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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纪念日活动现场。

    站在展台最前方正中央的松田阵平不耐烦地瞥着时间, 皱了皱眉,望着身旁左三层右三层将自己包围,标准墨镜黑西装插兜三件套、宛如复制粘贴般装扮的搜查二课警员, 伸手扒拉开人群往外走。

    本来只是想去宽敞点的地方透气,却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他脚步一顿,额角忍无可忍地冒出十字青筋, 回头时隐隐染上些怒意:“不要一直跟着我!”

    “可、这是中森警官的命令,担心松田警官你一离开我们视线就被怪盗辛迪瑞拉调包,或者徽章被偷走……”

    这些都是他们被怪盗基德戏耍多年所得出的经验之谈啊!

    “我警惕心还没低到那种程度, ”松田阵平半月眼,“或者是, 你认为那个女怪盗能打过我?”

    见识过对方拳击技术的二课警员:虽然说得没错……但你要和辛迪瑞拉互殴吗?调包和偷东西不一定需要打过你啊!

    见警员还要继续跟,卷毛警官握紧插在口袋里的拳头,抑制住和人干上一架的想法, 撇头道:“我要去洗手间。”

    “没事, 我陪你一起去!”

    变态吗你?不要像关系很好一样如此自然地成群结队去洗手间,两个大男人很奇怪好么!

    愈发觉得胸前口袋里的那枚银质子弹是个烫手山芋, 他心想就不该被中森警官烦得受不了同意参加这次计划,简直到处受限制失去了自由。

    修长指尖一勾, 松田阵平掏出银质子弹朝那名警员随意抛去, 在对方手忙脚乱接住时转身就走, 留下一句, “还有二十分钟才到预告时间,在那之前别来烦我。”

    被迫在这种全是警界高层和各方高官忙着交际的活动上遭到几十双眼睛时刻盯着,实在是太不爽了。

    伊达班长也没来, 简直无聊枯燥到要命。

    而且怎么说也是警视厅的正式聚会,所有人员都是禁烟禁酒的。

    松田阵平翻了翻口袋, 边走边剥开小橘子糖纸将棒棒糖叼在嘴里。

    感受到舌尖有清浅的橘子香气和甜味淡淡散开,他肩膀稍稍松懈下来,轻叹口气。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公园树林中的身影,二课警员小心翼翼捧着徽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松田警官居然吃棒棒糖??该不会已经被调包了吧!

    ……

    另一边,贝尔摩德和波本易容成了某两位警官混入活动现场,看似喝着果汁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实则是在敏锐地寻找暗杀目标太田日一。

    波本参与组织任务会将神经紧绷到极限,哪怕每次任务都伴随着杀戮、夺走别人最宝贵珍惜的事物,他也必须完美执行,不容许自己走神或失误。

    这是他们这样的卧底在组织生存并往上爬,努力接触到核心部分前无法避免的。

    但他这次难得有些发愣。

    并不因为地点是算公安同僚的警视厅,而是……为什么这里一些警备人员的着装那么令人感到熟悉?

    不光是着装,连插兜站在那儿很有气势又略显吊儿郎当的姿势、冷脸面无表情时散发的气场,怎么有点像低配版的卷毛同期?

    令波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时耳边的通讯器亮起红点,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波本,发现太田了,在你九点钟方向。”

    他保持营业笑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偏去,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身材挺高大,神情举止却显得畏缩闪避的中年男人,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盯住他,波本,我去切断现场的电源装置,到时候利落点解决掉。”

    “明白。”

    可话音刚落,现场的灯光却同一时间全部熄灭,波本下意识将手搭在了藏在腰间的手枪,皱眉想贝尔摩德这么快就切断电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似乎是猜到他心里想什么,对面女性撩人的嗓音顿了顿,“……这不是我干的。”

    那还会有谁?

