姐,有我在呢,你别担心。”汪梅扶着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还不乐意人搀扶,一把甩开汪梅,挥挥手就离开了。张翠蓝乐道:“这老爷子,又犟又洒脱。”
李苏实在不放心,就将老爷子送到公交车站,等回来的时候,除了至亲和邻居,宾客都走光了。
“苏苏,你忙一上午累着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妈来弄。”
曹慧和张红也这般劝着,李苏也没客气,就回屋躺了会儿。
收拾完碗筷,张翠蓝又将地上骨头鱼刺啥的扫干净,而后带着尘土一同倒在墙边上,而后大橘带着五个崽崽冲了过去,埋头喵呜喵呜吃了起来。
屋子收拾干净后,张翠蓝又一家家送还桌凳和碗筷。灿灿捧着碗,里头还放了答谢的团子和糕点。
大约到了四点半,张翠蓝才得以喘了口气。
“婶子,那我们就先走了。”帮张翠蓝把家里收拾干净后,曹慧和李俊就起身离开。张翠蓝哪肯,忙留他们吃晚饭,曹慧笑道:“不了不了,家里离得远。”
两口子没有自行车,是一路走过来的。
张翠蓝留了几把没留住,就喊李苏和严猛出来送人。曹慧拽着李苏的手,亲亲热热道:“如今有了亮亮,我和你哥总算安心了。小妹,不管如何,咱们总是至亲,没事多走动走动。”
曹慧说话动听,李俊却是一句话没讲,小姨妈见他们兄妹冷冷淡淡,心里边叹了口气,也顺着曹慧的话调和调和。
待离了金鱼胡同,曹慧忍不住骂道:“李俊,你到底怎么回事?嘴巴被屎糊住了?张不了口了?你就不晓得说几句好话,哄哄小妹?你搁那儿装什么深沉?”
曹慧走一路,骂一路,李俊仍是一个屁都不放,这可把曹慧气坏了,问他:“你老实跟我讲。你和小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俊烦躁道:“行了,这样就挺好的。”
虽说兄妹早已改了姓,但原先的名字早就叫习惯了,就连最上心的小姨妈也总是忘了改口。故而除了身份信件上改姓刘,日常大伙儿仍喊李姓。
张翠蓝瞧着李俊夫妻的背影,对小姨妈道:“虽说分了家,但我瞧着他们日子反而好了。”
这话倒也没错,李俊夫妻也就刚开始日子紧吧。夫妻俩是双职工,过日子又节省,分家后不用把钱上交,手里反而攒了些钱。
只是对于李俊兄妹的关系,小姨妈十分头疼。
李苏生气,她能理解。
可李俊也这般被动,小姨妈就闹不明白了。
喝了两杯热茶,小姨妈见天色转暗,也客套几声就要回去。
天冷,大伙儿都没肯留下来吃晚饭。张翠蓝将人送至胡同口,转身又给董大妈赵大妈等帮厨送了些谢仪。
白日里实在有些累着了,晚上索性吃了点便饭,而后早早熄灯睡觉。
严猛给李苏揉着肩膀,目光则落在亮亮身上,啃个手撅个嘴,能让小夫妻乐呵半天。李苏将指头塞进亮亮的拳头里,心里被塞得满满的。
晚上,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睡觉。
另一边,张翠蓝躺床上后又爬起来,忍不住又把大家带的礼儿给翻了一遍,而后推了推打鼾的严胜喜,问道:“老严,你睡了没?”
严胜喜被老婆子推醒,打了个哈欠,一脸无奈道:“白日不够你累的?还不睡?”
“老头子,我是发觉了,猛子和苏苏几个朋友怪大方的。礼这般厚,咱得给孩子们记清楚了。别以后回礼的时候,糊里糊涂的丢人。”
得了,严胜喜只得起身掏出本子和笔,而后听张翠蓝一边报名报礼,一边记录好
冬日天冷,结婚的人不多,故而李苏放假也没出去掌勺。但圈里人都晓得李苏这个大师傅十分难抢,故而来年春夏日的日程几乎排满了。
老爷子见她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忍不住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不晓得歇息。”
“师父,我跟你讲,多做菜真的有用。嘿嘿,您没瞧见我如今对火候的把控更好了么?”厨艺讲究天分,但更讲究刻苦练习。几回喜宴下来,累是真累,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手快跟上脑子了。
不像之前那样,手脑不同步,显得她肢体不协调似的。
老爷子好笑道:“成,这样,后日休息,我带你出去认几个人。”
李苏好奇道:“老爷子,是什么人啊?”
任李苏如何讨好卖乖,老爷子也笑而不言。
放假这日,李苏先给孩子存了些奶,而后早早出了门。韦大妈见了忍不住嘀咕道:“这小媳妇怎么放假不着家?猛子也是惯得太狠了,尿布不让她洗一片,放假了都是他带孩子。真是不像话!”
亮亮早已习惯了妈妈早出晚归,故而他不哭不闹,就是晚上十分粘人。
对于媳妇的事业,严猛素来十分支持,并不觉得当了母亲就要牺牲掉自我,除了安全之外,他没有别的要求。
至于张翠蓝,她更不在意了。孙子她一个人就能带得很好,哪里需要一窝人围着个奶娃娃转。像老韦那样,恨不得把个奶娃子捧成皇太子,那不是闲得慌么?
不挣钱,不吃饭了?
第34章 34
这日大早, 老爷子带着李苏穿街走巷,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户农家院门口停下。才砰砰轻敲了两声门, 就听里面有人在拔木制插销,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朝两旁打开。接着一圆头圆肚的中年汉子乐道:“老爷子,等候您多时了,来来来, 快搁屋里坐。”说完这些, 他又抬头扫了眼李苏,显然他早已知晓李苏的身份, 也热情道:“小李同志也快请进。”
李苏不着痕迹打量这人几眼,见他手有厚茧,身上亦有浓浓的烟火气味,料想这人也是位厨子。
能让老爷子亲自带人拜访,只怕这人也了不得。
如此想着, 李苏越发恭敬起来。
三人进了屋,李苏就瞧见院中木桌上放了个盆, 盆里头立了个拔了毛的鸭子。老爷子上手摸了摸鸭皮触感,而后指尖来回摩擦,感受鸭皮的油度。
“这是赵传中赵师傅, 烤鸭一绝,咱们今日什么都不干, 好好吃一顿。”周老爷子见徒弟傻乎乎的模样,笑着解释道。
赵师傅得了一绝这个称呼,也不谦虚, 还道:“旁的手艺我不敢吹,但是烤鸭嘛, 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着还摇了摇手上刷调料的刷子。
老爷子一旁解释道:“家传绝学。”
一听这话,李苏忙将目光挪开,而后乖巧坐在老爷子身边。赵师傅瞅了李苏一眼,而后夸道:“老爷子,恭喜你啊,得了个好徒弟。”
“这丫头是还成。对了,你家双双呢?”老爷子喝了口茶,好奇问道。
赵师傅也是位老鳏夫,不过他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嘛,死活不肯学做烤鸭,觉得当厨子没出息。女儿倒是肯学,就是太小了点,如今才上小学。
“去同学家玩了。孩子大了,也没以前肯吃苦了。”赵师傅颇为遗憾道。
现如今的老师傅,好些个都有后继无人的困扰。
尤其赵师傅这种家传手艺的,除了家人概不外传,问题就更多了。
趁着赵师傅去厨房忙活的空档,李苏笑道:“师父,我还以为你带我出来跟人斗菜呢?”
老爷子忍不住敲了李苏一把,没好气道:“说你痴,你还真够痴的!厨艺一门,可不仅仅是手上功夫,舌尖上的学问也不少。没尝过百味,算哪门子大厨?顶多只是个乡下烧饭婆子!你这丫头,勤苦好学是一回事,但亦不能缺了吃喝。咱们厨子,不仅要吃,还得吃好喽。”
李苏刚出月子就这般拼,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索性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不愧是老爷子夸赞的大师傅,赵传中做的烤鸭当真一绝,色泽红润油亮,外酥香而里肉嫩。一出炉,那香味就直往人鼻子里钻。此外赵师傅片鸭子的功力亦是一流,出刀快而不乱,片片有皮带肉,薄而不碎,一只鸭子竟片了一百多刀。
“老爷子,小李同志,尝尝我家这酱。”赵师傅手脚麻利,只花费三分半钟就片好了鸭子。
李苏闻着香味早已忍不住了,她卷了黄瓜葱丝儿,蘸了面酱,又裹了薄薄的面皮,只尝了一口她就愣住了。
这口味竟比脑海中的味道好吃上百倍,上千倍。
赵师傅很满意李苏愣神的表情,他哈哈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老爷子亦道:“多吃点,赶明儿你出了师,给赵师傅补一顿就是。”说罢将装片鸭的碟子往李苏身边推了推。
这闺女刚生完孩子,可得好好补补。
赵师傅这鸭子烤得当真到位,片鸭手艺也绝,李苏吃了大半只鸭子,竟一点儿不觉得油腻,反而越吃越香。
吃完鸭子,老爷子挥挥手就带李苏走了。李苏愣道:“师父,真不给钱啊?”
