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公墓的管理者说, 这几年的新墓都是划分好位置,提前挖好的,下边中空, 不用刨坑不用填埋, 可以直接把骨灰盒放进去, 再用石板封住墓碑就行了。
警犬发现的那座墓外表很普通,但是个合葬墓, 下边空间更大些。
宁越跟胡东刚要探查, 另一只警犬也叫起来, 还从公墓旁边的小树林里叼出一塑料袋吃食。
许天过去一看, 里边有火腿肠方便面榨菜馒头,矿泉水甚至还有两瓶子啤酒!@
她忙问训犬员:“它是因为火腿肠跟馒头才把东西叼出来的,还是这上边有嫌疑人的气味?”
“小东不会馋火腿肠馒头, 应该是有气味。”
胡东听见这只警犬叫小东,嘴角不由抽了抽。
训犬员以为他们不信, 又让那只叫小东的警犬闻了闻钟司仪的衣服, 小东闻过后又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袋子。
许天更确定袋子上有钟司仪的气味,赞道:“这狗不错, 很专业。”
胡东瞪她一眼, 接过袋子查看, “看来他是想躲起来!没想寻死,可怎么把袋子扔了?”
宁越指指墓穴,“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大家安静下来,确实隐隐听到撞击声, 声音不大也不规律, 不仔细听还真听不见。
墓穴是从外边封死的,许天疑惑道:“难道人还活着?”
他们赶紧把墓碑下边的挡板挪开, 下边却突然没声音了,但那两只警犬都朝着墓下狂叫,还探爪提示训犬员,大家更确定钟司仪就在下边。
虽说下边有空间但很狭小,也就两个棺材那么大的地方,还要把上边的石板都拆开才能进去,等宁越能探身进去,惊呼道:“人还活着!”
他跟胡东把人拉出来,许天忙跟旁边的民警说,“麻烦叫救护车吧。”
钟司仪衣服凌乱,指甲上都是血,像是自己抓挠过,想从里边打开石板。而且他神色委顿,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缺氧了。
他出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歪斜着身子往墓碑上靠,眼神直直的,等缓过来,他才喃喃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第一句还有点犹犹豫豫,像是死里逃生不敢置信,第二句带着些许欢愉和轻松。
高勋打量着他的手,皱眉说:“你当然还活着,快死的人求生欲是很强的!”
钟司仪突然哭起来:“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啊,凭什么我这么倒霉!我一辈子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让我得这种病!”
这问题谁也没办法回答他,只是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像是受了很大委屈,许天把那袋子食物拎给他看,“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吗?为什么扔进树林里了?”
没想到钟司仪更委屈了,“我……我真没想干坏事,可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那就是个死人啊,我又没伤害她!”
这话一出,他就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他一个大男人一直呜呜咽咽,看这状态根本没法问,只能等救护车来,先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
高勋见胡东还在疑惑,在一边说:“多简单的事,他想藏起来先躲过你们的搜查,可他妻子却想让他死,也能理解。”
许天没理他,跟着车去了医院,钟司仪的主治医生说他只一开始有配合吃药,后来可能就去找偏方了,不可能因为化疗或服用院方的药物改变DNA,不过一检测可不得了,他体内确实重金属超标。
“天哪,他这是听信了谁的胡言乱语,古代炼丹确实经常用到这些东西,可这都是有毒性的,有些能短暂压制癌细胞,但会对身体其他器官造成
不可逆转的伤害。”
许天问他:“那有没有可能影响到DNA检测。”
医生道:“理论上来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最关键的是这种摄入物会严重影响他的病情,恶性肿瘤会导致肾衰竭,但有个过程,现在他吃的这些东西加重了肾脏负担,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可能没几天了。”
宁越问:“也就是说,如果他没吃这些东西,还能活得更长些?”
“我当时保守估计他还有半年到一年的寿命,积极治疗,心态好的话,还会延长,如果幸运的话,未尝不会有奇迹,可惜了。”
许天却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这种烂人,自己找死谁有办法,只可惜了被他侵犯的柳翠儿和他家人。
“宁队,我真的怀疑他奸尸也是什么偏方,想治病!”
宁越叹口气:“那他也太蠢了,走吧,去问问他。”
“你们找到我家去了?”钟司仪一见他们进来就问。
许天看着他叹口气:“没错,你女儿已经送去她奶奶家了,你妻子在市局审讯室里。”
宁越直接道:“钟司仪,我们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你还是自己说吧。”
钟司仪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恨不得装晕,可他知道这次逃不过去了。
“怪不得你们能找来,我老婆全跟你们说了?警察同志,你们知道她有多狠心吗?我知道我干了蠢事,可我又没杀人,我只是怕你们找上门,才想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我把她领到这里来,是想让她隔几天过来给我送点东西,顺便跟我说一下外边的情况,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可她居然把我的东西全都扔了,还把墓穴那个挡板封死了!她说让我去死!我死了这事才不会牵扯到她跟孩子身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她居然这样对我!”@
钟司仪一副伤心难过,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看得许天有些恶心,“你觉得她该怎样对你?包庇你,照顾你?甚至帮助你逃脱法律制裁?”
“我……我不是杀人犯,我是犯了错,可罪不至死啊!”
宁越道:“先说说你跟柳翠儿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我就是去看她,发现她死了,觉得她很可怜,跟我同病相怜,我就没忍住。”
胡东冷笑:“到现在了还不老实交代?你不是去附近嫖|娼吗?意外找上柳翠儿,可她不是,你俩吵起来。”
“这你们都知道了?”钟司仪脸色更加惨白:“我……我没想着嫖|娼,是她穿得不检点,像是在勾引我。”
“她哪怕光着身子,你也不该跑去奸尸!是不是跟踪她了?是怎么发现她死亡的?有没有看到杀人凶手?”
许天连珠炮一样的发问,让钟司仪连连摇头:“我……我就是偶然路过,见门开着,就过去看看,结果看到柳翠儿躺在床上已经死了,后来我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种下作事。”
“你确定没有跟踪柳翠儿?我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宁越诈道。
“真没有,不过我知道她住在那附近,见门开着就过去看,人真得已经死了!死透了,我奸尸不算犯罪吧。”
宁越更气了,“怎么不算!”
胡东忍不住给钟司仪普法,说到最后又道:“不过医生说你可能也没两天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庭审,还好已经查清楚,可以还受害人公道。”
许天发现钟司仪在听胡东说猥亵尸体如何判刑时,嘴角居然微翘,像是很愉悦。可他眉毛却紧皱着,眼神也十分紧张,怎么说呢,他上下半张脸像是割裂的,上半张脸在表演害怕紧张,下半张脸在庆幸,可他在庆幸什么?
等听到胡东说他没两天了,钟司仪的上下脸才和谐起来,一样如丧考妣!
在墓地时大家觉得案情水落石出,只宁越胡东和小谢跟着来了医院,许天是法医自然也得过来,此时她突然觉得该让高勋一块过来,他不是说正在研究微表情吗,正好派上用场。
此时的钟司仪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只有两三天活头儿了?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的!”
许天把检验单递给他,“你自己吃过什么你不清楚吗?那些不会救你的命,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不可能的,那些都是灵丹妙药,都很灵验!我花大价钱买的!”
“哦?花了多少钱?在哪儿买的?”宁越问,这种江湖骗子肯定要抓起来。
钟司仪却不肯说,他闹起来,非要见医生,“我要重新做检查,我还要医生亲口跟我说,我不信你们!你们都把我当成坏人了。”
许天被他气笑了,“你真当自己不是坏人吗?你得了绝症我们同情你,可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钟司仪哪里听得进去,居然像个孩子一个哭闹起来,医生进来为难地说:“可以做全身检查,但对于病情,我们确实已经无能为力了。”
等钟司仪被推去做检查,宁越道:“小谢带人看着,咱们先回去吧,郭红那边也得再审一遍,她才是真可惜了,不该动手的,不过还好人没死。”
许天犹豫片刻,还是说:“宁队,我觉得钟司仪还有事隐瞒。”
胡东皱眉:“他都承认是他奸尸了,不管他跟踪也好,还是他无意中看到的,反正这事是他做的,其他细节已经不重要。还有作案动机到底是因色起意还是什么偏方法门想增寿也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
许天还是道:“总得查清楚,刚才你说奸尸是犯法,最多判三年时,他的嘴角上挑,像是压抑不住喜悦,听到自己快死了,才彻底绝望。”
“喜悦?他这种快死的人,还犯了法,有什么好喜悦的?三年对他来说也够多了,就算他没乱吃偏方,判个三年,他也活不到出狱啊,有什么好高兴的?”
胡东觉得许天想多了,宁越沉思片刻,问她:“你是怀疑他犯了更严重的罪!听到咱们说他只是奸尸才会欣喜?”
许天马上点头:“没错!不然说不通啊!”
宁越皱眉:“他说他去时门大开着,柳翠儿会不会还没死?也许洪涛太紧张,把她勒晕就跑了,门都没关!”
“可柳翠儿的致命伤是用同一条腰带造成的,没换过作案工具,腰带已经被洪涛扔了。”许天边说边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不过要是柳翠儿当时需要急救,而钟司仪却起了色心,开始侵犯她,以至于错失了最佳抢救时间,那从尸体上确实看不出来。”
宁越沉声道:“等他检查出来接着问清楚吧!”
胡东虽然觉得受害人都死了,钟司仪也快死了,没什么必要再深究,可想到他可能见死不救,也不由恼火:“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简直比洪涛都过分,洪涛属于激情杀人,争吵中无法控制自己!钟司仪居然干这种事,还见死不救。”
等钟司仪再出来时,又看到这几位警察,他都要崩溃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快死的人了,你们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许天冷冷道:“那你对柳翠儿可曾有过同情心?”
“我已经道歉忏悔了,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接受惩罚,判我几年都没问题,这总行了吧。”
宁越问他:“你到她家时,她是什么状态,有呼吸吗?为什么不马上报警找救护车?”
“我……我变态行了吧,我承认,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看她反正已经死透了,就没忍住……”
许天打断他的话:“钟司仪,你在监视别人时,别人可能也会跟踪你,你确定你做过什么没人知道?”
钟司仪呼吸急促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冰恋15
许天一看他这个样子, 就知道自己说中了,“看来你跟踪过柳翠儿。”
钟司仪却以自己身体疲劳为由,不肯再说一句话。
他这个身体状况显然没法再进审讯室, 而且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怎
么肯把心里的阴暗全盘托出。
宁越叹息一声, 知道再难撬开他的嘴。
胡东却觉得查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不管怎样, 钟司仪再也做不了恶, 柳翠儿要是泉下有知, 知道这两个欺负过她的都伏了法, 也会欣慰吧。”
许天却有些无奈,“从钟司仪的反应看,他侵犯柳翠儿时, 那女孩可能还活着,他不只是奸尸, 他还杀了人!”
高勋探究地看着她, “许法医,现在结案的话, 洪涛是杀人犯, 钟司仪也没几天活头了。可要是真的确定洪涛离开时人还没死, 那柳翠儿就不是他杀的,你会变相为洪涛减轻罪名。”
许天皱眉看着他,“我只是想查出真相,你想多了。”
“那在你看来, 真相重要, 还是坏人都受到惩罚更重要?”
许天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高教授,非要二选一吗?我查出真相就是为了让罪犯受到惩罚, 还受害者公道。”
宁越也不解地看着高勋:“小许是法医,她不怕苦不怕脏把尸体里的蛆一条条用镊子夹出来,搜集证据,追踪线索,就是为了查出真相!高教授,作为警务工作者,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不能因为嫌疑人快死了,就放弃追查,更不能人为制造公正!一旦有了这种念头,就会凌驾于真相和法律之上,这很危险!”