    因为这次活动的特殊性,搜查二课并没有将预告函的事公布出去,现场主要负责警备的也是其他部门。

    毕竟搜查二课负责的是诈骗、非法信贷、网络入侵等经济犯罪,与此次活动现场的安保无关,他们并没发现怪盗辛迪瑞拉的情报被漏掉,与组织任务撞车了。

    只见现场灯光熄灭后,在一片黑暗稍稍推搡中,公园大道边两排的樱花树上忽然一点点亮起了漂亮的花灯,由近到远,仿佛有人踏着灯光下稀碎的阴影不断前进,走向远方的高楼大厦。

    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很多不知情的来宾还以为这是什么活动中场节目。

    当大道最末端的樱花树亮起花灯的瞬间,随着长长“咻”的一声,越过高高低低的建筑与山脉,视野尽头有几发烟花划破寂静,笔直地冲上漫天黑夜。

    在所有人预料到眼前会出现什么场景,屏息等待时,远远近近的天空砰地炸开数不清的花火,明艳、绚丽,尽情地盛开燃烧着,照亮了小半个东京的夜晚,比高楼的霓虹灯还要耀眼。

    花火绽开之时,有人惊呼,“是樱花!”

    此刻,代表日本警方的樱花徽章佩戴在每位警官的胸前,也一朵朵盛放在清澈乌云的夜空中。

    不仅烟火精致美丽,寓意也非常好,叫人赞叹策划方的巧思。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微微张嘴欣赏,唯有中森警官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他瞄了眼出去放风回来、此刻懒洋洋观看烟花的松田阵平,低声吩咐警员:“快去把电源设备打开!”

    还没等警员行动,展台旁的印象装置“嗡”地启动,几下杂音过后,微哑低沉的女声响彻整个现场。

    “咳咳,check、check……在场的女士们先生们,”女声的语调尾音上扬,十分像是婚礼上三言两语炒热气氛的司仪,“感谢各位的到来,首先为我们欢聚在此地,见证东京警视厅如今选址建成三十周年表示热烈的祝贺!”

    音响里随之传来清脆的鼓掌声,还不忘与台下观众互动,“各位警官请给我点面子,一起鼓掌呀~”

    她的语气过于自然轻松,愉悦中带着点“给我嗨起来”的意味,大家仍然以为是隐藏的惊喜活动,不论男女都有些忍俊不禁,给面子地一起鼓掌,把现场氛围渲染得比先前热闹许多。

    中森警官差点一头栽倒在原地,气得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这明明、明明就是怪盗辛迪瑞拉的声音!

    她身为警方要逮捕的对象,不仅堂而皇之地恭喜纪念日,还鼓动不知情的警部们为她鼓掌,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是什么反客为主的情节,到底你是警察还是我们是警察??

    连怪盗基德都没她那么嚣张!

    余光发现松田阵平居然也抬手拍了拍,中森警官嗖地扭头,“你给她鼓什么掌!”

    其他人不知情,你难道也蒙在鼓里?!

    对方无所谓地耸肩,挑眉收回手,“唔,挺有意思的,而且她说的也不错。”

    至少比之前那个老头子们忙着交际攀关系的官场有意思多了。

    还准备了烟火花灯,啧,甚至比主办方还用心。

    松田阵平心中又升起那个疑惑——怪盗辛迪瑞拉到底图什么?

    在鼓掌声渐渐小下去后,音响传来女怪盗的轻笑,“……下面将进行本次活动的特殊环节。”

    随着一声响指,不知何时混入现场、散落在地面的几百个小球装置喷散出浓浓的白烟,仅仅几息间便形成了一片白雾,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尽管在户外这类烟雾会消散得比较快,但小球的实际容量很大,一直在不断地输送白烟,如果想要恢复现场要先把装置全部回收才行。

    视线顿时变得异常模糊,每个人都变成了一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瞎子,好在警官们都经过专业训练,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有可能造成踩踏事件。

    中森警官边两眼一抹白地弯腰去摸小球,边咬牙切齿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那么多烟雾弹的!”

    当然是趁你们只顾着抬头欣赏烟火的时候啦。

    躲在暗处的辛迪瑞拉戴上面具,笑道:“烟雾在五分钟后就会散去,如果到时候警官们能找到现场少了哪位来宾的话,就能获得精美小礼品一份哦,请尽情发挥各位的侦查本领吧!”

    她在启动烟雾弹前就牢牢锁定了松田阵平的位置,确信自己绝不会认错人,说完后伏身进入烟雾中,灵活地躲避穿梭,连裙摆都没有擦到任何人。

    摸出定制的模型左轮手枪抵在男人腰间,她在背后故意低低开口吓唬道,“嘘,别出声,跟我走一趟吧。”

    对方竟真的很听话地没出声,抬腿朝着她枪口示意的方向走,两人在烟雾的掩饰下从现场布置的展台后方穿过,来到一个隐蔽小树林后。

    白烟效果随着远离人群中心而慢慢消失,计划越顺利,辛迪瑞拉越发觉不对劲。

    松田阵平有那么乖巧么,还以为在给他足够思考时间后会立刻暴起反击,自己都想好应对方案了居然没用上!