这么一只肥鸭子可要不少钱嘞。
更何况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鸭子是我备的。至于手艺么,老爷子我肯吃就是给面儿。”接着老爷子乐呵呵解释,原来他孤身一人,在钱财上面比较松散,好人好事做了不知多少。这一圈厨子,他几乎都认识,而且都交情不浅。
其中这位赵师傅就得过老爷子好几回帮助。
如今有了徒儿,老爷子自然要为她铺铺路。
他积攒多年的情分,慢慢都转给徒儿。
故此好长一段时间,只要休息,老爷子就带着李苏四处吃吃吃。从烤鸭,到炊饼,又到乳鸽,豆花等等,不管食品价值如何,总归老爷子推荐的绝对口味一流。
如此一来,吃得李苏面色红润,也给儿子亮亮补得白白嫩嫩。
时间很快,转眼又到了腊月,这几日天气骤然又冷了几度,屋外更是雨雪交加。大橘和她的崽崽分散在各家的灶洞里取暖,胡须被烤卷烤断了,也不肯挪窝。
屋内,李苏正与严猛兴致勃勃说着昨日的事情。严猛抱着儿子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越发感激老爷子的好。
两口子正说着话,就听见韦大妈喊人的声音。
李苏高声应了一声,与严猛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韦大妈找她何事?
韦大妈掀帘进屋,先是看了看炕上的亮亮,而后在心里默默比较,觉得自家小孙子也不差。接着她又客套几句,磨磨蹭蹭半天才道:“李苏啊,跟你关系好的那位民警同志,她有对象了么?”
最近韦大妈十分烦躁。一是老大家的怀相不好,二是家里积蓄渐渐变少,三是小儿子韩飞的亲事成了老大难。其中最后一桩事情烦得她日夜睡不着觉。
偏院里能托的关系,她都托了。一整年下来,臭小子也相了七八次亲,愣是一回都没成。
昨夜,她又将院里人家的关系理了理,发觉李苏这小媳妇人脉广,那位民警姑娘瞅着年纪不大。这不、等李苏一回家,她就跑来问问。
“大妈说的是汪梅吧?那不凑巧,她刚与严猛的同事相了亲。”
这还真不是李苏的推托之词,而是确有此事。
严猛的老搭档张洋原先谈了个对象,上半年因着他总与严猛搭车跑长途,聚少离多的,然后姑娘就被别的人给追走了。
之前亮亮办满月酒,张洋和汪梅打了个照面,后来就托李苏当了个中间人介绍介绍。说来也是缘分,汪梅竟也看他对眼了,听严猛讲他们好事快成了。
一听这话,韦大妈懊恼得直拍大腿,觉得自个儿下手晚让人抢了先。
张翠蓝掀帘进来,听了这话就道:“老韦,你也是瞎急。韩飞他自个儿不乐意谈对象,那相再多次亲都不成。不把韩飞思想工作做到位了,你就属于瞎折腾,白白浪费人情。”
说到小儿子,韦大妈真是满腹怨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愣是一点用处也没用。
除了不停托人找姑娘相亲,她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
张翠蓝听了这话,忍不住道:“得了吧,你儿子不乐意,就别拿人姑娘开涮了。又不是皇子选妃,还挑三拣四的?”
韩飞明摆着不想结婚,把姑娘介绍给他,不等于得罪人么?
张翠蓝性子直,直接替李苏回绝了张翠蓝的请求。儿媳妇是认识几个人,但她的人情也不能浪费在这上头。
“老韦,等你家韩飞想通了。不用你说,我保管给他介绍几个好姑娘。他若是想不通,那我劝你也别折腾了。”
这话说的在理,偏韦大妈觉得十分刺耳,气冲冲回了家,对着小儿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通骂。
自从儿媳妇怀孕,家务事全轮她头上,韦大妈又累又燥,整个人就跟火yao桶子似的,一点就炸。
韩飞见她妈瘦的跟个人干似的,也不敢回嘴,只能垂头随她打骂。等她气消了,又哄道:“哎呦,妈,好事多磨好事多磨,保不齐儿子明日就娶个大美女回来。”
“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猪八戒,还想娶美女?能娶个白骨精就不错了!”狠狠发泄一通,韦大妈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她想了想道:“老小,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跟妈讲,不拘是谁,只要清清白白的,就算寡妇带着儿子,妈也认了。”
韩飞不晓得怎么解释,就支支吾吾道:“我喜欢自由。”
这话一出,韦大妈拿起扫帚追着他打。
这一闹,可把院里孩子乐坏了。胡进和范晨更是拍着巴掌嗷嗷叫。
灿灿守着弟弟寸步不离,时不时就要亲两口,对外头的热闹充耳不闻。李苏见儿子睡着了,就去厨房帮忙,严猛紧随其后。天冷,洗菜切菜的活都被他抢着干,李苏先将灶洞里的橘猫拖了出来,而后道:“等雪停了,你去老前门给师父除除房顶上的雪。”
“成,正好同事出车带了些干货回来。我瞧着品相不错,咱给师父送一点。”
自从李苏拜师老爷子后,严猛时不时就给老爷子送些菜过去。都是他托出车的同事四面八方带回来的。还别说,这礼真送老爷子心坎上去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带李苏四处吃吃喝喝,得了严猛这些干货,老爷子就准备在家里备桌宴席,说请各位师傅过来尝尝手艺。
“李苏,到时候你和猛子也来。”今年雪大,老爷子屋顶积了厚厚一层雪,若是不推下来,只怕会把房顶给压坏。
李苏和老爷子扶着梯子,严猛拿铲子铲着雪,听了这话,夫妻二人连连答应。
第35章 35
天寒地冻, 正是吃铜锅涮肉的好时候。老爷子起了大早,熬了一锅雪白香浓的羊骨汤。李苏和严猛一到,他就一人端上一碗, 洒了些花椒粉和葱段在上头, 正好去去外头的寒气。
一碗下去,李苏觉得脚底都变暖和了。
果然冬日和羊肉最配。
喝完汤,夫妻二人也没闲着。李苏给老爷子缝缝补补, 严猛则将院里的柴火都给劈片摆整齐。院里人见他们夫妻忙进忙出, 夸老爷子收的不是徒弟,而是贴心的闺女。
也未忙活多久, 老爷子的至交一到,李苏和严猛就被老爷子喊过去认人。除了大饭店的章师傅,做烤鸭的赵师傅,还有齐师傅,洪师傅, 阮师傅。
齐洪阮三位师傅可了不得,李苏在脑海一搜罗, 竟能找到他们相关的讯息。三人不仅是享誉中外的名厨,还是职业技能竞赛的裁判员。
然而这样厉害的三位大师傅,对着老爷子竟也恭恭敬敬。而李苏作为老爷子唯一的徒儿, 自然也得到几位大师傅的关爱。而手艺人的关爱,可不是口头上的表扬, 而是对手艺的严苛考教。
老爷子瞧徒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好笑道:“以后劳烦你们关照的时候还多着呢,走走走, 先吃锅子。”
吃锅子哪能少得了酒,李苏不善饮酒, 就由严猛倒酒劝酒,有他在,竟没有冷场的时候。两口子,一个倒酒暖场,一个忙着涮菜,几位老师傅聊了个痛快,吃了个尽兴。
“各位老朋友,我这徒儿,心性品性没话说。往后你们有个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她。”这话说的谦虚,听人耳朵里就是舒服,但大伙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老爷子是要带徒儿入圈呀。
章师傅率先道:“那我可不跟您客气了。正巧下月大饭店招待贵宾,我正缺人帮忙。”
大伙儿七嘴八舌,都有需要李苏的时候。
李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过各位叔伯关照。
老爷子瞧了,忍不住瞪了李苏一眼,而后对严猛道:“猛子,再替你媳妇敬两杯酒。”
这傻闺女,咋就这般实诚?
忘了回去还得喂亮亮了?
