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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第五个火葬场

    从郑夙心间取下的那一缕纤细的淡红的情丝, 被阴萝绕在食指,捻了一个细巧蛇结。

    妖帝宓颂瞧见,当即妩媚一笑, 也不避讳诸天万神。

    “恭喜我圣教主, 爱神天功又进一步!”

    欢喜天门极乐圣教以情爱为食, 每一门功法传承,都被称为爱神所赐。

    除去断情绝爱的无情道,众生都生有六欲, 都有情爱牵系, 极乐圣教也在立教之后,信徒从四方来供奉, 短短数百年, 就成了妖世最为特殊的第九大教,如今入世万年,爱神信徒遍布六界洲域。

    而极乐圣教的天功也分六等, 极欢道最末, 只享最末流的鱼水之欢,也就是采摄男女真元的炉鼎之道。

    稍次一等, 就是这极情道,欢之极致,便生情澜, 而这情澜, 自然有喜有悲有恨有怨, 真是稀奇呢, 这诸天至高之神, 神衣冠绝的郑却祸,为天帝妹妹生出的第一根情澜之丝, 竟然是悲情丝。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呀。

    妖帝宓颂漫不经心地想,她的爱神们,炼的第一根情丝,绝大多数都是喜情丝,恨怨也有,唯有这悲情丝,比爱更浓,比恨更深,又有蜿蜒不绝的余韵。

    最是长久。

    她教中炼出悲情丝的男女,寥寥无几,但结局都无一例外——

    与悲情丝的主人要么生离死别,要么反目成仇。

    以情开始,以死结束,都没有好下场。

    啧。

    多有意思。

    妖帝宓颂又远远望了一眼妖主周平宜,那些俊美绮丽、蓝颜若玉的万妖养子们簇拥着他,场面简直浓艳得惊心动魄,无数女君瞧着都面红耳赤,偏这其中的万妖养父眉目舒淡,食指拨着那串粉桃红琉璃佛珠串儿,颇有一副风轻云淡原地出家的架势。

    她这瞧着周正但居心叵测的妖主,跟神主可是生死至交,但似乎,从很早时候开始,他们中间藏着一具可以分享的心爱之物,以至于妖主不厌其烦地,来回往返妖神两界。

    啧。

    要是心爱之物在他们之间摇摆不定,他们的至交关系还能这样坚固?

    更有意思了。

    “郑夙,快看,是情丝,这是你的情丝,浅浅的,是桃红色的呶!”

    阴萝仿佛得了什么至宝,第一时间都要捧到他的面前,却见郑夙那显露在外的薄唇失了最后一抹血色。

    凋零而干涸的,几分脆弱。

    从他银青襟口,冷皮颈侧,隐隐爬出了一小片阴落落的乌影,似瑰丽的花纹,又似某种吞噬的阴暗巨口,光泽渡过去后,诡艳难辨。

    阴萝被他捏紧了腕骨。

    “情丝,我亦可炼,你要多疼,我便多疼,你要多少,我炼多少,就像这数百年,你囚我至欢喜圣天,你还可以继续这样做。”

    郑夙每一字都咬得很轻,很慢,像是妥协,又像是某种凌然的警告,“你也可以暂离天阙,可以远离我,不见我,唯独这极乐合欢圣教,你不能去。”

    是的。

    唯独你,不能去。

    他忍受不了她会成为合欢盛宴的主角,欲骨颤颤,娇腮坠泪。他更忍受不了再有一人,会像他一样,爬进她的裙笼。

    禁忌已碎,从笼中长出来的,只会是面目模糊的怪物。

    他真的不想,让郑阴萝看到这样的怪物。

    在她的心中,郑夙,郑却祸,应该是那个在清凉夜,藤萝殿,带着松松散散的天风,迎着小妹归来的高神兄长。

    他应当是少笑寡欲,端肃严谨,能让她没有任何防备,安心枕着他的臂膀入睡。而他的手,同样要净如青莲脉,不沾染过多的荤腥,不挑弄过多的战火,它要如圣者般超然,才不会让她过早察觉到底下的翻云覆雨,鬼魅万众。

    “郑阴萝,我会疯。”

    郑夙用了一种最平静淡然的语气,他指尖摩挲过她的唇,又从她颈骨滑过,竟是勾住了她那一段破碎的腰链,猛地顶起,把她往自己身上勾扯,“我这次没骗你,我也没装,我会疯的。”

    “我受不了,那蛇,很多蛇,他们会爬到你身上。”

    祂苍凉的唇缓慢开合。

    “所以我会——”

    “杀光,在我之后,与你交/媾的每一条蛇。”

    可郑阴萝还是走了。

    她走得那样义无反顾,没有回头看她的郑夙哥哥一眼。

    ——庚辰之后,天帝离阙!

    诸天哑寂,神主也如沉水那般不发一语。

    天帝妹萝的泽海明圣神国消失不见,唯有天穹沾着浓得化不开的桃血,那从四海灌进来的涛浪还未停歇。

    许久,神主问众神,“今日,你们亲手砸断了你们的脊梁,快活吗?”

    众神伏低头颅,不敢出声。

    郑夙淡淡道,“你们祭祀、供奉已死神女之事,我与天帝早就知悉,这冠帝礼,这悬龙庙,就是她对你们最后一重考验,你们在选她当帝,她也在选你们当臣,过了,就是她的人,她姑奶奶可以罩你们,过不了,听见她说了吗?”

    祂冷唇轻扬,“让你们这群蠢货自己玩儿去。那么告诉我,你们现在,快活吗?”

    “怎么不说话?八万背主者,遍布我天阙,断我众生途,逼天帝离阙出走,你们以万众之力达成所愿,快活死了罢?”

    沉重的窒息又一次蔓延到诸神当中。

    桃血天穹渐渐阴暗下来,以至于神主的面目都笼罩一层清冷模糊的危险,以及他们从未见过的讥诮。

    九天神族惶惶不安。

    但神主这万年来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正了,正到连一些小神都不惧祂,祂是永远是他们的底气,他们的御守正神,就算转世天帝妹萝叛出天阙,他们依然觉得——

    只要有祖地高神郑夙在,天阙就会永远高悬在日月之上。

    小神扬起圆脸,稚嫩地发言,“神主,可天帝就是做错了呀,她在天渊不该杀神女姐姐的,还,还杀得那么惨,虽然,虽然神女姐姐的确没做什么大事,可是,可是很多事情,都是从小事温暖而起,唔唔!”

    小神还没说完,就被年长者慌张捂住了嘴。

    “呵。”

    郑夙掩了掩发疼的双眼,呵出一段冷雾,似是自嘲,“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蠢货,才会断了自己的情途。早知道后界这样无可救药,当初我就该破界飞渡,让你们一群蠢货把自己玩死,省得烦我失身又失心。”

    给你们留了火种,锻了脊梁,偏是一群不中用的。

    众神顿时愕然。

    这一口一个小蠢货,这是他们神主端严……会说的话吗?

    郑夙并不理会他们,微微侧脸,问一旁凤凰长君,少年天尊,“郑阴萝八万因果,还剩多少?”

    “还剩六万八。”

    “是么?那她有些仁慈了。”

    神主竟这样说。

    少年天尊赤无杀支起一张嫩脸儿,“是呀,祖宗乖乖入魔也留手了,他们可真不知好歹。”

    九天神族还在琢磨高神话语里的意味,就见祂扬起了一段水风银青剑袖,手腕环绕着一篇清光湛然的天德玉章,祂从中慢条斯理拆出了四个字。

    诛。灭。失。亡。

    “这六万八因果,她既不在,我替她全做了。既然救世无用,那就灭世自救。”郑夙道,“我也,真是受够这群唧唧蠢货了。”

    是那祖宗姑奶奶的惯用口癖,神主怎么也……?

    诸神当场噤声。

    全做了是什么意思?灭世自救又是什么意思?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当阴萝离开,那六万八千名的神女供奉者正当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松口气,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送走了一名洪水滔天的恶帝,却迎来了一名对他们早已失去耐心的至高天神。

    诛,灭,失,亡,这四字化成万字诗篇,似雪白的短翅蝴蝶一样,从桃血似的天际飘落,他们一旦碰触,就会融化成雪,成水,悄然无声地死去。

    是独属于至高神祇的优美的屠杀。

    “——啊?啊?救命,好痛,好痛!!!”

    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融成冰雪的身躯,拼命求饶。

    “神主!神主开恩!天尊开恩!我们知错了!知错了!我们再也不供奉神女了!!!”

    四大天尊皆是缄默无言。

    “灭道,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自觉,天天就知道开恩,怎么不把脑子开开。”郑夙口吻倦懒冷漠,狠且毒辣,“既然你们不要郑阴萝那条脊梁,从今日起,我来执掌四洲中廷,诸位,你们做好准备。”

    “我既然养得出郑阴萝,你们视为嗜血恶帝的祖宗,我自然——”

    “是比她更恶的存在。”

    郑夙在处理六万八千的因果时,还留了下他的好友容雪诗。

    等好友到清虚天的第一脚,他开头第一句就是,“极乐圣教,她不能进,你想个办法,把这祖宗骗出去。”郑夙又蹙了蹙眉,“那宓颂,也让她少接触。”

    那四本合欢手札,哪里不放,非要放在那个追踪江双穗的山洞里,还偏偏让她的使女瞧见,带了回去。

    这其中没有妖帝宓颂的手笔,鬼都不信。

    容雪诗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竟然是甜的,挑了挑眉。

    也只有那祖宗嗜好甜茶了吧?

    他跟郑夙,都不是爱甜甜嘴的。

    他慢悠悠旋着瓷杯,“怎么,你怕她在圣教吃亏?我瞧着,咱们祖宗倒是个混得开的,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风华绝代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合欢老祖——”

    “周平宜!”郑夙声色沉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她不能,也不该,待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郑却祸,你偏见了吧?那是多情之地,销魂之天,你这种不解风情的,说不定坠得更快呢,听说你在欢喜圣天弑了神女,怎么,那么多日暗不见光,你当禁脔还当上瘾了?”

    好友并不辩解,但他非常熟练地解开了天德玉章,并拆了两枚字。

    斩。断。

    容雪诗:“……”

    好损。

    这是一对专门克他的大小祖宗吧。

    大的动不动就要断他尾巴,小的也想要踢爆他这一颗美艳的狐狸头。

    老狐狸暗暗地想,他也没那么欠吧?他在妖世分明是极受欢迎的。

    所以——

    这绝对是这兄妹俩的毛病!

    容雪诗轻佻至极,弹了下肩头的湖青色山鬼面具,“郑却祸,这才几百年呢,你被你家祖宗做得未免脆弱了吧,竟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不就是几个男人嘛?之前你可是没在怕的。”

    郑夙侧脸撂了下,“浪荡之徒,堪负长情。”

    “行,行,我浪荡,我坏死了,我玩不了你们的纯爱,行了吧?”赤耳公狐狸声嗓松弛慵懒,“真不懂你们这些矜持的玩意儿,情爱当如春水蔓生,潇洒自如,忠贞?”

    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极酥软的笑。

    不过就是个漂亮的狗项圈儿。

    哪怕饰以金银,冠以花草,它也,还是个狗项圈儿。

    容雪诗这么漫不经心想着,双眸掠过一侧的束腰马蹄小桌,那腿儿似乎缠着一片被揉坏、撕烂的红纱,仿佛昭示着战况激烈。他要是记得不错,这是神族大婚所用的,神梦嫁纱。

    那日婚誓之后,他们消失不见,就是坠到了这里,做了缠绵入水的交颈鸳鸯?

    春雨淋漓,急得连嫁纱都没脱干净么?

    容雪诗哂笑,“郑却祸,郑神主,你是真狠哪。”

    又是甜茶,又是嫁纱,不就是在敲打他,不要对他的祖宗妹妹动心思呢?

    郑夙并不否认,“她已无需情劫来渡,你自由了。”

    容雪诗十指交扣,朝外翻了一个掌花,“行,当我容雪诗倒霉呗,被你们兄妹俩白玩了一千五百年,瞧又瞧不着,吃也吃不着,我可真是诸天之下最可怜的一只狐狸了!”

    他扬腰往外走时,身后飘来一道冷嗓。

    “别碰她,发,脸,唇,手,腰,足,身,都别碰。”

    “否则,我不介意弑友。”

    阴萝并不知道九重天阙陷入腥风血雨,她非常愉快地跑路了。

    妖世她不是第一次来,但极乐圣教她可是第一次见。

    蛇蛇还未成年时,郑夙是不可能让她去一些不可言说的地方,因而极乐圣教也被郑夙列为禁地,每次出门打猎兄妹俩都是绕着走的,偶尔她也会好奇地问起,都被郑夙轻描淡写忽悠过去,说那是吃蛇不吐骨头的地方。

    只见夜色空旷,篝火静燃,竟然架起了三万顶红帐!

    火光映着帐面,隐约显出一道道或是妙曼,或是英武的身姿,阴萝甚至看到一些狰狞的兽身。

    宓颂笑着跟阴萝介绍,“你初来圣教不知道,这可是我教最受欢迎的迎新圣礼,哪,你挑一顶红帐直入,征服你的猎物!”

    阴萝:“?”

    真的吗,姐姐,刚来就分配男人的吗?

    这么刺激会玩的吗?

    宓颂又话锋一转,“当然,你是第三教主,跟新人不一样,你的待遇自然不是这普通红帐可以比的。”

    阴萝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

    这妖帝姐姐厚唇荡笑,指着她说,“哪,你挑一个,是挑姐姐呢,还是挑我们的第一教主,做你今夜的红帐之花。”

    阴萝:“!!!”

    妖帝宓颂竟学她歪了歪头,“嗯?选不过来么?那就轮到我们选你了。”

    她在虚空之中猜丁壳,三次出了碎布匹。

    对方也气定神闲,三次出了玉剪。

    “……”

    “…………”

    这?

    圣教?

    救命。

    这么不靠谱的吗?

    阴萝已经考虑再度跑路了。

    “咔嚓。”

    她的颈段被两根手指松松挟起,似玉剪一般,色泽润白,指骨修长且直。

    “可怜的小乖乖,要被哥哥剪碎了。”

    诸天小祖宗一个暴烈的眼风横扫过去,果真见到一个容貌俏艳的狗东西,歪着脸儿,正冲着她笑得春暖花开。

    阴萝当场送他双杀掌花,反而被他勾了勾脚踝,倒进了最近的一座红帐里,漫天鲜红丝绸朝她裹来,在那一瞬间就绑住了她的脖颈,手脚,腰臀,而这男狐狸精呢,好整以暇撩了撩他的小骨辫辫,蹲在她的面前。

    他还用他的小骨辫辫蹭她的鼻尖尖!

    狗东西!

    “哪,你夙哥哥说了,要我这只骚狐狸呢,不准碰他家祖宗的,发,脸,唇,手,腰,足,身。”

    男狐狸精眉眼潋滟,很是不怀好意,“那能碰哪儿呢?你指教指教我呢。”

    这就是他的情劫?情场都没下几场,嫩得很呢。

    容雪诗觉得郑狗就是在杞人忧天,他当他家祖宗是什么人见人爱的蜜罐儿、甜嘴儿、香饽饽呢,他一眼就不能钟情的,万眼也不会喜欢她。

    都说世人坠情爱,尝爱如割舌淋漓疼痛。

    可他不会,永远也不会——

    被勒死在忠贞这狗玩意的项圈儿里。

    第192章 第五个火葬场

    容雪诗居高临下俯视着, 他腰下的这一张脸。

    郑阴萝。

    他的经世情劫,郑阴萝。

    她出生睁看的第一眼,是她的神主哥哥郑却祸。

    第二眼就是他。

    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 她还在他身上来了一泡热乎乎的, 从那时候起, 他就格外嫌弃这个奶臭奶臭的小情劫。

    ——哪怕他知道会跟她有未来的纠缠,但这么点奶团子,他真是看了都磕碜!

    自插双目的那种!

    她跟其他小孩有什么不同呢?

    大约其他是正常普通的小孩, 而她是小鬼, 小混账,小魔星, 小灾星, 他跟郑却祸只要一没看住,管住,抱住, 她就能惹出无数令他们匪夷所思的祸事来, 从幼时就可见那霸道太奶的潜质。

    长大之后绝对是个起祸头子!

    果然!

    他的预感灵验!

    看看郑却祸,被她玩得多惨, 招子没了,贞操没了,还得咽下气腔, 在诸天给姑奶奶收拾她发飙之后的烂摊子。

    啧啧。

    “不是, 你把你小哥炼成炉鼎, 小鬼, 你是怎么想的啊?”

    容雪诗戳着阴萝的脸肉, 还别说,软绵绵的, 又有点奶腮,难怪郑狗老爱掐她这里。

    在这小鬼六岁前,他们是轮流带她的。

    容雪诗自然是不肯做老二的,因而他非常自觉登上了老大之位,并且屡次趁着郑夙不在,对这叛逆小鬼威逼利诱洗脑,终于在他把她的糖球吃光的一百零八次,她友好且识时务地同意了。

    容雪诗大发慈悲,就把她糖球棍儿还给了她,糖是没了,但棍儿可以留作纪念!

    瞧瞧,他多有当大哥、爱护幼崽乳牙的潜质!

    就是这小鬼盯他的目光阴飕飕,怪吓狐狸的。

    唉,年纪小,不懂得狐狸哥哥的苦心,他知道,他谅解。

    而清清冷冷实则腹黑的郑狗呢,当然也不肯认下老二命,他比他还阴险,万岁的神主,还学那人间鲜衣怒马少年郎,不要脸至极,揸了个少年气蓬勃的高马尾,甜嘴供着,张臂抱着,也哄着她改口,从二哥变成小哥。

    养兄顺序就这么各怀鬼胎定了下来。

    没想到六岁之后,郑却祸这冷颜狗,竟说什么太过亲密的亲缘,容易影响情缘的羁绊,于是就把他一脚踢开,抹去她的记忆,从此大哥没了,小哥没了,而她多了一个唯一且仅有的神主哥哥。

    容雪诗幸灾乐祸地想。

    踢开我自己养是吧?

    行行行,你高贵,你了不起,你育儿经验丰富!

    现在好了,船翻了吧,掉进阴沟了吧,爬不上来了吧?

    都说诸天最危的是师尊,容易被徒弟上,走欺师灭祖的虐恋,被宿敌上呢,那就走殊途难归的虐恋,他看郑却祸这事儿后,师尊逆徒宿敌之仙侠绝爱倾城都要让让!

    阴萝呸他一脸。

    龙龙:“我跟郑夙的事,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狐狸:“怎么轮不上了?好歹养你六年,你动你小哥,就是动我小弟,动我命根,大哥我还不能说两句伤身了?”

    龙龙:“这话你敢去郑夙面前说?”

    狐狸:“我嫌尾巴根多?”

    “……”

    呸。

    怂货狐狸。

    容雪诗散散懒懒地说,“我想你多多少少收到风声,我是你情劫,你丢下你正宗情劫,跟你小哥搅合,我还不能问个两句了?天族果真好生霸道!”

    萝萝狂翻白眼。

    “你妖世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万顶红帐,上来就要夺人阴元!”

    “小鬼,你懂不懂,这叫——”

    养兄容雪诗指尖一绕,勾住了她颈前那一根细细滑滑的红绸带。

    “握云携雨,鸾颠凤倒,尽享极乐无边。”

    是内勾外翘,斜斜上挑的狐狸眼儿,瞳色琥珀浅黏,仿佛睡着半池月,眼睑平滑外延,到尾端微微翘起,晕了淡樱山的粉,又像是浇着甜口的酒,腌着一丛湿桃花,仅是一点儿媚意轻薄浮动,就是海潮漫生,观音焚身。

    “你小哥,经验少,脸皮薄,教你的,似乎不太全,要不要大哥也下场,让你学一学这无上奥义?”

    红绸带被狐狸勾到近前,最近的那一根修长手指,他似是不经意,弹过她的颈喉。

    阴萝当场扬起龙枝,砸他一个头槌。

    “——唔!”

    公狐狸被砸个正着,委屈不已,“你睡你小哥的床,砸你大哥的狐狸头头,这么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只听见刺啦一声,那卷身的鲜红丝帛被她尽数撕裂,阴萝冷笑道,“说罢,你们俩个又达成了什么约定,郑夙是不是让你看着我点,不让我在外头胡搞乱搞?他手伸得可真长!怎么,你还是我小哥的狐狸狗吗,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公狐狸笑,“激将法对我可没有用。”

    他也撑掌起身,撩了撩衣摆的丝帛红花,一副慵懒斜倚风的姿态,“行了,你个小鬼,玩玩你小哥还行,小孩子家家的,修什么男女多情的极乐圣道?你真当这一道只是睡一睡,就能练成的?”