    况且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怎么觉着好像对方在枪口下的躯体在哆嗦?这家伙分明是面对炸弹都云淡风轻的人。

    辛迪瑞拉抓住对方肩膀一翻转,差点冒出一句脏话。

    怎么会是个中年大叔!

    同样是自然卷黑发,身高也差不多,眼镜黑西装,在白茫茫的烟雾里从后面看几乎一模一样,简直是背影欺诈的程度!

    刚才唆使一群警察给自己鼓掌的辛迪瑞拉此刻后退两步踉跄了一下,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浓浓的挫败感、屈辱和不甘心。

    我翻车了?!

    我居然没认出自己挟持的不是松田阵平!岂不是说明中森警官的计划成功了,我压根就不了解他呜呜呜!

    可恶,我本来都已经瞧好了路线,绝对不会弄错的,大叔你为什么要堵在正主前面横插一脚,这样显得之前放出豪言壮语的我很丢脸啊!

    业务还不算很熟练的女怪盗被打击得不轻,而中年男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并不了解什么怪盗辛迪瑞拉,看到这华丽的装扮时还愣了一下,心想那个组织的人不都是一身黑衣,怎么会穿得如此……花里胡哨?

    但一看到她手里的枪,就瞬间回忆起洞口顶在腰间那冰冷的触感,连忙双膝跪地,土下座求饶。

    “求求您饶了我吧!我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任何秘密,只是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要被警方发现我们之间的合作了,到那时候我就完了!”

    男人估计是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辛迪瑞拉只是晃了晃手上的模型枪,他就跟古代那些被架上老虎椅的犯人似的一股脑儿全招了。

    听到“组织”“制药”“研究”这几个关键词,原本生无可恋的辛迪瑞拉回过神,迅速反应按下了以防万一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好家伙,这都能给她碰上主线?

    不过除了动漫里出场掺水酒厂,其他组织成员她都不认识,现在是主线开始两年前,除了琴酒外总归还有人干活吧?

    可惜的是今天现场一堆黑西装墨镜,把组织特殊的装扮特征都淡化了,在场最有杀手气质的应该是松田阵平……

    哦,也可能借用了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准备今晚把面前这怂货干掉的。

    辛迪瑞拉沉思的时候,中年男人以为她不说话是有所松动的意思,继续卖力谄媚:“我已经找到了离开日本的方法,等我偷渡到国外,名下的房子就用不上了,都可以送给您!我还有一笔钱,只要您放我一马,跟上头说我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您的!”

    辛迪瑞拉一挑眉,送我房子?

    这可真是她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她把玩着手里的模型枪转了两圈,蔑笑道:“我看上去很缺钱吗?”

    “这……”

    中年男人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看上去不太好说话了,浑身抖如筛糠,小眼睛拼命转动想寻找逃命的机会。

    在女怪盗看似没留神的时候,他突然连滚带爬地起身把人推开,向往死胡同外的人群里跑躲藏起来。

    不过辛迪瑞拉可没那么好惹,尤其是不爽状态下的,直接一脚踹过去把人踩在水晶中跟鞋下,掏出催眠瓦斯瓶。

    其实非必要情况下她并不想把人迷晕,毕竟这种东西好用是好用,但人被迷晕后醒来的感觉不会很好,可能会恶心头疼。

    可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用起来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啦~

    把昏迷的男人塞进猪头气球玩偶服,摆弄到公园长椅上,这个位置很少有人经过,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打工发传单的人坐在椅子上休息。

    辛迪瑞拉摸出电子表看了一眼,离烟雾弹设定的停止时间只剩不到半分钟,她冷笑一声,隔着蕾丝手套双手合拳,把指关节按得咔咔响。

    这要是不一雪前耻,我就再也不当怪盗了!

    ——

    五分钟一到,活动现场的烟雾果然散去,来宾们虽然受到了一点惊吓,但烟雾弹本身除了喷散白烟外并没有任何损害身体的成分,因此氛围还算良好。

    当然也有不少人察觉出了不对,派身边警员前去调查安排上到底有没有这个特殊节目,负责人是谁。

    而被二课警员包围的松田阵平被中森警官紧紧束缚着,他低头看了眼对方捂在自己胸前口袋上的那只手,“……给我松开。”

    中森警官赶紧看了眼时间,七点过一分钟。

    扒拉出子弹徽章一瞅,是真的,没丢!

