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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答应

    冉伶看她不出声, 有些急了,皱着眉打字:【听听一定要跟她有肢体接触吗?她对你有意思,难道听听看不出来吗?】

    虞听:“她对我有意思?”

    冉伶笃定地说:【那天她看你的眼神就很不清白】

    虞听向来对这方面很敏锐, 冉伶知道她一定懂的。

    “或许有,”虞听又重复了一遍:“但我对她没有感情, 也不会跟她发生什么,你该相信这一点。”

    冉伶曲着腿坐在床上,虞听站在床边, 低头看着她,反问:“我现在只喜欢你, 你在怀疑这个?”

    冉伶急得下意识想开口说话, 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音又马上低头打字, 虞听静静等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冉伶很怕她没耐心,打字速度很急很快,等了大约半分钟便把手机递给她看。

    她说:【但是我会多想的,我会不安,我会不开心, 我会害怕。我不喜欢这样,听听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结婚了,我不想你还跟曾经有过感情的人有亲密接触,就算是客户也不是非要拥抱不可不是吗?我会很不舒服……】

    这么一长串的表达, 看得出来她很着急,比起虞听的泰若自然她的表情像是急得要哭了, 眼眶都红了一圈,清晰地看到泪珠眼泪在打转。她跪坐起来, 握住虞听的手腕,仰头巴望地看着她。

    ——听听乖一点,好不好?

    虞听捏着手机扫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完上面的内容,也不知道将她的话听进去,叹了口气,抬起头对冉伶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也只是为了省事而已,我是在跟她谈生意,为了事情进展得更顺利 ,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就想随了她的心意。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

    虞听放低了姿态,又说:“你当然是我女朋友,如果伶姐姐真的很介意的话,那我下次注意。”

    说完,她弯下腰,拉住冉伶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侧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别伤心了,是我的错。”

    冉伶紧紧揽着她的肩膀,侧头将有些湿润的脸埋进她颈窝里。虞听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抬手顺了顺她发顶,想抽身离开,“好了,我该去上班了。”

    冉伶从她怀里退出来。翻出手机继续问:【听听今天也要去见她吗?】

    “是的。”虞听没藏着掖着,“这段时间都得跟她接触,这不是我能选择的。这个项目对虞氏很重要。”

    冉伶知道这没办法,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叮嘱说:【那听听要记得跟她保持距离】

    “嗯。好”虞听爽快地应她,看她妥协了的样子,发现她因为自己跟别人靠近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还是有点儿可爱,勾了勾唇,情不自禁地抬高她下巴,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伶姐姐,我可以出门了么?”随即,虞听很“乖巧”地向她请示。

    冉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还是不愿意放她走。

    虞听蹙起眉,歪了歪头,那还想要怎样?

    不想怎么样,就这样放听听去见那个女人冉伶就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虞听的手臂忽然被圈住,对方一点点收紧力度拉着她,冉伶的力气并不重,虞听自愿顺着她走,膝盖抵着床单跪下去,双手撑着床,长发也跟着散落,垂眸望着身下的女人。

    冉伶圈住她的脖子,亲了亲她下巴,看起来非常温驯。但还不够,她搂着虞听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虞听靠在了床头,入眼是她松垮领口下的胸脯,女人才起床,还穿着深V睡裙,肩带都松松散散,浑身散发着熟睡过后的慵懒幽香,但表情有些焦灼。

    女人趴在了她身上,胸口挤压着她的胸口,双臂缠着她,看样子不会让她轻易起床了。

    虞听没有反抗,有点儿无奈地似笑非笑地对她说:“真的要迟到了啊。”

    迟到就迟到。

    冉伶很任性地想。

    不管不顾地,冉伶将自己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对着她的脖子埋头亲了下去。

    她闭着眼睛,趴在虞听身上用自己柔软的身躯密不透风地禁锢着自己唯一的伴侣。她含住她脖子上的软肉不停地用牙齿轻轻撕磨、用唇吮吸、吞吐。安静的清晨房间泛起了她弄出的滋滋水声,她蹙起眉头,咬一会儿会退出来看自己有没有成功留下痕迹,看到刺眼的红痕便心生满足,用舌头安抚性地舔舐一下,然后换到另一处她脸颊不自主泛起红润,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放\\荡与野性。

    虞听被她这副样弄得有些受不了,抓住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吻上了她的唇。

    “唔”

    被虞听咬着唇亲了一会儿,冉伶颇为主动地张开唇探出舌头抱住她脑袋深深地和她缠吻在一起。亲得缺氧便退出来一会儿,与她额头相抵,闭着眼一边粗重呼吸一边勾着对方的舌尖交换唾液,很固执地要让对方染上自己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虞听又瞥了眼墙上的时钟。

    已经彻底迟到了,她便不再顾忌,拉着撑在自己上方刚没喘两口气的女人继续接吻。

    冉伶很快没了力气,趴在虞听胸前喘息,整个人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虞听见她缓得差不多了,拍拍她的腰让她起来。

    冉伶没力气起来,虞听只好推了推她,将她从身上推到床的另一边去,给她盖上被子,自顾自地站起身朝卫生间走。

    走进卫生间用水又洗了把脸,侧头一瞧,脖子上三四个醒目的吻痕。

    冉伶趴在床上,仍在缓神。

    *

    【你老婆这是在向我宣誓主权?她知道我昨晚跟你一起吃饭了?是你告诉她的?还是……?】

    匆匆赶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就要去开会。

    从办公室出来后虞听不知得到了什么糟糕的消息,她气压有些低,而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勾着唇角看着她笑,捏着手机的一角在半空中晃。

    虞听看得懂她的暗示,打开手机一看,收到了这样一条“不知廉耻”的疑问。

    下一秒,信息又来一条:【我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

    虞听懒得回她,熄灭屏幕专心致志地听风险评估。

    被无视了苏念也仍然盯着她,似乎觉得有趣,歪着头笑。

    “你们不是形婚么?”

    会议结束,乘同一辆电梯下楼,两人之间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望着银色反光的电梯门,苏念张唇,若无其事地问了这么一句。

    虞听攒起眉头看向她:“你听谁说的?”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虞听今天心情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刺激了她,大概是工作上的烦心事。

    “少打听我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八卦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念瞥了她一眼说:“别这么冷冰冰的,我会伤心。”

    虞听没应声,电梯在一层打开,有商务车在大厦门口接,虞听就送她到这儿,拒绝了她共进午餐的邀请。

    苏念接受。

    不过苏念有别的想法。

    “听说你开了一间酒馆,叫hear,倾听名字不错,今晚带我去玩玩?”

    虞听很没心情,“没什么好玩的。”

    “小听,当时你就跟我说你以后想开一间酒馆,姐姐说过要喝你调的第一杯酒,你说说,你答应过我的事做到过几件?”回忆起被辜负的往事,苏念表情暗淡了些,看着虞听,神情有些惆怅,很是失望的样子。

    虞听默了片刻,上下打量她,“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别喷香水。”

    苏念一顿,恍然大惚地莞尔一笑,没碰她,用文件袋碰了碰她的肩,“好~”

    *

    早上接吻过后冉伶又睡了过去,一直到中午才起床,给虞听拍了早餐,问她没有没有吃午饭。

    隔了大概半个小时虞听才看到,就着这个话题跟她闲聊了几句,顺带说了自己今晚要加班的事,冉伶的情绪很明显低了下去,一条抱怨的消息编辑了许久才发过来。

    见她不开心了,虞听给她发语音哄:“我最近很忙,可能好几个晚上都要加班,不用特意等我,宝贝可以先睡。”

    冉伶:【没有听听陪着我睡不着】

    “好,”虞听不跟她吵,依着她:“那就等我,我会尽量早点儿回去。”

    虞听说:“等忙完了,我会好好补偿你。”

    忙完了会好好补偿她。虞听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让助理点了份餐,吃完午饭虞听在办公室补了半个小时的觉,下午的工作依然繁忙,七点钟才堪堪结束。

    刚放下文件就接到苏念的电话。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了,怎么去?坐我的车还是你的车?”

    虞听没有犹豫:“你的,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ok~等你。”

    乘专用电梯到负一楼,走出去没几步便见苏念穿着一袭清凉的黑色吊带依靠在跑车车身上等她。见她来了,冲她抛了个媚眼,手指晃着车钥匙,发出稀碎的响声。

    “你开还是我开?”没等虞听回答,她又说:“你开吧,我不太懂路。”

    说完便将车钥匙往她身上一抛。

    虞听心情本来就不好,不太爽自己被人当成司机。

    “脸臭了一整天了,虞总……”苏念说:“陪我出去玩,就不能开心一点儿?”

    “把我哄开心了,说不定投资我可以再往上提一提,知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你在心烦些什么,说不定我会让你开心呢,相信我……我这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第072章 出走

    让虞听心烦意乱的是, 今天上午她刚得到消息,虞老爷子将虞皓捞了回来,大手一挥一下子扔给了他好几个项目, 让他在虞氏起死回生了。

    虞听早就有所预料。

    在虞老爷子来打听自己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又知道虞皓有后的那一刻, 虞听就料到会有这回事。

    虞听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对那老头子抱有什么期待。把虞皓捞了回来,下一步是什么呢?是不是慢慢会觉得不平衡不舍得,慢慢想要违背承诺把集团交到虞皓手上?

    虞听也不明白自己先前究竟为什么会相信他的鬼话, 明明当年已经被他欺骗过一次,已经知道他不舍得那私生子。

    “你到底知道什么?”

    秋日的云城天暗得快了, 市中心里繁华初现, 跑车行驶在道路上彰显着城市奢靡的风光。虞听的心情却莫名焦灼, 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松开过。

    红灯,停在浩浩汤汤的车流之后,她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你在心烦些什么。

    ——我这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虞皓。

    虞皓。

    她知道虞听恨虞皓,知道她想要什么。她的暗示太明显,虞听不可能不会想要了解。

    “你到底知道什么?”

    天气凉爽,便没关车窗, 苏念撑着下巴往窗外看,眯着眼睛好似在欣赏久别重逢的云城风光, 不紧不慢地吊着她,“急什么,地方都没到。”

    虞听有些不耐, “我很烦被吊着。”

    “你想白套我个这么有用的消息?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讲话了?”苏念瞥了她一眼,没得商量的样子, “连hear都没到,都没尝过你调的酒。”

    “……如果你是用这个在骗我, 这个合作就算不谈也罢。”

    “想什么呢,不会~”

    车停在酒馆旁,hear刚刚热闹起来,虞听快步走在前面,苏念踩着高跟鞋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四处打量这间酒馆。

    虞听走进吧台里接替了调酒师的位置,没问苏念要喝什么,随便给她捣鼓起来,不一会儿,一杯白色的酒液便递到她面前。

    “这个叫什么?”

    “玛格丽特。”

    “噢~我知道。”

    苏念低头抿了一口,入口有一股清新的果香,酸甜清爽。

    “还不错。”她评价。

    虞听没什么兴致跟她在这儿品酒,“现在呢?你还想做什么?陪你喝酒可以,你该知道我不会跟你做别的任何事。”

    “嗯?”苏念惑声道:“做什么?就是来陪我喝酒啊。”

    “你没来过酒馆么?还是你这里的规矩不一样?接下来不应该就这样安静坐着,听听音乐,随便聊聊天放松一天的疲惫?”

    虞听瞥过脸去郁闷地闷了一口酒。

    “怎么不耐烦成这样。”苏念看她脸色,“你以前没陪客户来酒馆喝过酒?以前也是这样的态度吗?不应该啊。”

    “苏念,我已经结婚了。”

    “不是形婚吗?”苏念装作诧异。

    “不是。”虞听:“我不知道你从那里打听来的。一开始确实是,但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苏念愣了愣,笑:“所以呢?我对你做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敏感?”