    “唔,你要是真想得不行,我传召几个养子给你瞧瞧,说好的,只许瞧一瞧,你要是真上手,你小哥准得发疯。”他抱怨道,“倒霉的却是我这个大哥。”

    容雪诗从不把阴萝的六欲天功放在眼底。

    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想要争得尊长注意的小鬼,来了一场恶意捉弄。

    也只有郑却祸,身在局中,太过在意,才会被她的捉弄乱了阵脚,失去了分寸。而他冷眼看着,这小鬼阴诡多谋,绝不会如此轻易投掷她的身家。

    只是纸老虎,吓唬下他们罢了。

    “你也以为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修合欢只是为了好玩儿?又或者只是为了气郑夙?”

    她竟扬起笑涡。

    “哥哥们,你们好像忘记了,我是怎样被养大的。是你们,禁神,情妖,蛮兽,三个不同的男人,拜你们所赐,我的成长里甚至没有一位引路的天母,所以,你们是怎么还以为,我会有女子,女神,女妖那种伦理道德的羞耻产物?长情,守贞,从一而终,至死不渝,你们可从来没教我。”

    容雪诗微怔。

    就见她抬起手,扶起红帐,水银般的白辫从腰心垂下,似一条细长的圣洁的蛇骨,在她染着赤血的双足之间,盘起了一簇白蜡蛇花。

    “那今夜,这三万顶红帐,我一顶一顶地入,这三万场情海,我一场一场地过!”

    她穿过红纱,那条蛇骨白辫在月下泛着厉光,也在她腰臀摇摇摆摆。

    是觅食的姿态。

    “众生曾叛我,离我,那我更要看尽这众生的风光,占尽这众生的情欢!”

    “我要这末流的情法,因我成这诸天第一法!”

    神阙,清虚天。

    郑夙捡起了那束腰小桌下,扯着的那一块红纱,仔细铺平后,重新放入了衣箧。

    中途,他被一盏花彩剪纸走马灯绊住了脚踝,火笼倒灌出海,脚踝也被烧了一瞬。身为神祇,这并不算什么伤,沸火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好暗。

    郑夙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往日他在欢喜圣天,或者撵着那祖宗跑,心气都泻在她那一处,他从来都不会察觉到,他的身边熟悉之物,早就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这走马灯,是什么样子,什么色彩,他恍惚一瞬,竟有些想不起来。

    纵然满殿彩烛映着他,他也感受不到那种辉煌的艳。

    “郑阴萝,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个小鬼,又在外头野了是吧。”

    收拾完走马灯之后,郑夙长腿搭叠,勉强挤进了那一架彩绳小秋千,他手里还掐着一枚亮汪汪的水精阴兔。

    郑夙掐着兔脸儿。

    这小没良心的,说跑就跑,把他扔在这里。

    他又免不了想,先跑一阵子也好,他最近是愈发控制不住那一股情潮了,那样汹涌澎湃的,省得也吓坏她。想着冬节又至,是郑阴萝的生辰,哪怕她已过了一千五百岁,收到了他一千五百双小袜,郑夙犹嫌不足,又勾了一些线,做起了今年的线袜。

    那条小蛇花样……怎么钩向来着?

    他竟无从下手。

    郑夙生出了一丝烦躁,指腹又强行压了压眼,直到那一缕熟悉的血腥飘出来,他才逐渐平静。

    但很快,他又因为小蛇是横着绣,还是竖着绣,又陷入了一场情绪低谷。

    他静不下来。

    为什么,他今日感到这般不安?

    郑夙收起了丝线,指尖点在手背的日月珠上。

    日月珠,是昆吾神洲独有的天灵之珠,他与郑阴萝所种下的,自然是兄妹特有的合联之珠,他是能感应到郑阴萝的存在,以及她的心境涌动。

    此时的日月双珠在隐隐发烫,有一种充盈的愉悦浸润着。

    他愈发不安。

    郑阴萝在做什么?容兰麝有没有在好好看着她?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他双指又拨弄了下珠心,全然,没有退热的迹象。

    郑夙微抿着唇。

    ——当我不在你身边,是什么让你感到如此愉悦?是你的情劫吗?还是别人?

    郑裙裙,你没有不乖,也没有向他们索吻讨要,对吗?

    郑裙裙,你不会的,你不会瞒着哥哥偷玩的,对吗?

    纵然她在他面前说过,视众生视炉鼎,要岁岁有新花,但郑夙依然觉得——

    郑阴萝不会的。

    他不会错辨,她对他的喜爱,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抵达不了那最深的爱海,哪怕浅薄得是转瞬而过的风,火山里飘落的融雪。

    哪怕你对我不长久。

    他也是郑阴萝心目中最特殊的。

    郑阴萝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起居,赖床,穿衣,梳头,踮脚,每一道小小的稚嫩的影子,都印过高神兄长的衣袍襟带,练功,摘花,捧月,踢被,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像个小王八,不舒服会嚷着他,非得磨得他改口叫小裙乖乖,祖宗才会心满意足恩赐他一个安静的夜晚。

    五时七候,他教她入道行功,四时八节,他牵她见礼观物。

    似兄,似父,似师,似至亲。

    正如日月,正如混沌,他与她,共生,依恋,同长,是可以凌驾于这诸世之上任何一种亲密关系。

    他以为,那是最完美,最牢不可破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最完美的,最牢不可破的羁绊,却在今夜,在这红帐之内,解出了我最不想解的答案。

    “郑夙,你来得好快呀。”

    她手腕撑着一块玫红色的伟岸胸肌,娇呶呶地抱怨着,“人家的日月珠都要被你撑爆啦。”

    郑夙施行了神梦幽鹤抄,借着日月珠的羁绊,从九重天阙直接通行到她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腥味,是蔷薇水,鹅梨香,混杂进了一种强烈的、腥臭的体味。

    是兽。

    在她笼里蠕动。

    于是,他指下太阿泄落一地寒光,将那英俊兽首高高抛起。

    腥血在神祇的脸庞绣了一条猩红的、不详的刺尾。

    “不要玩了,郑阴萝。”

    祂竟这样平静地说。

    “把裙子拉好,跟我回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没关系,我知道她贪玩成性,只要我,下一次,下一次,看得严实紧密,她就不会再跑得开。

    阴萝却有些玩味,“郑夙,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吗?郑夙,这里有三万顶红帐,你猜猜,你没来之前,我进了多少顶?”

    从那裹眼的冷绿丝绸里,轻缓地落下两抹浅浅的桃血,祂轻声道,“是么?才三万顶吗?你对哥哥——”

    “竟是这般仁慈。”

    郑夙这一次没有拆天德玉章的亡字,祂首次脱下了全篇。

    “天,将,不,德。”

    于是,三万红帐,夷为平地,漫天飘起了血红蝴蝶。

    只有阴萝这一帐,粘稠血腥地存在着。

    妖帝宓颂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的三万红帐美人,烟飞云散了?

    她震惊不已,“哪个混账干的?!”

    容雪诗也落在她的身边,“她那发疯的老二。”

    狐狸忧愁长叹。

    “真是老二老三打架,倒霉的只会是老大。”

    宓颂:“……”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分明是你跑得最快!

    此时,郑夙罕见撕开那一副圣人的假象,在昏暗的篝火中,也在步步逼近阴萝。

    “这狼尾之兽,悍勇无双,今夜可曾满我的小妹?”

    祂语调平和到近乎诡异。

    “可你那么贪,又爱玩,定是没有尽兴是吧?”

    这至高天阙扬起了那一只白青俊手,长指钻进了黑颈带,唰的一声,冷水滑过,似是轻蔑,拆解了这一条镇守禁忌的大带,任由它垂落在脚边,阴萝注意到,一向风仪秀整,冠服端严的郑夙,竟是破天荒裸了一双明秀雪足,姿态狼狈地来寻她。

    祂就那样,避也不避,径直踩过那一颗英俊的狼首,像是沾着什么粘稠的蜜红糖浆。

    “不要紧。”祂脚尖轻踩着阴萝的脚踝一侧,指尖冰寒抚上阴萝的颈胸,口吻也冷若冰霜,“我帮你,好好尽兴。”

    但她却制止了祂。

    “郑夙,你要好好遵守约定呀。”她指责祂,“说好做我的高神大兄呢?你在干什么呀?”

    祂竟跪伏下来,蒙着眼,却向光的一侧,显露出他那姣好的、略带一抹软熟色的唇。

    祂浑身被爱火煎着,可理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祂道,“郑阴萝,你非要这样凌虐我的痛处,才教你痛快吗?我们事已至此,你不该做的也做了,还能回到从前?”

    “只要你想呀,只要你愿呀。”

    她半坐在那一具无头尸身上,手臂抱着那一根银灰色毛茸茸的狼尾,添了几分娇媚,脚趾头高高扬起,甲面似珍珠粒一般,泛着盈盈的光。

    郑夙垂首,“我不愿意。”

    “嘻嘻,你不愿,你竟不愿吗,我的好高神,好共主,你怎能不愿呢?”

    她伸脚,踩在他的喉颈,滑着那一颗生涩的男珠,它被裹在皮肉里,分明是锋利,却不知如何对付她,于是她气焰愈发嚣张,“我也不愿呢,可我还不是任由你摆弄,从万年到如今呢,我好可怜呀,像个瓷娃娃,全身都是你们的印章。”

    果然,她的后手从来都在。

    她在凌迟着他,用她学会的情,用他最在意的爱。

    “这诸天,唯有那小凤皇,肯陪我落下神台,也愿意为我坠下天渊,对我才是全心全意的。”她语气里藏了一份憧憬与恋慕,“要是他真的,能从天渊再一次活着回来,阿兄,你可能真的要为我们写庚帖,筹嫁妆了。我要嫁他。”

    “……”

    郑夙哑声道,“郑裙裙,你休想。”

    “怎么会是休想呢?”阴萝又笑,“郑夙,你知道的,我要是让你送嫁,你送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你知道的,你拒绝不了我。”

    祂不再言语,双手握住她的脚踝,用力分开两侧。

    轻盈的笑声响起,祂听见她说——

    “小哥,看看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怎么讨食讨得这样狼狈,都噎着了,真可怜哪。”

    “可你要知道,从此夜起,往后的每一夜,你都要担心我在哪一顶红帐,哪一场情海,你怎么办呢?我爱一个,你杀一个,然后杀尽你的众生么?”

    于是在这红莲血夜里,我终于见到,这一尊清冷如万古天雪的神祇,挟着祂的仓惶,脆弱,不安。

    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台坠落,坠在我的脚边。

    啊。

    凄美得真好看。

    阴萝没心没肺地想着。

    祂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这束缚,挣开了那一条束眼的冷丝绸,眼睫沾着艳血,眼尾烧起病态般的胭脂。

    “郑阴萝,是不是哥哥也跳了这九千丈的天渊,你方肯回头看我?!”

    第193章 第五个火葬场

    “那你——”

    阴萝唇齿绕出粘稠的甜意。

    “跳呀!”

    她双手合着, 唇儿翘着,仿佛在遐想着什么极其活色生香的场面。

    “真想知道,小哥跳天渊时, 这一把脆弱的纤腰会不会被山风吹得更动人, 会不会更加易碎凄美——”

    阴萝也跟着容雪诗起哄, 叫郑夙小哥。

    那是她六岁之前,喊郑夙最多的称呼,后来她记忆被抹去之后, 就少了这一段共同生活的经历, 对郑夙而言,这比她在之后, 喊他大兄、长兄、哥哥, 要更让他来得介意。

    因为这个时期,他是全然将她当做妹妹来养,没有半分越轨的心思。

    她一遍一遍喊着小哥, 提醒着双方的距离, 他的初心,每一次如同凌迟。

    她被薄冷双指挟住, 那一颗虎口的观音小红痣极淡,却强势握住她的脚踝硬骨,双腿也被小哥强硬折叠起来,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此时此刻, 那把易碎的纤腰反而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唔。”

    阴萝还抱着那根毛茸茸的、还未冷却的银灰狼尾, 小哥不喜欢那股强烈的体味沾着她, 伸手要扔掉, 她偏不要。

    小哥语气危险,“就这么喜欢这些骚的?”

    阴萝故意挑弄他的理智, “是呀,哪像你呀,端正又无趣,来来回回就那么——”

    她被郑夙按颈压下去,底下就是那一具暗红色的宽厚的尸身。

    这是一头皮肉坚硬的猲狙,赤首人脸,半身狼尾,最喜欢的口粮就是人族与神族,而它的身躯也是极为伟岸宽阔的,皮质光滑,富有弹性,胸前还挂着华美的青金石,热刺刺咬着两枚金环。

    再配上那一颗落地异处的俊美头颅,是天女也抵挡不住的诱/惑。

    夜晚,少女,红帐,壮美狼兽。

    郑夙单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他又将阴萝翻到了地上,铺着层层的软纱,他用力揉了一把,不湿。

    杀意稍稍收敛。

    刚摘的荔枝,还没用冰水镇过,就被一双钟乳般白皙冷淡的手飞快剥了软薄的红壳,淋漓的、甜润的水汽溅着他的脸。郑夙似水荷一样,低下那一杆青青细细的颈段,咬着她的一扇耳骨。

    那些禁纹从他领襟蔓延开来,连带着半边耳颊摇落了阴暗鬼魅。

    从耳骨往下。

    是优美的、柔滑的脊线,郑阴萝虽然娇矮,只堪堪长到了他的颈下,但骨肉的丰与窄,都恰到好处的匀称,他埋进她的至恶山脉里,双臂在她腰前紧紧交扣,那两架狰狞的、失重的鹿角也高高悬在她的山崖。

    然而阴萝交着脚踝,并不向他绽开。

    她一点点,将神祇的欲望,逼入死角。

    她运转着六欲天功,慢慢赏玩着郑夙那逐渐变得痛苦的表情,听得祂的呼吸声愈发嘶哑,暴虐,灼热,失去了往日的轻缓与怜惜。

    “让我。进去。”

    祂鹿角高耸,珍珠盘愈发巨硕冷峻。

    “郑阴萝。你是。想要我死在。这里吗?”

    神性消弭之际,非人的兽感厚欲凌冽,语气暗埋着一丝猩红的、即将灼烧至死的疯狂。

    “不可以的,小哥。”

    阴萝轻飘飘地拒绝,“唯独你,不可去。”

    “……哈。”

    郑夙似乎被她气到了,从胸腔里漫出一声冷笑,“郑阴萝,你个活爹,你要我时,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骗着我去过多少次,现在你同我说,我不能去?那你早干嘛去了?解我腰带玩一玩儿?”

    他竟也是被她惹火了,也不理会她的拒绝,自暴自弃地顶开她。

    “这些畜生都可以,小哥为什么不可以?茹毛饮血的东西,能比你小哥伺候得好你?”

    阴萝发现,郑夙气急败坏并且上头时,全然没有那清正含蓄的风度,骂得又荤又欲。

    “……呜。”

    他听到一声细碎的呜咽。

    小哥僵住。

    她抽气得更厉害了,握住他的洁白大枝,敏感得他微微一颤,“郑夙,你鹿角勾烂我小肚肚啦,你坏死啦,人家不跟你玩呜呜。”

    说是急哭,更像是装的,撒娇。

    小哥能怎么办呢?

    郑夙暗骂一声,收起了那两架狰狞可怖的鹿角,那一双失明疼痛的眼还为她流着乌血,但这祖宗只是流了一串无关紧要的水儿,所有错处都成了他这个小哥的错。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手指也摸着她的软肚,挨了挨查看,只是一抹擦伤,大约是剐蹭到了珍珠盘。?

    郑阴萝你真行。

    小哥无语。

    “……你叫得再慢些,它就要愈合了。”

    阴萝不听。

    她哀哀切切地叫着,好似疼得受不了。

    郑夙把她抱出红帐时,这祖宗还呶呶不休,又用脚后跟踢他。尽管她那一双脚,早就被他用黑颈带绑束起来。

    “救命!良辰春宵夜,有坏人强抢良家少女小骄龙啦!”

    郑夙抬手拍了下她的小臀,不重,是个警告。

    “郑裙裙,你能不能安分点?!”

    妖帝宓颂是第一个出现应付的,顺带还拉出了第一教主,她本来是讨要红帐幻境消失的赔偿,但她近处一观,神主欲求不满,瞧着怪吓人的,这死,她也得拉个垫背的不是?她看着这教主就很不错,薄情风流相,就是容易早死,到时候也不怪她。

    等他死了,说不定她还能彻底继承圣教!

    容雪诗:……我谢谢你。

    “大哥!”

    那良家少女小骄龙很自然朝他伸出双臂,委屈道,“我不要小哥,你抱我。”

    容雪诗:……你这不是要抱,是盼我早死。

    容雪诗轻咳几声,“要不,你还是跟你小哥回去吧,你看,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嘛。”

    回去玩你小哥吧乖。

    想要我死,拉大哥下水,没那么容易!

    良家少女小骄龙溢出盈盈泪珠,她鼻尖透出一点红,让宓颂都感觉心疼坏了,“呜呜,不要,小哥好凶,他在这里没尽兴,回去肯定要日我好几顿的,龙龙怕怕!”

    ……?

    郑夙手背青筋忍耐般跳了跳。

    “郑阴萝,你在外面少胡言乱语。”

    阴萝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愈发可怜,“人家没有,你在帐里头,分明说,你比那些茹毛饮血又大又凶又猛的玩意儿能更好伺候我,你敢对天发誓吗?”

    郑夙:“……”

    郑夙:“…………”

    我对天发誓!

    这爹乱加形容词!

    郑夙被气到极致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超然脱俗的释然。

    他很快平静下来,竟顺着她的话头,“对,你说得没错,小哥没尽兴,回去好好弄你。”

    阴萝仿佛抓到了什么痛脚,嚷嚷起来,“你们听见没有,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果然是对我虎视眈眈哪——”

    她被捂住了嘴。

    郑夙心道,女蜈蚣精,男狐狸精,男雄鹿精,再加上他身上这一条鬼精鬼精的小泥鳅精儿,他们四只都拼不出半盘纯良人设,还虎视眈眈呢。

    他淡淡问,“还有事?”

    妖帝宓颂欲言又止,神主你是不是该赔偿了?天阙应当还赔得起的吧?

    容雪诗则是掠过阴萝的脚踝,没有任何多余的脚镯,只是圈了一条清清静静的黑禁带,脚杆儿被束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空隙,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某个不可踏进的领域。

    他捏着一把黑纸扇,轻轻抵下挚友的肩头,语气闲散带笑,“小哥,点到为止,适可而止。”

    “若我。”郑夙眼睫凝着血块,似某种瑰艳的厚彩,“不点到为止呢?”

    阴萝的合欢道修到半路,惨遭中断,被郑夙强行带了回去。

    不是九重天阙,也不是清虚天,而是一处偏僻静谧的农家小院,房梁挂着一大排烟熏腊肉,院内还晒着一些干豆角,辣椒面,以及亮澄澄滴着油的梅头肉,充满着浓郁的人间炊烟气息。

    而她的欲求不满的小哥,他脸色异常凝重,摸索着锅勺,给她做了一碗油泼辣子面。?!!!

    阴萝看着那面上飘游的,厚实的,可疑的黑垢——

    她哭了。

    嚎啕大哭。

    “郑夙!你竟要这样毒害我!你还不如日死我算了!起码走得体面些!”

    阴萝趴在他膝头痛哭。

    郑夙:“……”

    他感觉吃死跟那个死,好像也没有哪个更体面些。

    郑夙叹了口气,“不吃就不吃,你哭什么。”他又摸着她的脸,擦去她的泪水,顿了顿,“放心,你不吃,我今日也不动你。”

    祖宗幽幽睁瞳,“……那就是明日要动了。”

    郑夙轻嗯了一声,“被招惹坏了,实在受不了。我要掼你一顿,不然你掼我也行。”

    总之是掼一顿的,不然三万顶合欢红帐这事,哪怕是一场情海幻境,他也熬不过去。

    阴萝:“?!”

    她异常震惊。

    这么直率狂冲的小哥,你谁啊?

    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阴萝正恍惚着,被郑夙揽入了怀中,他曲下颈,又叼着她颈后小软肉,唇舌腌了两片,又埋入她的颈窝,闷着一点儿轻微的鼻音,“郑阴萝,我是你哥,你小哥,我养你那么多年,什么不都供着你,你让点我,少欺负我,怎么了?”

    祖宗也横着呢,“你讲讲道理,我哪儿欺负你了,你给我造那么一个天道大劫,害得我伤心又伤身,血都吐了好大缸呢。”

    她比划,“好一大缸!!!”

    她愤愤不平地控诉。

    郑夙道,“那不都教你讨回来了?如今我也伤心伤身,什么都依你的,你疼疼你小哥怎么了?”

    他拨开她那蛇骨小白辫,又开始揉弄她。

    反正这糟糕的癖好也暴露了,他还矜持什么?

    ……说好的今天不动我的呢?