吃了口酒,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几位师傅聚在一块儿,自是亿往昔。想当年为了熏个肉,他们跑山上砍木头。山胡桃木熏肉,增香。苹果木熏肉,增甜。还有松柏枝,橘子皮,花生壳等等。
“李苏,咱老祖宗的东西,讲究可大了。”
“吃这块儿半点不能含糊躲懒。用不用心,一口就能尝出来。”
师傅们亿往昔,忍不住拿自己过来人经验教导李苏。现在的孩子爱闹腾,肯静下心听老家伙说古的人可真不多了,这让大伙儿对李苏印象又好几分。
临走时,一个个改口喊了“苏苏”,还邀请她去内城做客。
收拾好屋子,夫妻二人也告辞离开。严猛见李苏欢喜到蹦蹦跳跳,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只是待回到金鱼胡同,竟见小院里塞满了人,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闹不明白。倒是围观群众见了他们,忙让出一条路来,董大妈更是大声道:“猛子,你快回家,你大哥回来了。”
严猛听了先是一愣,而后急急往家里赶。
李苏紧随其后,两人刚跨入堂屋,就见屋中央跪着一男子,而公婆蹲在他两侧,将人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哥?”严猛不敢置信的喊着。
“猛子,哥回来了。”
严兵死而复活,自是一桩惊天大喜事。可看到他的人,没有不惋惜同情的。
张翠蓝和严胜喜将大儿子搀扶起来,又把灿灿往他怀里推。灿灿吧嗒吧嗒流着泪,就是不喊人。待见了李苏,灿灿一把冲进她怀里,不肯出来。
严兵有些难受得眨眨眼,安抚即将发怒的亲妈道:“孩子还小,一下子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张翠蓝心疼得摸着儿子空荡荡的左胳膊,心里头就跟针扎似的,她摸了摸儿子的脸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严兵回来了,没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
眼见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公婆和严猛又都沉浸在家人团聚的喜悦中,李苏抱着灿灿对着大伙儿道:“各位大妈大伯,我晓得你们跟我公婆一样关心大哥,为他高兴。只是也劳烦你们给了方便,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等过两日情绪稳定了,我们再好好招待你们。”
大伙都是知情懂礼的人,听李苏这般说,就三三两两回了家,或者改道旁处唠一唠严兵的事情。说着说着,又夸李苏这小媳妇说话客气,像个文化人。
人走后,李苏见桌上空无一物,忙去烧了热水,而后端了热茶上来道:“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这会儿张翠蓝心情有些稳住了,但她还是紧紧握着严兵的右手不放,哽咽介绍道:“老大,这是猛子媳妇,名叫李苏。”
严兵谢过李苏的热茶,看了眼拽着弟妹衣摆的闺女,心里大致有数了。
“弟妹,辛苦你照顾爸妈和灿灿了。”
他虽才到家一小会儿,可见爸妈气色,闺女精神气,想来弟妹付出了许多。
李苏谦虚,张翠蓝却夸道:“老大,你这弟妹真是没话说。灿灿这丫头谁都不服,就服你弟妹。如今灿灿成绩也好,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还说以后要当杨家将,花木兰,跟爸爸一样当大英雄,打坏人嘞。”
张翠蓝害怕儿子因为灿灿的抵触而伤心,忙捡了好的说。
严兵倒没张翠蓝想的这般脆弱,作为军人,他自有钢铁般的意志,纵然如今身体残缺,但身残心不残。
他笑着看向灿灿道:“好志气!”
严灿灿瞅了眼严兵,还是不肯靠近他。张翠蓝有些生气,但也没舍得在儿子面前发火,而是问他之前死亡报告是怎么回事。
严兵只说上头弄错了,具体缘由没细说。
“行了,回来就好,旁的都不重要。”严胜喜瞅了儿子一眼,想来事关机密,忙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李苏去厨房张罗了一桌饭菜,见严灿灿闷闷不乐着,就蹲下身体问道:“灿灿是不认得爸爸了吗?”
灿灿摇了摇脑袋,又眼泪鼻涕齐流道:“我认得爸爸的。他是我爸爸。我爸爸活着好好的。”
“那灿灿刚才怎么不跟爸爸说话啊?奶奶让你抱爸爸,你为什么还躲开了啊?”李苏柔声问道,见灿灿哭得眼泪鼻涕邋遢的,忍不住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灿灿哭得小身体一抽一抽的,鼓出个鼻涕泡泡道:“婶婶,爸爸是不是很痛?奶奶刚才推我,会不会把爸爸撞疼了?我好怕爸爸痛,灿灿不是故意的。”
厨房外,严兵等人听灿灿这般说,眼眶又红了。
见闺女认得自己,还心疼自己,严兵大跨步走进厨房,用右手将女儿抱起来,亲了口道:“爸爸好了,一点儿不疼了。”
灿灿抱着严兵的脖子,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将自己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断断续续道:“爸爸疼的,肯定疼的。”
“灿灿吹吹就不疼了。”
“真的?”
“嗯嗯,爸爸什么时候骗过灿灿?”
李苏一边炒菜,一边悄悄擦了擦眼泪。同时心里也想着,看来剧情真的不可信,书中的严兵可没能活着回来。
只是这剧情乱七八糟的,她到底看了什么书啊?
盗版,绝对是盗版!
张翠蓝叹了口气:“兵子,你这闺女没白疼。只是你媳妇,哎!”说到大儿媳妇苗兰兰,张翠蓝心情瞬间糟糕透了。
“妈,这也是人之常情。儿子毕竟是上了死亡名单的人,灿灿妈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严兵想的开,只要闺女好好的,他就知足了。
张翠蓝还想多几句嘴,就被严胜喜碰了碰胳膊。张翠蓝陡然回过神来,忍不住悄悄打了自己嘴唇两下,暗暗骂道:“瞧你这张破嘴,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
这一日,李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严灿灿知晓爸爸不疼后,就赖在他身上不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不停给爸爸夹菜,甚至喂到他嘴边。
严兵享受女儿的体贴,咧嘴直乐。
家里人,院里人,都因严兵的胳膊腿而伤心遗憾。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完成了任务,活着回来,他真的很知足了。
当然了,因着身体缘故,严兵不得已退伍转业,接收单位正是车船厂。
张翠蓝拍着巴掌道:“这好哇,往后咱家人能天天在一起了。”
李苏看了灿灿一眼,亦觉得不错。有大哥在,灿灿的未来就更加有保障了。
正说着话,卧室的亮亮睡醒哭了起来。李苏连忙回了房间,而严兵也整理出两个红包,一个恭贺弟弟结婚,一个恭贺弟弟添子。
“行了,咱哥俩还客气?这红包应该给,你收着。”严兵将红包塞进弟弟兜里,见他推三阻四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一连几日,严家都跟过年似的欢喜。
严灿灿更是得意道:“我爸爸打鬼子回来了。我爸爸是英雄。”
第36章 36
年二十九, 外头冷风呼啦啦吹,把门板拍得哐当响。李苏和张翠蓝坐里屋炕上带孩子,中间堂屋里, 一群大小伙子正围着韩飞说话。
韦大妈实在没法子了, 只能拜托院里的小年轻帮着劝劝韩飞。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不结婚,说出去谁不当笑话?这不,她就托了严猛严兵, 胡敏, 以及赵安钱川等人过来劝一劝,哄一哄, 把韩飞那个死脑筋给掰正喽。
她自个儿本也想参与的,还是韩老头瞧她火冒三丈的,怕她忍不住脾气乱发火,就把谈话地定在了严家。
胡敏等人磕着瓜子,细数着结婚的好处。
而韩飞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可将韩越惹急眼了,忍不住拍桌子道:“老三,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爸妈考虑考虑。你忍心他们一大把年纪为你操这心?”
严猛也好奇道:“小飞,你到底为啥不肯结婚?没遇着合适的?”
胡敏将瓜子壳扔韩飞身上, 笑话他道:“小飞,你该不是不行吧?”
韩飞跳起身, 一边抖落掉瓜子壳儿,一边将胡敏骂了一顿。就这般笑闹了会儿,韩飞才道:
“娶媳妇有什么好的啊?要么跟我二哥似的过得窝囊, 要么女方跟我大嫂似的活得可怜。我不想媳妇过得可怜,也不乐意自己窝窝囊囊。”
韩超挠了挠脖子道:“哥是怕吵架, 不算窝囊。再者说了,夫妻过日子争输赢多没意思。咱好男不跟女斗。”
韩越也不乐意道:“小飞,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哥我是什么恶人不成?还你嫂子活得可怜,你说说哪里可怜了?”
韩飞嘟囔道:“就你和妈稀罕男娃那劲儿,我大嫂就可怜,真是,女娃娃怎么了,低人一等啊?还有我俩小侄女,招娣来娣的,这都啥名儿?人范家那么稀罕孙子,也没给孙女取这名儿。”
“总归我瞅着大嫂状态不对。”
“我反正不敢结婚。碰着个好人,生个闺女,她倒霉。碰着个坏人,妈倒霉。反正如今挺好,有啥妈就冲我来,我惹不起躲得起。”
屋外偷听墙角的韦大妈火了,掀帘子冲进来将韩飞一通狠骂。这混小子说的什么话?感情他不肯结婚,概因自个儿是个恶婆婆了?
她就是稀罕孙子,有错吗?