    “从见面到现在,除了一个拥抱外,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苏念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虞听记得很清楚。

    虞听沉默着,用一种你什么都懂的眼神看着她,苏念默了默,“嗐,你真的冤枉我了。”

    “哎~我终究是不忍心看你心烦意乱成这样。”

    苏念叹了一口气,说:“今天谈得确实挺满意的,我不是那种故意刁难人的甲方,只是时隔这么多年难得见上一面,想跟你多相处一段时日。没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就可以重新拟一份合同签字。坐在这里陪我聊会儿天吧,结束我就告诉你我还知道些什么,就当做是这次合作的赠品。毕竟你调的酒确实很好喝,虞氏也确实很有诚意,我也要快点儿回去交差啊。”

    听她这么说,虞听坐了下去,看着她,“想聊什么?以前的往事?”

    往事苏念是胜者,她要回味胜利者的滋味么?

    没想到苏念摇了摇头,“往事如烟,就不谈了吧,谈谈现在啊。”

    “酒馆什么时候开的?好热闹,好多美女。”

    “两年前,刚回来的时候。”

    “为什么叫hear?”

    “显而易见,根据我的名字。”

    “嗯……是。hear……”苏念喃喃。

    话题基本是苏念问,她应答。偶尔有路过的熟人跟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去哪儿桌玩儿,虞听出声拒绝,说下次。

    苏念玩味道:“终究是长大了,小听变成了虞姐。”

    刚过27岁生日,苏念在心里默念。她也知道她的雷区,并未多说。

    两人忽然无话了,虞听端起酒杯,不经意间往旁边一撇,发现有人举着手机拍她。

    虞听一愣。

    那人看到虞听发现了,当即笑着对她大大方方地说:“偷拍一下发群里,通知一下大家虞姐来啦。”

    hear建有群聊,虞听几乎每次来hear都会被人在群里通知。就算是偷拍虞听从前一直是默许状态。能吸引更多客户,这没什么问题。

    虞听冲她点了点头,正回脸。

    苏念:“大家都对你很感兴趣嘛。”

    忽然,叩在桌面的手机震了震。

    虞听拾起来看,瞳孔骤扩。

    伶姐姐:【听听不是说要加班么?】

    伶姐姐:【是在骗我吗?】

    伶姐姐:【爱我的话也是骗我的吗?】

    苏念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怎么了?”

    虞听沉着脸,“你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

    晚上八点,虞听坐上了出租车。

    hear离别墅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她便到家,快步走进屋内,在房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冉伶的身影,只有两只猫在,见她回来了,翘着尾巴向她讨食。

    宋姨并不在家,电话打不通。打给冉伶的电话也打不通,发的消息也没丝毫回音。

    她一定看到了,她是故意的。

    又失踪了。虞听顿时心烦意乱。

    幸好虞听之前有绑定她的定位,用手机一查便可知她在哪儿。定位显示她并没有走远,在小区里缓慢移动。

    虞听开车顺着定位找过去,用了几分钟,在别墅区后面的江边看到了冉伶的身影。

    她一如以往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身上穿着睡裙,肩上披了件薄薄的开衫,散着长发,走得很慢,背影很纤瘦,很脆弱。

    虞听将车停下,发现她竟然没有穿鞋,赤着脚走在泥板路上。

    “冉伶!”

    虞听唤了她一声,对方没有反应,头也不回。虞听往前跑了两步,牵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停。

    冉伶就这样停住,没有挣扎。

    “你去哪儿?”

    “怎么不穿鞋?”虞听低头看,她脚边的地板上竟沾出了丝丝血迹,心里顿时一阵抽疼。

    “都出血了……”她蹲下身,捧起她的脚想要看看伤口,被冉伶收了回去。

    虞听一愣,指尖蜷了蜷,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

    她知道自己现在该解释什么。

    “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

    她紧紧抱着她,额头抵着她的太阳穴轻声与她说:“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只一起在酒馆坐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真的。”

    “宝贝,我没办法避免跟她见面,我瞒着你是因为“酒馆”这个地方太敏感,我怕你太介意,我不想让你心烦,不想你多想。但事实上那也只是一个谈事情的地点,就像我曾经接待客户一样也会经常在hear谈生意,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我们坐在吧台前,所有人都看得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太太。”

    “别生我的气,好吗?”

    “是我的错,别生气。”

    冉伶伸手抵住她肩膀,从她的怀抱里退了出来,虞听当即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自己,看到她脸上沾的泪痕,又抬手帮她轻轻擦去。

    冉伶垂着眼睫,她已经哭过,此时不再流泪,也不看虞听。

    除了沾满泪的眼眶外她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孱弱如薄纸,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倒。

    秋天风凉,她衣服太单薄,身体也太脆弱。虞听居然发酸,居然真的怕她会因此倒下,伸手揽住她的腰,顺着她的长发,哄着:“地上很凉,光脚会生病的,不要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抱你上车?”

    她尽可能地很温柔,冉伶却不出声,也不点头,不给虞听做手语。

    她不看虞听,垂着眼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尽管虞听这样低声下气地站在她面前。

    她这样虞听没办法懂得她的意思。

    虞听此刻正心急,受不了这种憋得慌的感受,却也不好强迫她。

    “先回家吧。”虞听说:“先上车,好吗?”

    “脚疼吗?我抱你上车吧。”

    她扶着冉伶的腰弯下身,冉伶却瞥过了头,退开一步,终于张唇用口型说了个:不用。

    兀自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坐进车后坐里。

    虞听松了口气,帮她关上车门。

    第073章 骗子

    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虞听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冉伶, 只见她侧头望着窗外,表情淡淡的。她皮肤太苍白,色调很冷, 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冬日里凋零的蝴蝶。

    “宋姨去哪儿了?伶姐姐吃晚饭了么?”

    冉伶没有回应。

    大概还是在生气。

    几分钟后便到家,虞听下车返回后座, 打开车门弯腰抱她,她没有拒绝的动作,抓着虞听的肩膀被她横抱进了客厅。

    将人轻放在沙发上, 虞听转身去找医药箱。客厅里两只猫凑了来,仰头盯了冉伶一会儿, 往沙发上跳。小猫还是太粘人, 一会儿没见就用下巴蹭冉伶。冉伶回眸看着它们, 心软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将两只都抱进怀里,帮它们顺毛。

    虞听提着医药箱回来看到这一幕心软了几分,见冉伶没有在自己闷着,以为她消了气,不禁勾了勾唇。

    蹲下身抓着她的脚看伤势, 冉伶没躲,虞听发现她脚底有个被像是被石头划伤的两厘米的伤口, 隐约还在渗血。

    虞听不禁蹙眉,转身翻找起湿巾和创口贴。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有预料到冉伶会伤心,会哭、会闹。可能也会离家出走像上次那样失踪, 偏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不穿鞋,偏偏要这样让虞听心疼。

    虞听发现她不仅脆弱矫情, 还有一点儿偏执。

    偏执地不能在她身上闻到一点儿别人的味道,偏执地不顾自己, 像是真的会自/残。

    如果晚一点不找她,冷落她更久,她还会做什么?

    当时瞧她当时走在江边,虞听现在想来,竟有些后怕。

    有点恼怒、生气。但也有股莫名的满足和喜欢。

    她早就知道冉伶这样玻璃心的性情,是因为爱她才会这样。

    哄哄就好了。

    “就算再生气,下次离家出走也要记得穿鞋,不要伤害自己,都已经流血了还在走路,伶姐姐感受不到疼吗?”

    虞听边说边拿出湿巾,避着伤口帮她擦干净脚上的脏污,用酒精准备往伤口上喷,说:“可能会有点儿疼,宝贝忍一忍。”

    冉伶却没在看她,只是垂眸摸怀里的猫。

    酒精喷上来那一刻还是难免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虞听出声安抚她,但向来娇弱的女人并没有像从前那样一点疼就黏着虞听,虞听的话就像没听到。

    还在生气。

    虞听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烦闷。

    “姐姐还生我的气么?”收拾干净残局,虞听站起身坐到她身边。

    身畔的女人弯眸笑了笑,笑意温柔,因为怀里的乖小猫发出了呼噜声,主动翻出肚皮让她摸。花花已经被摸得不耐烦跳走了,嗲妹是一只很乖很会撒娇的猫猫。

    要不是见她眼眶泛着残红,虞听几乎都要以为刚才在江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对猫笑,还无视她。

    虞听深吸了一口气,实在受不了冉伶这样的无视,攥住她摸猫的手让她停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自己。有些用力,带着股强制性。

    冉伶睫毛颤了颤,如她所愿抬眼看向她。

    相视,冉伶不得不跟她交流。虞听心满意足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许她将目光移开。

    “怎样才可以不生气?”虞听问。

    “刚才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不是吗?”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耐心温柔,带还是因为心里的情绪而溢出了几分不悦。

    半晌,冉伶唇瓣微微翕动,虞听看懂了她的意思,伸出掌心递到她面前,“写在这儿。”

    这种时候,虞听偏要用一些看起来像是在调情的方式让她们看起来亲密。

    她受不了从前那么黏她的女人对她这么冷淡。

    冉伶抬起手,指尖触碰上她的掌心,带来一股酥麻感,虞听表情愉悦不少,感受她缓慢而平静地在上面写了三个字:【你骗我】

    骗子。

    冉伶淡淡用口型说一句。

    “我刚才跟你解释过了。”

    虞听说:“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冉伶缄默。

    “你太介意她了,连我身上有她的气味你都介意,如果告诉你我要跟她去酒馆,你会不会多想,你会以为我会跟她发生什么,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麻烦而已,宝贝。”

    麻烦。

    冉伶主动牵起了她的手,然而在她手心里写:【听听觉得我很麻烦】

    【听听觉得我是阻碍,所以选择骗我】

    “不是。”虞听否认。

    不是吗?冉伶看向她。

    早上她们吻在一起,冉伶压着她亲了那么多吻痕,虞听看到了她有多介意,有多希望虞听只属于自己。虞听要亲她的时候也答应了她会保持距离,她笑得那么温柔,冉伶没有任何不相信的招架的能力。而她却扭头就用起了“欺骗”,选择欺骗她,因为会更“便利”。

    所以在虞听眼里,跟“便利”相比较,她们之间的“承诺”在她眼里不值一提不是吗?承诺随随便便就可以掩盖过去,或者暂时放到一边。

    “承诺”都如此,那她们的感情呢?

    冉伶看着她,在她眼里找不到答案。

    她仍然是一副不在意不上心的模样,她意识不到最主要的问题。或者说,最主要的问题她意识到了她也并不想面对。她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因为冉伶对她的宠溺和浓烈的爱意,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做一些她觉得更重要的东西。承诺违背了她也可以轻易把人哄好。她试图用一些好话来把那问题糊弄过去,哄着冉伶也麻木、忘记、不去面对。

    看面前的女人沉默下去,虞听觉得她陷入牛角尖里,偏执地揪着这些问题不放。

    “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虞听不想再跟她纠结这些了,绕来绕去永远没有个头,只会浪费精力和她们的感情。

    “宝贝,你想我怎么做才消气?”虞听温声问着她,将她搂进怀里。两具身体的挤压让小猫感觉到不适,黏人的嗲妹也从冉伶怀里跳了出去。

    虞听赶走了小猫,自己一个人霸占了冉伶。

    她低头若有若无地吻起了她的唇角,“宝贝想要什么?”