    阴萝把他的手拿出来,义正辞严教训他,“郑夙!你是神主!众神之主!诸天高鼎!你这双手是要定夺乾坤的,你净揉我你羞不羞的——”

    “我揉我至心爱的,有什么好羞的。”

    在余火还未熄灭的灶前,郑夙握着火钳,翻弄着灶肚里的松毛丝跟麻杆儿,阴萝也被他钳在腿上,他坐在一只褪色的小木凳上,长手长脚的,根本无处安放,更别说那凳腿儿还是破的,茬的,他只要一动就摇晃起来,连带着阴萝也摇摇摆摆,险些没摔个屁股墩儿。

    郑夙索性撑分了一条长腿,跨着壁灶,把她小腰包进去。

    从灶肚儿冒出淡灰色的毛烟儿,大部分的过了烟囱,细的,少的,朝他们打了一小卷滚儿,迎面扑来,阴萝被呛了几口,熏辣着喉咙,还没等她骂战起来,郑夙就先她一步,预判了她的预判,掐着脸儿吻了进去,同时熟练撩开她的蛇骨小辫,将它一圈又一圈地,绕上她的颈儿。

    他撑开她的小衫。

    龙颈之下,都是他的风光城池。

    阴萝硬生生被他摸着,显露出了一截皎白的、光灿的龙尾,盘到了灶头,打翻了一瓶花椒,混着四飞的烟灰,浓烈呛鼻又兵荒马乱。阴萝还跟花椒较劲儿呢,郑夙却不紧不慢地掼着她,将她的刺儿,鳞儿,都抹得平顺光滑。

    热浪颠沛之际,他伏在她耳边细喘,“小裙乖乖,小哥带你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没那么大的权欲,做诸天共主,还是众神之主,对他而言,没有多大区别。

    阴萝蓦地睁开红眸,透出几分讥诮,“郑夙,你要逃?你逃得了?”

    原本是要松开的龙尾,在这一刹,绞得更紧,勒得他腰都淤出了几道红痕,“你休想!”

    郑夙微微蹙着眉,似是痛苦想要挣开她,但很快就被卷进旋涡里。

    最后,他从龙尾里,奄奄一息挣出了半张汗水浸染的脸,正对着他的,正是灶壁上那一副灶头画,供的是浓妆彩描的灶头菩萨,通身被涎水涂得极艳。

    等阴萝收了龙尾,她后知后觉——

    我怎么又跟腹黑的货色搞一起了?!

    “郑夙,你炸我?!”

    对方松松懒懒,“兵不厌诈么。”

    汤锅里的水也热了,是他烧来给她洗脸擦身用的,他禁锢了她的法身,如今也只能像凡人一般起居,饮食,生活,郑夙挽着她的小臂,鼻尖亲昵蹭着,“我帮你洗?”

    回应他的一个白茫茫的倔强的后脑勺。

    他摸了摸鼻尖。

    玩儿大了。

    “郑夙,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神祇竟然这样回——

    “日久生情,等你那多情道什么时候枯竭了,我再放你出去。”

    阴萝跟他玩起了自闭,她不吃饭,不喝水,不闭眼睡觉,就跟熬鹰似的,一宿一宿熬着自己,郑夙掐着她嘴吃,她把他咬得鲜血淋漓,全然不配合。

    最难忍的,就是她无时无刻都在运行天功,偏不让他碰。

    两方僵持,郑夙觉得自己要被她先熬死了。

    但他还能忍。

    而打破这一场僵局的,竟是那入了灵的灶司小菩萨,趁他外出觅食,钻进了阴萝的房间。

    这灶司小菩萨,红衣,金带,眉间裁剪了一点花彩,是盛装少年的模样。

    阴萝熬了多日的鹰,不曾想等来的,竟然是个灶头小菩萨,想着聊胜于无,朝它招手。

    对方有些局促,它本来是个小灵,还未生情智,但两大高神的一场盛大情爱,把它这个见证者也挟裹了进去,它懵懵懂懂,就沾染了些许的情道,天生的吸引,让它自然而然就想向阴萝靠拢,它怯怯地问,“你……你要出去吗?我,我可帮你。”

    “小菩萨,请你帮我个忙。”那少女摇曳着一段白光粼粼的灵尾,指尖点着唇儿,“请你吻我。”

    于是当郑夙跨进小院,就察觉一道异样的气息——

    那小窗挂着一段银光灿然的龙尾,她温柔多情地游动,他脸色微变,流光跨步过去,撕开那一张灶君小菩萨的红像。

    “——郑裙裙!”

    神祇气息不稳,指根凌厉擦去她唇上的碎金红纸。

    阴萝仰头,冲他烂漫地笑,“郑夙,我说过了,你关不住我,每一夜,我在什么红帐,什么情海,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是么?那从今夜起,小哥就左右第一场,以后的千千场,万万场。”

    郑夙把她抱揽进去,而阴萝眨眼就化成了一条银白应龙,蜿蜿蜒蜒,占满了整张床榻,嚣张又得意的。郑夙伸手触摸,知道她的意思,他冷唇亦是掀出几分寒笑。

    “是么?你的人身就这么不愿跟我?”

    神祇也抬指,松解了那一段冷丝绸黑颈带,抬起长腿,跨进她的庞然龙身之间。

    然而,纵然他愿意以人身与这庞然大物交欢,对方却始终傲慢,并不愿意施展出她的云雨双鳞。郑夙久得不到宽解,那一丝逐渐蔓延的痛楚,连同无处可焚的情欲,都在骨缝里疯涨。

    “郑裙裙,求你,别玩我了。”

    他轻声地问,“我到底,怎样做,才能让你满意?”

    应龙歪着脸儿,传出甜俏的笑声,“这还不简单呢,放我自由,让我快活哪。”

    “不可能。”郑夙道,“除非我死。”

    除非……我不再钟情你,不再记得你,除非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曾逾越过火的兄妹关系。他的双眼又开始隐隐作痛,渗出温热的血斑来,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敛去。

    自小灶君之后,郑夙就再也没等到这姑奶奶的一句话了。

    她连话也不肯同他说了,每日都病恹恹地盘着小窗。

    “……喝点水。”

    郑夙给她奉来了最清澈的山泉水,被她甩尾摔碎,溅了他一身。

    郑夙已经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了,他哑着声,“你多少开个口,别这样逼疯小哥,行吗?”

    姑奶奶瞟他苍白失血的唇,开了第一次尊口,“你都囚禁我了,再把我毒哑,也不是事儿,要毒哑就干快些,别这样钝刀子割肉磨着我。”

    “……”

    郑夙抬手,比往常更慢,去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他指尖顿了顿,又追了过去,这次碰到了她的唇,也是干涸的,他哪里这样养过她,就算是在他最手忙脚乱的时候,也是把这小祖宗养得肥肥润润的,康康健健的,能打死一万头小牛犊。

    郑夙又倒了一些山泉水,捧在手心里喂她,“喝一口,祖宗。”

    她又嫌恶逃了。

    郑夙没有办法,强硬定住她,咬破自己的唇,喂了一些甜血进去,舌尖被她抵触抵着,他又用了几分劲力推了回去。

    “……只跟小哥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快活吗?”

    她狠狠骂他,“不快活,不快活死了,我就不该惹你,你个老古板儿!”

    “好。”

    他突兀打断她。

    “那我让你走,让你万世都快活。”

    “你个只会……什么?”

    郑夙离开她的唇,没再吻她,“在那之前,你先听话,吃点东西,你的法身要崩到极致了。”

    郑夙又给她做了一碗油泼辣子面,是长命面,放了熏肉,炒了干豆角,满碗都是亮汪汪的,热辣辣的,还煎了一个麻油鸡蛋,竟意外的卖相。

    阴萝怀疑这是她龙生的最后一碗。

    郑夙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自己挟了一筷子吃掉,又过来喂她,他想了想,把阴萝抱在了腿上,“你不是总怪我,小时候没有抱着喂你吗?现在感觉怎样?”

    阴萝被喂得含糊不清,说得什么,他其实没听清。

    其实也无所谓了,他以后也不会再记得。

    冬至,是人间的冬节,也是她的第一千五百零八个生辰,神洲年岁太长,对这些小年轮并不在意,他总是按照人间来给她过,人间短暂,才会更加珍惜每一刹的烟火大祭。

    郑夙立在床边,从那绒丝暖被里,抓出一对少女的脚踝,骨棱棱的,都不丰润了,这条小龙蛇为了跟他抗争,竟这样狠得下心。郑夙摩挲片刻,又将新织好的小袜给她套戴上,大约是哪一处没缝紧,漏了两根脚趾头出来。

    郑夙:“……”

    要被自己的烂活气笑了。

    许久,他掩住眼,低低笑了,又似哭,“难为你了,郑阴萝,兄长这手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烂。”

    可兄长能怎么办呢?

    不管庖厨,还是针线,他总不擅长。

    就连得到你的欢喜,我也极不擅长。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郑裙裙,抓得你太紧,怕你厌烦,放得你太远,又怕你跑远,我真是不知所措的。

    “郑阴萝,你又长了一岁,要生生性性,醒醒定定。”

    这是他周游诸天万界,无意学来的一句俏话儿,他觉得很适宜,很活泼,便用来做她的生辰词。

    最后一片落雪飘了下来,他从她眉心捻去,缓缓合上了小窗,遮掩了最后一丝月光。

    郑夙法身一转,衣袍烈烈作响,双足之下,便是九万丈的天渊。

    神世天渊,并不是只为了关押罪魂,它还有另一重的暗天劫——

    可断情,断念,断尽一切繁杂与虚无。

    只有斩断这一具情身的羁绊,消磨掉所有的过往记忆,他才不会时刻想要将她囚禁在身边,他才能淡然看待她与其他男人的情欢。

    你要的是这自由么?那我就给你。

    天风寒凛,祂一掷而下。

    雪又落满了万重神山。

    渊底,昏暗。

    神堕。

    黑直高马尾凌乱地散开,血迹斑斑如一长束红花,死寂,平静,又苍白,蜿蜒在无边净雪里。

    郑裙裙,离开我,你会长久欢庆,万世快活吗?再做你兄长,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地扑向我的怀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兄长真想做你的嫁妆,随你去哪里,你挟着我,抱着我,我始终是你的珍贵不离之物。

    郑裙裙,我那九千七百八十六座诸天房产,以及欠你的一千五百零八件的压祟钱,兄长放你床头了,你就原谅我那一只织破了脚趾头的小破袜吧,好不好?

    以后再不会有了。

    总会有那么多人,奉你为至爱,它不够起眼,也不够偏爱,就当是一桩笑话,你笑一笑,就也过了。

    郑裙裙,我的小裙乖乖,我的胖萝卜头,我的鲜奶胖团子。

    我那爱咬哥哥的祖宗小丧彪。

    真可惜,还没能教会你怎么爱我。

    郑裙裙,好暗,我快看不清了你。

    往后天光烈烈,你再也无需回头,跑向小哥了。

    郑裙裙,我已看不见你了,你是跑远了吗?先别跑那么快,让兄长再看看你。

    郑裙裙……

    郑裙裙……谁?

    第194章 最后修罗场

    这一夜, 天渊昏暗,诸天难眠。

    神祇的主宫都动荡不安。

    “日月逆行,万星殒灭, 又是哪一尊高神堕了神台?!”

    他们惊恐不已。

    不会又是那小姑奶奶又堕着玩儿吧?!

    要知道她前不久还显露了狰狞嗜血的魔相!

    就千年之始, 天漠大域那一场龙凤大劫还历历在目呢, 小姑奶奶堕了神台,六界诸天轮回不救,她上来就亡了天门, 称了朝夕, 给诸神万象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更别说前一阵子,原是风光无限的冠帝之礼, 偏偏教一些该死的神女供奉者毁了他们诸天的安宁!

    那四海之水倒灌了天阙, 他们的神台也受了牵连,如今还浸在那浊了魔煞的九阴之水里,日夜都要练功抵御!

    真是害死他们了!

    如今他们耳中全然听不得神女这晦气二字, 诸天帝姬也只称自己为天女、天姬、神姬。

    ——这九重天阙, 再也没有舍身救世的神女道!

    渊底。

    那一锋浸染了血墨的长发缓缓披起,两根苍凉的手指抵住眼睑, 是凝固的、污浊的血脂。

    “……郑裙裙……谁……郑裙裙……谁……”

    祂反复呢喃着。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怎么就那么寂然无物呢?

    “郑裙裙,是你,妹妹。”

    在贯天江的尽头, 燃起了两盏花青色的神焰, 那张端庄润美的菩萨美人唇轻轻开阖。

    是无情神道。

    “……老……师?郑裙裙……是我……妹妹么?”郑夙指缝淌过丝血, “原来, 是我妹妹。”

    是我不可触碰的禁忌。

    此时, 极地,极皇大宫。

    “别怪我没提醒你, 等会见了魔主,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装乖卖俏,魔主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答什么,别耍什么心眼儿,否则你今日走不出去这极悲廊!”

    “是,慕柚知晓了,多谢牵机尊者提点。”

    蓝衣使女低下了脸,有些紧张捏着衣袍里的霜糖饼。

    大魔祭祀牵机见状,又是冷笑两声,“你最好是真知晓,我皇如今善待你们这些天阙小娇女,全然是看在你们曾经主宫之神是那霸道太奶,咳,极乐小教主的情面上,并非真的对你们容情。”

    否则倒退个一千多年,这些不谙世事的天阙小娇女早就沦为他们妖魔的腹中餐了,哪里还能这样全须全尾进入魔宫!

    每次想到他皇在千年登真的那一场宿命之劫,牵机都心痛万分。

    我那么一个无情无义要登临诸天万界的极皇魔种,就这么赔身赔心进去了,以至于他们霸道魔洲全面处在那霸道太奶的阴影之下,连抓几个神女神子饱餐一顿,都得偷偷摸摸着来!

    须知神魔相恋,最忌讳的就是双方阵营不同,理念不同,万一他们前脚刚吃了几个天族,后脚那霸道太奶借题发挥,让魔主惨遭情变,他们岂不是也得惨了?

    魔族不得已,捏捏鼻子认了这门婚事,苦修起自己的魔道法海来。

    行行行,你们神魔虐恋,你们了不起,我们吃不起你们天族真血,修自己真法总可以了吧?

    只是这样下去,不二魔世都快成天族的后/庭院了!

    天族着实歹毒,竟出了太奶坐庄这么一招!

    不,不对,那霸道太奶被神女供奉者摆了一道,没能入庙冠帝,她杀穿诸天之后,摆了摆龙尾,转投了妖世的第九圣教,也称欢喜天门,极乐合欢,当时他皇的脸色可谓是牵机平生所见之冰冷阴毒。

    能毒死全诸天的那种。

    所以问题来了——

    这霸道太奶坐镇了妖世,日后那些妖儿得了她的威,岂不是日夜骑到他们魔儿头上?

    牵机脸都绿了,都想刨坟把自己埋了!

    我们做魔头的,天天被这天族的小祖宗欺压,如今还要被妖族那些臭同道打脸,真是半点威风都没有!

    楚慕柚听得还有些绕,她只能艰难地消化这万年之前的多变情形。

    万年之前还有天阙?

    竟然也有主宫之神?

    霸道太奶?极乐小教主?这又是什么人物?

    楚慕柚暗想,既然在万年之后也不曾出现,那么想必这极乐小教主也只是在万年之前风光过一阵子,并不足为虑。

    而最要紧的是——

    六道练神,练星含!

    这个杀她父母兄弟叔伯师兄以及她全宗门的绝世魔煞!

    楚慕柚心神一凛,只是单单想起这个名字,肚肠就忍不住抽搐作痛,少女温婉的眉眼之间,抑制不住流露出几分刻骨的恨意来。

    她定要杀了他!!!

    在万年之后,天道灭绝,苍灵衰败,他们各大正道域宗凭借着先辈的遗泽,苦苦支撑经营。

    而他们返天宗,则是其中道门翘首,只因他们在两元会前,也就是二十万年前,曾以初代神女救世之道,光彩大放六界,令六界众生都为之倾倒,恋慕,追随,她们的返天神女楚穗穗更是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四界死劫源头的情天禁!

    那时的返天宗,神女缔造盛世传奇,是连天阙神宫也要敬之的第一仙宗!

    这些密录都是楚慕柚成年之后,她的掌门父亲亲自给她讲解的,哪怕是时隔万古的先祖传闻,言语之间仍然不乏骄傲,父亲还对她的神女道寄予厚望。

    ——苍生涂涂,神女救世一道当重现世间!

    楚慕柚一直以先祖楚穗穗为表率,随时做好了为苍生赴死的准备。

    在正道域宗的代代传承之下,他们终于迎来了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与人族武道携起手来,在佛宗寂灭的土壤里,重新传递道法的根基。

    而楚慕柚作为返天宗的掌门大小姐,虽然修习返天神女之道,仍然被她的父兄以及师哥们保护得极好,在她芳龄正好之时,她跟从小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喜结连理。

    可这一切都被这魔头毁了!

    就在少女最期待最娇羞的新婚之夜,六道练神无情无爱,率领魔世,入侵域宗,整整屠了三千里,他不玩女人,他玩的是正道的命途!

    楚慕柚还记得那一幕,她的父兄,道侣,师尊,师叔,以及师哥们,是怎样被他投进了那一尊漆黑母碑里,生生被磋磨到灰飞烟灭!

    楚慕柚哭着求他,只要他肯放过他们,她什么都愿意做的。

    “真的……神女什么都愿意做吗?”

    六道练神垂下了那黑浓似夜的眉睫。

    “侍寝也肯么?”

    那是楚慕柚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妖冶飞扬到近乎盛极的容貌,额角饰着一尾华美金宫紫蝎,这样饮血不眨眼的魔头,竟是一身素练白衣,腰段比少女还要纤纤,环着一对松鼠儿爬葡萄的冷佩,好似那纯情天真的少年郎,指尖还捏玩着一块蜜澄的柿霜糖。

    玩得都挤出了蜜浆,将那白皙的手指都染得稠乎乎的。

    楚慕柚不敢多看,她强忍着羞耻,胡乱点头。

    这白衣少年郎蓦地笑了,是那种艳靡又纷华的笑声,有些湿润如春夜,透着某种难以言语的蛊惑。

    他笑问左右的大魔祭祀,“我有些不记得,在很久之前,我为我心爱的神女做了什么呢?”

    “吾皇,你为了复生神女,祭了四千万的生魂。”

    “啊,好怀念的旧事,可惜神女不经玩儿。”白衣少年郎指尖挑起一缕蜜馅,甜滋滋地吮进红唇,“我对神女可真是爱得无可救药啊,既然遇到了她的后辈——”

    他的笑声掺杂了无边的恶意。

    “当然得连皮带骨侍寝在我这母碑磨盘里了。”

    这是个疯子吧?!

    楚慕柚满眼绝望,不可置信,但她逃不了这惨烈的宿命。

    当她被投进大母魔碑,痛得皮肉都要分离之际,她体内传承的返天珠救了她!

    还带她回到了万年之前!

    回到那个天道还没有彻底灭绝,生灵还没有涂炭的昨日朝夕,而六道练神也还只是魔世之主,并不能一手遮天,屠灭所有正道域宗!

    六界,还是正常的六界!

    而这一次,天道终于眷顾了她,让她附身在一具天阙女御上,本来她们千挑万选,登入神洲,是为了侍奉金阙天帝而来,但随着主宫神祇堕离天阙,她们这些女仙也没了用处,被遣散归家,而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正要回她的霞明大域。

    楚慕柚刚经历灭门惨案,满心都是仇恨火炽,哪里还等了?

    只能说一句抱歉,就夺了这女御的心权,朝着极地奔去。

    原先她还在发愁,如何混入魔宫手刃仇人,却不料她只是在外头晃了一圈,就被魔使套了麻袋,给送进魔宫。那魔使只是粗浅盘问了一番,得知她原是侍奉金阙小天帝,二话不说又将她转交给大魔祭祀。

    这才有了今日的魔主接见。

    楚慕柚掐着自己的指尖,将那一丝恨意压下去,不能,她不能暴露,那绝世魔煞定不让她近身,她得徐徐图谋,不能让他起疑。

    “楚仙者,这边请。”

    极悲廊的英俊魔使给她引路,言辞之间,很是恭敬。

    是因为自己长得美?

    楚慕柚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儿,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这金阙小天帝年纪轻轻,却甚爱美貌,便是一阶女仙,也是倾国倾城的姿容,可以想象万年之前的天阙神宫是何等的艳烈气象。

    然而他们竟是如此无能,异世入侵,诸神败落,连累他们这些苍生也无处可逃!

    不过不要紧,她得了神女传承,又有返天珠在手,是这世上的奇运之女,定能效仿初道神女楚穗穗,挽天之倾颓,照众生明路,再救这世间一场!