高勋忙笑道:“宁队,别紧张,像小许这样机灵又果决的法医不多见,我只是探究一下。”
许天冷冷道:“局里请你来好像主要是为了犯罪心理分析吧,你该探究的是里边躺着的那位,他为什么去奸尸,为什么要躲进墓里,为什么觉得他妻子会帮他,这些都很值得探究,可你却偏偏要在这里探究自己同事。”
高勋还是笑盈盈的,“正要去呢,只是先跟你聊两句,小许,不要上纲上线,我只是担心你。”
“我有哪里表现失常,让你担心我?还是你把我当小白鼠了?”
“不敢不敢!好吧,我承认是我小瞧你了,生怕你遇到这种案子,代入柳翠儿的不幸,既要探究真相,揭开残酷真相,又要心疼受害者,长此以往,心理会有创伤。”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强的共情能力,只是查案而已。”
胡东见气氛突然焦灼起来,很有些莫名其妙,他悄悄问宁越,“宁队,这个高教授有点莫名其妙啊,他不会是喜欢上小许了吧,就像小学男生爱揪喜欢女生的马尾辫一样。”
宁越瞪他一眼,“你更莫名其妙!听不懂就少说两句!”
胡东吐吐舌头,走上前去问高勋,“高教授,你有什么办法让他说实话,你可是局里专门请来的心理专家,还是教授,我们望尘莫及,可都指望你了。”
高勋知道这位不是真心夸他,只是给他戴高帽,等着看他笑话而已。
他淡定道:“别急,我先去找点东西。”
等他回来,大家看着他找来的画本,先是一脸茫然。
然后许天有些了然,在胡东手里看了两眼画本,没接也没翻看。
宁越翻了一遍,问道:“地狱酷刑?高教授,你是想吓唬他死了进地狱吗?”@
“虽然不想吓唬将死之人,可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就像小许说的,他做这些大概是想延长寿命,用这么愚昧的办法,可见他有多迷信!”
胡东却嗤之以鼻,“他已经被宣判了死刑,能做那种恶事,还怕下地狱?”
让他没想到的是,钟司仪真得很怕,高教授笑着道:“能被我们从墓里救出来,你也算幸运,现在把你做得恶说出来,对你自己有好处。你想啊,反正因为身体原因你不用上法庭,不用判刑,你妻子女儿也不用跟着你丢脸,但你却能把生前的罪交代清楚,不用再到下边进油锅了。”
钟司仪哭丧着脸:“我都交代清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有个好身体吗?”
许天以为高教授还会含糊其辞地哄他,哪想到他说:“那就看阎王老爷看你顺不顺眼了!”
钟司仪居然严肃起来,好像在思考。
许天心中微叹,专家到底是专家,一眼看透钟司仪最怕的是什么,她之前还以为他最怕事情曝光身败名裂。
“我发现自己病了,很可能治不好时,真的很绝望,我这一辈子循规蹈矩,兢兢业业,实在很累。我不喜欢我妻子,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才娶了她,自从生了孩子,我跟她基本就没那事了,那天我在澡堂听见钢厂一个职工嫖|娼被抓,就动了心思,一辈子只睡过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我不甘心。”
钟司仪大概是真怕下地狱还要下油锅甚至被审,居然倾诉起自己的心声。
胡东看了眼桌上的画报,小声跟宁越说:“居然这么简单。”
许天却嘲讽地看着钟司仪,真不知道郭红知道他这种心思,会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我实在没忍住,赚的钱以前都养家了,我自己都没享受过,我不甘心啊。结果看上个女的,人家还不是,可我看她当时眼里有泪,显然是遇到难事了,我就想跟着去看看她住在哪儿,如果可以的话帮帮她。”
许天忍不住道:“也就是说你跟柳翠儿发生冲突后,开始跟踪她?倒也不必把自己说得如此贴心!”
“我说的是实话,这是我最后的忏悔,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在悔过了,你们别把人看死行不行?”
宁越给许天使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说吧,你在她家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洪涛去了她家,好像是想睡她,可她不乐意,两人吵起来了。我以为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觉得很没意思就走了。然后我又回那个路口站了会儿,想再寻摸个人,大概有五六分钟吧,我正要进小胡同,就看见洪涛气冲冲地走过来,手里像攥皮鞭一样攥着皮带,我以为柳翠儿挨打了,想着她现在肯定更伤心难过,就跑去她家想安慰她,哪想到门开着,她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我……我就起了歹念!”
钟司仪苦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一开始真的只想安慰她,可她香肩半露,脸红通通的,看着特别惹人爱,我……我真该死!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她后来还动了几下,我以为她诈尸了,吓得赶紧跑了。后来我又回去看,确定她已经死了。”
高勋盯着他的眼睛:“你见了阎王也要这么半遮半掩地交代吗?”
钟司仪愣了下,皱眉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以为那是错觉,不过又……又耽误了半天才走。”
宁越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耽误了半天才走?也就是说你发现柳翠儿还活着,并没有吓跑,也没有停下来施救,更没有喊人,而是接着侵犯她!直到她死亡!最后的忏悔都要遮掩自己的恶毒,这还叫忏悔吗?”
许天从桌上拿起画册翻着:“他心里其实没有一丝悔意,只是害怕死后会有报应,不知道柳翠儿过没过奈何桥,是不是在桥边等他!”
钟司仪眼里瞬间满是惧意,许天不由道:“真奇怪,你胆子这么小,却敢做这种事!第一次是见色起意,第二次去人已经死了
,僵了吧,你怎么还敢呢?”
“我……我……”
高勋无奈道:“你什么?都快要见阎王的人了,还有必要替别人隐瞒吗?”
钟司仪叹口气,果然说出了卖偏方给他的人:“他叫曹神仙,人家说特别灵验,别管什么绝症,六幅药包好。我去买药的时候,问他还有没有更灵验的办法,他说可以向死人借运!我想到柳翠儿,突然就动了心思。”
许天不由嗤笑一声:“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运气可言?你居然听信向死人借运的说法?我看也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变态借口罢了!”@
“不是,我真信了,因为我吃了曹神仙的药真的有精神了!我……可我没想到现在又恶化了!检查结果出来没有,我明明越来越有精神,怎么会没几天了呢?”
许天已经懒得理他,宁越问出曹神仙的地址。
高勋又问他为什么要躲进墓穴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讲头?”
“你们提取了我的DAN,我害怕啊,我虽然不懂,但这位法医同志说得信誓旦旦,一验就知道是不是我干的,我自然怕了。跑去墓地,主要是为了躲你们,不过也确实有种说法,说假死可以骗过黑白无常。”
高勋耐心十足,十分包容,都被他搞无语了,忍不住阴阳:“你还挺聪明的。”
胡东叹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他们走时,钟司仪还在追问检查结果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他到底还能活多久。
郭红知道他们已经找到钟司仪时,叹息一声:“他居然没死!我当时该掐死他的……可我太紧张了,离开墓地时就紧张到吐!”@
许天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他没死对你有利,如果他憋死在里边,你就成了杀人犯!别人的指指点点只是暂时的,有能力换个地方,没能力给孩子做好心理工作,你女儿很聪明很懂事,你们两个互相鼓励,总会熬过去的。”
郭红捂着脸大哭起来。
洪涛知道自己离开时,柳翠儿还没死,欣喜若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钟司仪,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好人!”
他说着,欣喜地扬起手上的铐子,“警察同志,也就是说人不是我杀的?能放我走了吗?”
宁越无语极了,“想什么美事呢!就算没有这起案子,柳翠儿丈夫余大力总是你杀的吧,再说柳翠儿的死你负主要责任。”
许天道:“洪涛,你用腰带勒柳翠儿的颈部,导致她窒息,才是致死原因!”
“可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活着啊!如果没有钟司仪也许她睡一觉就醒了!我只是把她勒晕了而已。”
“而已?”宁越挑眉,“你已经承认起了杀心,还亲口说过想让她去死!翻供也没用,我们通知你只是例行公事,不是来给你翻案的。”
洪涛眼神渐渐绝望,喃喃道:“当初我就不该救她!就该让她被她那个乡下丈夫打死!”
许天看着他呆滞的眼神,想起好不容易逃出樊笼的柳翠儿,更是心疼,如果她能遇上个好人,不用太好,只要是个有良知有温度的普通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她接连遇到两个恶魔。
后备箱里的秘密1
曹神仙被抓时哭天抢地, “我没坏心啊,我平时就是算算卦,有时候卖卖自己鼓捣出来的丹药, 就算没用也治不死人,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心理安慰, 其实求生欲强了,身体也会有反应, 总比等死强啊。”
宁越问他:“你有没有跟钟司仪说过向死人借运的事?”
“我就是被他逼问急了, 随口说的, 确实有这种事, 不过这个死人得是气运足的人,把尸体埋在一定的方位才行,他干什么了?不会自己去杀人了吧, 那可是造孽,怎么能借运呢?警察同志, 我可没让他杀人!我就是以前看过风水书, 随便应付他的。”
他这就算不是教唆罪,私卖药丸, 还打着能治百病的旗号肯定也属于诈骗, 被抓真不冤枉。
胡东忍不住吐槽:“你就没给自己算一卦吗?”
曹神仙哭丧着脸, 哪儿还有一点高人样儿。
案子都查清楚了,柳翠儿的父母家人却一个都没来,许天叹息一声,能把女儿换亲的人家, 大概对这个女儿一点亲情都没有吧。
宁越却说:“没来也好, 出嫁的女儿也不可能埋回他们家里,骨灰给他们也得扔了, 还不如交给相关部门负责,总有个妥当去处。”
钟司仪求生欲很强,而且他坚信自己吃的是灵丹妙药,又是借运又是钻墓地,总能让阎王爷松松手。
不过他再努力也只坚持了不到一周时间,郭红带着孩子申请了去边疆工作,那边偏远,只要去工作定居就给分房,她初中毕业,能读能写,换个地方工作也好找些。
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殡仪馆再次成了全市的议论中心,甚至有人谣传殡仪馆的杀人犯会把尸体扔进别人的火化炉一起火化。
有亲人在这里火化过的市民都慌了,谁知道捧回来的骨灰是不是掺杂了别人的,一时投诉电话举报电话打翻了天。
殡仪馆这次彻底整改,大小领导就换了好几个,老李碰见许天还问:“听说以后你们会把我们当做重点防控对象?随时监控我们?没必要吧,这也就是赶巧了,大家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干这种活,还得被人骂,实在憋屈。”
许天忙劝道:“都是谣传,怎么可能把你们当防控对象啊,你们整改过了不是照常营业吗?毕竟连着两次大事,出了三个罪犯,总得给民众一个交代。你们就是暂时受牵连,过了这阵风头就没事了。”
老李还是长吁短叹,觉得殡仪馆该换个地方或是找点东西镇一镇,“太邪门了,怎么老出事,害我们都被查!”
许天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她自己也总觉得高教授因为她是法医,好像一直在盯着她,只是这事问也没法问,查也不能查,她只能假装不知。
眼看进了九月,秋老虎还有余威,白天热到穿短袖,晚上倒是得披件衫子。
大练兵时欠下的测试,局里陆陆续续给安排着做完了。
许天各项全优,测试结果出来后,宁越又把她调回了刑侦队。
不上不下的小李这次倒是没再叽叽歪歪地说想调职,还默默把许天给他的书都看完,甚至还做了笔记。@
“小许,柳翠儿的事让我好几天吃不下饭,可我想要是咱们不去处理,不去提取她身上的证据,让她一个人就这样走了,甚至和蛆虫一起火化,那也太可怜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许天欣喜地看着他,“小李,不管专不专业,你有这样的意识就已经算是半个合格的法医了。”
小李也高兴起来:“那我努力把另一半也补起来!”
许天又给他找了几本专业书籍,“你多打听着,要是省厅或是别的市有培训,让刘姐帮你打个申请,或者脱产学习一两年也行啊。”
小李有了目标,干劲十足。
高教授在心理小组走后,自己留在了局里,还在刑侦楼里分配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挂了个心理室的牌子,只是他来了十几天也没人主动去找过他。
这天许天接到孟浩的电话,不由烦躁地揉揉眉心:“不是说好了咱俩在外边吃顿饭就行了吗?怎么还改成两家聚会了?”