    被亲后冉伶漠然地将脸偏开,虞听顿了一顿,搂紧她的腰凑上去彻底亲住她,把她禁锢着,一副不容许她逃脱的模样。

    虞听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这两天我请假在家陪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一起陪猫玩。或者你想去哪里玩?看看,把自己的脚弄伤了是不是出不了门了?不过刚刚我看了伤口伤得并不深,明天再看一下愈合得怎么样,不穿高跟鞋的话应该可以。宝贝有想去的地方吗?”

    虞听边说边收紧楼她腰的手,用脸轻轻蹭她,看样子是在撒娇,眼睛却宛如蛇盯猎物一般盯着她,带着一股隐秘的占有欲。

    她承认冉伶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虞听想很久很久都不和她分开,希望她越来越爱自己。虞听第一次对自己的女朋友有了很强烈的占有欲,接受不了她不理自己。

    “可以吗?”

    “别跟我生气了。”

    忽然,冉伶皱起眉,捂着小腹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虞听眼神一变,“怎么了?”

    她这才想起她的生理期到了。

    冉伶身体虚弱,气血不足。每一次生理期会很疼,时而轻些,时而剧痛要吃药,有时甚至吃药也没有。她这样的体质本来就不能着凉,刚刚还在生理期光脚走路

    虞听心沉了沉,放开她转身去给她泡起宋姨备有的红枣姜茶。泡好后返回去重新又搂住她的肩,试过水温以后把茶喂给她,“很疼吗?先喝点热的?刚刚有没有吃饭?如果喝过以后还疼的话我们就吃药。吃过晚饭了么?”

    杯子已轻抵到唇边,冉伶蹙了蹙眉,抬起手捧着杯壁张唇吞咽。

    虞听看着她把自己煮的姜茶喝光,微笑帮她擦了擦唇,圈着她,悠闲地帮她揉起了肚子。

    这一整晚虞听都黏着她,寸步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更晚一些她们回了房间,洗过澡出来后虞听看到冉伶已经上了床,背对着自己躺在床的另一边。虞听也躺进去,十分自然地挤进她那边,枕着她的枕头,从身后搂住她的腰,闻她浓郁的发香。

    冉伶没拒绝她,只是在她的怀抱里呼吸紊乱,胸腔的起伏一轻一重。

    是在紧张吗?

    虞听太熟悉她这样的反应。伶姐姐已经被哄好了,只是在傲娇而已。就像上次因为时宜生气那样,不好意思主动理她。

    事实好像也就如虞听预料的那般,第二天起床时虞听抱着她亲,她迷迷糊糊的,有回应。

    虞听抱着她腻歪了很久才起床。

    在家陪了她一个早上,给她检查了昨天的伤口,一起吃早饭,陪她去院子里浇花,还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也没做什么事,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结婚以后冉伶就有了午睡的习惯。吃过午饭后没多久就会选择上床午睡,虞听自然是要陪她,也想陪她,但意外就是来得很快,她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彼时冉伶已经上了床,从虞听接到电话起就一直关注着她,看着她从阳台回来,一脸急样和歉意对自己说:“抱歉,有急事要忙。待会就要去一趟公司。”

    冉伶平静地听完了,她轻轻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虞听。

    虞听当然还记得自己昨天答应了她说了什么,心生愧疚,撑着床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亲了亲,“等忙完了我会好好补偿你。”

    “自己先睡,醒了我给你发消息。”

    说完她便走了。

    她似乎忘了冉伶有入睡困难,有她在身边才能安眠。

    感受得到爱的时候才能安眠。

    第074章 偏执

    忽然的工作是苏念那边跟着来的某个高管正好过生日, 公司临时决定为对方举办生日宴,为了让对方感觉被重视,虞听自然也要到场。

    身穿繁复的礼服长裙, 她在宴会现场又见到了苏念。

    苏念犹如妖孽一般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对谁都迎合陪笑, 嘴里谎话连篇。

    不过,似乎真的就如同她本人所说,她并没想要对虞听做些什么, 只是无聊了寂寞了,好久不见一面, 找她聊聊天, 逗逗她, 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

    昨夜喝了一杯虞听调的酒,见虞听真的有急事,急得脸都黑了,也就笑笑放她走了,转身对着她酒馆里驻唱的小妹妹笑到深夜。

    今天见了面,她仍然笑眯眯的, 甚至笑得很嘚瑟,佯装关心实则调侃, 问虞听昨晚的着急事有没有解决。

    昨晚因她那么一闹,现在又被迫过来参加宴会,再加上一下午给冉伶发的消息都没被回复, 虞听的烦躁难免迁怒于她,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跟她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对话, 对她冷声说:“私下里别再约我出去。”

    “噢,好~”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笑意盈盈地:“你的hear挺好玩的,认识路了也认识人了,下次我可以自己去。还加了好几个妹妹的微信。”她状似炫耀地说。

    “最好是。”

    瞧她这副样子,苏念嫌弃地道:“看看你,好好的宴会这么不耐烦的脸色被别人瞧见了多不好,虞总,就算对我再生气,也要懂得逢场作戏啊。”

    虞听:“很难对你耐烦。”

    “好吧,我也只是提醒一句。既然对我这么有意见,我多说什么都只会让你厌烦,”她忽然又有了自知之明,一副要退场走开的样子,虞听叫住她:“你昨天答应我的事?”

    苏念止住脚步,“哎哟”了一声,看向她:“这不是你昨天走得太急,我给忘掉了么。”

    “今晚回去就发你邮箱,不过你别抱太大期待,我手上也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线索,剩下的东西得你自己去查。”

    “合作的赠品,姐姐也就只能帮你一点点儿。”

    她笑眯眯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

    宴会一直到深夜才结束,第二天一早,虞听果然在邮箱里看到了苏念发来的“合作赠品”。

    ——虞皓的犯罪。

    虞听很早就知道虞皓除却虞氏的工作外还有自己的私营的生意。早知他不干净,回国这些日子没少查他,却难抓到把柄。

    没想到,苏念给她发的是一张虞皓与某政府高官私会的照片。

    苏念:【偶然间拍到的。】

    苏念:【三年前你还在国外的时候,虞皓喝醉暴怒,开车撞死过一个人】

    苏念把逝者的身份信息也附赠上:【我可没什么证据,具体的,还得你自己去查】

    跟苏念签完协议达成合作,那女人与她告别,神采奕奕地回了自己老巢。虞听的忙碌本该也就此告一段落,却无间隙地陷入了比从前更疯狂的忙碌中——

    早出晚归、好几次在公司过夜不归宿、接连外出,只为调查虞皓的罪证。

    *

    十月末,秋风萧瑟。

    凌晨一点的道路寂静凄凉,坐在车里的虞听全身只剩下满身疲惫,不知不觉睡着,到家了毫无察觉。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小声提醒,虞听才睁开干涩的眼睛。

    朝别墅瞥了一眼,客厅的灯还没有关。

    下车,走进门,她看到静谧的秋夜里女人穿着舒适的睡裙窝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平板在浏览着什么。

    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前段时间她和冉伶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虞听能感受得到那次扔下她去公司之后,冉伶和她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

    她们之间的冷战并不像寻常伴侣一样彼此一声不吭。冉伶秉持着她温柔知性的性情,只要虞听找她她都会理会,但并不热切,也不主动。虞听在外面给她发的消息她也都会回,只是颇为缓慢,颇为冷淡,没了从前的黏腻与爱意。

    虞听知道自己的食言让她更伤心了,虞听也很在意,那晚宴会结束以后她抱着她哄了很久,却效果甚微。

    她哄不好她,但早出晚归和对案件的投入让她无法分出太多的时间去专门弥补。冉伶的情绪和状态,虞听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只能先放一边。

    冉伶已经不会主动等她回家了,这个点她不该出现在客厅的,她得早睡。

    对方忽然的等待让虞听原先疲惫沉郁的心情复苏了几分,她来不及换鞋,快步朝女人走去。

    她很累,也很想冉伶。此时此刻她迫不及待想从自己妻子身上获取一些温柔的安抚。

    可冉伶明明感知到了虞听朝她走来的动静却连头也不抬,她手里捧着平板,指尖不动,眼也不眨,在很专注地看些什么。

    虞听走过去,发现她在看自己跟苏念的“合照”。

    ——是签约时她与苏念作为两方领导的合照。照片里她和苏念举着酒杯共同看向镜头,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这张照片被发在了公司的官博里。很显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

    冉伶就这一动不动地端详着照片,家里被她衬出一股冷淡又沉闷的死寂感。虞听站在她身边,她连头都不抬一下。

    压抑着的情绪涌上来,虞听不满地伸手一把拿掉她的平板,皱眉问:“你连这个都要介意吗?”

    她以为冉伶还在介意她与苏念有什么私情,虞听点出照片,往旁边一翻,是与另一人的合照,再往后一边翻,又是另外一人……冉伶明明就知道啊。

    她将屏幕递到冉伶面前让她看自己和别人同样模式的合照,语气带着几分烦躁:“我跟这么多人都有合照,你只看得到她吗?”

    “”

    【没有,我只是刚好看到】冉伶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她,给她打了个手语。

    虞听表情一僵,觉得这些手势莫名熟悉,像是之前学过,但又忘了具体的意思。

    这段时间她很忙,手语的学习搁置到了一边停滞不前,从前学过的许多也来不及复习。

    虞听知道是自己理亏,收敛了怨气,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她,语气缓和了些,“抱歉,写在这上面,可以吗?”

    冉伶没有责怪,一如从前那般举止柔和,把手机接过,低头打字几秒后还给虞听,随即越过她离开。

    虞听低头看,备忘录上写着:【听听吃饭了吗?冰箱里有菜,我帮你热一下吧】

    她还在叫她对她的专属小名。虽说冷淡,但终归还在叫她“听听”。

    虞听松了口气,知道事情没有严重到一定地步,主动权仍然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还有很多“空间”。

    冉伶和她结婚了,冉伶永远会在家等她,她不会走。

    虞听知道冉伶有多爱自己,从小就爱,一直爱,一直在等她回来。

    是冉伶离不开她,冉伶不会离开她。这段时间虞听一直在重复告诉自己这些事,让自己放宽心。

    厨房,冉伶打开冰箱从里面端出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虞听转身跟上她,从身后抱住她的腰。

    “伶姐姐”冉伶洗过了澡,此时挽着长发。微微低头的姿势让天鹅颈展露着姣好的弧度,光洁白净,藏着馥郁的花香。

    虞听满身疲惫地将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嗅她身上对她来说具有“安抚作用”味道。

    冉伶低头看着微波炉显示屏里跳动着的倒计时,任由她抱自己,就像往常虞听找她亲热的许多次。

    往常的许多次,虞听通常会抱她一会儿,说一些哄她的话,没多久便去洗漱。洗漱完了冉伶也上了床,两人无言地躺在床的两边。

    虞听似乎总有话想说,可是也常常被疲惫和困意侵扰,觉得很累,便不开口了。只是转身抱住她,然后闭眼入睡。

    她要抱着她睡。

    这段时间虞听总是霸道地用这样一些亲密的举动让她们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就像养了一只不粘人的猫,猫不黏人她会生气、不平衡。她强制性地把猫抱进怀,一只手用力地禁锢住它另一只手又轻轻地抚摸它,嘴上哄一些很温柔的话。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让猫在自己怀里。她没有多想摸猫,她只是想让猫知道,她是它的主人。

    冉伶已经不会挣扎,平静地让她占有。

    虞听这样靠着她抱了一会,又觉得不太满足了。

    大概因为冷战实在僵持了太久,或许是因为冉伶今天破天荒地在客厅等她,又或许,人的欲望与不平衡心理本身就是会无限增长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些伤害猫的事情让猫感到害怕才就此不粘她,她想要猫回到本来的样子,没有耐心慢慢哄,想要它马上变回原来的样子。

    一种偏执的心理,很强烈。

    “冉伶……”她直起腰唤,对着她的背影唤了一声。

    冉伶仍然垂眸看着微波炉,里头发出“滴”地一声,冉伶伸手拉开盖子,想把热好的菜拿出来,被虞听伸手制止。

    虞听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冉伶没什么诧异的样子,如她所愿与她对望。冉伶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温柔的,眼神却显出几分让虞听心惊的淡然。

    “宝贝,我吃不下。”虞听压抑着心底的情绪,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对她说:“你别这样冷着我了,行吗?”