    比起兴奋,他更多的是困惑,也没放松警惕,说不定辛迪瑞拉就在附近伺机而动,准备趁他大意夺走徽章。

    张望四周,中森警官捏住正在研究球形烟雾弹结构的松田阵平的脸,用力往外扯。

    诶嘿,居然是真人!

    莫名其妙被扯了脸皮的卷毛警官瞪大双眼,啪地拍开对方的手,捂住被揪得发红的脸,“这是什么验证方法!”

    “我怀疑刚才那烟雾弹就是辛迪瑞拉混进来前的准备,”中森警官凑近正色道,举起对讲机,“喂喂,这里是中森,把现场给我围严实了,谁想离开都先扯一遍脸才能走!”

    这边懵的是怪盗目标没被偷走,另一边懵的则是暗杀目标被偷走了。

    贝尔摩德拧着好看的眉,在现场优雅快步走动,对着通讯器沉声道:“太田不见了,基安蒂和科恩有看到什么人离开吗?”

    基安蒂无语地瞥了眼刚才在一旁欣赏烟花的沉默搭档,回道:“烟雾弹效果那么强鬼才能看到人影啊!”

    忽视她恶劣的语气,贝尔摩德垂眸思考。

    这次的计划只有“那位先生”以及参与行动的四人知道,如果不是情报泄露或太田求生欲强烈预感到今日小命不保提前开溜,那就只能是出现了叛徒。

    但也有点说不通,如果真有叛徒事先与太田串通好了,那么后者完全可以不来这次活动,让他们的计划打水漂,毕竟情报中只提供说他“有可能参加活动”,一个下属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而已,可有可无的人物。

    波本:“我正在找。”

    和松田阵平擦肩而过时尽力没有回头去看同期,倒是听到了中森警官的话。

    现在目标不见了,如果不及时撤退,很有可能被撕掉易容。

    把这一点告知贝尔摩德,对方沉默片刻,“……撤,还有波本,去查今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明白。”嘴上应得很爽快,波本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提交一份糊弄学情报了。

    他抬头望了眼消失在夜空中的最后一朵樱花烟火,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真像啊,那年刚进入警校的时候,他和松田就是在樱花树下打架。

    现在嘛,他瞄向随身携带工具、已经把烟雾弹大卸八块的松田阵平,转身轻笑离开。

    通讯器里传来贝尔摩德的试探,“任务没成功,你听起来还挺高兴的,波本。”

    “嘛,我只是好奇如果把太田日一不见了的答案提交上去,对方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礼物。”波本反应迅速,语调十分自然。

    “有心情开玩笑的话,这次的任务失败报告就都交给你了哦~”反正四人里有三个是完全不想写报告的。

    七点零三分,组织成员撤离。

    正当二课警员们对现状有点懵逼时,音响重新启动——

    “咳,各位警官们,有猜出答案的吗?不要害羞,踊跃尝试哦!”语气像是鼓励小朋友上课积极举手发言的小学老师。

    说实话,现场有些混乱,大家方才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关注身边的人,况且对控制音响的人略有质疑,所以都沉默在原地,几位级别高的警部在派人搜索控制源在什么位置。

    嘿嘿,这可是弘树帮我加密过的控制软件,你们一时半会绝对破解不了。

    辛迪瑞拉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前后摆着腿,用望远镜看没人发言,正打算进行下一个流程时,突然人群里举起了一只手。

    松田阵平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的指尖散漫地稍越过头顶,漫不经心地开口,“男性、身高超过一米八、方框黑色眼镜、褐色皮鞋,手上有灼烧痕迹应该是化学研究员。”

    听听这宛如对嫌疑人或死者的描述。周围人不认识卷毛警官的人都暗自点头,心想应该是搜查一课的。

    没想到对方观察力那么敏锐,辛迪瑞拉愣了愣,有些怨念地想,我本来是打算带走你的啊!

    “回答正确~那么请问这位警官,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呢?”

    松田阵平看着掌心里因为有机密结构装置,拆卸时一不小心破坏便自动碎成渣的烟雾弹,抬眼道:“躲躲藏藏不敢露面的家伙,有本事就再用些装置来唬人啊!”