孟浩压低声音:“天天,抱歉啊,我妈那人你也知道,比较固执。上次吕新的事,把她吓了一跳,她当时真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又是当老师的,比你容易相处。哪想到这吕新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还想杀我。我妈吓坏了,
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找知根知底的才行。”
许天听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她怎么又反悔了,可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咱俩真没感觉,为了结婚而结婚实在没必要。”
“我知道,我也跟我妈说了,但我妈说咱俩家是世交,她要徐徐图之。”孟浩语气十分无奈,“我也拿她没办法,她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一直约不到你,这才请我爸出面跟你爸妈约好了。”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忙,你多跟她说说,就说我接触各种尸体,甚至有些都有尸毒。小浩哥,总之这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我不管你怎么解释,我实在不想再跟你一起装一对儿,太累也没必要,你说呢,就这样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孟浩看着听筒苦笑,看来天天话说得好听,其实根本没打算跟他商量。
许天以为跟孟浩说清楚就行了,可下班后,何桂花也跑来宿舍找她,“天天,不管你俩成不成,这次聚会你必须去!”
“妈,我忙着呢!”
“哪有那么忙!我来时碰见你们那个姓宁的领导,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许天一听蹭一下站起身,“妈,你过分了!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不要插手我工作的事!”
何桂花十分兴奋,压根没发现女儿生气了,拉着她坐下,笑盈盈地说:“我没插手啊,听说是市里新开的餐厅,环境特别好,有几道拿手的菜,不过就是有点偏,吃完了附近有个湖,可以游一下湖。那边人少,孟局也能像普通人一样跟你爸下下棋散散步,他们这战友情深得很,就是你跟小浩成不了,两家关系也不能断,就算给你爸个面子不行吗?”
“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话是这么说,到时候还是想撮合我跟小浩哥,对吧!”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们还不是为你好吗?”
许天见老妈违反了以前跟自己的约法三章,干脆挑拨离间,“妈,你想想,这婚事全凭谢阿姨做主,她根本就不尊重你。她不想结亲就搞事,说话阴阳怪气,她想结亲咱们就都得听她的,把咱们当什么了?以后要真成了亲家,人家也得压你一头,我去了也得被她挑拣,让我自己找个合心合意的不好吗?”
哪想到何桂花一点不生气:“人家是局长夫人,压我可不止一头,再说她挑拣你什么?自从你救了小浩,她恨不得把你供起来,你看现在多少变态啊,你们两个知根知底,家里也这么熟了,这不就是孟局说的水到渠成吗?”
“呵,你们成去吧,我不去。”许天干脆地回绝了。
何桂花知道拗不过她,也赌气道:“行,你不去,我就带你弟弟妹妹去,本来就是两家一块出去玩,哪想到你这么小家子气。不结亲难道以后就不见面了?”
许天十分无语,这要是好好说,她也会大大方方的去,可谢阿姨突然热络起来,老妈也明显想接着撮合,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何桂花已经出了宿舍,却又探头进来低声道:“天天,你要不去,我马上找咱们院里的闲人们给你物色其他相亲对象,等找好了,我来这里找你。”
许天无奈妥协,“妈,你怎么还学会威胁人了?行吧,我去,不过只去这一次,以后再不听你的了,你要再逼我,我就彻底搬出来,咱俩断绝关系。”
何桂花没想到自己临时想出的法子居然奏效了,乐呵呵地满口答应着,什么断绝关系,只当耳旁风。
“约在五福茶楼,明天中午早点到。”
许天一愣,五福茶楼?那不是宁越他姐开的吗?
下午她敲开宁越的办公室门:“宁队长,咱们这是刑侦队还是幼儿园啊?居然还能让家长代请假?”
“我就猜你会来兴师问罪。”宁越苦笑,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我下班时正好碰到你妈,她说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还能不准假吗?”
“你是没被家里催过婚吗?她给我安排的我就得见,就得约啊?宁队长,你太不尊重自己的队员了,没问过我,任由我妈帮我请假,是不是太过分了!”
宁越本想道歉,但和她眼神对上,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生气。
“你想怎样?让我以单位忙为由帮你跟你妈解释吗?”
许天叹口气:“我家这事还有点复杂,涉及到我爸的朋友,所以我还是去一趟比较好,不过我不想在那里消磨一下午。能不能麻烦你明天下午一点时给我打个电话。我们约在你家茶楼,你只需要让服务员跟我说有案子,快点归队就好。”
“约在五福茶楼了?”宁越惊讶道,“好啊,那更好办了!不过我姐对你印象不错,万一她再认出你,可能会……”
“上次我跟你去吃饭,她误会了?那正好啊,这次我跟别人去吃饭,她就知道我跟你没关系了,然后等我跟相亲对象表完态,你再打电话把我叫走,全都解决了,完美。”
宁越看着许天乐得不行,“小许,你可真会安排!对了,你这个相亲对象还是孟浩对吗?你真不喜欢他?”
许天摇头:“人是好人,可我跟他一点来电的感觉都没有。”
宁越张张嘴,本想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可看着她澄澈的眼神,他突然语塞,“哦,明白了,我肯定帮你,放心吧。我姐要是拦着你问东问西,你别理她,她跟我姐夫闹别扭,最近脾气不好。”
许天不打算打听人家的私事,只嗯了一声,宁越却有些感慨地跟她说:“你说这人是不是都会变啊?我怎么也想不到老田能跟变态杀手臭味相投!我姐夫以前也是公安系统的,后来跟领导闹了点小矛盾,就下海了,去南边赚了钱,居然学人家养起二奶来!”
他说着见许天一脸尴尬,不由叹气:“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事,可我总忍不住把你当自己人。”
“本来就是自己人,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有些人会越变越好,越来越成熟可靠,有些人则相反,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不绝对,但还是有点道理的。”
宁越听了更是感慨,“是啊,我姐夫有钱后都不认人了,我爸妈还有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也不跟我姐联系,只给她汇钱时留个只言片语,我都想去深圳看看,他到底变成什么样儿了。”
许天皱眉:“都不联系了?听起来很有问题啊,他是不是想跟你姐离婚?还是想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不让你姐管他?”
“这说法倒是新鲜。”
宁越只是想倾诉,也没指着许天给他出主意。
许天觉得大概胡东小廖他们都是大嘴巴,两人又说到五福茶楼,宁越才会跟自己说这些事,听过也就算了。
第二天,她卡着点去五福茶楼,结果刚到门口差点被一辆出租车撞到。
车上的两个人下车时,还斜了她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等看清楚许天的长相,又瘦又黑的那个居然吹了声口哨,还推了同伴一把,让他看美女。
许天停好车瞪回去,大概常跟刑警一起工作,她眼神里到底是有了些压迫力,那两人收回目光,往楼里走去。
黑瘦的那个还吊儿郎当地说:“办正事要紧,只要有钱,漂亮姑娘多得是。”
中午还挺热的,两人都是长衣长裤,许天看见那个胖点的上台阶时,露出脚腕上的文身,青黑色,面积显然不小,她马上扫过两人身上的衬衫,大热天不穿短袖是不是想遮盖上身的大片纹身?
文身的不一定是坏人,但这个年代除了沿海开放城市,其他地方的人文身还
是需要勇气的,会被人当成小混混。
她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楼里,就见宁越的姐姐热情地迎过来,“两位是来应聘调酒师的吗?真准时啊。”
许天皱眉,这种传统酒楼还需要调酒师?再说这两个太像混帮派的了,确定是调酒师吗?
那两个在外边看着很没素质的人,见到宁大姐,突然变得献媚,一直夸酒楼气派,老板娘能干。
许天还想细听,宁大姐已经发现她了,这大姐更加兴奋:“呀,你是上次小越请过的那位法……?”
许天在她说出法医二字前打断她的话,笑着拉起她的手:“宁大姐,你没记错,我就是宁越的发小。”
刚进大厅的孟浩愣在那里,天天什么时候跟宁越成发小了?
后备箱里的秘密2
许天这么一说, 不只孟浩奇怪,宁大姐也愣在那里,她记得清清楚楚, 弟弟宁越跟她说这姑娘是局里新来的法医, 怎么可能是发小呢。
许天却不等她发问, 攥攥她的手,看向那两位:“这两位大哥怎么称呼?是来应聘的?宁大姐, 您这酒楼可越来越洋气了。”
宁大姐只是性子大咧咧, 反应倒是不慢, 虽然不解, 但也知道许天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用意,于是不再追问,笑着道:“是啊, 我朋友介绍过来的,说是深圳那边都流行喝鸡尾酒, 得现调才行!”
孟浩见许天跟饭馆老板聊起来, 不好上前打扰,只能带着爸妈先去了楼上包间里。
许天其实还不确定这两个陌生男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身上再多文身也说明不了什么, 可他们进门时说赚了钱可以随便找女人。
到这种半死不活的酒楼里当调酒师, 是赚不到大钱的,他们两个肯定有别的目的。
那两人十分热情,特别会说话,没两句把宁大姐哄得找不着北, 还恭维许天是大美女, 肯定很多人追。
宁大姐刚要安排两人去后厨试酒,那个黑瘦地开口道:“这么大地方, 只老板娘一个人肯定支应不过来,请问老板呢?我们也得见见吧。”
宁大姐马上打开话匣子,骄傲地道:“我家那位在深圳做生意,忙得很!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哟,原来还是深圳的大老板啊,那怪不得了!开再大的饭店也不稀奇啊,老板娘好福气。”@
是人都喜欢听恭维话,宁大姐自然开心,早忘了跟丈夫在闹别扭。
那个沉稳点的胖调酒师却突然跟黑瘦说:“你是不知道,咱冯姐介绍咱们过来时跟我说,老板娘这家酒楼有后台,老板以前在公安上干过,人脉广着呢,就算现在那公安上的见着他也是称兄道弟。”
许天突然警惕起来,他们这是想打听什么?
宁大姐却高兴地点头,“哪有那么夸张,其实我家老姜……”
许天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丈夫虽然不在公安上了,但弟弟还在。
她马上打断宁大姐的话,瞪了那个胖调酒师一眼:“你们可别乱说话!我姐夫早就去深圳了!在豫北能有什么人脉!”
胖调酒师诧异地看着她,“姜老板是你姐夫?”
“我跟宁大姐的弟弟是发小,自然跟着他叫了。”许天解释完,见宁大姐一脸疑惑地要开口,就推推她,小声说:“姐,听说公安局出了大事,有个什么队长早被辞退,结果还跟局里的坏人勾结干坏事,说是判得不轻,还说这人被抓前本来想逃去深圳的,虽然姐夫没犯事,但咱可不能乱说话。”
宁大姐一心开酒楼,并不关心社会新闻,还是头一次听到田元凯被抓的事,她也吓了一跳,“啊?可这跟我家老姜扯不上关系吧。”
许天发现那两位调酒师丝毫不惊讶也不打听,他们刚来豫北市,这事是怎么知道的?特意查过吗?
她道:“扯不上,可咱不能任由别人说什么人脉广啊,还什么跟人家称兄道弟啊,这话好说不好听的。”
宁大姐被她一吓,也马上警觉起来,但心里还是有些许疑惑,自己亲弟弟宁越就是警察,这个法医小姑娘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看了那两个调酒师一眼,还是选择相信许天,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不好意思地道:“对对对,我家老姜其实是犯了点错被辞退的,人家都不爱提他,哪儿来的什么人脉,你们可别瞎说。”
“啊,犯了错?什么事啊?”那个黑瘦惊讶地问。
宁大姐装出不悦的样子,“一点小事,这你们就别打听了,我说你们也够八卦的,只是来打个工而已,工资不会少你们的,别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她也没了带他们试工的心思,先从后厨叫了人出来,安排两人住宿,这两人倒是很有眼力劲,赔笑跟宁大姐道歉后跟着那人走了。
宁大姐这才把许天拉进她办公室里,“你叫小许是吧,咱俩也没那么熟,你这又叫姐又叫姐夫的,把我搞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看出他们两个有问题?你干吗不让我说小越也是警察的事?”