    “我知道我最近都没能好好陪你。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最近在查虞皓的犯罪证据,他是我爷爷带回来的私生子,爷爷偏向他,如果我现在不对付他,将来我会一无所有。”

    “你不会想我一无所有的,不是吗?”

    虞听弯下腰,额头轻轻抵向女人眉心,向她倾诉委屈和辛苦。

    “我真的好累,你抱抱我。”

    “我只有你了。”她说着这样动人的情话,亲了亲女人的脸颊,缓缓向下移,头枕在了女人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虞听就这样弯腰钻进她怀里,十分依赖的姿态。她的重量不容拒绝地让冉伶的腰抵在了台面上,冉伶沉默着垂下眼帘。

    半晌,抬起一只手覆过虞听的脸颊,顺了顺她的耳后的长发。

    抱着她,摸她,安抚她。她的指尖冰凉,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虞听的面庞,她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距离那么近,那么亲密。

    她一定注视着她,她心疼她了。爱一个人没办法抵抗她的倾诉,虞听感受到脑袋被她的手笼罩环抱,满意地挽起唇,仰头亲住她的下颚,弄得冉伶踉跄退后了一步。

    第075章 冷了

    冉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马上被虞听给扶稳。

    虞听重新站直,腰腹贴着她的腰腹,低头看她, 双手捧住她的脸,慢慢地将脸凑过去。

    凑近了, 冉伶的面庞和湿软的呼吸近在咫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虞听微微眯着眼睛享受, 没有马上亲住她,停在她面前若有若无地蹭着。

    “原谅我了?”

    虞听并不是寻找答案, 她认为刚刚冉伶愿意抚摸她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知道伶姐姐对自己很心软。

    冉伶凝望着她, 轻抿着唇。她的面庞那般柔顺清秀,表情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那般轻盈。明明看过那么多次,此时莫名激发虞听的占有欲。

    盯了她一会儿,低头吻住她。这个吻算不上温柔,带着一股失而复得的热烈和倾泄, 冉伶随着她的动作仰起头,被她亲了一会儿, 在她想更深入的时候又别开了脸。

    虞听一愣,只见怀里的女人张着湿润的唇喘息,垂下眼看了微波炉里菜, 将其端出来。虞听在她眼里看不到曾经接吻时的深陷和迷离,只看到了微微蹙眉的不情愿。

    菜又要冷了, 别再亲了。冉伶用行动在告诉虞听。

    虞听冷冷站在原地,冉伶没有去关心她的情绪, 将菜端到饭桌上,返回来热另一碟。将菜全部热好以后就打算上楼。

    虞听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带着股强制性说:“你陪我吃。”

    女人脚步一顿,点了点头。返回餐桌,坐在虞听身畔无声陪着。

    餐厅里很安静,冉伶没主动给她夹菜,也没有满脸温柔地看着她吃,没什么温馨的感觉。

    虞听今天特别忙,忙到晚餐时吃草草吃了几口外卖一直到现在。人饿过头了以后是会没胃口的,冉伶依旧冷淡的态度也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她已经哄了冉伶很久了。

    她知道是自己做错,错在骗她跟苏念去酒馆喝酒,错在欺骗,但那该怎么办?她一开始就已经道歉了,她哄着冉伶一直哄到现在。虞听热脸贴了她多少冷屁股她仍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她究竟想要什么?究竟想要自己做到哪一步?

    虞听不明白,都这么久了,她还想要冷到什么时候,她不能体谅她吗?她难道真的想让她把所有工作都放到一边回家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才能高兴吗?

    这一刻,疲惫与烦闷交加,虞听觉得自己的耐心耗尽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陌生,没了从前的自由。她从没在感情上耗费过这么多心神,明明自己的宗旨是谈恋爱就是为了快乐,如果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现在是快要凌晨两点,她明天还要赶飞机,距离第二天被闹钟叫醒也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她够累了。

    冷了又热过一遍的菜胃口不佳,虞听彻底没了胃口,表情冷下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说:“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烦,我已经够累了,你懂吗?”

    一阵沉默后,虞听扔下筷子起身,没选择上楼,随便选了一间一楼的客房走进去。

    冉伶坐在原地,望着她走进不属于她们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砰——”

    她静坐着,天气凉了,很快,一桌热好的菜又冷了。

    ……

    在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虞听起床,一声不吭去了机场。

    坐在候机室吃早餐,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冉伶的消息。

    伶姐姐:【我知道听听最近很忙、很辛苦,对不起昨晚让你不开心了。听听这段时间就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再顾及我。但也要注意休息,注意安全。】

    虞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这条信息时的心情。作为一个“胜利者”,她愉悦又松了口气,觉得对方不过如此。或许还带有一些高傲的成分在,她没有马上回复。

    作为胜利者,她需要给“失败者”一些纠结、内耗的惩罚。

    她在赌气。

    *

    虞听去了南城。

    三年前,虞皓就是在这儿开车撞死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对方和他有众所周知的私人恩怨。男人的母亲是老师,父亲是公务员。儿子出事以后夫妻俩都进了精神病院,说是承受不住失去儿子的打击,双双疯了。

    很显然是虞皓的手段,虞听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她们究竟疯没疯,就算没疯,在精神病院呆了那么多年也会被法院认为精神有问题。线索渺茫,虞听派了两名手下到那家精神病做护工,经过这段时候观察和博取信任,她们从男人还算清醒母亲口中得知,其实当年还有人目睹了那场暴行。

    ——她儿子的一个女同事。

    那时,两人约好一同徒步登山,她儿子先一步开车到山脚下,不想遇到了来这附近野味山庄吃饭的虞皓,两人有过节,下车争吵,虞皓喝了酒,开车将人反复碾压致死。

    虞皓看似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其实背地里是个疯子,是个极其易怒的变态狂徒。

    男人母亲说,儿子的女同事曾经来精神病院看过她们,万般纠结之下告诉她们自己恰好目睹了那一幕。但他们都知道虞皓有权有势傍有政府高管,她不舍得让那好孩子也白白送死,劝她藏着,过好自己的日子,永远不要再说。

    虞听这次来,就是为了亲自去见那位女同事。

    很早便知道虞皓的私人生意不干净,却抓不到把柄,知晓他傍上的是哪位后,从对方下那里下手调查,这么久的辛苦,虞听收集到他不少贿赂和洗/钱的罪证。再加上酒驾故意杀人罪,足以让他死刑。

    死刑。她对虞皓的恨意深到想让虞皓死。

    她厌恶虞皓,从虞老爷子将他第一次带回虞家的时候就无比的厌恶他,小孩子都心软,什么事情哄哄就好。她们是肉亲情,虞听还是一个失去双亲没有姐妹的孤独小孩,老头很心大地以为她们很快就能作为玩伴相处融洽,虞听却天生歹毒。

    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虞皓,像疯了一样闹得天翻地覆把私生子赶走以后那恨意一直在,扎根在她的心里头让她从此性情大变,再也做不到单纯善良,变得阴暗、猜忌、易怒,对老爷子也心存恶意和芥蒂。

    虞老爷子十八岁那年将他再一次带回家里,说他没地方去,长大了总要回家。虞听更厌恶他,听说她考上名校,她想他身败名裂,想他去要饭,当乞丐,被人践踏。

    老爷子放不下他,偏心他,食言于她,虞听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结果也很顺利,虞听顺利获得了逝者那位女同事的信任,从她身上得到了不少当时车祸的罪证,对方也答应她开庭会做证人。

    当一切证据收集完毕,虞皓和他的那位大腿双双在某会所被逮捕。

    *

    十一月末,云城彻底进入了冬天。

    属于南方,云城的雪很少,一般只有深冬时有那么三五天有薄薄的雪下,其余都是刺骨的湿冷,体感比北方还要冷些。

    距离虞皓被抓已经两天了。

    事情基本已成定局,他无论如何都没了翻身的可能。这让虞听松口气,坐在回别墅的车里,却又不那么喜悦,看向窗外,她有种五味陈杂的感觉——孤独。

    做成了从前最想做的事,心中却有种比平日强烈数倍的孤寂感,心脏寂寥得让她难以忍受。

    她和冉伶有好久没见了。

    那条冉伶关心她的消息她在下飞机落地南城之后给了一个“好”字的回复。

    没多久,冉伶给她发了一张猫猫打架的照片。

    虞听回复说,她们好调皮。

    冉伶说,小猫都是这样,等她们长大了,就会变得很懒,逗猫棒都不想玩了。

    原来是这样吗?虞听觉得冉伶更像猫了。很懒,每天都很悠闲。但又很迷人。

    就像是就此破冰,她们分隔两地,却在微信上有了往来,彼此分享,互道晚安,似乎变回从前。

    从南城回来以后虞听回了一趟别墅,带有补偿性质地和冉伶呆了一天。随后为了方便,她暂时搬回了没结婚时自己的公寓,离公司更近也更方便。起初偶尔有空回来跟冉伶一起吃顿饭,后来临近收网虞听忙得不可开交,便没有再见了。

    算来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

    还有十多分钟到家,虞听打开微信,点进置顶对话框。

    她和冉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的互道晚安,今天太忙碌,没来得及发些什么。

    虞听:【吃饭了么?】

    冉伶很快回了:【还没有呢】

    虞听:【我还有二十分钟到家】

    冉伶:【好,我让宋姨赶快做饭】

    虞听笑了笑,心里头的沉郁的孤寂感被驱散不少,对她说:【之后不会太忙了,今晚就搬回家住】

    冉伶:【好,听听都忙完了么?】

    懒得打字,虞听直接给她发语音,语气里就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思念,“还有一些后续工作,但相比之下会轻松很多。会有很多时间陪你。”

    “伶姐姐想我了么?”她带着笑意问。

    这条信息冉伶迟迟没有回复。

    虞听觉得奇怪,是忽然去忙别的事了吗?还是害羞不好意思接话?

    心头涌上一些不好的预感,虞听莫名焦灼起来,余下的这十来分钟变得格外难熬,坐立难安。

    虞听不想熬,给冉伶拨去一个视频电话。仅是下一秒,电话便被挂断了。

    她明明就在对面,就捧着手机在对话框的对面,却不回她思念的倾诉。

    虞听蹙起眉,【什么意思?】

    忽然,冉伶:【我们离婚吧】

    第076章 生气

    十分钟后, 虞听回到了家。

    宋姨还在厨房做饭,见她回来了,说要等一会儿。冉伶站在院子里看花, 虞听走到她身后她才回头。

    虞听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仔细看过花园,恍惚中这才发现冉伶那一大片紫色的花种大多陷入冬季休眠。花香淡了, 花丛显得有些光秃秃的,没了从前那般茂密繁盛的幽幽美感。

    傍晚的气温只有不到十度,冉伶怕冷, 身上披了件羊绒大衣,有股说不出的柔弱。虞听仔细端详她, 印象里上一次见她, 她好像还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绵织开衫赤脚走在江边

    她们一转眼就到了冬天, 她们好像错过了秋天。

    她没化妆,连口红都没涂,气色并不好,被冬天衬得愈发孱弱苍白。

    虞听看着她,沉着气,语气很平静:“那条消息不解释一下?你是在跟我闹脾气?”