    你只是想再拆些没见过的机械吧?算盘打得连远在美国的弘树都听到了哦!

    这种毫不掩饰的感兴趣也太可爱了吧!

    辛迪瑞拉捂住嘴疯狂憋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今天的表演已经足够了,所以恕我不能满足这位警官的愿望,不过有另一份礼物,请警官们接收。”

    “三、二、一!”

    随着倒数声,远处又发射了一枚烟花……不对,不是烟花!

    眼看那一团黑色物体离他们所在的公园越来越近,所有人的脸色唰地惨白,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正准备疏散逃离时,黑色物体在正上方炸开,霎时无数片樱花花瓣纷飞,像是从炎热的夏日穿越回了樱花盛开的春季。

    辛迪瑞拉远眺着天空中的花瓣,觉得好像雪花。

    十四岁生日,卷毛警官给自己送手表的前几天,东京还在下雪呢。

    她轻声道:“生日快乐……三十周年生日?”

    就连中森警官都忍不住抬头望着这日本人最爱的美景,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结果一低头,捧在手心里的银质子弹徽章没了。???

    这是怎么操作的?!

    饭团扑扇着小翅膀钻进树叶里,万绿丛中一点白,十分可爱地朝主人啾了一声。

    从它嘴里接过徽章,辛迪瑞拉满意地用手指给毛乎乎的小家伙做按摩,把饭团揉得舒服眯起黑豆眼。

    转移注意力和视线可是魔术师百试不爽的一招,中森警官怎么还是会上当呀。

    她笑眯眯地托腮看着被中森警官搜遍全身,满脸都写着烦躁的松田阵平,又打了个响指。

    好不容易远离中森警官,能一个人呆着喘口气的松田阵平取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降落在了自己眼前。

    是一个挂着信封的降落伞。

    虽然是用信封装着的,但上面的卡通简笔画头像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卷毛、墨镜、香烟。

    只有寥寥数笔,精髓倒画得很到位。

    他审视了会儿信封,伸手取下来拆开。

    第32章

    信封里是一张对折的信纸, 素雅的浅色纸张还残留着淡淡的樱花香气,用印刷体墨字写着:

    【展台后面小道往左拐第三张长椅上的小猪气球玩偶,打开后有惊喜, 为搜查一课的警官们送货上门——偶尔也会当“外卖员”的怪盗辛迪瑞拉敬上。】

    松田阵平一扬眉,惊喜?

    还有比怪盗将警视厅活动打造成晚会现场更“惊”喜的事吗?

    虽然女怪盗的确很喜欢捉弄人,不过他直觉认为这并非是在故意说谎戏耍警察, 对方不至于无聊到这个份上。

    ……应该不至于吧?

    正好暂时不想回那个混乱的现场。松田阵平刚打算去看一眼那个地点,青绿眼眸一瞥,发现信纸对折过去的部分还有几行字。

    他满不在意地扫了两眼, 眼神突然一凛,摘下墨镜勾唇, 露出拆卸感兴趣机械时才会有的认真专注、势在必得表情。

    是有关球形烟雾弹机密结构部分的解析和图纸,还特地标星备注:是松田警官回答正确的礼物哦!

    估计是怕他彻底破解后给女怪盗日后的行动造成麻烦,所以一共三言两语的解析文字与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图纸非常简单粗略, 还省去了几个最关键的步骤。

    若是看到人不擅长理科, 怕是会一头雾水仿佛在读天书。

    但松田阵平仅看了一遍就有了许多灵感,捏着信纸的指尖有些发痒, 很想立刻去向中森警官要一百个烟雾弹回去通宵拆解,当作被强行拉来参加行动的报酬。

    恰好读完最后一个字时, 信纸一角倏地冒出火苗自燃了, 火舌吞没了纸张与墨字, 橘红的火焰亮起又黯淡, 一息间便燃烧殆尽,只余空气中未散灭的浮动花香。

    “……”还好基本记住了。

    辛迪瑞拉登场的时候那么嚣张,在这种地方倒是出奇谨慎。

    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 顺着记忆往公园长椅走,嘀咕道:“去看看也无妨。”

    ——

    顺利在小猪气球玩偶里找到了昏迷的太田日一和挂在他脖子上的录音笔, 与今晚不可思议的纪念日现场相比,这份录音内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劲爆。

    人还没醒来,警视厅相关部门便当即立案,根据录音中的线索前往对方名下房产中寻找证据。

    可令所有警官毛骨悚然的是,当他们赶到时才发现,那些房子在一夜之间全部燃起了熊熊大火,将一切罪恶与丑陋都烧成了灰烬。

    当晚也有几位陌生的同事到来,表示这件案子将移交至公安,由他们负责接手。

    搜查一课的警官们被抢多了案子都习惯了,唯有新人高木涉还没从这快速的变动中反应过来,懵然地问佐藤美和子:“这很常见吗?”