许天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我就是有种直觉,这两个不像好人。宁大姐,你别跟他们聊太多,交浅言深是大忌。等我跟宁越说一下情况,让他查一下这两个人。”
“直觉?”宁大姐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你火眼金睛看出什么事了。对了,他们不会吸毒吧,深圳那边这几年挺多的。”
吸毒?
许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宁越对宁大姐丈夫的描述,这个老姜不会是卧底吧?
她忙安抚宁大姐:“你别急,我去给宁越打个电话。”
“在这儿打吧!”宁大姐指指桌上的座机。
此时,二楼最豪华的包间里,孟家三口和许爸许妈都已经落座,何桂花有些尴尬,“天天这死孩子,说好的让她早点来,这怎么还不到啊!”
孟局笑道:“不急,年轻人事业心强是好事。”
许爸忙说:“对对,她工作忙,这边又远。”
谢阿姨这次倒是一点也没生气,“年轻人忙点好,没事,咱们再等等。”
孟浩翻开菜单递给许爸许妈,无奈地说:“天天已经来了,不过她有事要处理,咱们先点菜,等会儿我去找她。”
“啊?已经来了?在这儿能有什么事要处理?”何桂花十分不解,起身就要去找女儿,孟浩把人劝住,虽然他不知道许天到底有什么事,但看当时的场面,应该不是私事。
宁越中午没去食堂,让胡东帮他捎饭,自己在办公室里隔一会儿就看看表,专心致志等着给许天打电话,结果许天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等听许天说完,他眉头紧皱:“深圳来的调酒师?深圳那边工资高,机会多,为什么要跑到豫北来?”
“对啊,我就是觉得奇怪!”许天看了宁大姐一眼,侧过身斟酌着用词,“宁队,当初姜老板是怎么辞职的,他是自愿去深圳的吗?他会不会潜水?”
许天重读了潜水二字,宁越瞬间心领神会,他把这一连串的事都串起来,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我明白了!天天,你让我姐现在回家一趟,在我回去前不要出门,你该干嘛干嘛,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
那边挂了电话,许天跟宁大姐说了宁越的安排,宁大姐打量着她,“你跟小越真没谈着?”
“没有,他是我领导,我们谈的都是公事。”
宁大姐心里有事,也没多问,乖乖回了家。
许天这才上楼去包间吃饭,恰好孟浩正往下走,“忙完了?”
许天刚才眼角余光扫见他了,但当时情况特殊她没打招呼。
“嗯,遇到熟人聊了两句。”
“跟我还不说实话?那两个人一看就心术不正,你在盯他们的梢?天天,你一个法医不会真干起便衣侦查的活儿了吧,你们队里就这么缺人吗?”
“没有,就是碰巧遇上了,你也觉得那两个都不是好人吧,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走吧,先去吃饭,我已经给宁队打了电话,那两个人他会找人盯着的。”
孟浩见她不想细说,也不再追问:“你是不是很烦这样的场合?甚至觉得我给你造成了困扰?”
“小浩哥,你不烦吗?明明不来电的两个人,就因为合适非要按头在一起,是他们自己觉
得合适,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孟浩突然停下脚步:“天天,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来电?”
又是这句,许天呵呵两声,“你只是因为我工作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对我有些好奇而已,并不是来电,别搞混了,小浩哥。反正我对你是不来电。”
“是因为宁越吗?”
许天一愣,“当然不是!”
孟浩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愣住,还以为她在犹豫,不由追问:“你确定?”
“很确定!”
孟浩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许天以为自己的话打击到他了,但看他还是波澜不惊,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两人只适合做朋友。
哪想到等菜上全,大家寒暄过后,孟浩突然举起酒杯:“天天,这一杯我干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本来咱们两家就像一家人,我妈还打算认你做干女儿。”
桌上四位长辈都傻了,许天也有些疑惑,这怎么又要认干女儿?这谢阿姨的主意真是一天三变啊。
何桂花忙看孟浩妈,孟浩妈连连摆手,一脸无辜。
她正要解释自己没说过,被孟局拉住,“强扭的瓜不甜,你先听小浩说完。”
就见孟浩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细长的盒子,“我爸的身份太敏感,认干亲有些麻烦,我觉得不用走那些礼数,以后就当一家人好了。我最近发了奖金,这两条金项链是给我妈还有何阿姨买的。”
他说着把两条金项链递过来,细细的链子,没有吊坠,但也不便宜。
何桂花跟许爸面面相觑,许天却已经明白了孟浩的用意,自己成了干女儿,婚事自然也就吹了,所以她十分配合,又不是贵重东西,收了以后再还礼吧。@
于是她替老妈接过来,“谢谢小浩哥!”
孟浩又拿出个方盒子,“天天,这是给你买的手镯,想来你不爱戴金,买了玉的,你试试。”
许天不客气地拿出那只白玉镯子戴上,兴奋道:“太漂亮了,等我发了奖金也给你们买!”
何桂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催婚变认亲有些莫名其妙,许爸却笑呵呵地点头,反正天天自己也不乐意,就这样吧。
孟局端起酒杯,哈哈大笑:“老许,孩子们到底是大了,处理起事情来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利索,挺好!为婚事影响两家关系可不值得,现在我算是多了个女儿,以后要是……”
许天生怕这位局长大人又要来一句‘万一哪天水到渠成’,忙改了口:“孟局,那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干爸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也不会对外说。”
孟局确实还想留个话头儿,被许天点破后,虽然失望,但却更喜欢她了,他不由叹道:“到底是可惜了!我跟你谢阿姨是真想让你当儿媳妇,现在成了女儿也挺好,没什么不能往外说的。”
两位当妈的虽然觉得没按她们安排的来,十分不乐意,可这声干爸一叫,还能说什么。
孟浩确实是个靠谱的,没有偏心妈妈,也给两位爸爸准备了礼物,给许爸的是两瓶好酒,给孟局的是两盒茶叶。
两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再也不用来回试探,撮合。
等吃完饭,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游湖,两条一样的金项链倒是把许妈孟妈的关系拉近了,两人聊得热络,许爸跟孟局下棋时,两人也在跟人家要了个棋盘,一起玩起来。
许天跟孟浩坐在湖边亭子里聊天。
许天兴奋道:“小浩哥,你这主意可太棒了,这下子他们都死了心,不会再撮合咱俩。不过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问我一堆问题。”
孟浩朝不远处看了眼,苦笑道:“其实这些礼物本来不是认干亲用的。可我判断你确实不喜欢我,我不能任由我妈因为你的救命之恩再去逼你,那不是恩将仇报吗?再说要是他的话,我可以退让。”
许天听愣了,“啊?他?谁啊?”
“小许,总算找到你了!”
宁越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把自行车停在亭子外,大步走进来。
孟浩起身拍拍宁越肩膀,郑重道:“宁队,以后你要是不好好对天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宁越一脸蒙逼,孟浩却潇洒离去。
许天都要被孟浩气死了,这什么玛丽苏的台词啊,他是不是琼瑶小说看多了?不过这误会让他彻底解决了双方父母的逼婚,也不算全无用处。
“宁队,我刚才跟小浩哥吐槽刑侦队里又忙又累,还说你一会儿把我赶回法医处,一会儿又把我调回去,还有个心理医生在一边虎视眈眈,总之很烦。然后他就误会了,以为你这个领导压榨我,他才这么说的。”
“哦?是这个意思?”宁越疑惑极了,总觉得孟浩刚才那句话像是把许天托付给他的意思。
却听许天道:“对,我就是没得聊了,随口跟他吐槽几句,谁想到他误会了。”
她不想让宁越深究,忙转移话题:“宁队,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查清楚了吗?”
宁越环顾四周,见亭子附近再没其他人,才低声道:“小许,这次你帮了大忙!”
“啊?他们是通缉犯吗?”许天惊讶道。
宁越摇头,眼神有些黯然,“可能是毒贩子的爪牙!我姐夫是去卧底的!他出事了!”
后备箱里的秘密3
许天之前就觉得宁越的姐夫可能是卧底, 没想到居然还真是。
“他出什么事了?”
宁越道:“有人出卖了他,虽然他想办法证明了自己,但对方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了,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怪不得你这么担心, 卧底确实九死一生, 那他知道这两个人跑来他老家了吗?”
“不知道,所以才要感谢你啊。公安厅缉毒处的同志猜测这两个人可能是来试探的, 想看看我姐跟我姐夫是不是真夫妻, 估计还想着把毒品生意也发展来豫北。”
“是不是还想监视着你姐, 必要时把她当成人质?”
宁越坐在石凳上, 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那他们肯定查过你姐了,应该也已经知道你是警察了!你姐夫有亲属是刑警,当初就不该选他去啊。”
“这些他们肯定都会考虑, 最终还是让他去,想来有必须去的理由, 只是这事不归咱们局里管, 细节我也并不清楚。”
许天皱眉:“宁队,咱们不用跟进吗?”
“不用, 那边说他们会安排。咱们刑侦队目标太大了!就算局里没内鬼, 也防不住有心人打听。”
“好吧, 那这事你要跟你姐说吗?”
“肯定要说,免得她添乱。再说还得让她配合着应付其他人,比如那个一直撺掇她开酒楼,还让她请调酒师的女人。”宁越说着叹口气, “我姐一直以为我姐夫成了生意人, 还赚了大钱,我还真不好跟她开口。”
“听说这几年有些城市的毒犯很猖獗, 多跟她讲讲缉毒工作有多伟大多迫切,我想宁大姐会理解的。”
“但愿吧!只希望她能稳住别乱了阵脚。”
许天听到两名调酒师可能是毒贩派来的,还以为自己跟宁越得跟着一起缉毒,哪想到没她什么事,只是宁越需要多来酒楼,帮宁大姐应付那两个人。@
等回家后,何桂花已经接受了现实,“不行就不行吧,我还怕咱们两家再为这事闹翻了。可要是这样的话,天天,你这对象还得……”
许天直接把门一摔,拿东西回了宿舍,老爸老妈好像觉得女儿到岁数了,就必须得结婚,这观念不是一时半刻形成的,自然也不可能说改就改,干脆躲个清净。
宁越还担心那两个调酒师是带着货来的,连着盯了两周,见他们老老实实待在酒楼,没往外跑过,这才放心,看来他们没有扩展业务的任务。
没人的时候,他不由跟
许天吐槽:“看来这个贩毒团伙规模不小啊,专门派两个人来盯着我姐!”
“你姐身边得有人守着啊。”许天有些担心。
“放心,刚换了厨师,还去了个领班,我姐一开始吓得不轻,现在已经适应了,她说她干脆把自己也当卧底,天天跟他们演戏就行了。”
“宁大姐可真厉害!”
宁越苦笑:“她只是强撑着而已,希望深圳那边快点收网,我姐夫也能平安回来。”
“邪不胜正,肯定能的。”
两人正说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宁越接起来听了两句,就皱起眉头,“多大的孩子?水库里捞过了吗?”
他又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就招呼许天:“小许,叫上胡东跟我出趟现场,郊南水库附近发现一辆被遗弃的出租车,后备箱里还有个光溜溜的女婴!”
许天皱眉:“多大的女婴?怎么没穿衣服?天都凉了,早上又刚下过雨。”
“他们也说不准,应该有一岁了,还不会说话。”@
南郊那边都是工厂,空气质量不是太好,不过大马路倒是修得笔直,不像北郊那边总是坑坑洼洼。宁越开车不到十五分钟,就赶到了水库。
许天从车上下来时,正看到被人抱在怀里要送去医院检查的女婴,她身上裹着大人的棉背心,更显得弱小无助。
小女孩看着瘦弱,长得很漂亮,下巴尖尖的,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可却有些无神,不像是困了,倒像是有些反应迟钝。
现场人不少,大部分都围在水库边上,商量着怎么把水库整个打捞一遍。
见刑侦队的人来了,郊南派出所的王所长走过来,“宁队,你们来得倒快。”
宁越寒暄两句,问他:“附近厂里,还有庄稼地里派人找了吗?这司机除非是死了或者重伤,他总不能扔下自己的车和这么小的孩子就给跑了吧。”
“我们顺着脚印找了,可一上柏油路,就没法追踪,只能看出大概是过了马路,到车道那边去了。不过这车又紧挨着水库,我怕跟错了脚印,其实人已经掉水里了。”
胡东问:“谁报的警?”