    不等冉伶表态, 虞听又说:“我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忙完了么?我剩下的很多时间都可以陪你。为什么忽然提离婚?你想气我,还是想吓唬我?以此来得到我的愧疚, 更多的弥补?”

    “冉伶,如果你想要这些你可以直接说,我会满足你。但我不吃那一套。”虞听看着她, 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带上了怎样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她这么一问,冉伶看她的平静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哀伤, 虞听心也不自觉跟着绷紧。

    她很轻地摇了摇头,犹如碟羽轻颤, 随即与她擦身而过往屋里走。虞听看懂了她的意思,跟上去。

    刚才虞听进来找人找得急,没注意看茶几上摆着两份她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和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白纸封面上赫然写着这四个匪夷所思的大字,难以想象这是冉伶递到她面前的东西。

    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早在她期待与她见面时就背着她准备好了,或许更早,早在她还在专心致志对付虞皓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虞听大脑空白,可笑地又问出一句废话:“你是认真的?”

    冉伶耐心地点了点头。她坐在沙发上,弯腰翻了翻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想让她看看。

    随后拿出手机打字:【听听看看吧,我很快会搬走,属于你的东西——】

    没有说完,她的手机被虞听给拿掉了。

    冉伶一愣,沉默下去。

    “为什么?”

    虞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你不给我一个理由么?”

    理由。

    冉伶抬眸,看到她眼中难掩的怒气。

    确实应该生气吧,像听听这么高傲的人,忽然被“甩”了,是会伤自尊心的。

    可是她不把手机还给她,她又该怎么告诉她理由呢?听听还看得懂手语吗?这么久没复习了,就算零星记得一些,也无法懂得她、理解她。

    她在遏制她的表达,是因为有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她总是那么霸道。

    这样僵持着,房间里气压很低,冉伶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开口说话。虞听也意识到了问题,冷硬地又把手机还回到她手上。

    冉伶没什么波动地继续打刚才没打完的字:【属于你的东西我什么也不会要,包括财产、房子,我会很快搬走。但两只小猫是我要养的,我会带走。当然,听听也为养育它们付出了时间精力,如果你以后想看它们,我可以给你发照片,或者别的什么方式。】

    但冉伶并不觉得虞听有多喜欢小猫,也并不觉得她以后会想要见它们。是不是真心喜欢,一切都很明显。

    虞听:“理由?”

    被虞听质问了太多句,她好脾气地都受着,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因为虞听语气里有一丁点儿的不对劲就开始心生着急,有的只是一种淡然的参杂着心累的冷静,回答她的问题:【听听一开始要跟我结婚,不就是为了利用我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被利用。

    虞听娶她并不是因为爱她。

    她说:【现在听听已经做成了自己想做的,没有什么会再是你的阻碍,和冉家的联姻没了任何意义,你要我,还有什么用处吗?】

    看到这行字,虞听很生气地说:“你觉得我对你只有利用?”

    冉伶:【其实一开始听听就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吗?】

    冉伶不傻,一直都知道这回事。

    那晚她送喝醉了的听听回家,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心意被听听知道以后,她更加坚定了想要利用自己的打算,转头就约自己出去,约在浪漫的海边,送了她一束浪漫的玫瑰花,然后向她提出了形婚的请求。

    因为知道心意,所以利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所以随意,所以懈怠,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虞听:“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在利用你,当初你也心知肚明的不是吗?合作关系,相对的,冉家也得到了利益,这不能否认。现在我们不是已经确定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去纠结从前的事?有什么意义?”

    冉伶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为什么要去挖掘那些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她在没事找事吗?

    冉伶垂着眼,继续打字:【我没有感觉到听听有多爱我】

    冉伶看向她,很轻缓地,把手机递给她,看着她。

    虞听低头看,上面赫然写着:【听听真的爱我吗?】

    虞听张唇,皱眉,心跳很快,却欲言又止。

    “你在质疑这个?”她半天憋出来一句。

    她确实是在质疑这个。

    冉伶把手机拿走,又问了一次:【你真的有爱我吗?】

    “……”

    虞听深吸一口气,忽然气笑出声。

    她懂了。

    所以冉伶还是想得到更多她的爱,是么?

    所以这就是她的一种手段,手里拿着离婚协议,嘴上却还问着“爱不爱”这种问题。

    冉伶真的离得开她么?做好了要离开她的打算,为什么还要纠结有没有被爱?

    “我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好,我从来不会求谁留下。”虞听勾着唇,弯下腰,握起桌上的笔,看也没看,风风火火地在离婚协议签名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正好是周一,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她瞥她一眼,扔下一句话,也不管迎上来的宋姨,快步夺门而出。

    *

    虞听站在别墅门口给刚才的司机打电话,没一会儿车便开回她面前,她站在原地不动,司机下车为她拉开门。虞听扭头看了别墅门口一眼,没有人出来拦她。

    她就定定站着,司机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不要上车,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几秒后,她坐进去,气压低得司机胆战心惊。

    “虞总,去、去哪儿?”

    “回公寓。”虞听冷声应道。

    回来的时候催过他三次开快点,这才回来不到半个小时,居然要走了。

    是跟太太吵架了吗?司机不敢多问。

    虞听坐在后座紧紧拧着眉头,一副无比烦闷焦躁的模样。她打开手机看,翻了一会儿忽然把手机扔到一边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但窗外没什么好景色,都是看腻了玩意儿,没多久,她又把手机捞起来看,然后继续生气。

    这一路开的格外煎熬。

    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公寓楼下。

    推开门,公寓几乎空空如也,尽管虞听这段时间回来这里住,基本也是睡一觉就走,没什么生活痕迹,也没什么她的私人物品。

    原本不是这样的。结婚以后虞听搬去别墅,一开始并不打算真的在那儿定居,搬过去的东西很少,但招架不住冉伶磨人,每天晚上都要“陪睡”。慢慢的,她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搬了过去,确定关系以后更是直接搬空了。

    她彻彻底底地跟冉伶生活在一起。

    对外官宣、搬家、确定关系、手机密码、发朋友圈、学手语、一起养猫……明明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些东西放在从前哪怕任何一任都没有享有过,虞听只不过瞒了她一次,只不过这段时间很忙……冉伶就这么轻易跟她说“离婚”。

    虞听从来都没有离不开她,是她一直以来要死要活地黏着。

    她就这么轻易地提“离婚”。

    虞听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失望,没吃晚饭,胃口全无。她满身疲惫地进浴室洗澡,把手机也带进了浴室里,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屏幕亮过几次,但都不是冉伶的消息。

    洗过澡后她没力气再吹头发,躺在床上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一连着几天她都只睡了四五个小时,明明累得很,今晚时间宽裕了,她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不断地在黑灯瞎火里翻身打开手机看又不断放下,一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了她仍然没有一点睡意。

    她整个人是亢奋的,她很烦,思绪一团乱麻。

    冉伶依旧没有给她发什么挽回的消息,她们又陷入了冷战。

    天彻底亮了,实在躺得头疼,她干脆坐起来进卫生间洗漱,用咖啡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叫了份早餐。

    喝了几口咖啡,色香味俱全的早点送过来她仍然压抑得没有半点胃口,吃了两口应付便觉索然无味。

    点开冉伶的对话框,消息仍然停留在傍晚时冉伶给她发的:【我们离婚吧】

    昨天看到这条消息时她没回,催着司机开快点回去找她兴师问罪。

    虞听还是不肯相信冉伶会主动跟她提离婚,她们明明已经和好了,虞听已经推翻了虞皓从此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所欲地陪她,冉伶居然跟她提离婚,非要在这种时候跟她闹。

    【来公寓找我】她在对话框里打出这句话,如果冉伶来找她,她可以冰释前嫌,可以马上对昨天的事情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们还可以向以前一样,她会给冉伶任何想要的,会满足她的占有欲跟她好好在一起。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有多么无法接受冉伶会这样吓唬她。“离婚”这两个字应该是冉伶的禁区,冉伶永远都不该提才对,冉伶为什么要提?虞听接受她闹脾气,也接受她会离家出走,接受她会很作,接受她二十四小时离不开自己,但接受不了她对自己的爱产生这样剧烈的动摇,尽管她只是以此来想要得到虞听更多的爱,她也不该提“离婚”,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来公寓找我】这句话刚要给对面发过去,对方先一步给她发了张照片。

    照片正是民政局的大门。虞听愣住,冉伶说:【我已经到了。】

    虞听瞬间浑身冰冷。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民政局刚刚开门。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第077章 离婚

    虞听:【刚醒, 等着。】

    一个小时后,虞听也到了民政局门口。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要低些,没出太阳, 早晨的风阴冷刺骨,路边没什么人在。冉伶坐在停靠在民政局门口路边的车里, 看到了熟悉的车牌,知道是虞听来了,推门下车。

    她穿着长款的绒皮大衣, 散着长发,脸上依然没化妆, 面容憔悴。看了虞听一眼别开脸往民政局里头走, 低着头, 那张秀气温柔的面庞心事重重,因忧郁而显出几分清冷。

    她兀自走着,进了门感受到暖气,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缓和。她停了下来等虞听跟上,没回头,只用余光看她。见她跟上了, 才和她去到工作台前。

    她先一步坐在了工作人员对面的椅子上。虞听站在她身后迟迟不动,久到工作人员都出声, 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虞听对上她那双已经干涸得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发觉她眼眶微微泛红,像是昨晚哭过。

    哭过, 但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用哭在向她渴求些什么,她并不犹豫, 像是早就下定了决心。

    她是认真的——或许是早在一个多月前,自己答应她要陪她, 却又扔下她去忙工作,她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的时候,她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虞听的心也跟着坠了坠。

    “你们,到底想好了没?”两人这样的氛围一看就是来离婚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

    “你是认真的?”虞听语气很冷,最后又问了她一遍。

    冉伶点了点头。

    虞听也坐了下去,她说:“那好。”

    除了这两声,她们没再有别的对话。

    程序很快,华国早就没了离婚冷静期,签了字,盖了章,两本离婚证分到手上,她们就算是离了婚了。

    结婚、离婚。

    到现在也不过仅仅半年。

    虞听还有些恍惚,走出民政局,阴冷的凉风吹过来,走在前面的冉伶缩了缩脖子,拢紧了衣服,她是真的很怕冷。

    冬天对她来说是很难熬的。

    她停下了脚步,虞听也跟着停下,她站了几秒,向虞听转过身,手里拿着手机,递给她看。

    她回眸时虞听的心跳就漏了一拍,把手机接过,低头看,她对自己说:【戒指还给我吧】

    戒指……

    她亲手设计的戒指。

    她同她讲话已经不带称谓了。

    那枚戒指昨天虞听还戴在手上,今天她的左手无名指空空如也,赌气没有戴上。

    “原来你还会要回戒指……”虞听勉强拉回神智,小声讽笑着说:“不早点说,昨晚被我扔掉了。”

    冉伶一愣,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得更为黯淡,更准确来说是失望。她很失望,那是她的心血,虞听说扔就扔。但她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头要走了。

    礼貌、理解、无言。

    虞听也深吸一口气别开了眼神,快她一步跨下阶梯,开车扬长而去。

    *

    虞听一个人开着车绕着云城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儿,从早晨一直开到傍晚,一整天没吃没喝在城市里乱窜,像疯了似的。