    既然天阙败了,那她这后日神女,当再造前日辉煌!

    而且等她功行稳定,她再去寻神女先祖结交的知心好友,太元姐姐与玄妙姐姐,她们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轰——”

    石宫开启之际,楚慕柚立即垂下眼,不让那六道练神发现自己的仇恨端倪。

    “呜!呜呜!大母!你就应我!呜呜!”

    楚慕柚:?

    “那坏种!坏胚!她竟干些混账事儿,如今还要入那什么极乐圣教,练什么六欲天功!呜呜!我怎么办哪?我没有盆骨怎么办!我怎么引诱她?她都不肯同我生仔崽!我难道还能绑着她的腿让她坐上来吗?!”

    “我要是这样强迫她,那小坏种只会亵玩我一番,绝不可能让我怀的!我怀了她也得拽着孩儿的腿拉出来!她那么心狠,我要是算计她,肯定不给我留种!呜呜!大母!你帮帮我!”

    结果她听见了什么?

    那六道练神!那绝世魔煞!他竟在……掉小珠珠儿?!

    他还像孩童一般撒泼打滚,哭闹不止,“大母,你今天不应我,我就哭,哭到你心烦为止!”

    楚慕柚目瞪口呆。

    只见那百丈的黑碑之下,伏着一道柔弱可怜的身影,那极浓,极丽的黑发被梳理成了粗粗一根的小蝎辫,扎着一方绀蝶丝帛,绕起细碎繁多的银亮铃铛薄金片儿,耳骨细净雪白,偏偏他露出的那半张脸,漂亮得不可方物。

    正是楚慕柚恐惧至极的妖冶骨相,狭黑眸,殷红唇。

    魔使见怪不怪,甚至还预测,“魔主会自行纾解的,你且等一刻,我先告退。”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石宫多了一道气息,它仍在哭求,“大母,大母,你疼疼我,我都一千多岁了,我连自己的血脉仔仔都没有,魔宫会断后的!他们都会笑话我的魔老珠黄!”

    原道大母魔碑被它哭得心烦,原本似男又似女的魅音,都被这小兔崽子生生扭曲成暴躁老父亲。

    “断你个屁后!又不是只有你那元幼平能生!你随便找个不行吗?还不用你亲自生!”

    “不行,不行的,元幼平会打断我的腿!”

    它身旁粉雾弥漫,又绕起了一群猩红冥蝶。

    “你尽管生,我看她敢不敢打断你的腿!纵然是天阙高帝,也不能这样霸道,何况她如今离开金阙,只是一个小小的妖世极乐教主,还有何等厉害威风!”

    “……”

    半晌之后,那少年魔主幽幽地问,“真的?不断腿?你保证?”

    “……”

    等等。

    原道大母魔碑回想起它这旧情人的斐然战绩。

    好像是有点难。

    原道大母魔碑可疑沉默片刻,“要不,你缓一阵子,等她找到新情郎,你再……偷偷地生?”

    孬!

    太孬!

    想我堂堂极地魔宫,万古遗风,不二魔世,何至于沦落今日地步,连魔主生仔仔,都没有自由!

    原道大母魔碑忍不住迁怒它这没用又爱哭的继承者,“你就非得怀这胎不成么?还非得怀那小魔神的?”

    “我不怀,她就要夜夜笙歌了!”

    祂这没用又爱哭的继承者又泪答答的,“那极乐圣教,你当我不知道是什么销魂窟?元幼平这混账,向来贪花好色,偏爱艳烈的金鞭美少年,更爱禁欲守道的老男人,她入了这天地,一定会快活得不得了——”

    它陡然拔起滔天杀气,眼尾戾筋猩红盘旋,“待我儿出生,我定要将那圣教尸骨无存!!!”

    楚慕柚浑身发起寒颤。

    来了!

    就是这股可怖的杀煞!生生屠灭了她宗门上下!

    原道大母魔碑似乎被它气到没了脾气,试图跟它讲道理,“极乐圣教纵然有错,但你的元幼平难道没有一点错吗?”

    她可是自愿去的!

    圣教那叫识人不清!

    她那叫狼入羊窝!怎么看都是后者罪过大一些!

    “她……她……也有,一点点的错,只要她肯同我生仔仔,回家来过,我就原谅她……”练星含揪着自己的一根浓黑发辫,握紧小铃铛,越说越有底气,“女人不都这样吗?只要能回家,什么都好!”

    它还口吻阴寒,对情敌重拳出击,“都是那群小贱人,仗着生得好,功夫好,就引诱元幼平堕落,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喂小皇!”

    原道大母魔碑:“……”

    终究是弟弟扛下了所有。

    一刻之后,练星含恢复如常,它满含戾气扫向那蓝衣使女。

    “就是你,曾经侍奉过金阙小天帝郑阴萝?”

    “……是,是的,魔主。”

    楚慕柚不敢与它对视。

    “好。”少年魔主不再发疯后,意外平常冷峻地问她,“你了解她多少?她早膳吃用什么?梳的是什么发髻?妆的是什么粉黛?她一日要睡几回?睡几个时辰?有没有叫她那个哥哥搂着睡?她……”

    它咄咄逼问之后,指头又绕起那一方束发丝帛,眼神微躲,颊边泊起一团红晕,尾调都像蝶翅唯美震颤,“有没有向你们提起我?”

    竟、竟像一个初入情海的纯情少年?!

    楚慕柚为了博取这六道练神的信任,假装思考之后,“有!她,咳,天帝陛下说,她最想的就是你。”

    “……真的?她很想我?你不骗我?!!!”

    它扬着釉光闪烁的黑袖,竟扑到她的面前,红蝶翩飞,双眸含情,它那盛放的美貌也艳煞了楚慕柚一霎的心神,她不禁捂着心胸。

    要命!

    怎么万年之前,这六道练神这般纯稚又美艳?

    她又想起这绝世魔煞天生无父无母,无情无义,是由一方原道母碑缔造出来的万古魔种,出世之后,经历了七十七场惨无人道的灾劫,这才练就他的残忍暴虐之道。楚慕柚暗想,他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可怕,看来是缺爱导致的心狠手辣。

    不过就是一句想他,就能把少年魔主高兴坏了。

    若她能温暖他,拯救他,感化他,是不是万年之后,他也能投桃报李,不再残害她的宗门?

    魔也不是生来就无情绝爱的,她的神女道不正是克化六界众生的恨怨,再携手同和吗?

    想到此处,楚慕柚升起度化万千魔头的澎湃心潮,微微露出笑齿,还把她藏在衣袖里的霜糖饼拿出来,原本她是想要毒死他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拯救这个无恶不作的六道练神,首先从小事感动他!

    “哪,这就是天帝陛下让我带给你的霜糖饼,她知道这是你的最爱。”

    少年魔主顿了顿身形。

    楚慕柚浑然不觉,还掰碎了一瓣,递到他跟前,少女纯真笑脸盈盈,“吃哪,甜着呢。”

    只是下一刻,魔煞穿胸而过,她的笑脸刹那凝固,惨白。

    紧接着就是绝望。

    “你……?!!!”

    原道大母魔碑:“我知道你很急,但你能不能,别在我这地儿乱杀?这魔月都第几个儿了?”

    练星含双眼流下斑斑血泪,又娇又魅,“……她骗我!元幼平怎会想我!呜呜她骗我!她该死!”

    还有这霜糖饼,一看就是漏洞百出的,它从不爱,只是元幼平所喜,它才上了几分心!

    练星含伸出手掌,不顾她凄惶到扭曲的脸色,抽取了她的一段魂宫。

    “……嗯?万年之后?返天宗?”少年魔主接收这断断续续的记忆,神色愈发奇怪,“那个万年之后的我,杀了她全家宗门,她爹,她哥,她道侣都死了,她回来……要拯救缺爱的我?她没事吧?”

    原道大母魔碑:“……?!”

    随着练星含降人世,入鬼京,再成魔主,祂也算见惯风雨,这点事儿根本震惊不了祂,震惊祂的是,这小子犯病了千年,竟然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

    它竟能正常思考!

    它竟能!

    正当祂欣慰不已时,这小子又甜滋滋地说,“还是元幼平好,她那老马王老子驾崩了,还不计前嫌,愿意同我睡觉。元幼平,总归还是爱我的。”

    惊现……元幼平脑?!

    醒醒!

    她爹当天驾崩了还睡你个小男妃,这不是很能说明她是个究极可怕的小畜生了吗?!

    算了,元幼平的爱脑没救了!

    岂料下一刻这元幼平的爱脑哭得崩天裂地,泪窝淹红,“万年!万年之后没有元幼平!她死了?!我,我还没有给她留香火,我怎么这么该死不中用,她怎么能死?!”

    原道大母魔碑喝住它,“别香火香火了!快!快搜她!她是万年之后的道裔!身上定有——”

    返天珠!

    那是天道所遗巨泽,原本是天道创世的根基,后来竟被一个少女认主,少女得成治世神女,封印祸乱四界情天禁,救世之后翩然破界离开,留下一段惊艳六界的传闻。

    原道大母魔碑正是那一元会的见证者,甚至它这极皇魔种,还在碑中潜眠之际,没有防备,被这少女神女滴了血!

    她还嘀嘀咕咕说什么小老公快快长大,要保护好你的老婆喔。

    胡言乱语的!

    好端端的魔种自主之身,差点认主,魔碑都气坏了!

    魔种落世之后,跟江双穗那个假神女纠缠,也正是因为这一段神女滴血强迫认爱的经历,他们极皇大宫岂能咽下这一口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拿她的后裔,江双穗那神女做踏脚石,成为魔种的情劫历练,如果没出那霸道太奶的意外,如今他们都跟神女联姻,再祭炼神女,把天族拿到手中了!

    而祂极皇大宫若能得这返天之珠,哪怕将来异界入笼,再不敌他们也能再造鸿蒙大界!

    这是生机!

    是后路!

    楚慕柚极度怨愤,“我要拯救你,你竟要杀我?!哈哈,果然魔都是没有真心的,哪里懂得,懂得人心的珍贵……”她双眼滴落珠泪,“对不起,对不起爹爹,哥哥,对不起,大师兄,是我太蠢,竟然信了他——”

    练星含哪有耐性听她忏悔,往常它一哭,元幼平笑得艳艳的,只会把它撑开,玩得更狠,它哭得多了,就更不愿意听旁人哭了!

    好像谁没当个小孬种似的!

    再说,你上来就自说自话,谁要你救了,它是自愿被元幼平欺弄的,根本不需要任何拯救!

    它眸中血光大盛,本想伸手直接去掏心,后又想想,元幼平不喜它触碰别人的肌肤,何况她还是个女的,虽然它不懂得男德为何物,可元幼平会生气,于是它又掰碎了一块魔碑,准备远远驱使着剜出来。

    魔碑再好的耐性都被这小子气得发颠,“都什么时候你还讲究这个?!”

    它嘟囔,“那小混蛋会生气的……”

    “她又看不见!!!”

    也就在这一顿,楚慕柚双手结出了一道玄妙的印,带着舍身献义的壮烈,“生灵已堕,求,神女返天,再救这蒙昧世间!!!”

    返天珠在她心口大放光芒,重新降世!

    诸天万界皆是震动——

    创世天珠再度返还洲界?!

    楚慕柚献祭身死,而返天珠破开了极皇大宫的煞界,坠向泽海万国。

    练星含对此并不感兴趣,然而原道大母魔碑都想得疯了,那是天道创世的恩泽,岂能放过!

    祂恼道,“都是你的迟疑!快把返天珠找回来!我有大用!”

    少年魔主当没听见,摆弄着乌黑袖花,反正万年之后元幼平都死了,香火也绝了,它一个凄美小寡夫要返天珠又有何用?不如躺着陪她等死!

    “……”

    原道大母魔碑微微咬牙,“等你逮到元幼平,大母我亲自关她进碑宫,让你们日夜恩爱,早生,贵女!”

    “嗖——!!!”

    少年魔主掠起蝎辫,消失不见。

    大魔祭祀牵机茫然抬头,“刚才有什么踩着我的头过去了?”

    大魔祭祀鸩毒有些无语,“大皇又不穿鞋!到底是跟哪个混蛋学的啊?!”

    多影响我魔世的门面!

    返天珠越过天阙九重神宫,海境云生佛国,魑魅魍魉妖庭,迷雾深夜鬼市,最终坠落到了人世的一处海洲小国!

    这惊动了诸天万界的尊者、元君、老祖,纷纷拔身离开老巢,千里缩光成寸,抵达终地。

    然后他们一看——

    嚯!

    那真是个好家伙!

    四圣神洲天阙,妖世首部王庭,圣陀天宫小西天,冥京第一宫,以及魔世泣露宫,诸世要命的到齐!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那首部王庭之畔,那一顶金珠勾连花片的小红帐。

    极乐圣教,斩仙小红帐!

    这极乐圣教,是妖世第九教,在本世以极情为炼,在妖魔禁山里,自是赫赫有名,但放到诸界,便是万家道法里的一簇邪异红花,诸天元君并未过多将她们放在眼中,直到小天帝妹萝转投此教,这等二流的情爱道法最近才被反复提起。

    而这圣教的红帐,也是有讲究的,斩人,斩魔,斩仙,斩圣,都有不同的等阶。

    他们不禁浮想联翩,又有哪一位仙姿佚貌的道家仙君,竟做了这小天帝的掌中珠?

    神主……竟也不管管吗?

    他们似乎又听闻,神主不知因何缘故,从天渊堕下,三百年才转醒,这还是祂首次出现在众灵当前。

    而从那斩仙小红帐走出的,正是那精神奕奕的小天帝。

    她雪发极浓,似冰蚕丝绒一般,曲曲卷卷地散开,流泻着斑斓的光影,身量稍稍长开,装束却是更为保守禁欲,紫花银珠的挑颈高领,腰缠三四圈儿的麝香褐佛珠,颇有几分海国白发小观音的神姿。

    她指头儿摩挲着空荡荡的手腕,笑嘻嘻道,“我正缺一串珠儿做我手链,这返天珠,诸位若是没有异议,我就收了喔?”

    竟是真收!

    半点都不跟他们客气!

    阴萝刚伸手去碰那一颗悬停在海国之上的返天珠,就被诸天元君们阻止。

    “慢着!此珠无主!能者得之!极乐小教主,你未免——”

    “索要得太轻易了罢?!”

    他们纷纷摆开阵仗,将阴萝挟裹其中,她仍是笑得甜津津的,腮肉都仿佛藏了蜜儿,“那人家都离了天阙,什么好东西都没带走,嫁妆也没有,就不能给人家添一添妆么?你们连颗小破珠子也不给,真坏的呀。”

    然而她手背拔起一片悍戾的紫脉,硬是抓起一颗俊美的元君头颅,投进她的斩仙小红帐当中,当场暴烈碎开。

    众君为之胆寒。

    少年魔主却看得心潮澎湃,还跟原道大母魔碑分享,“看见没有,元幼平可真有劲儿,难怪她能掰开我的猫膝儿!”

    魔碑:“……”

    痛苦。但我不说。

    等斩仙小红帐外垒砌起一座血尸大山,周围都静寂了不少,阴萝指尖擦开眼尾的一块乌血,似是有些嫌弃,娇呶呶地摆布旁人,“ 你没长眼么?还是没长手呀?伺候都不会,要你何用呀?”

    那近旁的,听说也是圣教的第一教主,身量修长高峻,他散漫地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她脸。

    阴萝眯眼,“这是我昨日用来擦脚的。”

    容雪诗嗯了一声,狐狸眼挑了挑,有些欠补充,“甚至还没洗。”

    “……?!!!”

    阴萝怒起,要将他踹下红帐,被他挽了挽手臂,低声道,“你小哥瞧着呢,他如今可正失魂,你要刺激他再醒?到时候可不是把你关腊肠小院那么简单了。我同你说,你小哥,他要是真想玩儿,你呀,这身胭脂肉,不够他煎的——”

    “狗东西。”

    容雪诗没想到自己烂好心,反而讨了一句狗东西,他无所谓耸了耸肩,“凡是狗东西,都是世间最顶,你年纪小,不懂这好滋味。”

    阴萝抛开这老狗东西,伸出鲜血淋漓两指,挟住了那一枚创世天珠。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浮现出来,也握住天珠。

    “……咦?是梦?还是我又穿回来了?”

    众元君错愕不已,这突兀出现的少女,穿了一套毛茸茸的异服,还踩着俩棉拖,跟他们这些道袍正冠格格不入。楚穗穗同样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她还是保持了耐心,“你好,能放手吗?这是我的珠子,是有主的。”

    “……你的?”

    面前的云雾吹散,显露出一张稚艳的面容,楚穗穗只觉在哪里见过。

    大约是对方的目光过于戏谑,她有些不舒服,“是我的,你不信可以放手,我叫它一声,它就会回来!”往常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自从她穿越回家后,这天珠偶尔也会消失,但只要她召它,它就会出现!

    楚穗穗只当自己还在做梦!

    “有意思,我的东西,倒成你的了。”楚穗穗听见她逐渐森寒阴戾的嗓音,竟还带着笑,“看来天道濒死,找到原因了。”

    “现在。”

    “轮到你去死了,冒充神女的,穿越者。”

    什么?!

    楚穗穗惊骇不已,不等她开口,这稚艳阴毒的女君双指交扣,摆弄起她腰间缠圈儿的佛珠,声儿潺潺动听。

    “哪,谁能在一刻之内,杀死这异界魂灵,替我夺来创世天珠——”

    那冷寂的佛珠被阴萝拨出了靡靡之音,她血瞳掠过这一张张或艳丽或清淡或浓颜的面孔,最后定在了容雪诗那翘尾的狐狸眼。

    “本君赏他一夜红帐,情海滔天!”

    第195章 最后修罗场

    人头讨要!

    红帐追赏!

    这是极乐圣教的新玩法吗?!

    诸天元君们神情异样, 与同道彼此对视,又飞快转开了眼。

    这极乐圣教的原身修的是欢喜禅,男道称明王, 女道做明妃, 但这小天帝妹萝的做派, 俨然就是一副霸道阴厉小明王的姿态,仿佛诸天之下的男女,都是她可以任意宣召的明妃!

    听听!

    这小姑奶奶说得多流畅自如!说赏就赏!

    腰杆直直的, 半点儿都不气虚!

    他们以往也不是没见过极乐圣教的圣教徒, 不可否认,的确是男俊女美, 颇有勾魂的艳相, 每到一处都是众生瞩目。但也恰恰因为,他们吸食的是情爱之道,身上或多或少, 都牵着一两分虚软的浮媚。

    从骨缝里透出的妖妖娆娆, 瞧着就是不怎么正经的妖道,鲜少能得到同道的尊重, 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打量与臆测。

    更有甚者,就爱牡丹花前死,专是奔着这极乐合欢而来。

    在他们看来, 极乐合欢就跟个艳窑子似的, 只不过窑子索要金银, 而极乐圣教索要的是命。

    但当这小姑奶奶坐镇了极乐小教主之位, 他们蓦然觉得——

    自己倒像那艳窑子里的一把角儿, 等着她的一吻赏落!

    她的玩具是诸天!

    更是他们!

    阴萝感受到各方的诡异目光,笑得更欢了。

    说是极乐合欢, 情海无边,但诸天万界仍将其视为一道邪法,这三百年她在外行走之时,还能听到仙家尊者怒斥合欢之道是水性杨花,伤风败俗,祸乱六界。

    阴萝:?

    没事吧你?

    笑死,我都修合欢了,我还得被指鼻子骂不守妇道,不够冰清玉洁,不够贞洁烈女哪?

    有没有搞错的喔!

    阴萝当场就叫这位仙家尊者领略了一番红尘香色。

    哪里知道呀,她仅是摸一摸,这嘴里骂着她不守妇道的仙家尊者就受不了啦,眼尾发红,潮露四起,仙带款款解开,向她袒露了那纯洁的玉身。

    这仙家尊者被她折开了湿水芙蓉,很是无地自容,最后呢,他哭着哀求她放过自己,不要破他多年清修的戒道。

    斩仙落红尘,却也不过如此。

    阴萝发现自己很有蛊惑众生的潜质,她仿佛天生就能轻而易举地,挑弄起众生的情潮。

    因而这一次她也驾轻就熟,捻玩着佛珠,天真稚艳的情态,楚楚可怜的口吻,“没有元君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么?”

    元君老祖们:“……”

    祖宗!别装!

    你根本用不着我们赴汤蹈火,你一脚都能把这异界生魂的脑颅踢爆!

    在场的都是六界熟面孔,从天道走马宫到悬龙庙冠帝,他们哪一场缺过席面?你当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娇恶货色?

    哪怕时隔多年,他们仍能记得天渊祭嫁,这姑奶奶那一脚爆冲的悍戾威风!也不知道这姑奶奶是得了什么恶劣的趣儿,分明自己就能手到擒来的事情,非要拐个弯儿,让他们来做!