王所长指指在马路牙子上蹲着的一位大叔,他旁边放着个筐子,手里拿着烟袋锅子在抽着。
“这位胡大哥从路边过,听见小孩哭声,就跑过来看看,据他说当时后备箱是关着的,他都没碰过小轿车,鼓捣半天才打开门,把孩子抱出来。”
许天这时正在逗那个小姑娘,郊南派出所的女民警十分贴心,用自己的水杯盖喂她喝了点水,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饼干让她啃着。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许天冲她笑,她也呆呆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许天问她。
小姑娘像是没听见一样,抱着她的女民警说:“同志,她还不会说话,太小了。”
“她只是看起来小,应该有两周岁了吧,正常来说一周岁就能简单交流了。”
“啊?两周岁?你确定吗?”
宁越刚要去检查出租车,听到动静,朝这边瞅过来。
许天点头,笃定道:“可以去医院做个骨龄测试,能更准确点。目前我目测至少两周岁,长得瘦小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
那位女民警心疼地看着孩子枯黄的头发,“原来是这样?她才多大就长期营养不良?这当爸妈的也太不靠谱了。”
许天一直在观察女孩,她发现民警说到女孩爸妈时,女孩转头看了民警一眼,其他时候只盯着手里的半块饼干。
“你想爸爸妈妈吗?”
女孩还是不说话,这次也没再抬眼看人。
许天干脆朝马路上一指:“快看,他们来了!”
女孩马上抬头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没人,她愣了下,转过身把头埋进女民警肩窝上。@
女民警惊讶道:“她居然听得懂?刚才我们哄了半天都不说话,我还以为她脑子……啊,就是怕她耳朵听不见。”
许天知道她想说的是女孩脑子有问题,说实话她呆滞的样子,确实有点像。
“她当然听得懂。”许天说着转到女民警另一侧,盯着女孩的眼睛问,“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没生气吧!是爸爸妈妈带你来坐车车的吗?”
宁越听着许天哄孩子一样的话,不由好笑,他也期待着女孩能说句话,可那女孩却像哑巴了一样,怎么也不肯开口。
“先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也许是哑巴,或是智力障碍呢,这种情况看是看不出来的。”王所长小声说。
许天却道:“看她反应就知道她智商没问题,一般孩子听见爸妈来了,反应都会很大,她有些特别,我猜她可能在家不受重视,习惯了当哑巴,或者哭闹就要挨打,才会这样安静。”
王所长指指那辆出租车:“有点道理,开车的要是她亲爸,能把她塞进后备箱,还不给件衣服穿,肯定把她当累赘,怎么可能重视!要不是她爸,问题可就严重了!”
宁越道:“没错,如果她跟司机没有亲属关系,那这孩子可能是拐来的,咱们得先找到司机,还得查一下被拐儿童的名单。”
王所长已经派人去了出租车公司,孩子也被送去了医院,宁越让胡东跟着:“到医院顺便给高教授打个电话,让他到医院跟孩子聊聊,如果真是两岁孩子,又会说话的话,耐心点应该能问出点蛛丝马迹。”
许天在车里车外搜索一遍,皱眉道:“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残留,驾驶座下边有些食物碎屑,车主可能坐在这里啃过干馒头。停车痕迹正常,他打开驾驶位的门,下车朝马路上走了。”
王所长马上道:“没错,跟我们的侦查结果一样!可把这一片都翻遍,也没找到人。”
许天又在车里翻找一遍,只找到一个装着咸菜的饭盒,“奇怪,开出租不是铁饭碗吗,应该可以换班吧?用得着这么苦吗?还有一般人会把驾驶证等各种证件放到车上,以备查验,可这位司机没放,车里也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可能他腰上有挎包,装东西更方便更安全。”
宁越退开几步,打量着车子跟马路间的距离,“自己下车走了?会去哪儿呢?还是在马路上出了意外?”
王所长朝水库指,问他们:“目前看来是往那边走了,可有没有可能那是障眼法,其实他跳进水库里了?”
许天道:“目击者只有后备箱里的婴儿,不对,她应该是看不见的,司机要真想寻死,没必要再弄个障眼法。”
宁越还是说:“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水库也要查,咱们再去马路上好好找找。”
“马路上我们都已经找过了!”王所长急忙道。
许天却明白宁越的意思,“宁队长应该是怕他被车撞了,甚至会被卷进车底下带走。所以我们得查一下马路上有没有压成纸片的人体组织,有没有血迹残留。”
王所长听得皱眉:“还有这么恐怖的车祸吗?那确实得查一下。”
他们在马路上细细查找一遍,什么都没发现,再往远处走,也只发现一只被碾的麻雀。
现场的线索有限,还好出租车公司那边存有司机的完整档案。
王所长拿着档案说:“他叫鲁超,四十三岁,刚超生了个女儿,差点丢掉工作。”
许天不由惊讶道:“超生?看来车里那个也是他女儿吧,他是想拼儿子吗?这属于虐待儿童。”
宁越到底冷静些:“鲁超现在回家了还是回单位了?为什么弃车?”
“不知道啊,他也没有回去!我问了一圈,都说早上出车后大家再也没见过他!而且他三个女儿都好好在家呢!”
这时查找失踪儿童名单的民警也来了,“豫北不管城区还是乡镇,最近都没人报过女童失踪。”
大家都是一愣,那这孩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许天突然想起她从何桂花那里听过的离谱传言,忍不住说
:“我觉得查失踪名单根本没用。有些人过于愚昧落后,一心想生儿子,把女儿送人的,卖了的,屡见不鲜。他们要是把女婴丢了,真未必会找。”
后备箱里的秘密4
王所长找人在水库里打捞一遍, 没发现有人落水。
宁越带着许天和胡东去了出租车司机鲁超家里,他家两间房,居然住着八口人。
鲁超爸妈都在世, 只是因为一场意外腿部都落下残疾, 鲁妈还能走, 就是干不了重活,鲁爸坐在轮椅上, 瘦成了一把骨头。
这就已经够难了, 鲁超爷爷还因为一场中风瘫痪在床上两年了, 家里只有鲁超夫妻两个劳动力, 妻子史冬凤还因为超生丢了工作。
鲁超是老司机,这一行在现在来说算是个技术活儿,领导也同情他, 只交了罚款,背了处分, 但给他留了职位。
许天一看这家庭背景, 对那盒咸菜了然了,只他一个人工作养活八口人, 老得要吃药, 小得要上学, 确实难啊。
大概家里人太多,房子外边堆满了杂物,屋里气味也不好,史冬凤怀里抱着个小婴儿来开门, 见是警察, 她吓了一跳,紧张地问:“我家老鲁出车祸了吗?他开车一向稳当啊。”
宁越直接道:“没出车祸, 车没事,人失踪了。车里还有个一两岁的女婴,你看看认识吗?”
他把照片递过去,史冬凤认真端详两眼,摇头道:“不认识!是不是坐车的人留下的,老鲁车上经常有乘客丢三落四,什么东西都有!”
“怎么可能留下个孩子!”许天皱眉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鲁去哪儿了?你们问他啊,他不可能离开他的车,别人都是两班倒,就他自己包这一辆车,家里负担重,他得多跑点才够养家。”
宁越问了鲁超平时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爱不爱喝酒打牌,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史冬凤统统摇头:“他以前爱打牌,可家里负担越来越重,他哪儿有空啊,以前也有不少来往的朋友,可自从他爸妈出事,家里三天两头跟人家借钱,都借怕了,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好像不认为鲁超会遭遇危险,甚至猜测道:“是不是有乘客不给钱,他跑去追了?难道被人打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坐车不给钱的无赖多着呢。我以前以为坐出租车的肯定都是舍得花钱的人,其实不是,有些人搬家也叫出租车,让我家老鲁帮着搬东西,也不多给钱,不搬就打电话投诉他,还有那街上的小混混跑去坐个稀罕,从城南坐到城北,下车就跑!你说这……”
胡东打断她的话:“他有没有因为这些事跟人结仇?”
“结仇?那不可能,我家老鲁脾气特别好,就是遇上这些人,为了赚钱也得忍气吞声啊,怎么可能跟人结仇。警察同志,他肯定遇上什么事了,没准有人把孩子扔他车上跑了,他去把人找回来啊,不然孩子怎么办?多可怜啊!”
许天无奈道:“正确做法是报警,而且这孩子是放在后备箱里的,这都半天了,鲁超没回家也没回车上,你居然不担心?史大姐,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儿了?”
史东凤叹口气:“他跟我闹别扭呢,没准躲清净去了吧,至于孩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能肯定我家老鲁不是要害孩子,他特别喜欢孩子,怎么可能关进后备箱里?”
“你跟他为什么事闹别扭?”宁越问。
“就是为家里这些烂摊子啊,我一个人伺候一家老小,天天累得想死,跟他抱怨了几句,他还不乐意了,就吵了几句。”
史东凤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似乎十分确信鲁超不会出事。
许天看着她怀里的婴儿,见她不时摇晃着哄,那孩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问:“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我家老小是个乖宝宝,特别心疼妈妈,很少哭闹。”史东凤说着又晃起了襁褓。
她眼神温柔极了,像是看着这世上的珍宝,许天却皱紧眉头,她这个精神状态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史大姐,我特别喜欢孩子,能给我抱抱吗?”
史东凤马上抱紧了孩子,摇头道:“那不行,我家老小儿特别认生,只能妈妈抱。”
“是吗?五个月就会认人了?好机灵啊,真羡慕,我家里弟弟妹妹太皮。”
许天边说着边凑过去,“那让我看一眼行不行?我特别喜欢乖孩子。”
宁越和胡东都有些不解,但两人知道许天不会在这种时候闲扯,她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史东凤不让人抱孩子,倒没制止许天看孩子,甚至还把襁褓侧过来给她看,“睡着呢!”
许天看着里边的小枕头,瞳孔震惊,差点叫出声,她强忍住惊吓,柔声道:“好乖啊!”
“是吧,比我家老大老二好带多了。”史东凤笑着说。
宁越那个角度看不到襁褓里是什么,但他看出许天刚才眼神不对,刚要开口问,许天摆手,低声道:“出去再说。”
三人离开鲁超家,也没走远,胡东就着急地问:“怎么回事?那孩子是兔唇?还是畸形?小许,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许天叹口气:“她抱的根本不是孩子,是个枕头!”@
宁越惊呼:“枕头?她疯了?可看她刚才的对答完全没问题啊。”
“是啊,她看起来情绪很稳定,其实这种情况还不如大喊大叫发泄一通,宁队,我不打算现在揭穿这件事,有些精神病人,一开始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一受刺激就真成了精神病。”@
宁越朝鲁超家看了一眼,无奈道:“史东凤这种情况,孩子不是被卖了就是已经死了,她却固执地以为孩子还活着!如果是被卖了,那涉及到拐卖儿童,这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可能也是被拐卖的儿童之一。这案子可不只是失踪案了。”
胡东道:“对啊,要查就得把这事问问清楚,可现在鲁超失踪,咱们不问史东凤,就只能问那三位老人!不过他们应该不怎么出家门,能问出什么来?”
许天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管这家小女儿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家里肯定有人不欢迎她的到来,而这人肯定不是史东凤。”
宁越看她一眼:“你是说这事的源头是重男轻女!”
“墙上刷再多标语,罚再多钱,也还是有人觉得自家有皇位要继承,非得生个龙子才行!”