得了,韦大妈一时没忍住脾气,谈话就又中断了。
韩飞逃开,也不晓得溜到了哪里。
屋里剩下的人也没走,仍坐那儿说着话。都是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大伙儿关系都不错,临过年难得清闲,就凑一块儿谈着大大小小事儿。
屋里头,韦大妈也和张翠蓝诉着苦,张翠蓝不爱听这些车轱辘话,就劝她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韦大妈心想着,你老张如今得了意,所以说话才轻飘飘的,哪里懂她的苦处。
因这,韦大妈没说两句就负气离开。
只是她走没多久,唐珍珠就挺着个肚子过来了。开过年就要生的人,气色仍不大好,李苏扶她坐好,又给她拿了新年备的各色果点。
唐珍珠尝了一口芝麻酥,笑着夸赞李苏的手艺,却死活不肯吃第二口。她捏了捏亮亮的小手,眼神里都是羡慕。
这些日子唐珍珠总爱找李苏说说话,回回都要牵着亮亮的小手。
“亮亮真有福气,给大妈带个弟弟啊。”唐珍珠如此说着,见亮亮咧嘴笑着回应,忙道:“苏苏,你看,你看亮亮答应我了。”
唐珍珠显然不需要李苏的回应,说完这话又顾自逗着亮亮笑。
越临近生产,唐珍珠状态越不对劲。这几日已经不允许两个女儿近她身了,而且每天都要摸摸男娃。
除了宋清生的韩书,院里男娃都被她摸了个遍儿。
李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晚上,她让严猛把韩越喊了过来,说道:“韩大哥,我瞅着嫂子不对劲,你们别给她太大压力了。”
韩越皱眉,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唐珍珠不对劲。他道:“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她也不是头回生孩子了。李苏,你放心,不打紧的。”
至于不要女儿近身,爱摸男娃,这不就是图个吉利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他见李苏如此关心珍珠,韩越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就道:“成,回头我劝劝你嫂子。我们还年轻,儿子早晚会来的。”
夜间
韩越将手贴在唐珍珠肚皮上,轻声道:“媳妇,要不咱给闺女改个名儿?”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谁料唐珍珠突然抓狂崩溃了,她哭着吵着,大骂韩越提了闺女两个字。而后左手狠狠抓着右手的手背,划出一道道红痕,她不觉得疼,还继续念叨着:“妈讲了,生儿子得讨吉利,不能说一个女字。你为什么说啊?明明都快要成功了,你为什么要说啊?”
韩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见媳妇竟然自残,忙又上前抓着她的手臂,将人半搂在怀里,轻声哄着:“珍珠,没事儿,没事儿。妈瞎说,别听她的。”
然而唐珍珠却听不得这些,因着情绪过于激动,她直接晕了过去。
二大爷匆匆而来,给唐珍珠把了把脉,叹道:“这人脑子里也有根弦,若是崩的太紧把弦给扯断了,那人不就毁了么?”
韩家的事儿,很快就传遍整个院子。
韦大妈嫌丢脸,还在那儿叨叨叨,宋清则是凑过去看笑话,觉得唐珍珠也是好笑,怀个孩子还把脑子搞坏了。
韩超和韩飞见大嫂这样,急急问道:“二大爷,要去医院么?”
“这是心病,去医院没用。你们要真为她好,就让她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别用言语刺激她。”
等唐珍珠熟睡后,韩越再也崩不住了,想去厨房跟韦大妈理论。谁知韦大妈脾性比他还大,竟跟韩越对吵起来,口口声声都是那句“妈也是为了你好。”
韩飞站在走廊上,见二嫂挤眉弄眼得嘲笑人,忍不住对她扬了扬拳头,恶狠狠道:“我二哥怕你,我可不怕。再笑,老子断了你鼻梁骨。”
经此一事,老韩家也没了过年氛围。韩越整日守着唐珍珠也不出门,心里懊悔到不行。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回忆之前种种,此时才算明白小弟话里的意思。
另一边严家,张翠蓝也唏嘘唐珍珠的遭遇,免不了又把韦大妈骂了一顿。
“越哥才是大问题。小飞都明白的事儿,他却不懂。”同为丈夫,严猛实在无法理解韩越。若说他对唐珍珠差,也不是。可说好,好像也不咋滴。
李苏道:“就盼着珍珠嫂子得偿所愿吧。”
今年天真不好,年三十中午又下起鹅毛大雪来,一直落到初二早上才停歇。初一那天还是迎着风雪给老爷子拜的年,这可把老爷子心疼坏了,骂他俩傻,出门也不晓得看看天。正月里哪天来不行,还非得赶着初一么?
两人陪着老爷子说了会话,掐着点又去给舅舅拜年,中午在舅舅家吃了饭。
年初二,李苏和严猛则回了棚户区。他俩没去看望李山,而是在李俊家里坐坐,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听着李山和王美华吵了三回嘴。
没想到分家后,这俩“恩爱”人竟也闹矛盾了。
如此看来,王美华道行也没那么深。
曹慧边做饭边道:“后来王美华又给吴馨寄钱,爸晓得后,就自个儿管了工资。从那之后,他们三天两头的吵嘴。可怜李磊今年连双新袜子都没有。”
曹慧实在热情,八仙桌都没坐满,她却烧了一大桌菜。李俊还跟之前那样闷不吭声,但对严猛挺客气,时不时碰碰杯,夹夹菜。
等离开棚户区的时候,也是不凑巧,两口子竟跟李山打了个照面,李山铁青着张脸,见李苏一点儿喊人的意思都没有,气得摔门进了屋。
李苏视若无人,笑对严猛道:“还是今年好吧,拜年能吃到顿好饭。”
话音一落,又是砰得一声。
见李苏和严猛大跨步离开,李山将茶缸重重得砸在桌上。王美华说的对,亲女儿哪会是她这样的?
而这一年,李苏总算过了个好年。
拜完亲眷,又与至交好友聚了聚。老爷子牵的关系也不能断喽,自然也要上门送个礼喝口水。
感觉也没做什么事儿,就到开工日了。
严兵的工作也落实了,任车船厂纪检科室主任。这职位表一出来,老严家又成了胡同里的热门。不管遇着谁,都要把严兵的工作捡出来说一说。
可若有人话头不对,就又有人骂道:“瞧你酸的。人严兵保家卫国,如今都是他应得的。你若是嫉妒,先断个胳膊再说。”
羡慕是真羡慕,但嫉妒的却没几个。
而宋清却嫉妒得眼都红了。
这日晚上,宋清遇着了严兵,就娇滴滴道:“严大哥,你可是严家长子,怎么能住耳房呢?你得学学我家大哥,住整间房才对。”
过年期间,严兵也听过宋清不少事迹,他这人最不爱跟女人纠纠缠缠叽叽歪歪,直接道:“我乐意,要你管!”而后转身回了屋。
宋清当即僵在原地。
这人什么狗脾气?
只是很快宋清也没心思管严家的事儿了。
概因韩家老三吵着闹着要分家,还说要是不分家,那他一辈子打光棍。
第37章 37
任北风呼啦啦, 也敌不过韩家鸡飞狗跳声。张翠蓝吃饭也不安生,时不时把脸贴玻璃上看看外头的动静,她咧嘴笑道:“这个小飞, 怕是猴子投的胎, 见天做精倒怪,老韦跟老韩也是够呛!”
说完一扭头,就见小孙女站在板凳上, 学着她的模样凑热闹。
李苏轻轻碰了碰脚边的摇篮, 扒了口饭道:“韩飞能成么?”
“估计悬。老韦作风古派,死脑筋。小飞能闹, 但翻不了天。”
这话可让张翠蓝说着了,韩飞见天瞎闹,但次次被韦大妈镇压。但他也不气馁,早上睁眼闹,下班回家闹, 只愁得韦大妈一个头大两个大。
院里人看足了热闹,觉得比听戏还有意思。李苏原没在意, 但有次下班回家遇着韩飞,见他躲在墙边跟招娣来娣说话,只听招娣道:“小叔叔, 妈妈今天还对我们笑了嘞,饭也吃的多多。”
“那就好, 有小叔叔在,保证让奶奶没功夫管你妈。”韩飞用小拇指抠了抠鼻子,一脸得意道。
话音刚落, 他抬头就瞧见李苏悄生生站在那儿,韩飞连忙把手指藏在身后头, 有些傻嘿嘿笑了笑,轻声问道:“嫂子,你都听着啦?”
李苏点头,没想到韩飞闹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转移韦大妈和韩家大房的矛盾,一时也不晓得怎么说,只能感慨韦大妈厉害,瞧她把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放心,我不说。”
韩飞挠了挠脑袋,回道:“那我肯定相信嫂子的。”说完他又觑了李苏一眼,胡乱揉着侄女的头发道:“嫂子可别笑话我混不吝啊。我两个哥哥性子好,人也孝顺,分家这种话打死他们也说不出口。我就不同了,打小爱折腾,能分家最好,分不了也能散散我妈的注意力。”
李苏没笑话他,而是夸赞他两句。韩飞一听,盯着李苏的背影咯咯傻笑。而后一把抱起两个侄女冲回了家,扬着笑脸,开开心心道:“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分家啊?”