    元君老祖们心头一凛。

    莫非这姑奶奶嫌弃这斩仙小红帐不够威风,还想借题发挥,拿他们来下酒,做成斩圣斩尊大红帐?

    嘶!

    他们觉着自己发现了真相!

    “——我来!”

    诸君正惊疑不定,竟然真的走出了一个提剑的人族少年。

    他们都眼前一灿。

    好一个英武美少年,柏枝绿的紧高领,环着一条水獭黑的厚绒披领,脸庞颇为俊逸灵秀。

    女道们窃窃私语。

    “这便是人族新秀,小武域王,谢灵吟么?”

    “这小剑道竟也来了?”

    “这小武域王,只精武道与剑术,可是最不近女色的,竟也要下场!”

    练星含轻轻眯起狭长阴寒的黑眸,“这小子,我怎么似曾相识。”

    原道大母魔碑终于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时机,“你忘了?就在悬龙庙,这人族小子,因为脸儿太嫩,被你旧情人放了一马,噢,这样说也不对,你怕你的元幼平堕入魔道,还求情了一把!”

    祂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小子能活到现在,还能撬你的墙脚,都是你当初的一念之善啊!”

    让你当魔种,你非得被那元幼平忽悠瘸了,当什么滥好人呢,现在好了,报应来了,你那么善心,不如把你的心爱也让一让,给旁人享了!

    少年魔主的脸色陡然阴沉。

    那人族小武域王脚尖急掠,就抽起一片琉璃剑光,冲着楚穗穗的头颅直去!

    楚穗穗:?!

    她满脸不可置信。

    这太他妈离谱了!

    她刚在干什么?

    她刚在卧室里开着空调,喝着咖啡,数着八位数的银行存单,明天还是她跟顶流男朋友的订婚礼,结果转眼就把她开回了阔别多年的修真模式,还是屠宰场的噩梦级别?

    惊慌失措之下,她想起曾经的身份,急忙大喊,“我乃返天神女楚穗穗,尔等受我恩惠,岂可对我恩将仇报,就不怕遭天谴吗?!”

    修真大界最是忌讳因果联结!

    说完,楚穗穗又想起阴萝说的那一句,冒充神女的穿越者,心脏噗噗跳动。

    这是她第四次穿越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揭穿她!

    不,不对,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第一次穿越,倒霉透顶,成了一个神天恶姬的人族婢女!

    那神天恶姬年纪小小,心肠却极为歹毒,她伺候她时,只是因为犯困儿,不小心把她的洗脚水泼湿了她裙角,撞翻了一架周天星斗而已,就被她掌掴了大耳刮子!

    楚穗穗来自现代,哪怕家庭普通,也是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儿,哪里受过这种尊卑的气,她偷偷弄碎了神天恶姬的宝盏法器,又薅光她的灵植华露,全喂养给了一株跟她交好的小杂草妖,为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她爽了才没多久,就被这神天恶姬揪出来,当众问罪处刑!

    楚穗穗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幕,在诲问台的映魂镜前,那神天恶姬的身边,站着她清颜端肃的高神兄长,貌如春花的赤狐道侣,不仅如此,那清高冷傲的冰美人师尊正轻声哄着她,英武浓颜的竹马也捧了珍宝逗她高兴!

    就连她的小奶父,都是黑铜皮质的异瞳帅哥!

    她狼狈至极跪伏在地,而她居高临下蔑视着她!

    太不公平了!

    当时楚穗穗就在想,这恶女心胸狭窄,不把婢女当人,凭什么还能得到这么多的喜爱?他们都眼瞎是吧?

    但她来的时间太短,根本扭转不了劣势,就被映魂镜照出了真魂,险些魂飞湮灭!

    好在她被苍天眷顾,开启了第二次穿越,而这一次她穿到了天帝妹萝的时代,她的模样,跟那神天恶姬一模一样,新仇旧恨涌上来,楚穗穗想要联合神女道,推翻天帝暴政,但作为异界之魂,她马脚没藏好,又一次被她斩杀当场!

    楚穗穗简直要气疯了!

    但没关系,第三次穿越,她穿到了二十万年前,还找到了很多潜力种子,而他们的转世,会在二十万年后,成为诸天万界的风云人物!

    滴血的滴血,反正先占位置,不会吃亏!

    救赎的救赎,落魄的天之骄子可不能放过,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来得珍贵!

    在这一世,楚穗穗认了返天珠,封印了情天禁,还成为了众生的救世白月光,可谓是扬眉吐气!

    当然,虽然她很留恋这里的风光,可她更怕又出现一个恶姬,楚穗穗难得果断了一回,挟着返天珠,破界飞渡,回到了自己的本界。

    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楚穗穗凭借着这一段传奇般的经历,以自己为主角,写成了书册,卖出了版权,还被做成了凡女修仙的游戏直播!

    在楚穗穗三十二岁时,她实现了自己人生赢家的理想,坐拥亿万身家,跟顶流甜蜜订婚!

    她活得滋润幸福,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到那个腥风血雨的修真世界!

    可老天爷又跟她开了玩笑,让她穿了第四次,还穿进这么尴尬的一个节点里,她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有个小帅哥抄起剑来要杀她!

    楚穗穗还想藏着点儿,但生存危机就在眼前,她只能公开自己的神女身份。

    “……什么?返天神女?”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初代传世的神女?”

    “可她怎么穿成这样,还一点儿法力都没有?”

    “呃,不是说当初是破界而去吗,大概,那界没有道法?”

    “……怎么说的跟那该死的异界一样?”

    众君同样议论纷纷。

    楚穗穗眉头一跳,冷汗微湿后背。

    而那人族小武域王只是迟疑一瞬,他并没有受到楚穗穗的恩惠,感受不到因果联结,因而手腕一转,又坚定地朝她斩来。

    楚穗穗吓得半死,连忙将返天珠抱在胸前,濛濛的光芒果然射落了剑光,她不由得长松一口气。

    可阴萝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她笑吟吟交扣起指尖,抵着腮肉,首先给魔世的泣露宫煽风点火,“小爹,上次天渊你不跳,这次红帐你同样不夺么?那我就跟别人生仔仔去喔!”

    她满含恶意,“今夜就把红帐架你这泣露宫前,让你哭着听我们被翻红浪!”

    “——元幼平!你敢!!!”

    练星含闻言,那本就殷红的唇更被它咬得发暗,眉目更是阴毒狠戾,谁敢入她红帐,它第一个就先祭了他做甜血补汤,喂给元幼平喝!

    阴萝散漫得很,“我有什么不敢的哪?你是今日才认识我是个爱翻脸的小牲口么嘻嘻。”

    练星含又一次紧咬红唇,双眼恨意浓稠,渗出血来。

    楚穗穗正招架着那人族美少年的剑招,冷不防后背被一锋弯刀偷袭,原本她是怒不可遏的,但很快,从返天珠的回应里,她感到了一丝熟悉的跳动,又惊又喜,“小老公,不,小夫君,是你啊?你长大了?”

    楚穗穗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才几滴血而已,瞧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练星含:“???”

    你谁?

    远处就是元幼平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少年魔主浑身就是一颤,它要是跟这糟烂古怪的玩意儿扯上关系,元幼平绝对要把它玩死的!

    它拔起一座鬼气缭绕的黑碑,“你个离间小人,敢污蔑我的贞操,你找死!!!”

    楚穗穗纵然有返天珠护体,仍被砸伤了一条手臂,她疼得抽气,难以置信,“你疯了吧?!是我啊?我滴的血你都忘了你个白眼狼儿!!!”

    魔臣们则是见怪不怪。

    他们得承认,大皇虽然爱发疯,但大部分的日月时辰,心境一直稳定,不管外界泼它多少脏水,都轻蔑视之,唯有在贞洁这一面,它尤为在意,这返天神女上来就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不就是自绝生路!

    练星含一边轰着楚穗穗,一边还不忘回头强调,“元幼平,你知道的,我前后都给了你的,你少听这小贱人泼我脏水!”

    那坏胚笑得很是得意,“嗯,去过,很好,知道。”

    “……”

    混蛋!

    那么多人!说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她知不知羞的!

    它应该张嘴骂她的,但嘴唇掀动片刻,它的视线里容进了一段紫花银珠高领,她那颈儿只露出一小块冰肌,它曾也掐着它,哭着入了沸海。

    练星含耳根微烧,好似吃了一勺蜜羹,对她的怨愤消了大半。

    只是它这头单方面要原谅她,那头恶姬竟不消停,软着一条蜜甜嗓。

    “就俩个了吗?我这红帐宽敞得很,吃得有些少呢。”

    ……?!

    少年魔主刚缓了缓,就被她刺激得不轻,蝎辫凌厉飞扬,双目也是猩红的,它都要疯了!

    “元幼平!你闭嘴!你不许再叫人了!!!”

    “我杀了她!我定能杀了她!!!”

    可谁知呢,竟有一道清旷身影缓步而出,祂扬起那双水银月神瞳,寂静得只倒影她的面容。

    “这次……作数吗?”

    练星含恨极瞪眼。

    它仇恨元幼平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尤其是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少年魔主当场直呼名讳,“张悬素!你要不要脸!你都老了!不中用了!你也配伺候她!滚!!!”

    却听这月宫尊长淡声道,“是么?当初她在吾身上乱爬时,最爱把玩吾的桂花蝉儿,她还说了——”祂顿了顿,“年轻的,盛气凌人,没有长久的余韵,还是尊长细腻绵长,懂得疼惜小辈。”

    你这老男人内涵我?

    少年魔主又卸掉了楚穗穗另一只肘臂,阴嗓诡艳,“元幼平,他说得可是真的?你就这样嫌我?!”

    阴萝:“……”

    她说过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当时她被这尊长狂修玄素天方,颠颠倒倒,沉沉浮浮,被哄着说了不少蜜舌小话,哪里还记得是什么呢?让她一句句记得,那也太难为她的蛇脑壳了!

    而练星含窥见她那一脸的坦然,就知道她被这老男人蛊惑得神识不清,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它生生呕出了一滩艳血,“元!幼!平!”

    “小妹又有什么错呢?”

    “只是贪玩罢了。”

    而天风之中,又传来一道缥缈若仙的声嗓,“不过,小妹,外头不干不净的,不若还是,小哥来陪你玩?”

    众元君都缄默片刻。

    从那云澜深处,若隐若现地飘出两枚黑羽轻纱,侧耳墨发绞扣着两枚漆黑的、迎风飞扬的斋戒牌,镌刻着敬奉天地的至法。那斋戒墨牌还系着一对朝夕奉光带,长及腰间,颈与手筋都苍白凛冽。

    少年魔主又陷入了一重地狱,它冷冷道,“什么时候,禁忌纲常败落,连兄长大人都要来分一杯羹了?”

    阴萝还在添油加醋,“人家是诸天第一甜羹呀,喝起来暖呼呼的,甜丝丝的,他们爱喝怎么啦嘛?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

    “元幼平你,你闭嘴!他们欺负我!你还,欺负我!”

    练星含被气得眼前发暗。

    此时的它,还阴气森森盯着阴萝身旁最近的第一教主,那潋滟多情的狐狸招子,瞧着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而元幼平竟让他近身!它是惯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洁情谊,元幼平既然把他带着,定是存了将他吃干抹净的目的!

    按照元幼平从不吃回头草的可恶性情,下一个必定是他了!

    容雪诗不明白,他都藏到这么后面了,这群家伙怎么还是直勾勾盯着他?

    他只得耸了耸肩,扬手自证清白,“诸位,我呢,爱柔情,爱胸大腰细,偏不爱小的,闹的,祖宗似的。”他还含笑添了一句,“也不爱情人多的,容易死于非命,很不值的。”

    练星含冷冷刺他,“说得倒是好听,你倒是发誓,你要是敢跟郑阴萝颠鸾倒凤,你就一辈子做无根狐!”

    他原先也不爱元幼平这种混账阴毒的玩意儿,可不还是被她拿下得死去活来的?

    容雪诗:“……?”

    施主,这是否有些过于狠毒了?

    本来容雪诗隔岸观火,都不打算掺和进去,听见这一句歹毒至极的话,他的圣佛之心被空前激发,顿觉诸天岌岌可危,蒙昧生灵极需拯救,他更要以身作则,引领小辈!

    于是他弯了弯笑唇,“既然魔主这般诚心请我入局——”

    这曾经开了神秀浮图、万国琉璃圣火的圣僧,眼眸含着春水,温柔至极将了魔种一军。

    “贫僧定当竭尽所能,让您的情路,无处可走,无路可逃,直至围剿至死。”

    第196章 最后修罗场

    此时的海洲小国, 风平,但浪不静。

    而此时的诸天元君,摆烂, 但心火热。

    大家欢快地奔走在吃瓜的第一线!

    咱也不掺和, 咱就是来吃一口甜瓜的!没想到吃的还是半生不熟的生瓜瓤瓤!

    消失了两辉元会的返天珠再度出世, 是头驴儿不都得出来瞧瞧的?因而场中也多了不少熟悉的老面孔,全是闭生死关闭得烦透了,听到外头闹出了大动静, 迫不及待就要抻脖子来望一眼。

    第一眼, 先见始天祖皇,他们的诸天共主。

    时隔两辉元会, 他们的少年共主的模样与身量也有所改变, 趋向青年男子的成熟骨筋,愈发挺拔凌厉,双眼还蒙上了一根黢黑的绸带, 遮掩了那双薄凤眼带来的疏离厌世, 也减少了他们直面始天祖皇的天生怯感。

    在祂执掌诸天万界的朝夕岁月里,始祖之威不曾减弱半分!

    他们既是震惊祂的法眼被夺, 又是忍不住投了第二眼,去看始天祖皇这一元世亲手养起的妹妹,转世天帝郑阴萝。

    也就是胆大包天诛夺法眼的家伙!

    ——冒犯共主, 竟然还没死透!

    多稀罕的珍兽儿!

    多可怕的祸头儿!

    他们得多瞅两眼, 省得冲撞上去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儿!

    诸天元祖也或多或少听闻了神农谷那一战, 之所以关心, 是因为里边有太元圣母跟玄妙天女这俩同辈, 好歹也是跟他们混了快二十万年的女道君,怎么就被一个人族皇者忽悠得不成样子呢?

    还姐妹共侍一夫, 就算是放到他们二十万年前,他们也不吃这么差的夹生饭!

    这还得从初代的神女道说起。

    本来他们诸天万法,五行流转,六道轮回,各司其道,突然有一个小国刮起了神女的风潮。

    据说是祭天之时,有一个少女从天而降,浑身带血,自称是被仇家追杀,从未来返还,拿出一套又一套的治国之策,叫什么神女兵法,神女开物,把那小国君给烀晕了,奉她为神明,还专门给她立了神女教,供起了香火。

    她相当慷慨大方,不管是谁求到她面前,都会为他完成心愿,而且还不收报酬,很快神女教的火星就蔓延到了小国周边。

    到这为止,还是个小打小闹的,众尊者也不放在心上,但随着她滴血认主了返天珠,又用神珠制止了情天禁的失控,原本虚空缥缈的神女道瞬间就成了真道,为无数诸世少女所景仰,连那原本在天宫神阙里的太元与玄妙都动了心,纷纷凡化下界,与这少女交好。

    到这为止,他们虽然觉得这少女气运好得逆天,但也还算符合正道。

    然后神女道就开始邪乎起来。

    不知是哪个怀春少女,爱慕上了一个水族妖鬼,跑到这初道神女前求姻缘。

    神女出的是什么好主意呢?

    那妖鬼有一道生死大劫,需要人心入药,方可破灾,这怀春少女就按照神女所说,生死不悔表白一番后,给妖鬼献了心,她死之后,那妖鬼果然追悔莫及,尽管它掳来了不少的少女供它玩乐,可它心底空虚,最爱的还是那个肯为他死的少女!

    于是,寂寞百年之后就抱着少女的尸骨求到了神女面前。

    神女就拿出了返天珠,让妖鬼重返过去,回到少女剖心的前一刻,拯救了她,而妖鬼也放下执念,功行反而更进一步,破除了灾劫。

    这一桩人族少女与妖鬼的绝美之恋,可歌可泣,感天动地,渐渐就影响到了诸天,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开始推崇起了这种至情至性的舍身救爱之道,后来又演变成了舍生救世之道。

    当时诸世正邪各道还是泾渭分明,势不两立,但随着少女与妖鬼的倾世之爱广泛流传,各道都仿佛陷入了一种粘稠又古怪的情爱当中,今日挖颗心说爱你说愿意成全你的道,明日扯根肠说我不欠你一刀两断。

    这道也不修了,法也不做了,跑去捡男人捡女人,最好捡个落魄的天之骄子,帝之贵女,这情劫渡一渡,虐恋来一把,就可以收拾收拾去做我的小天妃大驸马了。

    多省事的姻缘,多省事的飞升!

    要么就是隐姓埋名,跑到妖魔的地界,装失忆,装走丢,跟妖魔展开一场缠缠绵绵的相恋,等到妖魔明确表示只是贪图他们的身子功行,又是幡然醒悟,心如死灰,一刀两断,跳崖不见。

    当然,这其中绝大多数都进了妖魔的肚肠,少部分姿色尚好的,做了炉鼎禁脔。

    而最后几个幸存者,相当走运被妖魔所爱,从姿色普通家世平常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为妖王妃,魔王后,等她们在各界出行时,她们的男王给足了宠爱与排场,这自然又是掀起了一番献祭追爱的狂潮。

    至于葬进去的那一顿骨儿?

    早就喂了虫豸野兽,谁还记得呢!

    如此怪状,他们大尊能者简直就是瘆得慌!

    要不是他们诸天高界的真神真佛还保持了至高真力,能镇压诸天大世,他们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太元圣母跟玄妙玉女是被神女道荼毒得最深的,不但对神女救世献身的理念深信不疑,还培养出了一批坚定的神女信徒,等到返天神女破界离开,她们就接下了神女真道的传承,直至今日,神女真道几乎被天帝妹萝灭道!

    不曾想,这始作俑者,竟然又一次回归到了诸天万界!

    ——她竟敢回来!

    而且还有胆回来!

    众老祖都有点同情这返天神女楚穗穗。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你知道吗,你二十万年前种下的恩惠香火,全被一绞而空了!就连神女供奉者,那点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存货,也在悬龙庙那一行,八万因果债,被那一对高神前兄妹绞杀得干干净净,一个子儿都没给你留!

    如今诸世大界,在这极恶极乐小天帝前,谁还敢称返天神女道?

    怕不是得凉!

    这姑奶奶果真是没有辜负诸天祖宗这等赫赫恶名,返天真珠与返天神女再度出世,何等轰动诸天万界的大事,他们消化半天都不能咽出一个章法,竟被她拆成了一桩无关紧要的讨赏小事!

    好似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头儿,诸天各域的圣君国主就能为她前仆后继,冲锋陷阵,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然后——

    先有小武域王,后有极地魔主,再后来,诸天尊者都掺和进去!

    他们尴尬地捡了捡脸,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但他们想更尴尬的是返天神女,二十万年她是多风光,破界飞渡的时候,六界众生对她的崇慕达到了极致,神女庙观建得到处都是,连他们这些老祖经过,要是不显露身份,都得被强行抓进去跪拜磕头!

    佛祖都没她们霸道!

    可现在呢?

    那少年魔主显然被它的一摞情敌刺激坏了,阴狠卸着这返天神女的四肢,在她的凄厉尖叫声,还不忘追击情敌。

    “让我的情路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少年魔主神色阴寒,弯刀卸了楚穗穗一根腿骨,“极乐大教主倒是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你在她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它难道不知道元幼平是什么凉薄性情?

    哪怕元幼平多一点人性,多一点专情,甚至多一点母爱,她早就在它的极皇大宫里待着做新娘了!

    怎么敢背着它去修那该死的极乐合欢!

    悬龙庙后的三百年,它屡次去追截她,都被她得了消息,逃得无影无踪,最后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舍下脸面,打滚撒泼求到了大母魔碑前。在它看来,母碑既能育出它,肯定也能帮它孕出元幼平的真血,有了血脉的羁绊,它就不信还不能让元幼平爱上回家!

    “啊啊啊疯子好痛你放开我!!!”

    楚穗穗抱着返天珠,只能护住心脏这一处最要紧的地方。

    她回到现代之后,那些加注在身上的法力早就消散,如今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里抵抗得了这种围剿?倒是因为她实在凄惨,被生生拔成了一串血葫芦儿,那人族小武域王反而有了几分怜香惜玉,没有往她要害砍伐。

    可是命运并没有放过她!

    那恶姬又唆使了三个人来围剿她!

    楚穗穗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第一次死亡的刽子手!

    又是他们!!!

    恐惧涌上了她的咽喉,残缺的身体也在轻轻打颤,逃,快逃,绝不能落入这群魔鬼的手里!