胡东本想说许天是自己生为女性太敏感,可想想那些费尽心思去小诊所看胎儿性别,是男胎就生,是女胎就打掉的人,又觉得许天并不是危言耸听,“那就都问一遍,我对付固执的老头老太太特别有经验,我去问。”
宁越说:“就算他们不知道鲁超的下落,不认识车上的女孩。他家小女儿是被卖还是已经死了,他们肯定清楚。小许,我跟胡东来问,你陪着史东凤去医院,高教授在那里,你们两个带她去精神科看看该怎么处理,才能把伤害减到最轻。”
许天答应一声,三人走回去,她刚要再敲鲁超家的门,就听到里边有人在骂史东凤,是个年老的女声:“我说你赶紧把那玩意扔了,警察都找上门来了,小超肯定出了事,你不赶紧出去找你男人,还抱着枕头发呆!”
许天轻叹一声,看来他们不用为难了,已经有人戳破了这件事,也或许是她多虑了,史东凤一直就被家里老人这样责骂,已经充耳
不闻了吧。
宁越示意许天先不要敲门,他想听听史东凤的反应,可屋里却传来一阵痛叫,听声音像是刚才说话的老人。
史东凤骂道:“不许再骂我的老小儿,她好好的,你才是玩意!你们全家都是玩意。”
许天皱眉,如果她一直这样泼辣,怎么会护不住自己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鸦雀无声,过了两分钟,传来哄孩子睡觉的歌声,很温柔的摇篮曲,许天却听得后背发麻,史东凤到底疯没疯?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救?
宁越大概也听得很不舒服,他过去敲门,歌声马上停了。
史东凤又抱着孩子跑来开门,看见他们去而复返,她马上问:“是找到我家老鲁了吗?他跑哪儿去了?”
宁越叹口气:“还没有,有些事需要问问你家老人,你先带着孩子跟我们这位女同志去医院好吗?孩子一直没声音,是不是要检查一下?”
他话音刚落,里屋冲出一个年老的女人,她声音尖利:“警察同志,我家这儿媳妇把自己闺女捂死了,然后她就疯了,整天抱着个枕头转悠!你们赶紧把她送精神病院吧!我怕她哪天疯劲上来再把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给砍了,万一再伤到街坊邻居可怎么办啊。”
许天忙看史东凤,怕她受到刺激,就见她呆呆看着怀里的枕头几秒,又转头看了眼婆婆,手松了松,眼神似乎有些清明,然后她突然爆发,把襁褓扔过去,怒目瞪着婆婆:“你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非要把我闺女卖了,我能捂死她吗?”
许天惊呆了,“你这什么逻辑?她要卖你孩子,你报警啊,为什么自己把孩子捂死?”
“我不是故意的!”史东凤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老二摔伤了腿,流了好多血,我要带她去包扎伤口,我怕他们趁我不在又要卖孩子,就想把孩子藏起来,孩子平时睡得特别好,特别乖,我就把她放进衣柜里,门留了个缝儿。哪想到她醒早了,自己乱动把衣服扯到自己脸上!”
宁越盯着那个满脸戾气的婆婆,见她不以为然地撇嘴,不由沉声道:“真是意外?”
史东凤哭得撕心裂肺,“就是意外,我怎么可能害我亲闺女!哪个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卫生院离得不远,老二又不是大病,我说一会儿就回来了,才没带老小儿,是我害了她。”
许天也在观察鲁妈的神色,她道:“你不会害孩子,那家里其他人呢?”
鲁妈有一瞬间的慌张,里间有人咳嗽一声,只听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说:“警察同志,都是鲁家的骨血,我们怎么可能害自家孩子?
鲁妈马上反应过来,瞪着许天,嚷嚷起来:“对啊,你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会害孩子?不管男女都是鲁家的骨血,我就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你看我家这条件,养着仨赔钱货,日子还怎么过啊?”
史东凤怒道:“你才是赔钱货。”
许天笑了:“是啊,她觉得自己孙女是赔钱货,那她同为女性,肯定也是!对了,阿姨,里屋躺着的都是赚钱货吗?”@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次听着不像是装的。
鲁妈担忧地朝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质问许天。
“你……你真是警察?怎么这么说话?信不信我投诉你!里边是我男人跟我公公,都是长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
鲁妈还想控诉,宁越冷冷道:“不是上了年纪就能当长辈,再说我们小许同志也没侮辱他们啊,赚钱货相对于赔钱货不是褒义词吗?小许夸他们呢!”
胡东噗嗤一声笑出来:“没错,赚钱货多好听啊,一听就是顶梁柱!”
后备箱里的秘密5
鲁妈被他们气得不轻, “你们太没礼貌了,我们又不是犯人!”
许天不由笑了,“你说自己孙女是赔钱货, 怎么成了我们没礼貌?”
宁越懒得跟他们废话, 正想进去盘问一番, 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拄着拐杖出来了。
他一出来, 史东凤马上缩到门口角落, 脸上表情十分嫌弃, 可又带着几分惧怕。
只见这位老人虚弱地倚在门框上, 声音如洪钟:“警察同志,我家小超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显然已经清楚这三名警察对他们的态度,干脆不再争辩, 直接转移了话题。
可许天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怎么可能放过。
宁越打量他一眼:“你是鲁超的父亲?”
“没错!”
“虽说成年人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算失踪, 可鲁超扔掉了车, 车里还有个小姑娘,所以我们暂时把他定为失踪状态。我们的人正在找他, 你先说说你家的事吧。鲁超的三女儿, 也就是你最小的孙女是怎么死的?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
鲁爸看了鲁妈一眼, 叹口气:“我媳妇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那孩子倒霉被自己亲妈给捂死了,不过小超媳妇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很辛苦,为了这个家, 她一出月子, 就带孩子做饭。”
许天问:“那孩子尸体怎么处理的?”
“孩子都死了,可小超媳妇抱着不肯撒手, 我就让小超趁她睡了,把孩子埋去乱葬岗,没长成的孩子,就像猫儿狗儿一样……”
鲁爸显然很会察言观色,见许天脸一沉,他马上改口,“咳,其实我们也不想的,可家里穷,再说确实有这规矩,夭折的孩子不能入祖坟,还得薄葬才行!”
“我是法医,这种情况得鉴定一下死因,具体埋在哪了?”
“小超一个人去埋的,就他自己知道,可你们不是找不见他吗?我说警察同志,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孩子都没了,小超媳妇也就是暂时受不了,过阵子就没事了!可我家小超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说得不清不楚,我这当爸的心里急啊。”
鲁妈也在一边急着问:“是啊,我家小超不嫖不赌,从来不让家里担心,怎么会丢下车,自己跑了!”
许天怀疑那孩子是被这夫妻俩中的一个给害了,甚至是他们两个一起动的手。不想养孙女,还要让儿媳妇背上害死自己女儿的罪名,太恶毒了。
她想先把这事问清楚,胡东看看表,皱眉道:“宁队,不行全都带回局里吧!”
“啊?那怎么行?”
宁越还没说话,鲁爸开口了,他指指里屋,“我爸还躺着呢,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明白,根本离不了人,我这腿又成了这样儿,你们要把家里女人都带走了,我们怎么办?还有俩孩子,放学回来总得有人管啊。”
这也是宁越犹豫的原因,许天走过去往里边看了眼,坚定道:“宁队,也就里边这位老爷子年纪实在大了,又瘫痪,不能传唤,他们三个都没问题啊。别说传唤了,真犯了事,也得判刑,残疾人也得守法啊。”
鲁爸脸色更臭了,还想说什么,宁越道:“婴儿非正常死亡不上报,你家车上还发现另一名女婴,这事确实得你们配合才能查清楚。至于里边那位老人家,我们可以联系社区的工作人员帮着照顾两天。”
鲁妈更加紧张,“啊?什么意思?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小超媳妇也不是故意要弄死孩子,还不会说话不会爬的娃娃,死就死了,还报什么报啊?你们别多管闲事行不行?赶紧帮我们查一下小超的下落,他肯定出事了。”
宁越冷冷道:“这不是正在查吗?还有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商量。”
警车停在外边,早有人过来打听,所以附近片区的民警和社区妇联的人很快过来帮着照顾老人。
妇联那位也怕老人命不久矣,再砸到他们手里,“要不再叫上卫生院的护士吧,我们妇联也照顾不了病人啊。”
鲁妈见真要去公安局,吓坏了,哆哆嗦嗦的。
倒是鲁爸说:“你们放心,我家老爷子没病,就是瘫了,现在
他是睡着了,等醒了精神着呢。”
宁越一听就更放心了,让民警在这儿守着,万一鲁超回来,也能及时通知他们。
于是三人直接把鲁爸鲁妈,还有史东凤带回了刑侦队。
到了刑侦队,鲁爸坐着胡东借来的轮椅,脸上神情很不以为然,“我们真不知道小超去哪儿了,得你们帮我们找啊。至于孩子,亲爸亲妈都没意见,就不用再麻烦警察同志了吧。”
没人搭理他,直接推进审讯室等。
到了办公室,宁越先给医院打了电话。
他开了免提,那边传来高勋的声音:“这女孩应该有两周岁了,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营养不良,反应慢,身体没有其他疾病。但她好像不敢说话,用吃的哄了半天,才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许天问:“她有没有说爸爸妈妈是谁?”
“没有,她对这两个称呼有感觉,但很淡漠,也一直没说过长句子,吃完东西就开始逃避大人。这种情况肯定跟生活环境有关,可能很少有人跟她交流,或者整天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胡东疑惑道:“难道她父母都很忙?”
“再忙也不能把两岁孩子一个人扔家里吧。”许天道。
宁越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这女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光着身子跑到鲁超的后备箱里,鲁超又去哪儿了。”
谁也回答不上来,其他案子只要到了现场,总能知道个事由动机,可这次只找到一辆车和一个不会说话的两岁女童。
许天道:“既然她能说单音节,慢慢哄着,应该能说完整的话,要不让高教授把孩子抱来咱们这儿吧,先让鲁家人认一认,再找找城乡的图片给她看,看看她是城里的还是村里的。咱们甚至可以画些卡通画跟她交流,问问她爸妈去哪儿了,开车的叔叔跟她是什么关系!小孩子就算不会表达,对她好还是不好,他们是不会弄错的,我觉得起码可以判断出鲁超对这孩子是善意还是恶意。”
宁越点头:“就按你说得做,再把孩子的照片发到各派出所,胡东,你去跟日报社联系一下,发个招领启示,看看谁家丢了孩子。我安排人把鲁家三口好好审一遍。”
鲁爸又委屈又生气,唉声叹气地说自己家太倒霉,还说自从儿子娶了媳妇,家里总出事,听他那意思是把他们夫妻出意外当成被儿媳妇克的了。
鲁妈哭哭啼啼地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不管问她什么,都能骂儿媳妇两句,还一直催着警方给她找儿子。
只有史东凤还算沟通顺畅,可她只知道照顾家里老小,有空打打零工,根本不了解鲁超,更不清楚他的关系网,平时兴趣爱好。
“我真不知道,我跟他就结婚前无话不说,也浪漫过几天,可自从生了老大,我就整天柴米油盐的,后来生了老二更累,老鲁他奶奶没了,他爷爷瘫了,后来他爸妈也出了意外,他妈说是能走动,可干不了重活,家里全都靠我!后来又生了老三,老三没了,现在老小也没了,我……”
史东凤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许天却惊讶道:“老三?在衣柜里被衣服捂死的是老四?怪不得你只叫她老小儿,你一共生了四个?都多大?老三又是怎么死的?”
“我家老大晚上了一年学,跟老二一块上二年级呢。老三刚生下来就没了,家里只当没这么个人,只有我想着她,怎么也是怀了一场啊!”
“老三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前年生的,当时生完老二,他家不是丧事就是意外,计划生育管得也严,我们就没打算再生,后来家里老人一直想抱孙子,就偷着又生了一个,结果是个死胎。”
许天问:“老三也是女婴对吗?”