“妈妈妈妈”
哎呦喂,如今韦大妈听着小儿子喊妈,真跟孙悟空听了紧箍咒似的,只觉脑袋炸裂般疼。她当即起身回了屋,反手又把门栓插上。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多是韦大妈躲着不着调的小儿子了。
晚间,李苏把白日里看到的事情告知了严猛,严猛笑道:“小飞打小就机灵。你别瞅他如今没个正行,学习成绩可好了。若不是高考取消,怕是正在读大学嘞。别看韦大妈天天骂他,其实最疼的就是他。”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李苏想着剧情,书里韩飞就是个废物无能的老光棍,不免又道:“我看他脑子是挺清醒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如书里那般糊涂。”
“哼,那书就是胡编乱造。不过韩超那儿,我时不时总提醒他的。旁的先不管,这个生死劫得先度过了。如今大哥在厂里也能说些话,后面会重点关注生产安全。”这也是开年大会的重点强调事项。
这是正经事,严猛和李苏都很上心
自从被老爷子带入圈后,李苏生活越发充实了。倒是叶菲最近特别忙,难得空闲也躲小厨房里来。
今年上头又重点强调上山下乡,还给各街道安排了人数指标。因她男人是知青办主任,管的就是这个事儿。这不,家里门槛都快让人给踏破了。
有人托关系,还托到叶菲这儿来。
每日里被人偷着送礼,来回推拒拉扯,也将她累得够呛。
不过家里的事儿,叶菲从不往外说。她来找李苏,主要是喜欢呆在李苏身边。在她眼里,单位的小食堂就是世外桃源。没有外头的纷纷扰扰,光看李苏干活,心情都能变好,更何况回回来还有美食吃。
“姐,尝尝我做的雪花酥饼。”
“苏妹子,你可真好学。”李苏的认真,叶菲也是看在眼里,她吃了一口雪花酥饼,心情瞬间变好,她道:“苏苏,你猜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嗯?吃遍天下美食?”
“嗯,这是生活方面的梦想。工作方面,我想办一款专门介绍美食的报纸。把咱中华美食介绍个遍儿。你厨艺这么好,姐肯定给你放头版。”
李苏乐道:“那感情好,我不得全国知名了。”
“你这手艺,全国出名也是早晚的事儿。”
两人畅想着未来,越说越开心。老爷子听了两句,不免觉得好笑,心想着还是年轻好,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未来,朝气而光明。
话说今日小厨房还怪热闹的,叶菲刚走,单位领导又来了。他道:“李苏,等清明的时候,记得多做点青团。”
老爷子好笑道:“刚出正月,你就想着清明的事儿啦?”
“老爷子,我这不是怕后面给忙忘了么。李苏同志手艺好,青团,粽子,月饼,又好看又美味。我代表单位拿出去送人也体面。”
“你小子怪聪明的。成,这事儿给你办妥当了。对了,苏苏考级的事儿怎么讲?”虽说李苏是报社副厨,但并未评级,工资也是最低档,比劳改的牛师傅一个月少了三十来块钱。
如今逮着机会,老爷子自然要给徒弟争取争取福利。
“成,这事儿我放心上,回头就安排。”
老爷子听了这话不满了,说道:“回头这两个字就显得虚了。我徒儿手艺摆在这儿,你要是不稀罕她,城内老方可是抢着要。”
“老爷子,我晓得李苏同志手艺好,但咱还是得按着年限来。这样,下周二安排她考个初级,成么?”
老爷子抬眸看向李苏,李苏忙道:“行行行,那就下周二。”
等领导一走,李苏乐得直跺脚,老爷子好笑道:“瞧你这出息,一个月多个十块钱就乐成这样了?”
老爷子这是没瞧见张翠蓝的样子,她才叫乐得没出息嘞,咧得嘴角都要开花了。院里大妈们瞧她得意的样儿,心里头都不舒服。
其中韦大妈最难受。人家越过越有钱,他家反而越来越穷了。想想她生了四个,竟还比不过严家。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絮絮叨叨两声,宋清也有些食不知味,而后突发奇想道:“妈,要不我也去学厨?”
“妈,只要分家,二嫂学啥都行。”韩飞连忙说道。
这话一出,宋清当即踹了韩超一脚。韩超把身体往外挪了挪,只扒拉饭不说话。如今家里都快闹翻天了,还说这事儿?
韦大妈正心疼钱呢,自然不理宋清。这让宋清越发憋屈抑郁,觉得韩家人都短视抠索。真学了手艺,那可是一辈子受益的大好事。
就如李苏,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儿?
这不,宋清就想复制李苏成功的路子。
韩飞如今也看出二嫂那点小心思了,忍不住学她之前讥讽尖酸的模样耸肩皱脸撇着嘴。唐珍珠坐对面,正好瞧见小叔子做鬼脸,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宋清气得脸都青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叔子天生克她。
若不是有他在,帮厨的工作早就是自己的了。
她若是去了车船厂食堂,定会哄着大师傅收她为徒。如此一来,自己不就跟李苏差不多了?
宋清真是越看韩飞越来气。
如此又过几日,严猛出车跑了长途,李苏给他打包吃食,又道:“我听叶菲姐说,现在外头特别乱。你和张洋在外面小心点。”
跑长途是真不容易,累不说,还得时时看着货物。一个不小心,轮胎都能被人给下了。
严猛抱着李苏,蹭她脸又亲了亲,说道:“媳妇,辛苦你了。你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
临走时,严猛又托亲哥照顾照顾家里,还将曹教授的事情跟他说了一声。严兵吐了口烟道:“成,那边我照看着点。这匕首给你,出门防身用。”
这一回严猛出车十天,却是头回大半夜里回家。
李苏惊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饿了没?给你做碗面吃。”
严猛摇了摇头,凑李苏耳边说道:“路上遇着点事儿,连夜赶了回来。”要不是有大哥匕首防身,严猛都怀疑自己要交代在路上了。
此时回到家里,他才稍稍安心,又想着:“难不成书里说他出事,是在跑长途的路上?若真如此,倒也有些道理的。”
李苏听了这话吓得脸苍白,扯灯细细一看,好好的衣裳都被人割破了。若是夏天,被人这么一割,谁受得了?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包扎伤口的医生都找不到。
“苏苏,你放心。那几个人被我和张洋捆着送派出所了。”
“万一还有同伙报复呢?”
原先想开了的李苏,经此一事又有些焦虑起来。严猛将人搂在怀里,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次日一大早,小夫妻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大哥严兵。严兵听了直皱眉,又见弟妹李苏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就道:“这事哥找人查查清楚,再多同伙也给他一锅端喽。对了猛子,回头你再找上一大爷,咱去厂里找领导商量商量,旁的不说,得把出车安全问题给解决喽。”
“大哥说的对,是得好好商议商议解决办法的。这次也是运气好,遇着的人手里没土qiang,不然真就危险了。”
这年头还未管控qiang支,民间藏了不少土qiang。
搁好人手里,退退野狼野猪。搁坏人手里,谁能安心?
第38章 38
严猛出车遇劫一事可将家里人吓得不轻。院里人知晓了, 也跟着一阵后怕。车船厂里,张洋碰了碰严猛的胳膊道:“咱这事不简单,肯定是有预谋的。”
严猛的机械工程书因为长期翻阅, 显得有些破旧发黄, 听张洋这么说,他问道:“听到风声了?”
“哪有这么快。我这不是昨夜去找了小梅,她给我分析的么。人家民警, 专业!”说到这儿, 他见严猛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把他书本往桌上一按, 又道:“哎,你说咱捆了坏人。算不算立功?厂里总该给点东西表扬表扬吧?”
张洋如今就想弄些好东西结婚。
如今查的严管的紧,他也不敢瞎胡来,只想从正经路子捞一点。
不过他俩今日没得着奖励,倒是一聊天, 发觉大伙出车都遇着不少类似的事情。
有师傅道:
“拦路石算什么?我遇着的是拦路人,直接往路中央一躺。人不吵不闹, 就是要钱。你要是碰她一下子,嗨,那就更难办了, 立即有男人跳出来,直接拉你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真给了?”
“那肯定得给啊, 人要的也不多,不给不是耽误事儿么?”
“拦路石都算好的了。上回我出车,直接把我车轮胎扎了个大洞, 可心疼死我了。”
严猛边听边记录,回头就把这些资料给了大哥。
“猛子, 还是你聪明。哥缺的就是这个。行了,你先下班回家,哥再找上头汇报汇报。”
下了班,严猛想了想,又去车间找了韩超。见他整日加班苦练技术,就道:“走,一块儿回去?”
韩超停了机器,摇头道:“哥,我再学会儿。这次考级再失败,我怕是没好日子过了。为了耳根清净点,我得好好努力。”
家里吵着闹着,说来说去都为了钱。
就盼着他多挣点,家里也能安稳点。
顾虑着剧情,严猛总有些不放心,就劝韩超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太疲劳了,不然容易出事儿。
“哥,我在厂里一切都好。你那事上头怎么说?”