    情急之下,楚穗穗想起了返天珠的造界能力,咬破指头,滴进一颗鲜血,哭着哀求大喊,“拜托,拜托,一定要能行啊!”

    刹时,芒光大放,笼罩海国四洲。

    阴萝再度睁眼时,是在一座寂静的庙观,她脚踩着一座滴翠瑶台,身侧燃起两盏金风玉露灯,双手还高高朝天扬起,捧着一颗硕润的明珠,底下是极为兴盛的香火宝华,蜡油滴成一朵朵永夜红莲。

    她成了一尊神女雕像!

    阴萝正欲脱身,竟发现法力尽失,她被禁锢在这一座死像里!

    不久,就听见一道明快的女声——

    “请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首先踏入是那人族少年,小武域王,柏枝绿的高领铺着一尾黑水獭,袖口垂落,指尖微微按着剑鞘,神情满含警惕。等外头的关上了门,他立即跃上高粱,那一剑也似星奔万里,直落到阴萝的雕像颈间。

    “郑阴萝!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他顿了顿,“三百年前,悬龙庙前,你杀了我师尊,今日我来赴你的杀劫!”

    阴萝心道,这些家伙什么毛病,怎么老是爱连名带姓地喊她?

    于是阴萝很不客气警告他,“我劝你不要这样叫我,你会倒血霉的!”

    对方愣了愣,“……倒血霉?”

    她一本正经地唬他,“是呀,因为这样叫我的,最后都会跟我有一腿儿嘻嘻!”

    “……你?!”

    小武域王谢灵吟被她惹得有些羞,“郑,郑……”他支吾了半天,既不能喊她本名,可叫她极乐小教主,又像是自己找上门来,要跟她做一些不可言说之事!

    “别你你你的啦,快,亲一亲我啦,我要渴死啦!”

    阴萝就防着法力尽失这一套儿呢,早就藏了后路,就等着小蠢货儿来招惹她!

    这嫩头小青青送上门来,她不招他招谁?

    而且阴萝游走在极乐圣教,红尘繁杂,也练出了一双识别经验的利眼,像这小武域王,脸庞俊逸红润,精力充沛张扬,行走之间昂颈向上,双腿也如即将出鞘的剑,锋锐有力,莽气凌然,瞧着就是没调教过的。

    最好辨认的,就是他臂腕之间环着那一道金纹,又称至圣阳线,乃是武域极天所特有的金宫剑环,只有动情才能脱落。

    这可是极乐圣教的女徒最爱,经常攀比着谁收集的剑环最多。

    阴萝从不攀比,她只是偶尔的,少次的,不经意的,将这金宫剑环做成脚踝,套在腕间,丁零当啷地行走。

    在海洲小国前,谢灵吟自然也瞧见了,那套在极乐小教主双足之间的,整整九枚金宫剑环!

    ——说明他武域的师兄弟起码有九人被她斩落马下!

    她连讨吻都说得那样轻快自如,谢灵吟的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亏得他还以为他年纪小,被师尊蒙骗,可能是误会了她,现下来看,她根本就是毫无廉耻之辈!他在武域也听说了,她转投极乐圣教之后,招惹了不少仙君尊者,就连武域的师兄弟,也没能逃脱她的魔掌,金宫剑环脱落,被她残忍夺走情丝!

    曾经力镇诸天的天地妹萝,自甘堕落,成了阴祸小娘娘,见着俊俏的少年郎就要洪水大发!

    阴萝才不管他呢,“你不是要报你的师恩么?我给你报仇呀,你用你这小牛犊的身躯把我撞死好啦,快点,你能不能行?不行你叫别人来。”她语气娇滴滴的,“你师兄师弟也行,要俊一点的喔,不然本君下不了嘴!”

    简直!放浪!不堪!

    谢灵吟冰冷道,“我师兄弟的金宫剑环交来,我可留你全尸!”

    她竟娇唧唧哼了一声,“瞧着人模人样的,净是个衣冠禽兽,人家都成雕像了,还想要用剑环捆着我弄,你们武域大蛮牛小蛮牛都是坏胚子!”

    谢灵吟:“……?!”

    他被气得双颊羞红,“你,你胡说,师兄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阴萝故意激怒他,“你知道什么的呀,你师兄弟们血气方刚,我只是稍稍撩拨他们一下,就受不住了,跟狼儿一样扑上来,可凶了!”

    谢灵吟防止她说出更臊的话来,本能捂住她的嘴,雕像是软玉所制,质地尤为细腻,竟像是真的一般。肌肤接触的那一霎,阴萝悄然缠缚情丝,将他紧紧拢在身前。

    这小武域王后知后觉,骤然心神大乱,“……你,你放开,我不跟你做那种腌臜事儿!”

    阴萝好玩似戏弄他,“你没尝过,怎么知道那是腌臜事儿呢?在外头你也见过我那小情蝎练星含了吧?当初他也是哭着求我不要弄他,可如今你瞧瞧呢,恨不得把我刨回家去自己来弄!”

    谢灵吟哑声道,“你敢作弄我,就不怕他生气?”

    极乐小教主极为得意地摆弄自己的功绩,“他敢生气么?都被人家迷昏了头,肚肚也是人家的,我要你跟他同时伺候,他也不敢不答应!”

    倏忽,软玉像的颈部窜起一缕寒风。

    观外又响起女声。

    “请第二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而这次踏入的,不是那小毒蝎是谁?

    练星含黑衣带血,那一根粗蟒似的发辫从胸前垂落,发梢荡在那一截冷瓷白的脚踝细骨旁,它皮笑肉不笑擦拭着弯刀的血滴,“同时伺候?怎么个伺候?元幼平,你懂得多,你教教我?”

    阴萝:?

    玩我?

    但阴萝是什么小混账呀,她怎么会被这种翻车小场面吓到呢!

    姑奶奶当即抛开这三推四请的谢灵吟,冲着练星含娇娇发起嗲功来,这还是她跟一个小师妹学的呢,在诓骗之道上进展得很是顺利,“小爹,你听错了,这小古板儿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呢?”

    练星含仍然阴阳怪气,“怎么就不能了呢?你不是最爱那老古板儿的桂花蝉儿么?我们年轻的,盛气凌人,没有尊长来得细腻绵长,懂得疼惜你啊。”

    阴萝:“……”

    阴萝见鬼说鬼话,“你净听那老古板儿胡说,我那是可怜他年纪大了,连手儿都没牵过,勉为其难跟他亲近亲近,哪里跟你鬼混快活得多,况且你知道的呀,诸天神阙的活儿都烂,老古板儿怎么比得上你呢!”

    “请第三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然后,这第三新郎披着罗浮照月衣,淡淡地说,“是么?难为极乐小教主忍了八十九次的烂活。”

    练星含眸星乌沉,又滴滴答答渗出血泪来,冲上来掐她的颈,恨极生怨,“元幼平,你不是说,勉为其难跟这老古板亲近亲近吗?几次也就罢了,你就亲近了这么多次?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阴萝:“……”

    阴萝权衡利弊,比起练星含这个毒种,她的冷美人师尊似乎更能对她百依百顺,将她解救于困境之中,“尊祖,呜呜,您就任由这狗杂种来欺负我么?在您没来之前,他可劲儿欺负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抹黑您的,实际上我最敬最爱就是您了……”

    “那却祸呢?”

    无情神道捻着怀里的一枝白梅,“他刚醒来,就要找妹妹。”

    墙头草龙萝萝张嘴就是,“管他呢!他又冷又硬又不识趣儿,哪有您对我百般体贴,当初都是我的错儿,没能体会到您的细腻绵长,如今千帆过尽,繁华落寞,才知道真心是最要紧的——”

    “请第四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淦!

    还有?!

    姑奶奶想也不想,立即改口,“没错,他是我的小哥,从小就护着我,爱着我,对我献出了真心,是那狗东西一辈子也赶不上的,难怪我当初只粘着小哥呢,情劫又算得了什么呢?是我不懂事儿,让小哥堕了渊,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

    “会怎样?”

    第四新郎是一袭红衣,细细的小骨辫儿,风骚又慵懒。

    “把我这狗东西的皮儿给扒了,给你们做喜床?”

    阴萝生生咽下了后半句,凭着她过硬的厚脸皮扭转战局。

    “怎么会呢?小哥再好,可他爱玩囚禁,哪有大哥哥来得尔雅温文,老狗,呸,雪诗大哥哥,你是我的情劫,可见我们是天作之合,好事多磨,终身良缘,郑夙只是我们情路上的踏脚石!你不要担心他!我来解决他!”

    “第五——咣当!”

    纸窗开了一束红花,阴萝隐约看见有一颗圆滚滚的东西,高高抛了起来。

    她那小哥,手指凉白,斯斯文文地,擦去黑金颈带的血珠,“小妹做了极乐小教主后,跟小哥生分了,别说踏脚石,小哥做你脚垫都行。”

    郑夙竟笑,“难得四位新郎都在,要不小哥都给你办了?长兄如父,应当的。”

    极乐小教主:“……”

    极乐小教主觉着自己纵然有九条命,今日也得死在这里。

    第197章 最后修罗场

    阴萝那聪明伶俐的龙脑壳摩擦了又摩擦, 都快冒出火星儿。

    这该死的司礼,专是跟她作对的!

    连坑她四次!

    要不是它已经翘了板儿,姑奶奶她得劈它个七八截儿!

    偏偏这小毒蝎, 掐着她的玉颈, 竟附和着郑夙的话, 那尖凉的调儿不亚于从地狱十八层刮上来,“元幼平,你哥都发话了, 怎么样, 要不要把我们都给你办儿了?”

    魔种的出世是比阴萝晚的,因而在龙萝萝的心中, 这就是个弟弟!

    弟弟还想压到祖宗头上?

    那必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除了那人族小子, 就你最小,有你插话的地儿吗?”

    虽然不能指着他鼻子骂,但阴萝的姑奶奶气势从来不落下风, 拿它涮涮开刀, “我叫你一声小爹,真当你是我长辈了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长幼有序谦让和爱啊?我就算纳了十八房小妾你也是最后那一房, 我大房二房三房他们都没说话呢,有你说话的份儿嘛!”

    众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那小武域王谢灵吟,他终日沉浸在武道当中,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脖子都是红的。

    容雪诗那蔫坏的货色, 却是个不肯消停的, 火上浇油问了一句, “是谁做大的啊?哥哥我可不做老二。”

    阴萝恨不得给这狐狸一脚!

    真是耗子点油灯,时时都给她找霉头!

    练星含:“?!”

    少年魔主勃然变色, 指尖都在发颤,“元幼平,你敢说我是小的?你凭什么让我当小!我决不当小!你休想!你别忘了,你说我是你的第一次,就算是先来后到,他们也只能吃我吃剩的!”

    “哟,你好大的口气啊,我第一筷子挟的荤菜,吃你几口你就蹬鼻子上脸儿是吧,那太奶我不吃了,你从这地儿滚出去!”

    阴萝完美发挥了小滚刀肉的恶劣本质,只要我是最泼最恶,谁也不能撒野到我头上!

    “——你!”

    练星含又惊又怨,双眸也是簌簌流下血泪。

    这该死的小滚刀肉!天天都在剜它心肠!她明知道它只是气急了,只要哄它几句,顺它几句,它还能跟她闹得这么僵?她亲过它那么多次,难道不知道它只有嘴是最硬的吗?何况男人都一样,难道还分浓淡吗,她要那么多干什么?!

    天天换新玩具吗?

    她就是仗着自己舍不得,离不开,扯不断,非要踩着它的头颅撒泼!

    它很想负气一走了之,但这神女小观殊为诡异,又有这一群不怀好意的家伙在,元幼平还是荤素不忌的个小混账,它决不能让他们成了好事!

    于是阴萝就见这家伙双眼红得跟兔儿似的,搂出了一帘珍珠玉珠串儿,摇摆着一尾青绿孔雀翎。

    阴萝:?

    等等。

    怎么有点眼熟?

    练星含摆开这一尾珍珠孔雀腰衣,就要给阴萝系上,后者当场奓毛,“这什么破玩意儿?你要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死?!”

    练星含直勾勾盯她,“你不熟吗?我戴了那么久,元幼平,也该换你来戴,这样才公道!”

    就该从她的祸根锁起!

    锁得严严实实的,教她再也祸害不了除它之外的男身!它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元幼平滑不溜秋的,又蛮烈过分,它根本找不着任何机会,现在竟给它一个良机,让元幼平也试一试为它守身如玉的滋味!

    它这么想着,双颊又不由自主泛起了一泊红晕。

    “呸!呸!呸!”

    姑奶奶骂得更脏了,“你算什么烂玩意儿,也配让我给你穿着守贞衣?我看你是耗子吃猫自不量力!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给我戴,你就等着被我玩得肚皮翻翻!”

    少年魔主置若罔闻,双手撑开,绕着软玉雕像的纤纤腰肢,给她扣上了第一根珠链。

    虽然这雕像是衣衫完整的,但谢灵吟窥见那一双阴郁苍白的手在女腰上游动,还是脸红转过了头。

    这,这郑阴萝的旧情郎,当真是行事荒诞不经,起码他是第一次见证,这狠戾魔主身上随身携带着守贞笼——

    这是得多怕对方守不住身!

    而阴萝的肺都炸了。

    啊!

    这玩意儿还真敢?!

    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她戴!哪怕她是一尊雕像,哪怕她极厚脸皮,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羞耻的!

    最离谱的是,竟没有人阻止这狗杂种!

    难道这群家伙都默认她会趁乱胡搞的吗?她风评就这么差的吗!

    而且拜托欸,她都成玉雕了,动都不能动,除了神交,还能做什么呀?至于这么防着她吗?!

    “狗杂种!你停下!给我解开!”阴萝见它不吃硬的,很是拿得起放得下,“吚吚呜呜你欺负人家,这破玩意儿丢脸死了,我不活啦,我现在就从你面前跳下去,碎成一百八十瓣儿!”

    哭腔很是充沛,就是玉像上没有一滴水珠。

    哪怕知道她是假哭,少年魔主竟是很吃她这一套,软着声哄着她,“元幼平,这是为你好,这地方很古怪,你不能乱来。”

    “谁乱来啦?我难道还不能管好自己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龙性那个吗?你就这样瞧不起我的自制力吗?!”

    姑奶奶又要暴走一顿。

    “——啾。”

    掌根托着软玉雕像的脸颊,少年魔主噘起红唇,轻轻挨下软凉一吻,似是安抚。

    本来它跟元幼平都是性情极端的家伙,然而狭路相逢必有一败,它被她磨了棱角,就蜕出了一段温润的软骨,面对她总是自己先低头求饶。

    “元幼平,我没瞧不起你。”它又微微咬唇,“我瞧不起我的自制力,我怕失控,会伤到你,你就乖这一次,稍稍戴着好不好?”

    而她贯是气焰盛烈,还很能骑人头上,纵然求人也能说出一种恩赐的味道,“那我也保证,你不给我戴,如果今夜真有什么洞房花烛夜,我不找任何人,就找你!”

    练星含:“……?!”

    元幼平难得的服软?

    它毫不犹豫,“那我给你解开!”

    “咔嚓。”

    阴萝右腰的锁链被一双冰菊般素白的手掌扣上,那圣洁的色泽让阴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对象。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无情神道还绕了一根崎岖的白梅枝条,将锁链重重缠紧,就听祂风轻云淡,“此地古怪,多加留心,你既被禁封此像,说不得就是夜宴的主角,多多防备也是好的。”

    不是,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快要把这狗杂种忽悠瘸了,你过来就中断施法?!

    “咔嚓。”

    更雪上加霜的是,阴萝的雕像后腰同样覆上了一双男身的手掌,骨骼直劲修长,指甲明净齐整,绝佳的颜色烁出一抹杏子粉。阴萝很快就察觉到这双手的不同,他的指尖似游鱼一般,在她的腰窝卖了个乖。

    她:“?”

    这狗东西手腕还带了一串粉琉璃佛珠,与玉质相碰,发出了细碎又暧昧的声响。

    于是下一阵,雕像的前腰也拂过了一只钟乳白的细长俊手,郑夙清淡道,“老师说得没错,危机莫测,近在眼前,你要多加防备。”

    她:“???”

    我看你们才是我那个危机吧?!

    便见这诸天神主,双指又挟出了一张不老红的符箓,他微咬舌尖,溢出一滴精血,阴萝被他勾着眼儿,黑颈带被郑夙用来系了眼,喉骨就一览无余,葡萄紫褐色的颈筋细细种在雪地之间,仿佛等待再度暴烈拔起。

    阴萝被困在天女捧珠的软白玉雕像里,双腿还是向前迈开、迎风飞扬的姿势,而郑夙将那一张沾了精血的符箓贴向了她的腿。

    她被那指尖的凉意颤得发抖。

    “——郑夙!你故意的!”

    对方疑惑嗯了一声,“怎么?”

    正在此时,她的肩头也搭上了一颗老狐狸的脑袋,眯着笑眼,“你这小娇龙,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身陷险境,哥哥们可是在呕心沥血保护着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呢?”

    “呸!都是发大水的小贱货!”

    她气起来诸天都骂,更不分什么尊卑长幼,郑夙惹了她,她照样能骂个三天三夜!

    容雪诗叹了一声,“小哥,我都说了,咱们这妹妹在外头野惯了,叛逆得很,你偏不信。”

    “谁是你们妹妹?不要脸!没有血缘也要乱认亲戚!”

    “不认么?你确定?”容雪诗挑眉,“我劝你还是认,毕竟畜生呢,披上一层廉耻的身份,在外头还是有所顾忌的,你觉得呢,小哥?”

    阴萝呶呶骂他,“你就一身畜生味儿,你自己骚着就行,别带坏郑夙,他可不像你!”

    郑夙仍然情绪很淡,并不回应。

    容雪诗幽幽道,“鬼真的知道自己是鬼么?未必呢。”

    他们这一边热闹得很,谢灵吟则是完全不敢直视,撕了一些余光过去。

    那一尊天女捧珠的雕像在火烛的供奉下,润出光亮细腻的油脂感,而在她的腰边,围了一张张峻丽周正的色相,从那纷繁交叠的衣袍裙带里,偶尔坠出一弯澄澄的金钩,或是玫瑰色小佩。

    但更荒唐的,是这不同的裙带里,显露出不同的少年男子的手背肌肤,冷的,苍青色的,白釉底的,青筋也是各有不同,漂亮的粗细纵横交错,又仿佛什么暗不见天日的密笼藤蔓,正在收紧编织着猎物。

    许是察觉到他的打量,那一双窄秀又勾着几分魅惑的狐狸眼,朝他友善眨了眨。

    难道是要提醒他?

    谢灵吟微松口气,正要回应,就见那红衣冲他无声扬了扬唇。

    “雏儿少看,容易走水。”

    他:“……”

    深夜,烛火摇曳,阴萝蓦然睁眼,发现自己的雕像可以随意走动!

    耳旁则是流入一阵断断续续的颂声——

    “请神女……享……享用贡品,佑我苍生无忧!”

    贡品?

    阴萝俯首去看,供桌之下,尽是喜服!

    原本在白日里,新郎们行走自如,而入了夜,他们就被整整齐齐摆在了供桌之下,连衣裳冠饰都换了一遍!

    阴萝恼怒拆了自己的孔雀腰衣,首先就是冲着那狗杂种踢了一顿,让你随身带着糟心玩意儿!让你祸害我!

    对方被她踢得并不舒服,紧紧皱着眉,忽然在梦中骂了起来,“元幼平,你真不是人,连女儿的口食都要抢!呜呜,不要,不要当女儿的面,元幼平——”?

    阴萝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她又是恨恨几脚。

    他旁边就是谢灵吟,此时他同样不好受,辗转滚动,嘴唇都咬出一圈血泽,“……休想,你杀了我师尊师兄,还想……放开!你,你真是不知羞耻!”

    阴萝:“……”

    可恶!感觉这个也是骂我!

    阴萝一视同仁,撅了他翘臀两把。

    等她走到她的大小哥前,阴萝毫不客气,抄起那一扇孔雀腰衣,又凶又狠,噼里啪啦地,直直砸他们脸上!

    阴萝双脚钉在郑夙的脖颈两侧,脚尖轻慢踢了踢这位爱哥的脸。

    “又跑出来干什么?天渊还不够你痛的?又来招你家姑奶奶,还想再跳一回不成?您可真学不会乖儿!”

    郑夙的半张脸被那一扇青绿泛糖光的珍珠腰衣罩住,浅浅露出了薄淡的唇口,些许是苍白了些,更添一些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阴萝欺神的瘾儿又犯了,脚指头夹着玩了会儿,戏弄得够了才要抽回来——

    薄冷的藤蔓缠上了她的脚踝。

    ……?!