“嗯,老鲁说是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可惜是死胎。”
许天都气笑了,“你生了两个孩子了,应该清楚,刚出生的婴儿特别好看的几率本就不大,何况是死胎!你丈夫在哄你,是怕你伤心还是另有原因?”
“另有什么原因?”史东凤愣愣的。
“老三生下来就死了,老四生下来,你家里人非要送她走,没能送走,却在你不在的时候出了意外!你就没想过其他可能吗?”
“什么可能?”史东凤瞪着大眼,“我公公婆婆虽然对我一般,但对孩子特别好,他们怎么可能害孩子?老二生下来就克死了太奶奶,太爷爷也瘫了,刚满一周岁又防了爷爷奶奶,可他们都没计较。就是老四被我自己害死,我婆婆才对我越来越差。”
许天听傻了,怪不得一家子都能拿捏她。
“什么克啊防啊!你都说那是孩子太奶奶了,怎么也有八十往上了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孩子爷爷奶奶一起出意外是他们运气不好,这也能怪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既然这么迷信,怎么不说他们是自己缺德事干多了,遭报应了?”
史东凤愣愣地看着许天,突然哭起来,“其实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他们,尤其是最近,我发现我婆婆看见我好像有点心虚,可她一直抱怨我生不出儿子,还养不好女儿,该心虚的是我啊!我气不顺就跟她顶了几次,她更心虚了,平时没事都跟我在外间屋待着,最近经常悄没声地躲在里屋。”
许天一听就明白了,四女儿的死肯定跟她婆婆有关。
史东凤抬手擦着眼泪:“老三生下来就没了,我虽然难过但到底没见着,可老小儿养到五个月了,已经会冲我笑了,还会吐泡泡,我这心里跟被硬生生剜了一块一样难受!我忍不住发了几次脾气,我婆婆说我疯了,也许吧。”
许天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突然想到鲁超车上,那个身体健康却不会说话的女孩。
她出来跟宁越分析:“难不成老三不是死了,而是被送人了?老四死后,史东凤发了疯,鲁超就又把老三要回来,想安慰妻子。”
宁越皱眉:“你是说车里的女孩就是鲁家的老三?小许,恐怕你把鲁超想得太好了,能舍得把孩子送人,怎么可能再要回来?再说要真是鲁超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光着身子给塞进后备箱里?”
“也对,不合常理啊。我再去问问鲁超妈,不管老三是怎么回事,这个老四的死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宁越拦住她,“刚才小谢又吓唬又哄,也没问出实话。咱们换个法子,去诈诈她。”
等进了审讯室,宁越一拍桌子,喊了鲁妈的名字:“张巧,你口口声声说在衣柜里被捂死的是老三,是怕我们找到真正的老三吗?”
许天马上配合着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可惜晚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鲁妈被两人的气势震住,缩了缩肩膀,呆呆道:“你们知道老三的事了?我……我们就是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啊!”
后备箱里的秘密6
鲁妈离了鲁爸, 像是失了主心骨,被许天他们一诈,老实交代了把老三卖掉的经过。
许天听得气结, “你儿媳妇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你们卖了五十块钱?”
“是个女娃, 卖五十可不少了!”
“卖哪儿去了?”
“小超媳妇在小诊所里生的,生下来人家直接就抱走了。”
宁越知道这种小诊所一般是黑诊所, 给钱就给接生, 他问出地址, 又问:“谁联系的买家?”
“小超联系的!这不犯法吧, 自己家的孩子!养不了卖了怎么了?也是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
许天气笑了,“你口口声声说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这意思是说你自知你家不是好人家, 对吗?那为什么还非要生个男孩来你家吃苦受罪?”
“我……我没说非要生男娃啊,谁家不想儿女双全?”鲁妈眼神闪烁, 显然没说实话。
宁越又问她老四怎么死的, 鲁妈本来还坚持说是史东凤害死的,许天只说了句‘有没有可能是鲁超’, 她就紧张起来, 连连摆手。
许天知道儿子是她的命, 马上道:“鲁超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卖了三女儿害死四女儿,他害怕了对吗?”
鲁妈果然崩溃,说话都破音了,“不是我家小超啊, 真不是!你们别瞎猜!那天他根本不在家!”
“你当然会替你儿子说话……”
许天话音没落, 鲁妈就急着道:“是我!是我弄的,那孩子突然哭起来, 我男人跟我公公都嫌烦,我就拿衣服盖了下,谁知道就死了!”
她只说是想制止孩子哭闹,才导致孩子窒息,但许天怀疑这三个老人就是想除掉碍眼的女婴,“除掉老四,你儿媳妇才能接着给你们生老五,对吗?张巧,你自己也是女性,为什么要这样?”
鲁妈哭道:“家里得有个顶梁柱啊,你看我家这情况,只有小超一个人干
活,要是没有他……”
“你跟史东凤整天游手好闲吗?赡养老人不是干活?还是照顾小孩不算干活?你丈夫和你公公是你眼里的顶梁柱,现在却只会躲在小黑屋里出馊主意,你公公瘫了没办法,我看你丈夫精神着呢,走路不方便,家里活儿干不了吗?”
鲁妈一直哭,宁越无奈地冲许天摇头:“你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要能听得进去,她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史东凤得知老三被卖,老四是鲁妈捂死的,直接崩溃了,嘶吼着要找鲁妈拼命。
许天见她自始至终也没骂过鲁超,当着她的面跟宁越吐槽:“他们家男人都隐身了,真怕以后她会是下一个张巧。”
宁越道:“别太操心了!这种事你管不过来!”
史东凤听见许天的话,忙擦着眼泪道:“我绝对不可能像我婆婆一样重男轻女!”
“我刚才说是鲁超把老三卖了,可你对他半点怨言都没有。”许天知道自己也是白吐槽,说完就摆手道,“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你家三女儿身上有什么特征,你还记得吗?比如胎记!”
“刚生出来就被抱走了,我看都没看见啊。”史东凤哭着道。
宁越说:“没关系,可以验下DNA。史东凤,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丈夫和你婆婆一家的亲戚朋友,有没有可疑的人。只要是频繁交往过的,就都告诉我们。”
史东凤说了几个名字,又道:“都是亲戚,他们应该不会绑架老鲁吧。”
许天不由叹气,宁越已经开始怀疑鲁超身后有个贩卖婴儿的团伙了,史东凤还在担心鲁超的安全。
等他们从审讯室出来,高勋已经带着孩子回来了。
小廖一直跟着审讯,这时说:“要不让史东凤见见孩子,母女会不会有心电感应?万一能认出来呢?”
许天无语极了,“刚出生就抱走了,怎么认得出来?就算她说是,你敢信吗?要是找不到鲁超,还是得做DNA。”
宁越问高勋,“那女孩能说话了吗?”
高勋长叹一声,摇摇头,“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什么事?”许天追问。
高勋却卖起了关子,“我给你们演示一遍吧,一两句说不清楚。”
大家都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演示的?哪想到高勋把女孩抱到走廊里,让她坐在地上,还给她面前放了个饭盒。
一般的孩子被这样对待可能就要哭了,可这女孩却往墙那边靠了靠,像是在找个舒服的姿势,怎么说呢,她的动作眼神都很娴熟,就像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她是被控制的小乞丐?”许天脱口而出。
高勋从兜里掏出个硬币塞到她手里,“你试试。”
许天从女孩身边走过,弯腰把那枚硬币扔进饭盒里,女孩听见声音条件反射一般抬头看许天,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然后她把头压得很低,像是在给许天鞠躬,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
许天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么大点的孩子,像小狗一样做出这种动作,别提多心酸了。
走廊里一时也鸦雀无声,大家都被惊呆。
那女孩又旁若无人地倚回墙上,等着下一个好心人。
宁越叹口气,示意小谢先去带孩子。
小谢忙过去抱起女孩,心疼地说:“小妹妹,咱不用再要饭了,我带你去食堂吃肉肉。”
两人走后,许天好奇地问高勋,“你是怎么发现的?”
“护士把笔掉地上,她马上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身子往下俯,似乎想行礼道谢,可看到护士把笔捡起来,她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就拿钱试了试,果然像个小乞丐!其实她还算幸运,虽然营养不良,但到底身体健康,有些人会把孩子打残,甚至弄得奇形怪状,来博取同情。”
“采生折割!”许天沉声道,“我之前还以为这孩子是鲁超家的老三,看来是猜错了,鲁超这个当爸的再残忍也不会任由孩子在街上当乞丐吧。”
高勋无奈笑道:“小许,你从警时间还是短啊,对人心险恶了解不够充分。”
许天没反驳,她知道人心险恶,但她更期盼让孩子乞讨的不是亲生父亲。
宁越问他:“高教授,能不能问出这女孩是在哪里乞讨的?商场附近?还是车站?豫北市应该就这两个地方人流量大。”
许天点头:“没错,出租车也常去这里。”
高勋道:“这种跟她无关的选择题她一般不会做出反应,很难问出来。其实这孩子身体和智商都没问题,被硬生生耽误了。”
小姑娘不肯开口,鲁超和她的照片发下去,也石沉大海,其他人去出租车公司那边调查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许天只能先提取了小女孩和史东凤的DNA。
她在采血时见史东凤十分期待,想了想,还是泼了冷水,“你家老三被卖了只是你婆婆的口供,至于卖去哪儿卖给谁,她并不清楚。这小女孩虽然年龄相近,还是在你丈夫车上发现的,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就是你女儿,我们现在只是排查一下,你别高兴太早。”
“那还是有可能的,对不对?我家老鲁肯定是后悔卖孩子了,才把老三接回来。他人呢?到底去哪儿了?”
许天摇摇头:“还在找。”
史东凤有些失望,“老鲁他不会出事吧。”
许天含糊应付过去,看着她焦急的眼神,突然觉得就算这孩子真是她的三女儿,也不该再回那个家里。
史东凤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张巧,谁也不敢说,但许天觉得她太在意丈夫,鲁超在她心里的地位远超她的几个女儿。
这次还是小李自己去省城做检测,宁越见始终找不到鲁超,干脆用上笨办法,安排大家便衣去查豫北所有出租车司机还有那家黑诊所。
“打车费局里报销,打车的时间地点要选好,上车前先想好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家庭情况也得先设想一个。很多司机爱聊天,咱们又是去套话去观察的,所以这个天肯定是要聊,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许天一听跃跃欲试,宁越却说用不上她,“你没做过侦查训练……”
“做过又怎样?宁队,我记得上次去嫌疑人家,那位大姐说你跟胡队一看就是警察!那之后你说要训练,一直没空吧,其实我比你们更容易伪装。”
高勋不由笑了,“便衣侦查不只是化妆、改变身份这么简单,心理要调整好,既要放松得像群众,又要随时保持刑警的敏锐。宁队,你们下次侦查训练,可以请我当顾问。”
胡东不乐意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刚要说话,被宁越拉住。
“高教授肯定是好意,下次再说吧,我们去撒网捞鱼,你跟小许先哄孩子,看看能不能让她恢复像正常孩子一样,既然能说谢谢,就能说更多话,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许天也只得妥协,她伪装确实有优势,但没带枪,真遇上人贩子不好处理。
小谢带着那女孩去食堂吃饭,回来时说:“她不会用筷子,直接抓着吃,也不肯喝汤。”
之前已经有人给孩子买了一套运动装,医院的护士长还送她一件自家孩子的长袖校服,现在她身上那件已经脏了,前襟上都是油点子。
许天突然明白了,“她生活环境应该很糟糕,吃饭不让喝汤喝水,应该是为了减少排泄,这样的话,她身上应该很脏,可她被发现时光着身子在后备箱里,身上只有在
后备箱上沾的浮土,是不是因为她全身都是脏的,鲁超帮她脱了衣服,甚至洗了澡?”
“猜测很合理,这孩子很没安全感,应该很少洗澡,被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洗澡,肯定会挣扎,鲁超可能是怕被人发现,或者怕孩子不懂事影响他开车,才把她塞到后备箱里。”
高勋说完又认真看着许天,“推测再合理也没用,咱们的任务是让她开口。有没有好办法?”