“还在调查,具体得看后面怎么说。”
两人说了会话,见韩超死活不乐意回家,严猛只能跟旁的同事打了招呼,让他们相互留意关照。
外头风大天冷,李苏已经在巷子里走了几个来回。胡敏他们都到家了,就是没见严家兄弟和韩超。
见了媳妇,严猛快步冲了过去,急道:“这么冷天,怎么不在家里待着?走走走,快回家。”
“你老不回来,家里坐不住,就出来转转。哥呢?”
“哥跟上面开会去了。”回了家,严猛立即将她按在灶门口烤火,自己解下围巾道:“哥讲了,这事上头很重视,后面肯定会采取措施的。”
“那就好,今日天冷,做了老卤面。”
洗漱干净,夫妻两人也没立即睡,而是一家人坐炕上说话,边说边等严兵回来。
听着外头的动静,张翠蓝披着衣服就出了门,见大儿子扶着人踉踉跄跄走着,忙拿电筒照了照,再一看,他扶着的人正是韩超。她先是大声将韦大妈和韩老头喊了出来,急问道:“兵子,咋滴了?”
“我没事,超子跌了一跤。”听了动静,韩家人慌慌跑了出来,等把韩超扶进家里,只见他手腕手掌心,脑袋,都蹭破了皮,伤口里还藏了沙子和泥巴。
韦大妈哎呦一声,心疼道:“超子,你咋搞成这样了?”
韩超疼得直咧嘴,好半天才道:“路滑,一时没注意跌了一跟头。”
张翠蓝见他跌得不像样,忍不住唠叨两句:“你这孩子,再拼也得挑时候。如今天寒地冻的,天又黑的早,摸黑回来也不安全。凭什么也没自个儿身子骨重要。”
宋清一旁听了不自在,心想着饱汉不知饿汉饥。严家日子好过,哪懂韩家的困窘。
李苏和严猛正准备下炕出门看看,严兵和张翠蓝就掀帘子走了进来。
严兵晓得弟妹心忧,帽子围巾未脱,直接道:“猛子资料弄得好,上头看了也十分重视。抢劫的几人依法重罚,东单县一条边将进行一轮严打,附近民兵也会时不时巡逻。后面司机跑长途,厂里也会有所安排,这事儿还得找一大爷商量商量。”
李苏点头道:“也是,一大爷是保卫科大队长,手里好家伙可不少。”
这年头的保卫科可了不得,有权有分量,还配备qiang支。厂区,家属区,生活区发生了大案,首先找的就是保卫科。
张翠蓝也道:“有一大爷在院里住着,附近治安都好不少。”
严猛趁机又道:“哥,厂内安全也得高度重视。”
他和韩超几十年兄弟,也不希望他出事。
严兵瞅了严猛一眼,点头道:“这事儿你说好几遍了,哥心里清楚。你是担心韩超那小子吧?”
李苏心一跳,心想着大哥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军人,观察力就是强。
而后又想着,她和严猛能力有限,有大哥帮忙肯定会更好点。
等晚上大伙都睡着了以后,严猛去西耳房找了亲哥,而后把事情告知了他。严兵抽了根烟,听着家人结局后,手一抖,烟灰全部掉在了地上,好半天他才道:“怪道你小子比以前守规矩了。原以为是有了媳妇的缘故,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行了,这事儿哥心里有数。回头你和弟妹说声,这事儿烂肚子里,再别跟外人说。”到底是亲哥,竟然一点儿没怀疑严猛说的。
严猛点头,离开时又道:“哥,我和苏苏一致认为书里剧情对咱家有偏见,你别太当真了。”
严兵嗯了一声,挥手让弟弟离开,烟头的火一直烧到他手指上,他也恍惚不觉得疼。
次日一早,张翠蓝找大儿子说事,见了一地的烟头,心里嘀咕着:“老大好端端愁什么?为了猛子还是苗兰兰?”
话说回来,他和苗兰兰算离婚了没?
与此同时,韩超原以为只是扭着筋,哪个晓得伤着骨头了。虽不严重,但也得在家里休养大半个月。
如此一来,韩家就韩老头,韩越,韩飞三人挣钱。
韦大妈数着指头算钱,愁得她眉毛全皱到了一块儿。
而韩超在家没呆两天,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倒不是愁钱,而是被宋清使唤到崩溃。以前他怎么没发觉宋清是个见不得闲人的性子?只要他屁股挨着炕,她总会冒出三两件跑腿的事儿来。
等晚上听张翠蓝说李苏成功过了初级,下个月就涨工资后,宋清越发坐不住了。她对着韩超道:“虽说在家里休息,你也不能大意了,有空多看看书,成功考级。”
韩超能说啥,只能道好。
如此安生几日,宋清心里又有些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顺眼。韩超性子好,她说啥是啥,她心里不爽,觉得这男人没点主见,没用。看大嫂唐珍珠也不爽,就是一勺子鸡蛋,她也要斤斤计较老半天。
韩超听她碎碎念,实在头疼。
在家里呆几天,比在厂里呆一个月还难熬。
这日是休息日,天寒地冻的,大人们都窝在家里休息。几个孩子不怕冷,扯着个木头车四处晃荡。张翠蓝逮着大儿子问道:“严兵,你和苗兰兰后来离婚了没?”
这事可得问清楚了。
张翠蓝还想给大儿子介绍对象嘞。
严兵正给闺女做风筝,别看他没了一条胳膊,但做事十分麻利。而且他为人也勤快,西耳房的炕就是他自个儿砌起来的。
“离了。”
“那就好。昨日你三大妈提醒我了,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单着。苏苏啊,要是遇着合适的,替你大哥留意留意。”
李苏自然赞同,也好奇问道:“大哥,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严兵放下钉子,连忙拒绝道:“妈,算了,我这样的就不耽误人家了?如今就挺好,陪陪你和爸,再把灿灿养大成人,我就心满意足了。弟妹,别听妈瞎说,哥不找。”
这话张翠蓝可不爱听,有些生气道:“什么叫你这样的啊?我瞧我儿子就很好,脸俊个高性子也好。不是妈吹,你行情可比韩飞好多了。你董大妈也好,三大妈也好,都乐意给你介绍对象。苏苏,你说呢?”
李苏对严兵感观很好,就也顺着张翠蓝劝他几句。
严兵见亲妈生气,忙改口道:“妈,我这不是刚回来么?现在谈这些也太早了。我二婚简单,但灿灿遇着个歹后妈怎么弄?你瞅韩超那媳妇,把家里都闹成啥样了?我可不乐意跟弟弟弟妹生分,也不舍得闺女吃苦。这事儿以后再说。”
想着韩家的事儿,张翠蓝那一脑门子热也瞬间清醒许多。
正说着呢,突然听见隔壁好大的动静,张翠蓝听了听声响,哎呦,唐珍珠这是要生了啊。
韩越推着媳妇往医院赶,韦大妈拎着包被也紧紧跟在后头。韩飞将两个侄女搂身边哄着,心里暗暗祈祷大嫂这胎生个男娃。
严猛从外头进来,见了院里动静,也盼着韩越能得偿所愿。说来,他们夫妻这胎还是剧情外的内容。原剧情他俩只有两个孩子。
“药给曹教授送去了?”李苏悄声问道。
严猛点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赫然是机修相关内容。他道:“老太太也不容易,悄摸摸给我写了这么一本书。我瞧了,比外头买的书还要专业有用。”
老太太这种留过洋的人才扫厕所,实在太浪费了。
只盼着这阵风浪快点过去。
临吃晚饭的时候,韦大妈一脸铁青得回了家,对着老韩头哭道:“唐珍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又生了个闺女。还把身子给毁了,往后再不能生了。”
老韩头听了,划火柴的手一抖,火苗瞬间熄灭,他拿下嘴上的土烟,颤声道:“这可怎么好?这不是要老大绝后么?”
韦大妈咬牙道:“让老大和唐珍珠离婚。咱儿子一个中级工,还怕找不到女人?”
老韩头没说话,看神色是有些意动的。
第39章 39
唐珍珠生了个闺女, 院里人又是唏嘘又是心疼。听着韩家杂乱的动静,张翠蓝忍不住骂了几声老天爷,觉得它太不公平, 简直要把唐珍珠往死路上逼。
李苏正在屋里检查灿灿的作业, 就见韩招娣和来娣两孩子拎着个小包走了过来,红着眼睛道:“李婶婶,这是我和妹妹的宝贝, 都给你, 你能帮忙喂喂小妹妹么?”