    她猛然低头,苍青色似古玉的手掌握住了她一侧脚骨。

    正当她要拔起另一节脱身,又是一道劲力镇下,手骨同样的峻拔修长,指甲泛着点桃花粉。

    这一左一右,硬是将她的双脚架在了他们的颈侧,不能动弹半分。

    “恭喜,郑阴萝姑奶奶,今夜起,你有两位夫君哥哥同时伺候你了,你愉悦么?”

    第198章 最后修罗场

    高兴!

    姑奶奶表示她可高兴坏了!

    她白日里才被司礼坑了一回, 晚间还得被这俩腹黑联手埋进坑里!

    阴萝不怒反笑,双脚收拢,踝骨似两粒镇海石珠, 夹紧了郑夙那一段观音似的净颈, “好啊, 你们都敢伺候,我有什么不敢享用的?”

    香烛蓦地昏暗一刹,又恢复明亮。

    而阴萝也视线颠簸, 被一双熟悉凌厉的手臂挽到供桌。她的双腿同样被撞开, 似分流的白瀑,架在清颜高神的腰畔。

    松香黄的云石供桌摆放着香炉红蜡, 最为显眼的, 还是那一座五尺高的玲珑蜜供尖儿,与那松香黄的石雕映衬着,光灿灿的, 蜜澄澄的, 而祂眉间一道獬豸暗纹,从鼻梁到唇, 沉落落的阴影,似是透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祂抬起手指,去触摸她的脸, 被阴萝气势汹汹拧开, “你干什么呢?动手动脚的, 像什么样子, 成何体统!”

    往常, 这都是郑夙训她的话儿,阴萝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郑夙道, “不是要伺候么?不动手动什么?动嘴么。”

    阴萝噎住,但她向来是个理直气壮的家伙,指责祂,“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我的兄长,长兄如父,你刚说的,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她一副痛心的模样,“你置天地纲常廉耻于何地!”

    “是被妹妹强娶,被妹妹关进欢喜圣天,又被妹妹始乱终弃的兄长?”

    “……”

    郑夙!咸鱼!你变了!

    阴萝嘴硬,“你说什么啊,这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们当初可是平和分开,始乱终弃可真难听!”

    郑夙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的确交嘴过。”

    “……”

    腹黑!这该死的腹黑又炸我!

    “没有!”阴萝否认,“我当时只是气一气你,哪敢对你做坏事!”

    阴萝还拖了更多家伙下水,掩饰她的罪行,“我离开天阙之后,得罪了很多坏玩意儿,他们肯定在你的面前,说了我很多的坏话,但是郑夙,我可是你的小妹,是被你亲手养大的,怎么能这么祸害你!”

    她的目光有些森寒刺向了旁边的容雪诗。

    郑夙神堕的那一夜,她也返还了天阙,留了一些后手,但郑夙能这么快缕清来龙去脉,跟这头老狐狸绝对脱不了干系!

    顶坏的玩意儿!净是搅合她的好事儿!

    “吃吗?甜的。”

    容雪诗迎难而上,拿起一个嵌喜花的字签儿,给她叉了一条细长的蜜供尖儿,见阴萝双手被禁锢住,还贴心给她喂到嘴边。

    阴萝闭嘴瞪他。

    “生气了?”这老狐狸故意逗弄她,“才是一碟开胃小菜呢,就气成这样子,等下哥哥开大宴,你怎么能行呢?哪,祖宗,好歹赏个脸儿,吃一把,将你的肚子填饱,也有力气逃跑是不是?”

    这可气坏了祖宗,她翘起鼻子,摆出轻蔑的姿态,“我会逃跑?笑话,你可知我那斩仙小红帐斩了多少裙下之臣,区区俩——”

    “子夜良辰时……洞房……礼成……”

    祭礼的颂声合着摇曳的烛光,薄凉的软物滑过她的喉部,惊得阴萝一个急颤,那两指正挟着玉像的米粒颈领,拨开之后,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郑夙?!”

    阴萝抱起神祇的头颅,将祂扯开,发觉祂的神身如炽烈的流焰,烫得她都要原地融化!

    等她好不容易隔出一点空间,下一刻她的耳廓又是刺痛,被含舌的尖齿凌辱。她转头一看,就被那狐狸眼的小骨辫子扎了脸,蓬蓬松松的,也似一根得劲的小狐尾巴环着她的颈。

    她:?!

    不是吧?

    这还能同时发骚?

    两具男身仿佛心有灵犀,将她的四肢挽起来,阴萝立即蹬腿,从他们的围剿中脱出了身腰,她丁零当啷卷翻了供桌的贡品,连那一座尺高的供桌都被她拔起来,如流火万箭,飞掷而下。

    “嘭嘭嘭——!!!”

    四周一片狼藉。

    郑夙没有使出太阿,而是解开了缠眼的漆黑禁带,这诸天的小姑奶奶瞧见,当即暴骂开来,“是不是看不起我?有种拔剑!”

    小姑奶奶严重怀疑,郑夙戴的这一条颈带就是为了捆她!

    果然!

    她才应付着那只狐狸,就被郑夙的颈带圈住了一侧的脚踝,祂往前一拽,熟练得就像是做了千万遍,阴萝就跟一只回巢的乳燕似的,扑进了祂的怀里,她前头才砸了祂一盘蜜供尖儿呢,那股热烘烘的、蜜甜甜的气息席卷了她,熏得她脸颊都泛起了糖色。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脚也被卷进一条赤红色的狐尾里,又软又热地烘着她。

    “郑夙!这根尾巴不正经!它骚!盘我!”

    祖宗惯是有仇当场结账,像这种煽风点火的把戏,可是她做惯做熟的,而郑夙并没有动,祂虽然受到情欲所控,但似乎还在分辨着敌友。

    却也架不住阴萝那惊天动地的哭嗓——

    “小哥你看看,他当着你的面儿,就敢盘我,欺负我,你不在的时候那还得了!呜呜!人家只是一千八百九十六岁的小龙幼君,哪里是这阴险老狐狸的对手呀,可被他祸害够够啦!他还老强迫人家做一些,呜呜,羞耻的活儿!”

    容雪诗没有失魂,早已清醒过来,正抱着肩,饶有兴致观看小祖宗的撒泼。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好像在教内横行得无法无天,老爱强迫一些美少年给她端茶倒水唱小曲儿锤小腿儿,害得他以为自己正在觐见小老佛爷!

    这小老佛爷呢,正狐假虎威窝在她家小哥的怀里,尾指勾着眼皮,弹出她的小花舌,冲着他略略略。

    容雪诗微微勾唇。

    不管玩得多欢多野,还是娇呶呶的小鬼呢,连鬼脸都是那么的盛气凌人。

    阴萝又哭又闹,她自己不想脏手,非要磨得郑夙出手,她额头砰砰顶着郑夙的下颌,次数之频繁,让容雪诗都牙酸。这么闹的东西,郑却祸他是真有耐心,换成他,早就一手将这刺头儿给丢出去了。

    于是容雪诗又听见她闹,“小哥,你还是不是疼我爱我的小哥啦,我都哭惨成这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呀?呜呜,杀了他,你快杀了他,给人家报仇雪恨呀!”

    郑夙处在失魂的混沌光阴里,回应得缓慢,“不行,他……是狐朋狗友……”

    容雪诗嘴角一抽。

    阴萝顿时不高兴噘嘴,“什么友?那是我的情劫!间接来说,也是你的情劫!要是我过不去了,岂不是要死在他身上?!你是不是要同时失去你的至心爱的小妹,跟你的至没用的狐朋狗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至心爱的跟至没用的,这还用选吗?!”

    容雪诗闲闲别了一句,“起码我这个没用的,没有天诛过我的挚友,还在婚宴上解救过他。”

    闭嘴!

    你这个挖我龙脉骨给你心爱小姑娘续命的混蛋!

    别以为轮转一世本太奶就忘了!我可是记得牢牢实实的,脑子掉了仇都不能掉!

    阴萝见招拆招,抱着郑夙的纤腰狂哭一顿,“那是人家的错吗?啊?都怪你,郑夙,是你没有站在我这一边,你让人家多伤心多肝肠寸断啊,你难道不该反省你自己做错了吗?人家又没要你的命,只是想小小惩戒你一番嘛,你不会记恨我的对不对?”

    脸皮之厚,哭功之强,情感之充沛,让容雪诗自叹弗如。

    于是——

    “呜呜!”“啪啪!”“呜呜!”“啪啪!”

    容雪诗啪啪击掌,阴萝每掉一颗小珠珠,他就拍一次,噎得她差点没哭出来。

    她恶狠狠剜他一眼,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郑夙,你难道真的舍得跟这狐狸分享我吗?”

    她翘高了裙尾,故意高声,“哼,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既然你允许,看在你是我爱哥的情面上,那就勉强让他也钻吧。”

    “不行。”

    冷峻的男嗓,随之而来的,是万剑杀阵悬于雪净腕间。

    “钻裙不行。”

    “让他钻床底。”

    容雪诗:“……郑却祸,你可以的,你见妹忘友。”

    他又冲着阴萝道,“小鬼,你是真不识好狐狸心,让雪诗哥哥伤心,这回我就不罩你了。”

    他指尖抵了抵唇,“雪诗哥哥看你——”

    “怎么被你最爱的小哥扒皮拆骨,剔得干净!”

    他施展妖梦小幽抄,宛若一只翩跹的梦中灵蝶,挟着一尾赤红,消失不见。

    “想跑?!”

    阴萝当即眯眼,也旋出了神梦大禁录,然而她的步法刚出,就被腿侧的一张精血符箓定在原地。

    “?!”

    她气急败坏回骂,“郑夙,你干的好事儿,还不快给我解开!我非得断了那骚狐狸尾不可!”

    冰凉的唇渡了过来,流泻进一丝腥血,阴萝被祂托高了颈儿,脑颅后仰,很顺畅丝滑地咽了进去,骤然就是沸海翻覆。郑夙抬腿快走两步,双肩下沉,将阴萝压到最近的供养塔上,祂没有动作,只是紧紧压制她,清净宁神的体息掺杂进了燥热。

    郑夙问她,“在外鬼混三百年,鬼混了多少?”

    阴萝:“……”

    是个好问题!

    我照实回答我焉有命在?

    阴萝见那狐狸溜得太快,实在追不上,只得恨恨放弃原先的计划,暂且先管当前局面,她含混道,“人家也就摸一摸小手啦,亲一亲脸颊啦,都没有做什么的!”

    祂平静道,“是么?小哥不信。”

    “……”

    那你还问个屁!

    阴萝正要爆发,被祂从后头顶住了肩胛骨,神祇低下头来,叼起了她的颈玉。

    姑奶奶万万没想到,她都成了一尊雕像了,还得被迫接受新郎的供奉,她不禁转过脸,手掌连带着腕骨,啪啪击打着郑夙那一张寡欲淡漠的脸,或许是双眼始终流血、不曾愈合的缘故,从眼窝延到眼尾,逐渐渲染出一种赩炽色。

    “小哥醒醒!这是玉雕!”阴萝给祂捏着手筋,“瞧见没有?这是硬化的!你还想,唔哇!”

    她另一只手还捧着玉珠呢,或许是关联了本体,她根本扔不掉,只能一手举着,一手去推郑夙,反被祂折在了腰后。

    祂似乎被她的抗拒刺激到了。

    “他们可以,小哥不行?”

    那是怎样荒诞绝伦的场面,硬白的玉像被抵入了一具纤细高挑的男身里,披落下来的黑松松的发,玉山深处养出了小把珍贵珊瑚,阴萝腰前也多了一枚斋戒小墨牌,摇摇荡荡,失去了平日的庄重。

    她有些震惊郑夙的欲求,现在连无欲无温的雕像都可以了吗?

    阴萝忍不住捧起祂的脸,天渊那一场神堕,该不会是把祂的神国灵海都摔坏了吧?

    郑夙闭着眼,眼尾勾着一抹红潮,用脸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似是讨娇的狸奴,到了某道紧要的情关之时,祂又惊又爱,微微压着唇心,忍耐着,还是溢出声息,“不要停下来,他们可以,小哥也可以。”

    阴萝被祂这一句惯得无法无天,哪里还能拒绝得了这一声急促又濒死的猫叫呢?

    她伸出冰白的玉手,抱住祂的颈,“嘘,你不要叫得这么大声喔,会吵醒新郎们的,到时候他们也来分一杯羹怎么办哪?”

    这小坏种,这小祖宗,怎么会是他的诸天最爱。

    郑夙没说话,祂额头抵落在她的肩后,颈间的葡萄紫褐色细筋拔起又潜下,濛濛的汗涎与蜜供尖儿的甜浆融为一体。

    次日,天光大明。

    阴萝修了一晚的天功,神采奕奕,但她还是装模作样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冲着众人娇娇抱怨。

    “昨晚有人诵经,真的好吵喔,你们听见了吗?”

    魔种阴惨着一张脸,唇色更加殷红,像是淬了毒,“我没听见,我只听见有个小王八整夜打情骂俏,又打情骂俏,最后打情骂俏。”

    萝小王八:?

    不可能!他们必然听不见!她可是加持了无上禁音的!

    小王八当即朝着她那冷美人极祖看去,还没开口,就看到祂抚弄的一枝红梅枯萎,转眼朽化了干尸。

    “……”

    此时的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天真的想法,双眼亮汪汪地瞅着人族少年谢灵吟,“你也听见了吗?”

    对方不自然摆弄着他的剑器。

    “……没有。”

    阴萝瞬间松了口气,都怪那狗杂种,故意吓唬她,害得她心肝儿砰砰都不敢跳了,还有师尊也是,大清早的玩什么红梅干尸,多瘆得慌呀!

    极乐小教主暗暗庆幸,看来她没有九条命,也还是能活得过今日的!

    “咣当——”

    神女观的灵祝之门缓缓开启,阴萝终于能窥见外界,轻快伸出脑壳子,让本教主康康有什么好玩意儿。

    下一刻,她嗷的一声冲上去,双手双脚死死扒拉住框条,不让它旋开。

    门缝之外,那黑发神主手提太阿,足踏红莲夜。

    没错!那好玩意儿长得高挑,纤秀,唇薄,周身凌厉,很是眼熟!

    没错!那好玩意儿连虎口那观音小红痣都点得分毫不差!

    没错!她极乐小教主,合欢小娇龙,就算有十八条命,都活不到下一刻!

    第199章 最后修罗场

    “怎么?”

    阴萝的腰后贴上一具神祇男身, 薄凉如寒雪。

    阴萝扭头,气急败坏地骂,“怎会有俩个郑夙?你是假的是不是?装得那样像, 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到底是谁?!”

    “唔唔!”

    对方虎口挟起她的脸肉, 淡星小红痣就在她的视线之内,连展露的位置都和从前的一模一样。

    “我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小泥鳅精儿,才睡了一夜, 你就翻脸不认儿子了。”

    口癖也没有问题!

    阴萝狐疑打量他, “这么说,你是真的?外头那个是假的?”

    郑夙只是俯首, 略微抬起她的颈, 淡唇吻过她的耳尖,“你已感受过真实,为何还要怀疑?”

    “飒——”

    观外太阿的剑气破开灵祝, 穿向观内郑夙的脖颈, 后者似有所感,偏头移开了一寸, 那剑芒就撞破了扣发的一枚斋戒牌,半边墨发散了开来,丝丝缕缕渗着幽墨, 竟有几分妖冶的艳观。

    观内郑夙唇边泛起一丝冷嘲, 伸手抱揽住阴萝, “你且避开, 小哥来会这妖孽。”

    阴萝同样伸手, 搂住他的脖颈,撒起娇来, “人家不要,人家腿累,小哥你抱着我去杀了这假货好不好?让我骑着你也威风威风!”

    你瞧,她就是这样,不管她对你犯下何等滔天大错,将你置于何等万劫不复的恶地,只要她肯放下身段来,用这乖脸,蜜语,俏笑捧着你,你总能为她的恶贯满盈寻到任何的理由。

    郑夙微微一顿,拍她小臀,“祖宗,少来添乱,昨夜抱得还不够多么?”

    “当然不够啦。”

    她乖乖俏俏伏在他的肩头,又似昨夜一般与他亲密无间,分明是一尊无情无欲的软玉雕像,却屡次让他失控濒死。

    要知道,他从前并不如何看得起那些宦官貂寺,受了熏腐,无法行房,便用一些奇巧之具,送自己抵达极乐之巅,那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愉悦,但他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也会贪图这等虚假的、粗浅的快乐。

    只要听见她的声,她的笑,就能很快去到他该去,又不该去的地方。

    他总是难以拒绝她。

    他又听见她娇滴滴地说,“哪,你要永永远远抱着我,永永远远地不放开我!”

    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永远远的事儿呢?

    但观内郑夙仍旧道,“好。”

    “嘻嘻,你同意了喔,你要永永远远地——”

    郑夙陡然觉得手腕一沉,这一尊晶莹剔透的神女雕像重若千钧,死死捍住了他的脖颈!

    “被我镇压在这诸天恶狱之下!”

    轰然!

    神女雕像愈发重沉,朝着地面疯狂下陷,他原本就是捧着那小臀,脱离不得后,腕骨发出了毛骨悚然的断裂声,双膝也是一沉再沉,陷进了砖石里,裂纹蔓延了整座神女庙观,连坚实紧密的供养塔都摇摇欲坠。

    而观内郑夙无暇细顾自己的伤势,他转着头,循着阴萝脱离神像的方向,周身变得阴寒冷厉。

    “嘭!”

    阴萝强行脱离天珠神女的供奉玉像,真身混沌离乱,猛地坠到了那人族少年的胸怀,一人一龙又是双双一惊。

    阴萝惊的是,我的万道天母,这弟弟好猛?

    而谢灵吟简直羞愤欲死。

    他自是没有经过人事的,也并不以为这是什么坏事,剑道本应静肃清修,不沾外尘,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她的龙神真身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抵着他,仿佛下一刻万丈潮海就要破笼而出,将他覆灭至死!

    纵然他知,天地四圣的神身都庞然超群,可他脱胎于人族,守的也是传统男女的观念,是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强悍无边的双座法身!

    阴萝:?

    喂喂。

    这是什么震惊、羞愤又夹杂着一丝厌恶的复杂眼神?

    我龙蛇双身惹着你啦?

    我可是天地四圣,龙神真血,你竟敢轻视我?!

    阴萝本想爬起来,被他这眼神搅和得极其火大,顿时小腰一扭,又恶狠狠坐了下来,惹得人族少年的唇语都破碎了大片,他气得双肩发颤,伸手要去推开,发现视线所及,都是她的腰,又飞快收了回去,“你……你,你起来,别坐着我!”

    还那样的肆无忌惮!

    “你是什么矜贵玩意儿呢,坐都坐不得啦?”阴萝故意折磨他,“还是你自卑呀,比不过我。”???

    谢灵吟被她说得又羞又恼,偏偏他天生剑体,资质绝伦,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天之骄子,在这三百年间,他勤修剑法,也被武域养得心性高傲,从不屑与人口舌争辩,哪里会是娇恶教主的对手呢?

    阴萝两指咣咣拍着少年的脸儿,恶劣道,“你是年纪小,不知道这种好滋味,等你尝过了,想来呢,要挖空心肠,花言巧语求着我给呢!”

    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重话。

    “妖,妖姬,你休要猖狂,我谢灵吟便是死,绝不会有那样求你的一天!”

    这跟求她耍弄有什么区别?

    弑师之仇,不共戴天!

    他不是那等寡廉鲜耻之徒,怎会与她这等恶心恶肺为伍,更别说是求她欢情雨露!

    祖宗也是个天煞魔星,被他挑衅得连当前局面都不顾了——

    反正还有一群收拾乱摊子的呢!

    她眸星爬过一条血蟒,掐住他的下颌,“好,今日本教主就给你开个荤,等会你若是不堪受辱,记得死一死!翻过来!我要在上头!”

    “你——?!”

    他蓦然耳根发烫,慌乱御使起了剑器,没有攻击阴萝,反而挡在他的腰间,他咬着牙骂她,“你休想,我绝不会屈从你这等秽乱妖姬,不阴不阳的,偏要招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枝青绿白梅横在他的颈间,割出了一脉鲜血。

    “你之所厌,却是穷尽者所求。”那披着一头水银雪发的尊者淡漠道,“况且她说得对,等你尝过,便会费尽心思地求。为了你的道途着想,还是不要碰为好。”

    阴萝不由得侧眼。

    该说不说,这修订了玄素天方的美人师尊某些时候还是很放得开的!

    于是,这放得开的无情神道用梅枝揽了她一把,她小臀被迫一撅,重新倒向祂的胸膛。

    阴萝还想眼泪汪汪向他卖个乖呢,祂问她的第一句就是,“你既已发现这假郑夙的身份,昨夜为何还要同他入了那情梦?”

    第二句更添杀伤力,“你就这么欠吃的?”

    第三句则是逼她上绝路,“吾就这般不堪得用?”