    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了又停,她知道不会是冉伶给她打的电话所以碰也没碰。

    但对方实在太有毅力,打了十几分钟仍在继续,虞听实在烦得不行,捞起电话接通,是医院主任打来的,虞老爷子又进医院了。

    昨晚到现在脑子里都是冉伶的事,虞听都忘了有老爷子这一茬。

    虞老爷子沉迷道教,自己平日里打扮得就活像个道士,每年会有那么几天去道馆里静心养性,不准任何外界事物打扰。

    虞听刚好就抓了这几天对虞皓下手,是有意不想让他知道,让刘秘书替她瞒着,终究也是瞒不了多久。

    虞老爷子从外地回来,听说这一切,当场就气进了医院,现在进了抢救室,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虞听真厌恶听到个这么重的词儿。虞长山跟虞皓真是子孙连心,心疼死他了。

    郊区离医院太远,虞听赶到医院时虞长山已经被推进了病房,终究是没死成。

    vip病房门口堆了一群人,老爷子的秘书、她的管家、佣人之类等等都到了场。

    刘秘书见虞听来了,心道一声糟糕,赶紧迎上去,拉着她的手腕低声对她说:“别再气他了,跟他好好说说吧,医生说他没多少时日了。”

    虞听没应声,径直走进病房里。

    还没走到床边,一个花瓶重重砸在了她脚边,炸起的玻璃划破她的脚腕,鲜血将黑色的裤子颜色染得更深,血液顺着脚腕滴到地板,汇聚成一滩血水。

    他砸偏了,他现在没多少力气,他想砸的是自己的脑袋。

    虞听低头盯着碎片看了一会儿,眼神里闪过阴郁,抬头看向病床上骨瘦如柴气得脸色铁青的老人,没说什么,走到床边拉了个椅子坐下。

    血液顺着她脚步流了一地,没多久,一个护士跑进来蹲下帮她处理伤口。

    伤口不浅,可虞听面无表情,像感觉不到痛。

    “你怎么忍心的?阿皓的孩子还没出生,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老爷子死死盯着她,颤抖着质问她。

    “虞皓?他的孩子?”虞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麻木,牵了牵唇角,“爷爷你这么期待?那你真是被他骗得好惨,他天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就是个废人,哪儿来的孩子?”

    “什么?”

    “孩子只是他找来忽悠你的幌子。也幸好,他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生下来不用背负亲生父亲是杀人犯的罪名……”

    “杀人犯……”虞老爷子喃喃自语道。

    “没错,他就是杀人犯。”虞听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怎么不去死???”

    床上的老爷子怒目圆睁地盯着她,插着氧气管也要爬起来歇斯底里地朝她怒吼。

    “要我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残害手足,你配做人吗?你眼里就只有利益,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你、你、你……!”老爷子动怒太大,说着说着气上不来,受不住转到一边咳嗽,旁边马上有人涌上来劝慰。

    “我残害手足?他算什么手足,我承认过他?”虞听满眼厌恶道:“他算个屁的手足,就是只活在下水道的老鼠,永远是个垃圾,肮脏、恶臭。”

    刘秘书也过来劝:“虞总,您别说了。”

    “我残害他?”

    虞听继续说:“如果他自己没有做那些事情,我怎么残害他?如果他自己不杀人不犯罪,我能把他送进监狱?”

    “你知道他怎么杀人的吗?用车反复碾压五分钟……都把人碾成肉泥了,把人父母送进精神病院受了三年罪,他不该死偿?”

    听到死偿,虞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虞听一笑,故意将音调放得很轻:“就是死偿~”

    她笑起来,笑得熠熠生辉生辉,“老头,我会把他送进去,会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这件事我十年前就想做了,你后悔吗?后不后悔当年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老头抓着病床的护栏,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僵硬了,猛地伸出手朝她扑过去想掐她,虞听往后退了一些,他没够到被身后的人拉住。

    也有人过来想把虞听拉走,小声求她先避避风头。

    “我后悔,我后悔……”老爷子颤着声音说:“我后悔没让你死外国外,我后悔第一次把他带回来赶走的人不是你……是你把他逼成这样的,他原本多好的一个孩子,你太自私了,让他受了那么多罪……我后悔啊,后悔一开始赶走的不是你,虞听,你就是个天生坏种,你自私自利,你就是个灾星!”

    “是你,是你克死了你父母,为了家产害死了你弟弟,你也想我死,好啊,好啊!”

    虞听猛地站起来,瞳孔发颤。老爷子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知道她的痛处,“要不是当初你非要要买什么狗屁玩具过生日,你爸你妈也不会出车祸,就是你害死了她们,我很快就会下去见他们了,我很快就能跟我的儿子团聚了……他们的祭日这么多年你从来不去,你最好也别来看我,我要跟你断绝关系,你等着吧,你等着吧,会有报应的,难怪你爸妈闹离婚都不想要你,世界上不会有人爱你,你一定孤独终老,天煞孤星,养大这个玩意儿算我倒霉,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总,先走吧……”

    虞听攥着拳头呼吸发抖,刘秘书拉扯着她,“先走吧,先走……”

    *

    双方都被气得不轻,老爷子笑得癫狂,没多久就晕死过去,虞听也被刺激得满脸阴沉。

    刘秘书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的性情和雷区。其实虞听心理状况一点也算不上健康,小时候就请过心理医生来看,治疗过一段时间,有些成效,可是没多久老爷子又把私生子带回家,又刺激了她一次,这回没等到心理干预,虞老爷子也怎么都不愿意再把私生子送走,轮到虞听忍无可忍远走高飞。

    出了国,再也没人能管着她,她怎么可能会乖乖治病。这么多年不回来,这么多怨恨压在心里,表面上看上去温柔和煦挺正常,心里依然病着,有些事情一点就炸。

    老爷子、私生子、虞听,包括虞听逝去的父母……这一家子,全都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这一顿下来免不了是要失控。刘秘书生怕她在路上会出什么事,派人送她回去。

    在车里虞听就已经冷静了不少,只不过那些人不知道她和冉伶已经离婚,把她送回了空空荡荡的别墅里。

    别墅变得没有生机,冉伶已经不在了,两只猫也不在了,宋姨也不见踪影,客厅里有几个搬家公司留下来的纸箱,走出来个工作人员,说明天还得再来一次,冉小姐的画和画具还没搬完。

    一整晚的失眠,一整天没有进食,暴怒过后虞听彻底失了力气,没有应声。她面无表情,拖着身体走上了二楼,推开门进了卧室。

    卧室几乎被搬空了,冉伶走得那么迫不及待。

    冉伶曾经住在这里,她的东西太多了,她有很多衣服,很多装饰品,很多的瓶瓶罐罐,房间的地毯、床单、枕套……全都是她的,她曾经在这里留下过浓重的生活痕迹,她满心欢喜地把这里当成过家,比虞听更真切。她一搬走,就像搬走了这里的一切。就连她的气味也被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给掩盖。

    冉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没有在和她闹脾气,虞听其实早就懂,她将这件事提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是认真的。虞听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相信,不敢面对,不能接受,无法接受。

    在遇到冉伶之前,虞听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真的爱谁,她否认爱,像世界上很多人一样轻视爱,她常常说爱,一个音节,一句情话,一个趁手的利器、筹码。她心里一点都不相信爱。

    可冉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她说她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爱她,她很粘人,她常常说爱,也付出爱。她离不开她、宠着她、惯着她,被伤害后也坚定地选择她,安慰她、陪伴她,她什么也不要,只要她。

    虞听第一次这么坚定地相信一个人是真真切切地在爱自己。生日那天喝醉了的晚上,她在冉伶身上找到了一种缺失了很久很久的安全感。

    那一刻,虞听想她陪自己很久很久。

    可现在冉伶已经走了,她就像曾经和虞听擦身而过的许多人,她并不活在虞听的想象里,会永远陪着她,永远离不开她。终究只是虞听的妄想。

    冉伶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虞听撑着沙发扶手,缓慢地跌坐在了地板上,呆呆望着落地窗外的花园,它们都休眠了,她又低下头。

    鼻尖发酸,蓄满眼眶的泪珠让昏暗的地板在她眼里晕出了朦胧的花。她抬起手抹了把眼泪,她想,冉伶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第078章 病了【看作话】

    虞听发烧了。

    其实早上去离婚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头疼精神很差, 大概是工作太忙睡眠不足抵抗力下降再加上大冬天洗了头发没吹熬了一通宵的缘故。

    今夜她依然睡不着。

    额头很烫,头痛欲裂,在沙发上躺到几乎破晓才堪堪入眠, 但她依然睡得不沉,一直断断续续地醒来, 大多数时候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很不安心,很不能安宁。

    刚又睡下去没一会儿, 被门外的杂声吵醒,更准确来说是惊醒, 此时窗外天已经全亮, 是上午了。虞听心头发悸, 起身要去开门查看,脚刚落地,眼前一片黑差点晕倒,她扶着墙缓了一会,开门跟正抱着冉伶画具下楼的搬家员工对上视线。

    “虞…虞总好。”大概是虞听浑身阴沉眼神发直的模样有些吓人,小伙子磕巴了一下, 赶忙解释自己的来意,“我们昨天见过的, 有跟您打过招呼,今天来搬冉小姐的画具。”

    虞听问:“冉伶也来了?”

    “是……冉小姐在画室里。”

    虞听没说什么,让他先走, 转头望了眼画室方向,顿了顿, 自己也下楼。

    低头打开手机,没剩多少电, 她点开外卖软件,翻了翻,没什么想吃的,毫无食欲,干坐在沙发上。

    她这一坐,气压太低,搬家公司的人动作都变得不太利索,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住,小心翼翼地生怕烦到她。

    冉伶在画室里整理她的画,她不放心别人碰她的画,要亲自一点一点包装好再让人带下去。所幸家里的画也不算太多,半个多小时就包装得差不多了。

    她不太想回家,这些画暂时都先送到【等待花期】。

    “没了吗?那冉小姐可以先回去了,剩下的画具我们来就好,我们会很小心的。”

    楼梯间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隐约伴有轻盈的脚步声,虞听抬头望去,扛着纸箱的男人身后跟出来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

    身姿很纤瘦,脸色很苍白。长发随意挽着,脸侧落下几缕稀碎,显得有些凌乱。她垂着眼皮,一身棉质长裙外披着件羊绒大衣,扶着扶手缓慢地走下楼梯。

    虞听的眼睛不自控地跟随着她,她也在某个瞬间掀起了眸子和虞听对上视线。

    两人隔得很远,她的眼睛犹如一汪冬日凛冽的泉水,很淡又很清,带着股淡淡的疲态。仅是一秒,她便再次垂下眼皮望门外走。

    她加快了脚步,刚刚的那眼对视似乎只是她瞥了虞听一眼,整个人比刚才看上去要冷淡得多。

    虞听第一次觉得她这么陌生,不像曾经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冉伶,却又明明就是那个冉伶——不属于自己的冉伶。

    虞听的发悸的心又开始往下坠,她的侧影越出了虞听的视野,夹杂着搬家公司的杂声,虞听闭上了眼睛。

    她在空气里又嗅到了一丝茉莉花的香味。

    这好像是一缕慰藉。

    虞听仰头靠在沙发上,头脑昏沉。后来这个片段一直出现在她梦里,相对的,冉伶在这一次后彻底消失在了虞听的生活中。

    这一次她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她们没有任何财产纠纷,冉伶一如她所说什么也不要,只带走了她自己的东西,还有她的孩子,那两只猫。

    ——听听真的喜欢猫猫吗?

    ——我们一起养两只猫好不好?