说着两姐妹就打开小包裹,里头有一分两分的毛票, 有绑头发的红绳,还有漂亮的石头和干花。
“行,那你们和灿灿一道看下弟弟。”李苏把小包裹系好,揉了揉两孩子的脑袋,而后穿鞋去韩家奶孩子。
唐珍珠回院里以后, 几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韦大妈骂骂咧咧专往人心窝子捅刀,几日下来, 唐珍珠几乎没了奶水。
李苏推开屋门,见唐珍珠如枯枝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小闺女不停哭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李苏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机, 只剩麻木和绝望。李苏锁好门,边喂孩子边道:“嫂子,你是读过书的人, 自己也有份工作,何必把自个儿困在生儿子的怪圈里?咱女人的存在价值又不仅仅是生孩子。你多想些美好的开心的事儿, 别管别人怎么说,那些全都是狗屁。”
“嫂子也听过我娘家的事情。我以前被所谓的亲情困扰,也过得糊里糊涂的。后来想开,管它三七二十一嘞,当断则断。你看我如今过得多轻松自在。”
看着唐珍珠,李苏不由想起记忆未觉醒时的自己,忍不住出言劝道几句。唐珍珠两鬓沾泪,任李苏磨破嘴皮亦是一言不发。
李苏给孩子拍好嗝儿,将她轻轻放在床内侧,临走时忍不住又劝道几句。出了门,她迎面遇着韦大妈,韦大妈一听李苏是过来给孩子喂奶的,就道:“往后不用来了,一个丫头片子,是死是活看她的命。你要是奶多,不如给我家书书。”
一项好脾气的李苏忍不住回道:“那我不如扔了喂狗。”
说罢也不搭理韦大妈,转身就走。回屋之后她心里还有气,忍不住把事儿告知张翠蓝。张翠蓝回道:“你韦大妈早晚要遭报应的。”
“我就是看唐嫂子可怜。”
“人啊,自己立不起来,谁劝都没用。可一旦想通了,就能变得刀枪不入。”这般说着,张翠蓝忍不住扫了李苏两眼。
“只盼着唐嫂子早点想开。”
院里人都盼着唐珍珠快些好起来,偏韦大妈跟疯了似的,一不顺心就逮着她骂。韩越实在忍不住了,气道:“妈,咱们分家吧。”
唐珍珠的绝望,亲妈的暴躁,闺女的胆怯,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饶是孝顺责任心重的韩越也崩不住了。
就跟小弟说的那样,和则聚,闹则分,没必要勉强凑在一起生活,弄的所有人都痛苦。
韦大妈因为过于愤怒而失声,她筷尖指着韩越,剧烈颤抖着,好半天才道:“不孝的东西,你要分家?行,你给我单独滚出去。家里房子,钱,锅碗瓢盆,你一样都别想要。”
宋清听了这话,眼神变得蹭亮。
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哇。大房一走,屋子不就轮着他们了么?
韦大妈真是发了疯,韩越说要分家,她竟然一刻也等不了。当天晚上就把他们的东西扔到了屋外头,一副要跟大房断绝关系的模样。
韩超急得两头劝,一点用都没有。
韩飞则带着两个侄女把东西理了理,笑道:“哥,我支持你。依我讲,你早这样我嫂子也能少受点罪。”
韩超扯着小弟的胳膊道:“小飞,你怎么还跟着添乱啊?瞧爸妈都气成啥样了?”
“那是他们自己找气受,怪谁啊?”韩飞嘟囔两声,见宋清眉宇间全是喜意,又挑眉对着韩超道:“二哥,大哥一走,你家不正好占便宜么?你偷着乐去吧。”
韩超顺着小弟的眼神看到了媳妇脸上未散的喜气,当即臊红了一张脸。
因韩家闹得动静太大,院里大妈们都过去劝几句,就算分家也不用急这一晚上。当妈的哪能这样撵人?
偏韦大妈是个人来疯,劝的人越多,她脾性就越大,搁大房屋里敲敲打打,仿佛有天大仇恨似的。
韩越没跟亲妈吵架,而是让两个大女儿陪着唐珍珠,他自己则去院里找人帮帮忙。
眼瞅着大儿子来真的,韦大妈又不乐意了,搁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韩飞见大哥有些迟疑,就道:“哥,你放心好了,有大孙子在,妈可舍不得死。”
这一说,韦大妈真觉自己伤透了心。她真不明白,自己都是为了孩子好,怎么一个两个和她作对?
严家
亮亮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一旁的小小孩。
韩越舍脸求人,一家人分别住在好几户人家里。
招娣来娣和灿灿挤一个炕,最小的娃则托李苏照看一夜。约莫知晓自个儿的出生不受欢迎,这孩子十分听话懂事,除非饿狠了,很少哭闹。
亮亮也是头回见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显得十分激动,咯咯咯笑着,手也不停挥舞着。
李苏给亮亮擦了口水,听严猛说:“我估摸着韩越哥早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那人很少下决心,一旦做了,很少会改。”
这话还真让严猛给说着了,韩越这回当真下了决心。次日一早就带着老婆孩子搬离了大院,后来听韩飞讲,他几天前就在看房子了。当然条件比不得韩家,一大家子人挤在□□平里的棚子里,做饭都是露天煤炉。然而饶是如此,唐珍珠和韩越脸上也带着笑意,从踏出金鱼胡同的那一刻,唐珍珠感觉压在身上所有的枷锁都没了。
离开时,她向李苏道谢,浅笑道:“苏妹子,你那日说的话,我都听着了。”
“嫂子,慢慢来,都会好的。”
唐珍珠搂着小闺女亲了亲,点头道:“嗯,都会好起来的。”
韩越两口子搬家,让大院里的人都有些不适应。董大妈时不时冷嘲韦大妈几句,觉得她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闹事儿。汤岚也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韩越会听话离婚,没想到最后竟然站在唐珍珠那一边。
毕竟看韩越平时的表现,也是个想要儿子的人。
董大妈道:“唐珍珠身体好好的,能生,想儿子也正常。如今不能生了,不认命还真离婚啊?他俩当初可是自个儿谈的。”
韩越一走,南边大屋就空了出来。韩飞也不客气,当天晚上就把被褥搬了过去,挖着鼻孔翘着腿道:“我要娶媳妇生儿子,这屋给我。”
这可将宋清气得够呛,拿着肚里的孩子说事儿。
韩飞立即道:“妈,我也是为了二嫂好。她不是总嫌弃我大嫂晦气么?那她怎么能住这屋来?别搬进来后生了闺女,又赖房不好。”
韦大妈一听还真在理,竟真把屋子让给了韩飞住。
这可将宋清气到够呛,再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扯着骂着让韩超出头抢房子,韩超死活不乐意。
他还想着哪天爸妈气消了,大哥大嫂还能搬回来呢。
是的,韩超想的美好,觉得大哥离家只是暂时的,后面两方冷静冷静,还能跟之前一个样儿。
他料想韩飞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提前给大哥守好房子。
后来韩飞听了二哥的傻话后,翻了个白眼道:“不啊,我就是看二嫂不爽,故意的。”
这话一出,韩超当即愣住了
没了韦大妈时不时发疯,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严猛在家呆了十天,就又被安排出长途车。靠着严兵的关系,他有了防身武器,这让李苏安心不少。
而另一边,报社领导找着了李苏和老爷子,说道:“城里来了外宾,方叔说那人特别难伺候,章老爷子出马都不行。托您和李苏同志过去帮帮忙。”
周老爷子冷哼道:“老章都不行,看来那人就没生个吃中餐的舌头。”
“老爷子,领导说了,不管过程缘由,只管结果。”
周老爷子也不是没遇着过难缠的客人,想着徒儿经的事儿少,索性应承了下来。
这次跟上回不一样,李苏和老爷子得一直呆在内城,直到这帮外国政要离开。
张翠蓝一边给儿媳妇收拾衣服,一边道:“苏苏,这是为国争光的大好事,你在外头好好干,家里有妈看着呢。”
李苏抱着亮亮不丢手,亲了又亲道:“就是舍不得亮亮和灿灿。”
“这有啥,过几天不就回来了?倒是你在外头做事,注意安全。若是受了气,回来跟妈说,妈帮你咒回去。”
这话一出,可将李苏逗笑了,她道:“妈,我就一打下手的。”
这么重要的场合,哪可能让她动手。
“那我儿媳妇也顶顶厉害。这样的大场面,妈连见都没见过嘞。”
说着张翠蓝忍不住又瞅了瞅儿媳妇,心道:“这么一看,猛子真是行大运了。”
次日,有车子直接来金鱼胡同将李苏接到内城,宋清听张翠蓝在那儿吹嘘,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才多久,她竟觉得自己和李苏快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第40章 40
虽已立春, 可风吹脸上仍觉刺疼。韦大妈抱着孙子来找张翠蓝唠唠,十句里九句都在指责韩越和唐珍珠不孝,一副迫切希望获得大伙认同感的模样。
李苏去城内帮厨后, 家里的小崽子就翻了天。一个哭的不停, 一个闹到不行,已然让张翠蓝火大头疼,又听老韦逼逼叨叨, 她直接窜火道:“真不痛快, 断亲就是了。这年头父母儿女老死不相往来的还少了?”