“你不是心理专家吗?这是你的强项啊,你说办法我去执行。”
高勋眉毛一挑,“不管什么办法你都会执行吗?”
许天一愣:“你想干什么?”
高勋笑道:“我刚才通过情景还原,确定了她是小乞丐!”
许天马上明白了:“你是想带她去人多的地方,然后把她放下来,通过她的反应,判断一下哪里才是她的乞讨地?”
“不敢去?”
许天没想到高勋一个心理专家居然也这么激进,“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怕孩子受刺激,或者出意外,得跟宁队汇报一声,再叫上小谢,他有枪。”
后备箱里的秘密7
宁越现在不知道在哪辆出租车上呢, 许天想汇报也找不到人,高教授到底是上级部门过来的,不管条条框框, 直接找到当值的领导请示。
等小谢被叫来时, 还有些担心, “就咱们三个?万一出事怎么办?宁队让我留守。”
高勋皱眉:“队里不是还有别人吗?咱们三个成年人带一个孩子逛街,你还怕出事?那还当什么警察?”
许天安慰小谢:“别担心, 咱们这里高教授级别最高, 这次任务也是他申请的, 就算出事也是他的责任最大。”
高勋气笑了:“许法医, 我可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你也放心,我会看好孩子,不会出事的!”
“哟, 这么自信?”
许天抱着孩子上车,直接换了话题:“要不要给她起个临时的名字, 妞妞?还是叫宝宝?”
高勋说:“你用你们本地通用的乳名叫叫她, 也许能试出来。”
许天一时却想不起别的名字,还是小谢想出几个, 冲女孩喊, “丫头……妮妮……小妮子……小闺女!”
小女孩一概没反应, 眼睛都没动一下,许天道:“你看她瘦成这样,被当成小乞丐,怎么可能有人用这么温情的称呼叫她。”
小谢:“那你说叫什么?”
许天无奈摇头, “我也想不出来, 也许会叫她死丫头吧。”
小谢忙看小女孩,她还是无动于衷, 许天有些奇怪,“你们说她听得懂咱们说的话吗?”
话音刚落,那小女孩抬头看了许天一眼,又默默转过去朝车窗外看,像是在发呆。
只这一眼,许天就确定她听懂了。
“小妹妹,你有自己的名字吗?没有的话,我们叫你妮妮好不好?”
小女孩还是不开口,许天就接着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你肯定能感觉到,对吗?”
小谢抽抽嘴角,“小许,你在家不怎么跟你弟弟妹妹玩吧,有这么哄孩子的吗?她最多也就两周半吧,能懂什么恶意善意。”
许天却指指自己的手,小谢转头一看,那小女孩居然在玩许天的手指,显然对她很亲近。
开车的高勋低声说:“小动物都能感受到人类对它是善还是恶,何况是个会说话会走路的孩子。”
许天表面淡定,心里却紧张得要死,生怕下句话就让女孩不高兴了,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信任,“你喜欢我叫你妮妮对吗?你可以叫我许阿姨,也可以叫我姐姐。以后你不用再去街头乞讨……”
她见小女孩一脸迷茫,怕孩子听不懂,又改口道:“就是说不用再去要饭了,不用饿肚子,不用等着别人给你扔钱,以后不管你在哪儿,一日三餐都可以吃饱。”
小女孩头偏着,还是往窗外看,但看她神色应该是听懂了。
小谢见谈话有效,马上插嘴,“妮妮,刚才咱们在食堂吃的鸡腿好吃吗?”
听见鸡腿,女孩转头看了小谢一眼,眼睛亮了亮。
许天轻声问:“那妮妮,还有没有跟你一样吃不饱的孩子?我们也把他们救出来好不好?让他们都不用再挨饿。”
她边给高勋指路,边跟小谢一起哄孩子,妮妮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虽然还是不肯开口,但她那双大眼睛会说话。
在小谢描述起食堂最好吃的是回锅肉时,妮妮无意识的做出吞咽的动作。
许天问她想不想吃,她也马上点头。
这样好的氛围下,高勋把车停在了商场附近。
许天突然有些担心,示意高勋先下车,“她确实聪明,但到底太小了,咱们让她找地方,她会不会以为咱们也想利用她乞讨?”
高勋掏出钱包:“先给她买身衣服,再给她买点零食,然后你拉着她的手去找,许法医,别低估了两三岁的孩子,你想利用她还是真心对她好,她分辨得出来。”
“也好,这钱我也出一份。”
“这又不是慰问孤儿,咱们为的是工作,自然是要报销的,你别管了。”
许天愣住,“这种花销也能报销?”
小谢一听能报销,先在商场门口买了四个冰激凌,结果高勋不吃,他一个人拿着两个左右开弓。
高勋嫌弃地说:“这种冰激凌还不如袋装雪糕干净,那冰柜一天都不知道开关多少次……”
许天作为法医多少有点洁癖,但这时却咬了一大口。
妮妮小口小口地舔着,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高勋。
高勋有些尴尬,小姑娘那眼神好像在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扑过去抢她的冰激凌一样,他利索闭了嘴,朝楼上一指,“先去买衣服吧。”
小孩子的衣服选择性不多,又要入秋了,许天觉得选一套舒适的运动套装最实用,可看着妮妮震惊的眼神,她决定让孩子自己选。
妮妮应该是头一次来商场,头一次看到货架上的童装和一架子漂亮的鞋子。
“我?”妮妮指指自己,发出一个单音节,显然她不确定是不是要让她自己选。
许天马上点头:“没错,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挑,喜欢哪件都可以。”
这年代的商场导购都很拽,但看到妮妮却有些怜惜,“这孩子也太瘦了吧,话都不会说,可跟个小大人一样懂事。”
导购推荐了两身,妮妮却拉住一件已经过季的裙子,许天愣住。
小谢也觉得不妥当,低声问她,“妮妮,你确定要纱裙?现在天气冷了!还是选长袖长裤吧。”
他声音不算严厉,但肯定跟哄妮妮时不同,妮妮马上缩起肩膀,“对不起,对不起!”
导购都生气地剜了小谢两眼,“你是孩子什么人?小姑娘都喜欢纱裙,现在打折,买了肯定不亏。”
许天怕再把妮妮吓回去,忙说:“买!没事妮妮,咱们买大一号,现在可以套在裤子外面穿,明年就可以贴身穿了,好不好。”
妮妮却不敢再看这些衣服,高勋一直在旁边观察她,这时皱眉跟许天说:“她生存环境可能比咱们想象得更恶劣,怎么说呢,她可能生活在一个封闭又竞争激烈的小团体中,赏罚分明的那种。”
许天有些惊讶,“我只是觉得她胆子很小,你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有
个乞讨团伙,利用孩子来乞讨,就在豫北市?”
高勋也说不准,“先让孩子去试裙子吧!一会儿咱们去找找。”
许天买下那件纱裙,直接给妮妮套在衣服外边,还拉着她在镜子前一起臭美,“这样又保暖还时髦,这是大城市最流行的叠穿!”
妮妮却再也没了刚才的轻松,一点反应都没有,许天知道急也没用,又领着她去卖散货的柜台,挑了些果脯和桃酥,“妮妮,先吃哪个?”
妮妮能被回锅肉馋得流哈喇子,对各种甜食糕点不会有任何抵抗力,可她却看都不看,头转来转去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高勋发现她只有在看到衣服时才满脸震惊,对商场其他设施并不惊讶,就细声细气地问她:“有人带你来过这里吗?”
妮妮摇头,看都不看他,小声跟许天说:“尿尿!”
“哦,要上厕所啊,我抱你去。”
妮妮想推开她,许天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去。
厕所只有商场一楼有,还没看到厕所牌子就先闻见味儿了。
高勋和小谢在外边等着,许天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着妮妮进去,“只尿尿吗?”
妮妮却不说话了,眼睛乱瞟,神色似乎十分紧张。
更让许天意外的是女厕所居然不是隔间,而是一条水沟,里边屎尿水,臭气熏天,苍蝇环绕。
水沟一头有个水龙头,但被人拔掉了,看样子是可以拆卸的,为了省水,会统一时间放水冲厕所,怪不得这么脏。
许天十分后悔没戴着口罩来,这种厕所,两岁小女孩一个人上可太危险了,不小心踩空能直接掉下去,她扶着妮妮,想挑个干净的地方也挑不出来。
“妮妮,你不用叉开,就蹲在边上好吗?要不我抱你吧。”
妮妮却推开她的手,自己走上去,利索地叉开腿上厕所,显然不是头一回。
“你经常来这里上厕所?谁带你来的?”
许天琢磨着,这么点大的孩子一个人上厕所,应该会引起商场的人注意吧,不过看厕所这管理情况,可能不会有人管。
妮妮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尿尿,许天见刚买的裙子弄脏了,叹口气,轻轻拉住她胳膊,“要起来吗?妮妮,难道你是来这里找人的?”
她正说着,外边进来一个戴帽子的人,穿着红外套,脚步匆匆,很快走到两人身后。
许天眼角余光只看到一双大脚,那鞋子怎么也有45或46码吧!要是女性的话,那得多高?
许天马上警觉起来,她一把拉起妮妮,就往门外走。
果然那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见他们要走,马上从厕所台子上跳下来,伸手就拽她的马尾辫。
许天早有准备,她猛地往后一退,踩在那人脚上,胳膊肘朝着对方的心口处撞去。
她这一退,那人拉扯她的力就卸了,再这么一踩一撞,那人痛得大叫。
许天一边推妮妮出去,一边朝外边高声喊着:“小谢,快进来!”
妮妮却傻呆呆地看着那人,一动也不动,显然两人是熟人。
许天把她护在身后,拉掉那人帽子,居然是个蒜头鼻的中年男人。这时小谢也进来了,冲过去就是一脚,那人刚缓过来,又哎呦一声趴在地上。
高勋跟在后边走进来,马后炮:“我刚才就看他不对劲,小谢非说女的也有大脚!还说男的扭不成这样。”
小谢瞪他一眼,“是我疏忽了,还好小许和孩子没事。”
那人哎呦两声,眼珠转了几转,突然说:“你们干什么打人?我不就是跑错了地方吗?我真以为这是男厕所,见有女人在,就想拍她肩膀问问,看是不是她走错了。”
许天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机灵!你是想拍我肩膀吗?你明明想拉我头发把我拉倒!别装了,刚才你是不是看见妮妮了?还暗示她来厕所。”
她说完转头问高教授和小谢:“妮妮到底是为裙子的事变得脸,还是买裙子的时候看到他了?你们还记得当时附近有什么人吗?”
小谢摇头,“我没留意。”
高教授当时只顾着研究妮妮,也没注意。
那男人见此得意地道:“看吧,就是你们弄错了,这就是个误会。”
高教授却指指妮妮,“她很聪明,你大概不知道,是她领我们来的商场,也是她领我们来的厕所,你到底做过什么,今天又想在厕所干什么坏事,我们总会问出来。”
许天抱起妮妮,没头没尾地问:“妮妮,就是他,对吗?”
妮妮犹豫片刻居然点了点头。
男人脸色立马变了,“你瞎说什么呢,什么跟什么,就是我了?我根本不认识这丫头,更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真就是误会,我尿急,没抬头细看,就跑女厕所来了。”
许天指指那条充当厕所的水沟,“尿急?你在这儿跟我们说半天话?”
小谢摆手道:“小许,你带孩子先出去,他不是尿急吗?我们等他尿完。”
那男人又苦着脸说:“不用了,这不是女厕所吗?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我有尿都吓回去了,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许天跟高勋小谢交换眼神后,拿出警员证,“我们是警察,你是想跟我们回公安局立案接受调查,还是直接领我们去你们的老巢,自首,将功赎罪!你自己选吧。”
男人面部肌肉抽动,眼神闪烁,还是嘴硬:“什么老巢?我都说是你们找错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