    那天虞听在客厅呆到天黑,她睡在客厅,醒来已经天黑,客厅太冷了,没人管她。身体虚弱得更厉害,烧得更厉害。

    虞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病了,她打开手机,只看得到源源不断的工作消息。她给金雅打了个电话,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她。金雅听得到虞听有气无力的低沉嗓音,什么也没多问。

    随后,她也不愿意呆在空荡荡的别墅,这里本来就不是她习惯的家,她不喜欢这么大这么空的房子,她喜欢一眼望到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虞听也搬回了公寓,她试图回到以前的生活。

    没什么不对的,没什么不好的。冉伶说得对,她跟冉伶结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就是利用她,利用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并不爱她,只是一直陪她演戏演上了瘾,忽然分开自己不习惯罢了。

    虞听觉得就是这样。

    可她病了。

    原先一两天就能好的病被无限拉长,一周、两周……反反复复地发烧,咳嗽、感冒。无法痊愈。

    从前只要不是它来了,虞听的睡眠质量算得上可以。奇怪的是现在就算她已经病成这样居然也会夜夜失眠,躺在床上头疼到精神恍惚也没办法泯灭意识。思绪入杂草,一斩又生。

    父母、爷爷、虞皓、冉伶,她遇到过的很多人……所有的所有,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乱窜,折磨她越晚越精神清醒,一直到天亮。

    她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意识到自己一夜无眠,新一天的所有都变得毫无意义,只剩困倦、疲惫和痛苦。

    她知道,她回到了那段时光,那段昏暗无光的噩梦,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冉伶帮她抚平过一次,冉伶走了,它像是找到了空子,揪住了孤身一人都虞听,它想杀了她。

    虞听觉得它想杀了自己,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过往……

    她要试着逃走,她要逃出去……

    她还记得自己从前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走出去,这就是她开酒馆的原因【它就像是一间深夜无法入梦之人的招待所】——这是虞听自己给自己开设的招待所。

    推开hear的门,里面坐着一些熟面孔,一些生面孔,有人冲虞听打招呼,“欸?虞姐,真的是欸,你再不来我都要以为hear换老板了,得亏没改名字。都几个月没见你了,事情忙完了吗?”

    虞听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忙完了。”

    朋友上下打量她,“今晚是来玩儿的?还是来看店的呀?”

    虞听瞥她一眼,“你说呢?”

    她病还没好,但早就不吃药了,可以喝酒。憔悴的脸色用浓妆掩盖,她打扮得那么光鲜亮丽,昏暗的灯光也照不清她疲惫。

    “心情不好啊……”但不耐烦的语气无法骗人,朋友很有眼力见儿,“怎么啦?跟我说说,我或许不能帮你出谋划策,做个听众给你发泄发泄也好啊。”说着,对方给她倒了杯酒,“诺。请用。”

    虞听握起酒杯抿了一口,望了周围一圈,不满意地说:“再多叫点人。”

    “嗯?”

    虞听说:“你就在群里跟她们说,我来了。”

    “啊,今晚是要庆祝些什么吗?通不通宵?”

    虞听说:“通宵。”

    四点之前,hear变身咖啡厅之前她们都可以狂欢。

    朋友很赞同:“正好明天周末。”

    【虞姐心情不好,找人陪玩,速来速来!】

    这条消息一发出,群里头纷纷响应,她们开了个包厢,用不了多久就围满了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是朋友或者陌生人,这些都不重要。

    新面孔或许会带来新鲜感,旧面孔也可能会因为酒精上头忽然看对眼。

    喝酒、游戏、音乐、谈笑,周围吵吵闹闹的,虞听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簇拥上来的人。这样就好,就要这样,这样就能赶走它,只要不安静,只要不孤独,它就无法侵扰虞听。

    虞听这样的状态,没有人会蠢到这个时候还去问关于冉伶的问题。状况显而易见,易爱慕或别有所图者,蠢蠢欲动,越玩越嗨。

    “阿听,我觉得你今天喝太多了,要不还是别喝了,而且我发现你脸色其实不太好,是不舒服吗?你先靠着玩玩游戏,输了的我替你挡。”

    有人替虞听拿掉酒杯,虞听昏昏沉沉地看向她,看到她眉宇间浓浓的担忧神色。她的声音在嘈杂又放肆的环境显得格外特别,很轻很温柔。

    虞听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不记得了,忘了她是谁。但虞听依着她,没再去拿那杯酒,靠在椅背上休息。

    女人就坐在她身侧,见她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私自把位置挪得更近。两人的腿侧几乎贴到了一起。

    “你真的喝太多了……”没过多久,女人又对她重复了这一话术。

    她叫陈许,虞听朋友的朋友,很早之前就和虞听一起喝过酒。她确实对虞听有兴趣,毕竟脸蛋和气质摆在那儿,很难不心动想要玩一玩。

    此时此刻的虞听皱着眉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一副厌烦又难受的样子配上她精致的五官有种说不出性感迷人。

    陈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凑过去,“你看着真的好不舒服,我送你回家?”

    虞听确实很难受,但不是因为酒精,是它在作祟。

    此时此刻虞听需要人陪她,她想找人陪她,谁都可以,只要能赶走它。

    阴郁又躁动不安,一个人就是能充斥着这样尖锐而致命的矛盾。

    所以她纵容着陈许的靠近,希望痛苦可以缓解。

    “你是不是发烧了?”

    可当女人抬起手,用手抚摸她额头的那一刻虞听嗅到了她腕间陌生的香水味,无比刺鼻。她猛地惊醒,别开脸将触碰躲开。

    陈许愣了,手僵在半空。虞听也愣了,她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她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气味让她猛地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不是冉伶。

    她直勾勾地瞪着她,忽然难受得踉跄站起身去找厕所干呕,胃里、大脑、精神似乎都在报复性地抗拒,她不是冉伶。

    原来虞听从踏入hear的一开始就一直沉浸在冉伶会像上次生日那样来找她的幻境里。

    第079章 衣柜

    虞听被hear的staff送进了医院。

    她清晰记得自己失力跌倒, 被人扶起来,被扶上了出租车,坐在车里很难受, 车厢里充斥着难闻的香薰、皮革和各种人体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被送进急诊, 一些列检查过后躺在病床上打吊水,昏昏沉沉一直到天亮。

    她都忘了自己有没有睡着,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行走, 她像是一直被困在杂乱无章的思绪里逃不开,被它们困着围剿, 很累, 很疲惫。

    她一直反反复复地梦到跟冉伶有关, 女人的身影忽远忽近,无法触及

    “她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前段时间她说她很忙,我寻思着也该忙完了,但找她还是不理人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昨天晚上在hear喝多了被送来,我也事不久前才被通知到。”

    病房里, 齐悯迎上后来到的金雅,叹着气与她说道。

    金雅望了病床上的正虚弱闭目的女人一眼,侧头问她:“冉伶呢?”

    齐悯也觉得奇怪, “对啊,冉伶呢?”

    “阿听病成这样, 她伶姐姐居然没来?不会是她们俩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吧?”齐悯怀疑道。

    金雅:“谁知道。”

    从没见她提起过。

    话题尽了,两人沉默下去。

    难得跟金雅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相处时刻, 齐悯有些局促,对她想靠近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放柔声音问:“小雅……你今天不忙么?”

    金雅:“不忙。”

    “嗷……要是太忙了可以先回去,这里有我看着就好,回头她醒了我跟她说一声你也来了,让她给你记下这个人情,少让你忙活点,总是这么忙,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用。”金雅打断她。

    她的声线似乎永远不会有起伏,冷冰冰的没一丝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嫌她太聒噪了,齐悯随即噤声,在心底叹了口气。好歹了没驳了自己叫她小雅。

    两人一起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等待,金雅用手机处理工作,齐悯也偶尔看看手机,看看虞听,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在金雅身上。

    这样也挺好的,一起坐着不说话也挺好。齐悯从来都是喜欢闹腾的性子,可神奇的就是跟金雅呆在一起总不会觉得无聊。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偏偏愿意陪着她这个闷葫芦。

    虽然心里头很痒,很想知道虞听和冉伶到底怎么了,还是希望虞听多睡会儿,晚点儿醒。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高烧,这人也真会折腾自己,发烧了还去喝酒,这多伤身体,都伤到医院来了。

    吵架了?闹分手了?闹离婚了?

    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庞,齐悯想,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

    再次醒来时虞听头疼欲裂,此时阳光正盛,她被刺得眯眼皱眉,可忽然的推门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不顾光线去看来人身影。

    红色长发,一眼便认出是齐悯,她手里拎着一份粥,转头过来看到虞听醒了,忙踩着高跟鞋跺跺地凑过去,“我的天呐,你可算是醒了。”

    她说:“这都下午了。”

    虞听呼吸很重,仿佛做了噩梦。阳光透着窗帘缝隙恰好照映在她脸上,可她一副紧张又病态的模样,显不出半点温暖来,冷汗直流。

    齐悯赶忙关心:“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虞听不吭声,发愣着又缓了缓,重新躺回床上闭眼。齐悯也不怪她,她看起来就很没力气。

    “还难受吗?”齐悯探了探她额头,是退烧了,“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虞听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先起来喝点粥?要我喂你么,好像还有点烫?我先放一边晾晾。”

    “……”虞听还是不吭声。

    齐悯:“咋回事儿啊,和你伶姐姐吵架了么?不至于吧,吵个架把自己搞成这样?”

    嘶……应该不对。

    吵架而已,恋人之间其中一方进了医院,另一方会因为吵架就不来看么?别人齐悯不知道,对于冉伶来说应该是不太可能的。冉伶有多爱虞听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虞听……你不会出轨了,她跟你闹离婚了吧?”齐悯试探性地问道。

    虞听猛地睁开眼睛,眼里还溢着红血丝,把齐悯吓了一跳。

    齐悯赶紧说:“我开玩笑呢!”

    她还是知道虞听的为人的,谈恋爱谈得是多了点儿,但也有原则,不可能会干出轨这种事儿,她也不屑。就是刚刚暂时想不到除了出轨,她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冉伶抛下她不管,还让她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跟我说说呗,我好帮你出谋划策。”

    虞听再次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唇不吭声。

    怕是戳到痛处了。

    齐悯见她这副可怜样子,知道她心里一定难受,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好吧好吧,不愿意说就算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吧。”

    “粥还有点儿烫,你自己先呆着,自己冷静一下,小雅也来了,现在在缴费,我去看看她,待会儿就回来哈。”

    齐悯走了,虞听立刻又睁开眼。

    再五分钟,齐悯和金雅一道回到病房,病床空了,去厕所找了也不见人。

    吊瓶还没吊完,针头在那儿溢水。

    “她人哪儿去了??!”

    *

    虞听很难受,反胃,想吐,头晕目眩,她受不了呆在医院里,受不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平常并不抗拒消毒水的味道,她知道,是它仍然跟随着她,让她无法忍受,它还在折磨她。

    冉伶呢?

    伶姐姐去哪儿了?

    她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是香水还是体香?她的助眠香薰是什么牌子的?

    冉伶的味道一定能安抚她,虞听想。

    虞听从医院逃出来,去了云城最奢华高档的香水铺子,在里面亢奋地整整找了一个下午,一直不断重复着给老板形容冉伶身上那股味道、香薰的颜色和形状,闻遍了那里几乎所有的香水和香薰。没有一样是符合的,没有一款味道对虞听来说有效果。尽管都是“茉莉花”味。

    “您是说您一直在失眠是吗?这一款香薰客户反应助眠效果都非常好,您现在可能感受不到,毕竟现在也不是晚上,说不定你回去试试,会有惊喜呢?”老板还在极力地给她推荐自己的畅销品,虞听一闻就皱眉,这味道极其难闻,像是有一千只乌鸦在她脑子叽叽喳喳,更催得她犯恶心。

    找不到,没有,没有冉伶身上的味道……

    *

    “嘟,嘟,嘟”

    “嘟,嘟,嘟”

    电话铃声响了又灭,很显然它的主人正在专注着忙着什么,没有心情也无暇去跟人交谈。

    金雅和齐悯找到她家别墅,发现竟没锁门。虽说现在是晚上,室外也有路灯和月光照应进来,虞听家里不仅没开灯,就连窗帘都紧闭,将这儿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匣子,伸手不见五指,全然不像有人在。

    要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二楼听到了手机响铃的声音,她俩都打算打道回府了。顺着手机铃声,看到衣帽间里微微亮着光,走进去,竟在衣柜里看到了个人影。

    “阿听?”