    后者拍拍他的肩膀,“经常有的事,要尽快习惯啊,高木。”

    被憧憬的女上司间接身体接触,高木涉脸红着挺直腰板抬起下巴“是、是!佐藤警官!”

    一课的警花小姐靠在办公桌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松田,你的配枪申请已经批下来了,送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就让高木给你收着了。”

    松田阵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隔着几张办公桌道了声谢,埋头继续“分尸”烟雾弹,桌上到处都是七零八碎的零件。

    高木涉握着配枪过去时有些好奇地问能不能碰,得到许可后拿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零件凑到眼前。

    “我劝你最好不要碰那个。”

    话音刚落,烟雾弹里残余的白烟不偏不倚地全喷打在了高木涉面门,这一下猝手不及让他呛得直咳嗽。

    佐藤美和子半月眼:“松田,不要捉弄高木哦!”

    得到一句懒洋洋的回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捉弄他了,想满足好奇心的话就要有足够的觉悟啊。”

    觉悟还不够的高木涉再也不敢乱动了,放下配枪赶紧离开。

    松田阵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工具上,他看也没看随手拿起想暂时放进抽屉里,蓦地抓住枪的手一顿,卷毛脑袋缓缓转了过来。

    这款SAKURA是日本警察正式采用的□□左轮,他们在警校的射击测试上曾使用过无数遍,不能再熟悉了。

    因此即便非常轻微,但一入手他就察觉出重量不对。

    意识到什么,他手指轻轻拨弄一下打开弹巢,清楚地看到了弹膛里装着的那枚银质子弹。

    退膛后,这枚子弹徽章就静静地躺在掌心,附带一张小纸条:

    【拜托松田警官帮忙归还啦~】

    真是,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松田阵平靠在办公椅上,两根手指捏着子弹徽章的首末端,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只不过把东西送到搜查二课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因为重要的护身符丢了,百田陆郎前警视总监自然也在搜查二课的会议室里询问追捕怪盗的进程,刚好碰上松田阵平前来归还徽章。

    当初进警校时年少轻狂说想要狠狠揍这位警视总监,现在倒是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但他也并不在意对方如何,还了东西就要离开。

    结果百田陆郎都没说什么,他身边的一位警员就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质疑:“都说怪盗辛迪瑞拉神出鬼没,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可我从中森警官这儿得知,她似乎很青睐于松田警官,或者说,感觉你们两人之间很熟悉。”

    “松田警官不会是和怪盗辛迪瑞拉是一伙的,好借此销赃包庇吧?”

    ……这一幕实在是太还原了。

    令松田阵平回想起刚进警校上射击课的时候,由于表现得像个刺头而被误认为是他偷了子弹。

    更久远一些,就是父亲被误抓,冤枉成杀人犯的画面。

    有时候人们并不在乎被质疑冤枉的是谁,只要你嫌疑够大,或性格糟糕,或容易拿捏,就都有可能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他们牺牲你的利益、侮辱你的名誉、毁掉你的未来只需要一个举动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达成。

    不是因为嫉妒怨恨这些带有情感色彩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不用付出任何后果,哪怕是说错了,也能用“谁让你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将错误推卸到受害人身上。

    在这样环境中特立独行的人必须要收敛锋芒,前段时间伊达航还感叹松田比以前圆滑了不少。

    不好意思啊班长,之后可能要让你指导我写检讨书了。

    松田阵平嗤笑着回头,“我不知道现在原来连污蔑人都不需要证据了,亏你是警察,还是说不愧和你身旁的那位前警视总监……一脉相传?”

    他的嘲讽和毒舌依旧一针见血,那名警员气红了脸想要反驳,却被百田陆郎抬手制止,呵斥道:“他说得没错,在任何情况下如果没有准确证据,是不能给无辜的人冠上嫌疑人名号的,尤其你还是警察,难道不清楚自己言语的重量吗!”