韦大妈见张翠蓝这德行,骂她一句“放屁, 我看你是见不得人好。”,接着铁青着脸,踩着重重的步伐回了家。
另一边,内城大饭店
李苏学着老爷子的样子,拿筷子尝了几口原样退回来的菜, 牛肉鲜嫩多汁,口感上并无问题。
“李苏, 你觉得这菜做的如何?”
李苏摇摇头,表示自己吃起来没问题。老爷子却道:“老章,你这菜尝起来束手束脚的。生嫩香鲜都有, 又都不到位。”
章师傅叹道:“老爷子说的对,只是咱们中餐做法, 人家不稀罕吃。”
老爷子笑道:“所以你就被人给牵鼻子走了?”
章师傅也跟着笑笑,算是认可了老爷子的话。
方主任一旁急得不行,催促着老爷子赶快想想办法, 若还这样,他铁定得挨批。
老爷子自是从容不迫, 他手艺极好,行云流水间已做好一道菜,菜品色香味摆盘都堪称完美。
方主任挥手让人赶快把菜端上去,然而不一会儿,他又一脸菜色的回到厨房,摇头道:“老爷子,不成儿。”
这下子还真将老爷子搞不会了。
他抓着锅铲楞在那儿,嗨了一声道:“这是一条什么舌头?我老爷子平生头回遇见。”
方主任急出一脑门子汗,若是老爷子也不行,这事儿可就难办了。偏就这空档,那头又有人催上菜。老爷子瞅了李苏一眼道:“你试试。”
“老爷子,能行么?”
“我这徒儿,别的暂且不说,但在新意方面,比我要好不少。如今死马当活马医,都试试看。”
看着老爷子脸上异常的信任,方主任只能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行吧,试试就试试。
李苏半点不含糊,紧急做了一道蔬菜沙拉端了上去。
方主任一拍脑袋道:“哎呦,这也太糊弄了。”
老爷子尝了一点儿剩余的沙拉,夸道:“清爽,甜脆,还不错。”
李苏忙第二道菜的时候,服务员小跑过来,轻声道:“主任,成了成了。”
方主任一愣,没想到李苏这么瞎糊弄,还真成了。他用手指拿了些蔬菜沙拉尝尝,并不符合他的口味。
接下来一道菜,方主任更不爱吃,酸甜鸡块,尝一口都痛苦。
偏服务员欢喜道:“主任主任,又吃了又吃了。”
这下子,方主任彻底没话说了。
章师傅也傻眼道:“外国舌头和咱真不一样。”
倒是老爷子夸道:“外酥里嫩,酸甜辣三味也不冲突,不错。”
在方主任看来,李苏做菜远没老爷子和章师傅讲究,旁的不说,摆盘上面,老爷子弄的多高雅有诗意,李苏嘞,拿着酱汁随意画几个线条就成了。
偏那帮不识货的人,竟爱吃徒弟做的菜。
不过他们行当就这样,各人各口味。
方主任以为李苏歪打正着,老爷子则笑而不语。
能精准摸中外宾的口味,可不仅仅运气这般简单。
临走时,方主任给李苏整了满当当一大包裹东西作谢礼,又夸老爷子收对了徒儿。老爷子瞅了李苏一眼,乐道:“我千挑万选的徒弟儿,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方主任听着直乐呵,笑老爷子有了徒弟之后反而高调起来了。
一旁的李苏却是心下一跳,对上老爷子意有所指的眼神后,不由缩了缩脖子。
老爷子挥手与人道别,师徒二人也未回单位,而是由司机师傅直接送到家门口。老爷子先下车,李苏帮他将包裹送回屋子里,路上吞吞吐吐道:“老爷子,您都察觉啦?”
老爷子笑道:“察觉什么?察觉我徒儿天赋好,没人教就会做鲁菜,粤菜,川菜,淮扬菜?”
李苏这下子不说话了。
她鼓了鼓脸,又忍不住哼哼唧唧两声,好半天才道:“师父,这次你是故意的么?不然凭你的本事,不可能摸不准客人的口味。”
“徒儿不可说,师父亦不可说。总归你方叔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往后有什么困难,找他也方便。”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挥手就撵徒儿赶快回去陪陪孩子。
李苏刚到金鱼胡同,就与一脸铁青的韦大妈碰了个面儿。只见她冷着脸,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李苏与她打招呼,她有气无力得应了一声,瞧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了似的。
“妈,韦大妈气还没消呢?”李苏哄完哭闹不止的亮亮,方才好奇道。
张翠蓝笑道:“你韦大妈是旧火未消,又添新气。昨个晚上宋清生了,哎呦呦,也生了个小闺女,可不把你韦大妈气得够呛。”
“宋清生的是闺女?”李苏亲了亲亮亮湿漉漉的睫毛,一脸诧异道。
书里宋清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二婚又得两个继子,最后将四个儿子都培养成名牌大学生,十分了不起。
没想着现实里竟生了个闺女。
“儿女成双挺好的,韦大妈太魔怔了。”李苏边想着剧情,边干巴巴说了一句。
“何止你韦大妈魔怔。我瞅着宋清也差不多。生了闺女,她竟然先给儿子喂奶。饿的小闺女白天半夜的嚎,把咱亮亮也闹着一块儿哭。”
见李苏背着个大包裹回来,董大妈就跑来凑热闹,更想看看李苏又得了什么奖赏。坐下来后,听张翠蓝说着韩家的事儿,她就道:“听讲老韩准备把韩越两口子叫回来住。”
“老韦肯低头?”
张翠蓝有些不大相信。
“老韦不肯,唐珍珠也不乐意。”
“那你还说个屁?这不是废话么?”老董一天到晚瞎掺和,屁消息没捞到一个。
正说着话嘞,竟听见院子外头传来韩越说话的声音。
原来唐珍珠受了寒发了热,他们手里又没闲钱,就想找亲妈要点看病钱。谁料韦大妈因为又添了个小孙女心口不顺,逮着韩越劈头盖脸一通骂,说什么:“死了才好了。省得浪费粮食。”骂完之后,却是一毛钱没掏。
韩越气到不行,最后只能求二大爷去给唐珍珠挂个水,这钱,也只能先赊着,回头再慢慢还。
韩越以往人品不错,这不,二大爷闲话一句没说,拎着药箱就过去了。回来之后他就找着了老韩,劝道:“当父母的还真记恨儿女?老韩,你差不多得了,快把韩越喊回来。他们住的棚子,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别把孩子冻坏了。”
二大爷苦口婆心,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回去之后,他对二大妈道:“以前瞧着老韩还不错,没想到心也狠。”
分家可以,把孩子撵出去也行,但如撵韩越这般,一毛钱不给,实在太过分了。
李苏原以为只是一桩小事,没想到严猛出车回来的那个晚上,唐珍珠满头大汗得跑回了胡同,问道:“爸,妈,你们看到韩越了没?”
此时已过九点,下着蒙蒙细雨,天又大黑。张翠蓝等人听了动静,都忍不住跑来关心关心。
因为韩越的事儿,韦大妈受院里不少人批评,心里老不得劲,对着没用的儿媳妇更是一脸不爽,张嘴又骂道:“都分家了,他死哪儿去了,我怎么晓得?你这么能耐,还找我干嘛?滚滚滚,你们家的事儿,我不晓得。”
唐珍珠本就心慌慌,听韦大妈骂着不吉利的话,心下更是一咯噔,身体止不住得颤抖。
她求道:“二弟,三弟,你大哥不见了,求你们帮着找找。他从来不会这么晚不回家的。”
见唐珍珠面色不对,严猛和李苏不由对视一眼,想着某种可能,严猛忙穿好衣裳就出去帮忙。严兵也不含糊,也拿着手电筒跟在后头。
韩飞动作迅速,在门口催喊韩超快点。
韩超正穿着鞋子,宋清一把扯住他道:“走什么走?明日考级,你给我在家里好好看书。也就大嫂能虚,才九点钟,能出什么事儿?我看她就是没事找事,想要显显存在感。”说着率先跳下床,把门锁插插紧,死活不让韩超走。
韩越分家,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她才懒得再管这些屁事儿。
有这闲工夫,不如看看书,带带孩子。
韩超又急又气,偏又拿宋清没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坐在炕上,心里默默祈祷着大哥平安无事。
韩飞见二哥迟迟没有动静,索性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跑。严猛严兵,胡敏,赵安钱川,就连范家那个不爱说话的男人也穿着鞋子跟着一块儿出去看看。
如此一来,除了韩超,院里年轻男人几乎都出动了。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打在瓦顶上噼里啪啦一阵响,让人没来由跟着心发慌。
床上两个孩子睡得正香,李苏却起身好几回,看了眼手表,已然十一点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