    齐悯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唤她名字,金雅也深深蹙起了眉,打开了房间的灯。

    金雅说:“你是不是疯了?”

    衣帽间很乱,各种各样的衣服被翻出来就像被洗劫过一样,这显然都是虞听所为——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赶出来的事。

    怎么会有人躲进衣柜里?

    虞听长发散乱,怀里抱着一堆衣服,脸埋进去,蜷缩成了一团,就像一只把自己缩进了棺材里的吸血鬼。

    她手里捏着一枚银色戒指,失神地盯着它看,对两人的到来置若罔闻。

    不是冉伶,不是。

    冉伶呢?

    冉伶不在

    刚醒的时候虞听就翻出手机看,hear的群里对于她昨天晚上忽然离开的事展开了激烈讨论,九十九加的消息都是关于她生病了被送医院这件事。

    病了。

    虞听确实病了,群里的人都知道虞听病了,只要看一眼群聊的人都会知道她病了。可置顶消息空空如也,消息仍然停留在去民政局那一天,她们冷冰冰的对话。

    虞听没有点进去看,像是没有勇气一样。她不想看到冉伶跟她提离婚的记录,迟迟不想接受冉伶真的离开了她。

    冉伶真的离开了她,对她不管不问,不要她,不理她,就算她状态很不好,就算她已经病了、晕倒在hear。

    可明明她的记忆里冉伶昨天还在吻她,还抱着她,说好爱她,离不开她。冉伶抱着她,安抚她,流着泪吻她,说要跟她和好。

    她明明记得啊。

    那是她做的梦吗?虞听知道自己有点儿精神错乱了,有时候有时她甚至怀疑冉伶的出现和她所带来的爱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一场幻觉,一朝梦醒,再也不见。

    只有手上的戒指是她真实来过的证据。

    虞听紧紧皱着眉头,捏紧了它,用力到手背冒出青筋,手臂发抖。她想她,想抓住她,想让她回到身边

    “你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金雅皱着眉走到她跟前,将她不正常的异样收进眼底,试图把她叫醒。

    “虞听,有病就去治病,你”

    虞听忽然瞥过头,她长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眼眶发红,有种渗人的病态。

    金雅愣了一愣,虞听说:“我不能没有她”

    她虚弱而肯定地嗫喏着:“我不能没有她。”

    第080章 见面

    不能没有她。

    不能没有谁?

    答案显而易见, 是这栋别墅的另一个女主人。她现在已经离开了。

    怔愣过后,金雅说:“没人阻止你去找她。”

    她又说:“但找她之前,我建议你先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见人?”虞听此时此刻太虚弱又太亢奋, 十分必要先做个疏导,不然很容易出事。

    看医生?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

    虞听从来不信这些人有什么用, 如果那些人有用的话她早就好了,也不至于被它折磨这么多年。

    她需要的是冉伶。

    虞听不愿意去看医生,便谁也不能强迫她。金雅已经尽心劝她了, 她跟从前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相比较于齐悯面对这些像颠覆了三观一样的惊讶,金雅就显得冷静很多, 可能也包括了她生性冷淡的缘故, 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从前就见过虞听这副样子。

    她早就知道虞听有病了, 早在遇到虞听的第一年。

    那年虞听才不到二十岁,还没那么擅长掩盖自己的内心。当时金雅没地方住,搬进了她在意大利的别墅做她的室友,用替她写作业和替她去上课这种她懒得做的琐事当做是房租。离得这么近了,也几次窥探到了她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随心所欲外表下的痛苦挣扎,虞听要她替她保密。金雅至今谁也没说。

    后来的虞听愈发熟稔, 她似乎找到了“拯救”自己的办法。金雅一直都不太喜欢滥情的人,但作为跟她这么多年交情的朋友, 她对虞听还是有些宽容度的。

    确实没想过这辈子能从她口中听到“我不能没有她”这种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预示着她病情加重了

    虞听还绑定着冉伶定位,对方暂时还没有解绑。虞听自然知道她现在的住址, 不过,她现在正呆在【等待花期】。

    虞听没去看医生, 也无法等到第二天天亮,她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夜晚。她现在就要见到冉伶。

    简单整理了自己一番, 也就是洗把脸梳梳头发换身衣服,她没精力去顾及那么多。虞听要出门,金雅对她最后的要求是她绝不能自己开车,虞听叫了司机。

    现在是晚上八点,天气预报提醒不久后会有降雨,冷空气比雨水先一步到来,深冬愈发难熬。

    “虞总,停在这吗?”

    车已经开到【等待花期】的门口,司机回头向她示意,虞听点了点头,捧起手机看定位,冉伶就在里面,现在离她不过五十米。

    “停在这儿。”

    司机问:“您要进去吗?”

    要进去吗?

    虞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但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该说些什么。

    见了面之后该说些什么?

    虞听说:“等一会儿。”

    她点进冉伶的微信,心想是不是要给她发点什么,让她出来?告诉她自己来找她了?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是强势还是弱势?

    她们离婚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期间没有一丁点儿联系,虞听不知道现在冉伶的状况,不知道她对自己会是怎样的态度……

    皱着眉思索,虞听心跳很快,她按捺不住等待。

    她不想煎熬,就算仍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很快做好了要进去找人的决定,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不远也停了一辆车。

    她下车才发觉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去了毛毛雨,气温湿冷。司机给她递伞,虞听没拿,三两步推门走进【等待花期】店内。

    前台见有人来,站起身接应,“您好,您找谁?”

    前台是个生面孔,虞听没见过她,张口刚要说出冉伶的名字,忽然瞥到二楼楼梯下来一个身影,定睛一看,虞听呼吸一窒,瞳孔紧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是冉伶。虞听精神错乱中无数次出现在她眼前又在醒来时变成泡影的女人,本能地,虞听想上前抱住她,因为忍耐而掐紧了指尖。

    她扶着扶手正要下来,见到虞听来,眼里闪过诧异,也停住了脚步,两人相视而望。

    屋里开着暖气,冉伶一身黑色的针织长裙衬得她肌肤更白,素颜的模样一如分别时那般苍白病态,却又美得像是深冬里的微弱月光,温柔而包容。

    她站在那儿,叫虞听挪不开眼。

    见这架势,前台不明所以地愣了好一会儿认出虞听的脸,“您是虞、虞总?”

    冉伶给前台做了个手势,虞听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心里更紧张。前台接到手势后了然地点点头,对虞听说:“虞总,冉姐问,您来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虞听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浮动着不正常的异色。片刻,冉伶又给前台做了个手势,前台点点头,转身上二楼嘴里嘟囔着要弄什么东西。

    等她消失在她们之间,冉伶又看了虞听一眼,垂眸下楼,当她下了最后一节台阶,虞听忽然大步朝她走去,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

    冉伶下意识退后,被她紧紧禁锢。

    虞听有种说不出来的亢奋,迫不及待将脸埋进她颈窝里深嗅,呼吸剧烈又急促,就像毒\瘾患者嗅到了罂\粟的味道,在她脖颈上又蹭又咬。

    “嗯!”冉伶蹙眉偏头,用力挣扎起来。见她抗拒,虞听更加不肯让步,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还想咬她脖子,可冉伶动得厉害——分明就是在拒绝她。

    虞听从她颈窝里出来,垂眸看她此刻皱眉的生动表情,被她拒绝心里很不好受,却又有种无可言喻的满足感。她在心底喟叹,占有的欲望更盛,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跟我回去。”

    她像是请求,她认错,她妥协,她不能没有冉伶。

    “我后悔了,冉伶,我不能没有你,你跟我回去”

    她瞳孔不正常地放大,用力而颤抖地说着这些话,等不及冉伶的回答,虞听颤着呼吸低头封住她的唇,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掐着她的下颚,含着她的唇一下比一下深入地吻她着急地索取。冉伶用手抵住她的肩膀,可身上女人格外偏执又激动,跟条疯狗似的

    冉伶被亲得喘不上气,在她强制的攻势下没有一点儿挣脱的余地,不得已咬她,血腥味在口腔溢开,虞听吃痛皱眉,冉伶趁机把人给推开。

    虞听踉跄几步,退到了她两米之外。用手抹唇,指尖上是鲜红血迹。

    冉伶咬她从前就算被亲得再厉害再窒息冉伶也从来不会真的咬她。

    虞听没跟她计较,放轻了语气,对她说:“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放低了姿态,她觉得冉伶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就算对她失望,爱也从来不是说走就走不是吗?冉伶爱了她十几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冉伶还爱她,虞听笃定地想。

    她说:“宝贝,我不能没有你……”

    可冉伶居然低头用袖口抹唇,皱着眉用一种觉得她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她,很快就别过眼要走。

    没有爱意,有的只是欲言又止的抗拒,让虞听觉得无比陌生——冉伶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讨厌?

    虞听眼神发直。是讨厌么?她讨厌自己吻她?

    为什么擦唇?是要擦掉刚刚接吻的痕迹?是嫌弃?虞听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一块,痛苦的浪潮朝她涌来。

    亲过,做过,她现在嫌弃?

    “怎么了?”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纳闷儿地打量着似乎发生了争执的两人。

    “发生了什么吗?”

    虞听只顾盯着冉伶看,眼神极其固执。她没注意来人是谁,冉伶的表情则有些难看,摇了摇头,朝那陌生女人走去。

    陌生的女人狐疑地看了虞听一眼,视线马上又落回冉伶身上,语气迟疑中带着一股担忧:“刚刚怎么了吗?”

    虞听的视线这才落到女人身上。她看样子很年轻,身材高挑,穿着件褐色视长风衣,黑直长发,五官精致,带着几分干净的英气。

    她低头看着冉伶,眼神关切。

    虞听敏感地心生不适。

    冉伶依旧摇头,难堪得不愿去再理会虞听,对女人做了个手势,虞听看得懂,意思是“走吧”。

    那女人竟也看得懂,体贴地没再多问,与她说:“车就停在外面,好像下雨了,幸好我有带伞。”

    说着,她帮冉伶拎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熟络地递给她,冉伶接过,披在身上,往门外快步走。

    虞听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双双推门而出。向来温慢的冉伶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逃离着什么,很显然是在逃离虞听。这让虞听胸腔起伏变得颤抖,眼神痛苦。

    而那女人打起伞,十分自然地将冉伶接到伞下。

    她是谁?冉伶为什么要被她接走?她们要去哪儿?

    冉伶走得迫不及待,她无视了她的话,她抗拒和自己共处一室

    “虞总?”

    虞听沉浸在自己杂乱无章的世界里,僵硬的大脑还没完全接受发生了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她,虞听回头,对上了那双弯着笑眼的狐狸面庞。

    裴鸦。

    裴鸦穿着犹如欧洲中世纪贵族的怪异服侍,扶着扶手缓慢下楼。她还是那么古怪,盯着虞听看,歪了歪头,似乎在欣赏她狼狈的样子,竟然说:“您今天疯疯癫癫的样子,比我上次,和上上次见到的都要可爱些。”

    下一秒,她忽然又换了个话题,说:“你没发现,刚才跟小伶一起走的那个女人,和你长得很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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