    然后向松田阵平低头致歉,“十分抱歉我的下属说了这样的话,也感谢你帮我找回了重要的护身符。”

    已经在活动关节准备动手的松田阵平被打断了,有些兴致消减的样子,摆摆手转身。

    而百田陆郎在这时自言自语地沉思,又问了一句;“松田这个姓……请问你是松田丈太郎的儿子吗?”

    离开的男人背影一顿,虽然没回答,不过这反应已经够明确了。

    “当年误抓了你父亲非常抱歉,后来我想上门拜访才知道你们因为这件事搬家了,”听动静,前警视总监应该是在起身鞠躬,“之后在各类拳击赛上也没找到他,请问丈太郎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童年时父亲一蹶不振,整日酗酒的场景的脑海中浮现。

    所以当初激进的他才想要狠揍对方一顿发泄怨气,可当如今听到对方道歉,松田阵平发觉内心并没有多大的快感。

    自己早就放下了。

    他没有回头,扭开门把手踏出会议室大门,抬手朝身后晃了晃,提起父亲时语气带了点小时候的骄傲炫耀。

    “那个老头子这几年又练起拳击,比当警察快活多了。”

    ……

    走出警视厅时,松田阵平看着对面公园还没收拾清扫、满地粉嫩的樱花花瓣,心想怪盗辛迪瑞拉为什么偏偏要偷百田陆郎的银质子弹徽章呢?

    不仅偷子弹还藏进手枪,让他在那个点还回去,像是算好了一般。

    总不会是为了满足我听前警视总监道歉这种理由而大闹一场吧?

    松田阵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晃出脑袋,快到租住的公寓时拐了个弯去便利店买烟,那橘子棒棒糖吃得他舌尖发腻。

    刚付完钱从店员手里接过烟盒,余光就瞥见店内用餐区有个埋头吸方便面的背影。

    手边的桌面上还摆着两个已经吃完的空面桶。

    他看一眼手表,晚上十一点十一分,默默走到那人身后。

    小林夕发现自己每次完成预告消耗大量精力后就会特别饿,加上这次积分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五分之一给松田阵平换烟雾弹结构图,让她有点心疼。

    让她花钱都没那么肉疼!

    所以跑来便利店吃夜宵,正吃得不亦乐乎呢,小动物的直觉忽然感受到背后站了人,半天都没走开。

    不会是痴汉吧??

    她捧着面桶,几根面条还没吸进去,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连吃三桶都感觉绰绰有余的小林夕立马被噎着了,对着方便面汤咳嗽起来。

    身后伸出一只大手帮她拍了拍背,伴随着一声轻笑。

    小林夕边咳边用白眼瞪松田阵平,她都快噎死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怎样,是没见过在便利店连吃三桶泡面的国中女生吗?!

    第33章

    早知道就不花宝贵的积分给你兑换图纸了!

    小林夕满腔的吐槽欲都被泡面噎回去, 好不容易顺气儿,朝他瞪圆了杏眼,“松田警官, 把人吓成这样有那么好笑吗?”

    松田阵平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挑眉淡然道:“我做了什么, 是你自己心虚吧?”

    又收回手微微凑近俯身,随意打的领带低垂,蹭过女孩子的肩膀。

    在这几乎属于朋友级别的社交距离中, 小林夕甚至能嗅到对方甜甜的橘子香气。明明她整个人的情绪表情都还处于控诉的状态,下一刻眼尾却情不自禁地上翘。

    诶——原来卷毛警官真的有控制少吸烟, 乖乖吃棒棒糖?

    只不过还没等高兴完,对方的手就扣在了她左腕的电子表上,修长指尖轻轻一捏, 小屏幕亮了起来, 显示此刻时间为夜晚十一点十七分。

    “如果不心虚的话,就给你口中的警官一个那么晚还独自在外不回家的理由吧, ”松田阵平幸灾乐祸地笑道,“未满十五岁的国中生同学?”

    “……”

    我说是去警视厅看烟火秀了你敢信吗?

    日本法律禁止未成年人在没有监护人陪同下晚上九点以后出门, 被警察发现会被警告询问、强行返送回家和通报学校。

    尽管前两项她已经另类地体验过了几遍, 但最后一项成就小林夕是绝对不想达成的!