    祂的冷意都结成了寒冰,阵阵侵蚀着她的神宫。

    阴萝:“……”

    龙脑炸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感动是暂时的!问罪是必须的!

    她嘟囔道,“昨夜人家是真没发现嘛,他跟郑夙长得一模一样,性情也像,口气也像,亲我抱我也像!”

    她说得那样随性自如,在祂面前,肆意展现着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溺爱。

    张悬素垂下月神双瞳,似乎洞彻了一切,“撒谎。”

    她:“……”

    所以说,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去搞她这位诸天最年长的师尊?

    哪怕是再怎样清修寡欲的,在年岁的历练中,总会沉淀出一些惊人的直觉与经验。

    而她的手腕同时被练星含攥住,唇如暗紫朱血,皮笑肉不笑的刻薄狠毒,“有一些老东西,平日里清高的,屁都不肯放一响,如今倒是厚着脸皮,来小的碗里抢吃的了。”

    但它迎来的是诸天大尊者一声冷叱。

    “你闭嘴!少插手!”

    祂寒声,“吾是在问她,她为何撒谎昨夜之事!”

    练星含愣了愣,旋即讥笑,“老东西,你多见少怪了是吧?她什么时候没撒谎过啊?”

    想要哄骗你时,那可是蜜嘴甜舌,张口就来!

    阴萝怒劈它一脚,但下一刻她又被月宫尊者捏着膝弯,别了回去,尽管动作是强势的,但那素冷的脸庞却透露出了一丝绝望。

    “她知道,她知道,那不是却祸,所以才敢当着我们的面。”

    练星含起先还没理解,等它看到这一位元会极祖那心如死灰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祂的意思。

    无论它在登真做她的小爹,还是它成为鬼皇之后,元幼平对它的态度始终恶劣,轻慢,敷衍,而且当着众生的面,她也从不避讳戏弄它,以至于它都很习惯了这种元幼平独有的野蛮,甚至错以为是一种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这是喜欢吗?

    不,这绝不会是喜欢。

    她若是喜欢他,就会珍重它,爱惜它,哪怕是对它再恨意滔天,也不会在人前作弄它,她势必会保护它裸露的每一寸肌肤,溢出的每一声呼吸,绝不会让任何生灵玷污它的分寸之地。

    可元幼平没有,她若想要它,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当着它弟弟的面,当着它大母的面,在所有人面前,她都可以谈笑自如地击溃着它的羞耻与底线。

    ——她从来没有珍惜过我。

    我不是落在她肩头的雪,也不是被她夏夜捧起的萤,我从来都不得她细心珍藏。

    练星含本来都快麻木了自己索求的情感,它对元幼平不抱期望,就不会生出更多的奢望,它就能骗着自己跟她抵死纠缠,痛且暴烈地过完这一世烈狱。

    可它今日突然发现,她不是学不会妥帖。

    只是,那不是我。

    原来她也会珍爱她的兄长,从不在人前亵玩他的软弱,也不教众生看他沉溺情海的笑话,她甚至将他放进了欢喜圣天里,不管如何泛滥,只为她独享。

    那么暴戾阴狠的元幼平,那样周全护着她心上神祇的每一处。

    它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那我呢,我算得了什么?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轻易得到这一切?这不公平……”

    它双眸滴滴答答,渗出红泪。

    陡然,它头颅扭曲拔向身后,死死盯住了那后头进来的黑发神主。

    去死。去死。去死。

    无数疯狂的恶意将它淹没。

    只要元幼平的最爱死了,它才能成为元幼平新的最爱,不是吗?

    所以,最爱去死,最爱去死,最爱去死啊!!!

    少年魔种召出了封神陵,漆黑铁棺上的猩红魂幡高高扬起,无数恶魂戾叫着,发疯冲向黑发神主。郑夙微微皱眉,抬起一枚长绝天的神令,只是没等他施展,手腕就锁上了两枚圣洁无双的月轮。

    “……老师?”

    回应他的只有一句轻不可闻的呢喃,“该消失的……早该消失的。”

    阴萝都懵了。

    不是。

    怎么短短时辰,这就疯了俩?

    她不就是撒个谎吗?至于这么颠吗你们?!

    随后,阴萝又看见那假郑夙浑身是血,倏忽轻笑一声,竟有一丝悲哀,“哈,原来,如此,她从来都未正眼看我,只当我是他的替身,我早该知道的,怎么能对恶女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然如此——”

    竟也从袖里旋出了一册渡罪冥图,低头的瞬间,杀意爆冲天际。

    “我便先除了你这最爱,再拿了你做我食鼎之肉!”

    阴萝:???

    救命!

    怎么隔空的对象也能疯啊?

    我的鱼塘全疯啦!!!

    “小心!!!”

    她身后爆出一声怒喝,却是那谢灵吟提起一支银砂法剑,曦晖朗曜,仿佛能吞吐大荒万泽,这武道诞生的少年王者前一刻还在骂着她的不知廉耻,下一刻就挺身折剑,挡着她的要害。

    “却是忘了,还有个小尾巴没有清理干净。”

    那一道柔软的叹息声中,显落一重红衣法身,那皙白的指尖拢着黑纸扇,摇落了一片庙观的天光云影。

    “不过,能拖住你小哥一刻,也足够了。”

    这让阴萝想起了见这狐狸的第一面,装成了路过看戏的狐狸少年,被她倒霉拖回洞穴乱搞。起先纯情羞涩,吱吱乱叫得跟个什么猴精转世似的,后来仿佛掌握了诀窍,给她活色生香演绎了什么叫男狐狸精!

    这狐狸惯是有多副面孔的,比她还多一千个心眼子儿!

    “足够你雪诗哥哥——”

    雪皙的指腹一节节折起扇骨。

    眉眼卧的是横波潋滟的黛山,唇上簪的是灼灼欲燃的春花,就那样华艳艳,清纯又无辜地朝着她笑。

    “杀妻证道,成全我绝情无上大道。”

    杀死未来的你,亦在杀死未来钟情你的我,如此,我们才皆大欢喜。

    “嘻嘻,嘻嘻,巧啦,太巧啦。”

    那龙墟恶姬同样昂起一双峥嵘锋锐的猩红头角,她双手脆烈击掌,姣媚的眼唇,满含癫狂恶意。

    “也让人家杀夫证道一回,尝一尝哥哥濒死的颈,定是无上快活!”

    第200章 最后修罗场

    敲!

    这根狐尾尾!

    果然是顶坏的!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归国登真的第一面, 阴萝见到那个传说中宠甥无度的元家舅舅,元束清,尽管对方春风拂面般温和宽容, 但那一副温软山水的隽秀皮囊之下, 那似有若无的恶意, 阴萝还是察觉到了。

    不管她闹得如何翻天,这一尊含笑的玉面大佛总能浅笑自如,替她镇压一切魑魅魍魉, 让她无限顺心畅快。

    你以为这是宠她吗?

    这种捧杀的伎俩, 她早就在西池天后身上见识过了,只不过他的手段更高明, 更不着痕迹, 轻易不能教世人窥破。

    郑夙也宠她。

    但郑夙从不会把她的任性刁恶视为理所当然,放任她的毫无节制,洪水滔天, 所以四时八节里, 阴萝总有几个时辰是极为讨厌兄长,讨厌他的管教, 讨厌他的不容情,他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其他人,痛痛快快顺着她呢?

    这是郑夙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今时今日, 她尚有底线与分寸, 她的高神兄长功不可没。

    于是阴萝在与坏狐狸动手之前, 还很娇蛮地放了狠话。

    “你们欺负郑夙可以, 但不许伤他, 否则事后,我定要一桩一件地讨要回来, 让你们永无宁夜!”

    她这话一出,郑夙周围的气流都凝滞了。

    “……哈,元幼平,你是真护着他!”

    少年魔主练星含抓着那一张猩红魂幡,手骨狰狞暴突,它笑得凌厉,那骇人的泪痕就做了两抹釉下红彩,绘出一程惊心动魄的凄艳。

    饶是楚穗穗躲藏在返天珠里隔空看着,都不由得生出几分面红耳赤。

    现代帅哥是不少,但原装想要达到惊天天人的程度,却是寥寥无几。也就她那顶流男友,留着一头白金短茬狼尾,血唇更是棱角分明,被誉为跨世纪的末代神颜,楚穗穗每次探班,都如小鹿乱撞,情难自抑。

    可惜顶流男友长了一张生育力很强的俊脸,却是个性冷淡,连牵个手都难如登天!

    不过男人越冷淡,征服也越带劲儿,楚穗穗就不信自己炼化不了这根桀骜不驯的白金狼尾!可就在她摩拳擦掌要拿下她这位未婚夫时,她喝凉水塞牙缝,时隔十五年,第四次穿了回去!

    如果不是返天珠,她小命玩完!

    楚穗穗都欲哭无泪,她这是穿到了什么至恶时代?

    不过天珠在手,局面又初步稳定下来,楚穗穗原本慌乱的心脏也恢复了正常,到现在为止,她甚至还能点评一番修真美男的各色风情。

    譬如。

    这少年魔主比起顶流男友,骨相更阴柔,妖冶,暗艳,糅杂了雌雄莫辨的美感,楚穗穗欣赏惊叹之余,又泛起一肚子的委屈。

    穿越第一次,她被那嚣张跋扈的神天恶姬害死,她牢牢记得恶姬的对头,是那极皇大宫的万古魔种,而老天竟也很眷顾她,在穿越第三次将她送回了魔种还未出生的时机,她高兴不已,就给他喂了好多血,都是她舍不得的精血呢!

    他不感激算了,不记得也算了,竟还帮着那恶姬来杀伐她?

    明明她看一些小说,不管是蛇君,魔尊,邪种,这些邪魅系的老公都是从小养起的,养得忠贞又黏人!

    她呢,倒是养出了一头薄凉的白眼儿狼!

    哈!

    可笑!

    楚穗穗成年之后也有了经验,当然知道她这个魔主小老公吃了荤,已经为别人破了身!

    他脏了!

    楚穗穗腾起一丝怒火,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回去了呢?可就算她返回现代了,他留在这里,不也该给她守着身体吗,怎么就被别的女人轻易哄了去?况且夺走他处男身的,很有可能就是那斩杀了她两回的神天恶姬!

    楚穗穗都气笑了。

    这算什么?

    我给我仇人开局送小老公?

    只是她再生气,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局面,楚穗穗哽着一口气,越过了少年魔主。

    哼,脏男人,老娘才不稀罕!

    想她做返天神女的那一阵子,追随者也是如过江之卿。

    她又看向场中剩余的男修,冷若天仙的雪发尊者,周正清俊的失明神主,色如春花的漂亮狐狸,英气挺拔的少年剑道,这恶姬的裙下之臣,几乎是将神魔六界的绝好皮相都囊括了遍。

    楚穗穗:“……”

    恶姬可比她过分多了,既要都要,还要全要!

    “神女殿下,可来助我?”

    返天珠射出一道濛濛的紫光,楚穗穗连忙抚摸了下,从水影云海间,浮现出一道秀长高挑的身影,她高兴地跑过去,“朋友!”

    正是那观内假神主的皮相,楚穗穗对他极为感激,当时她利用返天造出小界,却不知怎么编织其中的运行道法,发愁之际她得到了一道灵音,对方自称也是穿越的朋友,愿意帮她一把,楚穗穗半信半疑,竟还真的成了!

    多亏他的计策,她才能将这一群豺狼虎豹都困在神女观内,暂时不能找她麻烦!

    楚穗穗有些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这穿越朋友真的是个好人,自愿为她做了观中的阵眼,还扮做那失明神主,与那恶姬同处一室!

    楚穗穗还记得,他刚进去的时候是衣服齐整,精神饱满,可这才一夜过去,竟被那恶姬折磨得这般不成样子,发扣散了,领襟褶了,就连腰间那条守鹤窄白丝绦都系成了翻边儿的反面!

    只是越观察,楚穗穗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那颈,那手的皮肤,是净的,偏偏很浓欲地泛起一小把红筋,仿佛这一座玉山里,平日里净净素素的,突然养起了许多热闹的小血珊瑚。

    “无碍。”

    对方将剑袖翻下来,遮住了那把红筋,是很诱人的沙嗓,放了好几把小钩子,楚穗穗听得心痒,不禁问了他,“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啊?或许咱们在同一个城市,是老乡也说不定呢。”

    同一个城市?怎么可能?他们都不在一个时空。

    蒋松庭只是笑了笑,数百年的副天君经验让他的城府炼得滴水不漏,很轻易就牵着这神女的鼻子来走。

    “我姓英,名夜弦,家里是做地产的,被九星连珠牵连进来的,你呢?”

    “我?我可就倒霉了!”

    楚穗穗大倒苦水,说起自己多幸福美满,老天爷多么爱耍着她玩,不经意将大部分的信息透露出来,她犹豫了下,还是隐去了自己的顶流未婚夫。英夜弦漫不经心听着,附和着,又得她问,“不过,你跟那恶女人有什么仇啊?她也杀过你吗?”

    英夜弦想起那一场诗篇般的私奔,那写不出名字的鲜红,她亲手杀死了他心中那一头白雪小花胸的金背鸟。

    他阴暗勾了勾唇。

    我的主,你想的到吗?你的恶犬,与魔鬼做了交易,从炼狱里爬回来找你玩耍了,真希望您还能翘起那一尾蓬松松的、血淋淋的毛翎,恭贺我的回归。

    楚穗穗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放心,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报答你,等困住了那恶女人,我让你手刃仇人!”

    她回去现代,到底没沾过血,让她杀人还怪别扭的!

    英夜弦就笑,沙嗓似刮了蜜,“那就多谢神女殿下了,我定会将她好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总不能一辈子都在那烈马小/□□当个孬种吧?

    他指腹摩挲过自己这张脸,她不是喜欢哥哥吗?

    那他就给她哥哥!

    认出一次没关系,他聪明,会琢磨,又能忍痛,演技总会长进的,到时候不光是模样,他的行事,性情,实力,地位,也会逐渐趋同于那仰山雪神主,他会慢慢蚕食掉她的敏感与多疑,直至赝品彻底取代真品。

    唯一遗憾的是,他这一具身体虽然相似的纤瘦,因为没见过真品,倒是不好仿造,留下的还是他的尺度,她就是因为这个把他认出来吧?

    可她竟没拒绝,还帮了他。

    想到昨夜的情海无边,她那桃腮小檀口里浸满他的痕迹,英夜弦口鼻呼出的热息也滚烫了些,隐约还闻到那一股甜腻的蜜供香气。但他转念一想,她连一个不明不白的家伙都能受用,岂不是说其他的,长得俊的,也能被她收入红帐?

    他神色陡然阴郁酷寒,得想个方法,废了她那泛滥动情的六欲天功!

    楚穗穗忽觉周身冰寒,抬头一看,那半张清新隽永的脸唇,落下一道狭长昏暗的阴影,像是某种吞噬的陷阱,无端叫她生畏。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她不自觉征求他的意见。

    英夜弦道,“你是返天神女,又有这创世根基的返天珠,如今他们都在你的小界,神女观内,牵系了你的香火,就是你的信徒,只要你想,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你说你怎么办?”

    这是,这是要她黄袍加身,直接登基的意思吗?

    楚穗穗不禁咽了口唾沫,她刚穿回来,本不该贸然行事的,但那恶姬实在是欺人太甚,上来就唆使她的男人来杀她,楚穗穗自是忍不得这一口恶气。而她的底气不仅来自返天珠,更来自对自己运道的自信!

    尝试失败了也没关系,她还有第五次穿越!

    于是,阴萝跟那狗东西交手还不到六息,就听见一道软绵坚定的女嗓从天而落。

    “我乃二十万年前,创立初代神女真道,封印情天禁的返天神女,楚穗穗!”

    楚穗穗恢复了元气,声音都足了起来,她从返天珠里翻找出一套别出心裁的西方圣女服饰,还给自己编了一个桂叶花冠,显得清新又富有亲和力,“先前诸位难辨我真假,对我无礼,可以理解。”

    但她也知道什么叫做恩威并施,“如今你们入我庙观,得我供奉,领悟真道,还质疑吗?”

    阴萝心道,这神女架子摆得倒是比我姑奶奶还足呢。

    她低头俯瞰脚下的一片神女庙观,三千座的灵祝之门开启之后,从中走出六界尊者,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神女的业力。

    楚穗穗同样信心大增,拔高声嗓,“入我神女真门,得享无上功业!”

    “哧。”

    从第一座灵祝之门发出的笑声,楚穗穗立即去看,厌恶皱眉,果然是那恶姬,就爱不知消停,本性难改!

    她暗暗地想,我可不要这种刺头做信徒。

    阴萝的软鞭还缠着容雪诗那一尾扇骨,双方周边涌动着银砾雷火,显然是都动了杀意,她朝着他抛了一句,“看来今日不宜杀夫,要不你先忍忍?”

    容雪诗:“……”

    说得好像今日不宜宰鱼似的。

    他叹息一声,“天时地利人和,哥哥我为今日证道可是做了周全准备,你说我忍就忍?”

    “你对却祸忍得住吗?你连假却祸都忍不住,为什么要哥哥忍呢?”

    “妹妹,不要太过分了。”

    这狗东西的双瞳远看是雾濛濛的,仿佛永远都驻了一池春日溪水,说的话更是软绵绵的,情意无限,但一听是绝对能毒死人的。

    阴萝:“……”

    这就是小嘴叭叭,伤害多多吗。

    狗东西是非要在她小哥面前一遍又一遍提那假货吗?是生怕她不够给郑夙掼死吗?

    阴萝软鞭一甩,勾住这男狐狸精的纤腰,将他拖到面前来,她张唇一吻,容雪诗早就防着这祖宗的套路,唰的一声抖开了扇翎,教这一吻落空,他眼尾褶起笑意,“想如法炮制,让他们来对付我?”

    阴萝也哼笑,“怎么会呢,你可是我龙崽崽的爹呢,人家可舍不得你受半分皮肉之苦,只是想同你吻别一番嘛。”

    容雪诗:“?”

    这祖宗疯了?你知道你哥会疯吗?

    只在一瞬之间,那失魂的神主就挣脱了封神陵,剑芒似一束白花,曳上了他的脖颈,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你死,我来抚养。”

    容雪诗:“……”我就知道。

    唰!唰!唰!

    很快,又是破空之声,还异口同声。

    “你死!我来抚养!”

    容雪诗:“……”真是毫无意外的围攻呢。

    而那罪魁祸首呢,则是拔起一座泽海神国,脚踝的金宫剑环也好似九轮残月,坠在她那一尾飞燕紫裙里。

    小武域王谢灵吟看得失神。

    阴萝跃上天穹,与这返天神女楚穗穗隔着一条玉带,遥遥相望,她再度嗤笑,“蠢货,你胆子不小,竟还敢回来?仗着几分运道,就敢褫夺我的诸天万界?你的供奉者都被我杀光了,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啊?”

    楚穗穗顿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是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上位者味道,她顿时不服气,都是女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我二十万年前,你还未出生呢!”楚穗穗腰杆又挺直了,“你当唤我一声尊者前辈!”

    她托起返天珠,“唯有此珠,方可创世,你确定要跟我对着干吗?”

    她料想这些小土著们是会投鼠忌器的,却不料,她迎来的是一场淋漓酣畅的嘲笑。

    “哈哈好一个穿越者!好一个神女假货!你以为创世返天珠在你手,我就奈何不了你这个异界之魂了?你什么稀烂玩意儿,也配主宰我界创世?!”

    阴萝蓦地击掌,缠臂金被她撞得啷啷作响,眼尾拔起森寒的血筋。

    “圣族煌煌,奉游太漠,天仪倾覆,诸厄万生!灭世神国——解禁!!!”

    飒飒!

    她白发迅速延绵直落,淹没了脚踝金环,诸天尊者只见那一座灭世神国挟着震天捍地的威势,从死水蛰伏而起,蹲踞苍天灵阙,那一具玉白冰寒的鳞身棘脊延绵万丈高远,上登金阙,下瞰昆仑!

    鼎国四海无风起浪,而雨雷电火只在刹那之间,覆盖诸天万域!

    “六界诸位,不管是人是鬼是佛是魔,你们好好听着——”

    “我界凌然大道,只为长生永夜,却因这异界者的频繁入侵,救赎,献祭,舍生,媚宠,强者意志软烂溃败已久,今日当碎了这软弱无能的返天珠,杀了这满嘴废话的神女,剜去腐肉,重获新生!”

    阴萝指下一锋洁白骨剑,死气浓烈。

    “谁袖手旁观,谁又暗中相助,便是与我郑阴萝为敌!我必恨之!杀之!饮之!祭我杀道永昌不败!”

    没有创世天珠又怎样?天道崩塌又如何?

    我来挽狂澜,我来扶天颓,我来做这一界世的无上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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