    琢磨着松田阵平的表情, 想着对方还不至于如此铁面无私吧, 她试探着回答:“因为,晚上太饿了来吃夜宵?”

    “你家到这儿的距离……哦,我不知道, 原来你还有在饿到极限时先进行五公里徒步训练的习惯。”

    哪怕身为小林夕的理想型,她也必须得在心里呐喊, 这家伙的嘴实在是太损了!

    她还嘴硬狡辩:“谁说我是从家里出来的,就不能是逛完街后顺路来便利店么!”

    松田阵平偏着脑袋,柔软的自然卷黑发顺着这一动作耸动,墨镜下的青绿眼眸眯起思索,“回家能顺路经过这家便利店的起点……你今晚去了警视厅?”

    小林夕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染上一丝寒意,半个后脑勺都在隐隐发麻。

    都大半夜了你的大脑要不要还那么清醒敏锐、运转得如此之迅速?我就是说快了嘴瓢你都能把找出关键词锁定地点!

    否认是来不及了,好在她反应也不慢,立刻找补:“就是逛街的时候听路人说今晚警视厅那边声势很大,又是烟火秀又是放烟雾什么的,上次做笔录时怪盗辛迪瑞拉发预告函不就是在今天么,就去看了一眼。”

    她露出一种“有钱人的生活就是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神色,摊手耸耸肩,“虽然警视厅那块地不是我名下的吧,但说不准哪天就到我手里了,可不想因为一个怪盗把名声坏掉。”

    ……你还真是敢想啊。

    看她才十几岁就云淡风轻摆起大款谱的样子,松田阵平都快被这种违和感逗笑了,大手胡乱一通揉乱她的头发,“你想得美!”

    然后看一眼已经见底的第三桶泡面,想着自己一顿饭估计也就这么多,上学时饭量会更大些,“大晚上吃那么多泡面,小心变胖。”

    “对女孩子说这种话也太失礼了吧,我可是还能再长高的诶!”小林夕当然知道垃圾食品重油重盐,对长高丝毫没有帮助,于是叉腰改口,“而且25岁之后新陈代谢就会减缓,所以我和某位警察叔叔的消化水平完全不一样哦!”

    松田阵平轻瞥过去,不过今晚他心情好,没有在那个称呼上和小鬼计较,双臂环胸斜着脑袋,“那吃饱了吗?”

    小林夕捂住胃部,认真感受了一下,“我觉得还差个甜品。”

    “……行,我在门口等着,送你回去,”卷毛警官疑惑她到底把这些玩意塞哪儿去了,“免得你还不回家到处乱跑。”

    真这么想的小林夕: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一脸计划被识破后躲闪的眼神,松田阵平居然不怎么意外,半月眼盯——

    小林夕翘着被揉乱的碎发,讪笑着举手:“等我买个雪糕就好!”

    买完雪糕出来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顺路,对方又是为什么会大晚上来这家便利店呢?

    “我就住在旁边。”松田阵平竖起拇指虚点了不远处的公寓。

    他烟瘾有点上来了,每次下意识想掏口袋里烟盒时都蜷缩手指控制住,想着尽快把这家伙送回去,在返回的路上慢慢抽。

    小林夕现在才知道他原来就住在这儿,瞅着卷毛警官打哈欠、墨镜滑下时眼底微微乌青的疲惫模样,总觉得对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回家好好休息了。

    尽管自己的确很想和他再多相处一会儿,可老是幻视强行把犯困的黑色卷毛缅因奶猫强行吵醒动弹的画面,有点不忍心呢。

    “咳、松田警官住这儿的话就不麻烦你来回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吧,”见对方皱起眉,她立刻拍胸口保证,“绝对马上回家,不会乱跑的!”

    说着已经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要上车门时忽然又回头走过来,从便利店袋子里取出一根雪糕递过去,笑嘻嘻道:“他们在做活动,买一送一呀。”

    几分钟前还放话说要收购警视厅地皮的家伙,现在为赠品雪糕喜滋滋,得意到仿佛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松田阵平好笑地接过,对方却紧接着伸出双手作讨要状,理直气壮道:“既然给了松田警官雪糕,那是不是也要回礼点什么。”

    “比如说……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想去摸的右边口袋里那盒东西?”

    还真是大言不惭的小鬼。

    “警察教唆未成年人吸烟……难道你帮我写处分检讨?”松田阵平收敛笑意,露出了点凶巴巴的姿态,“而且你知道这盒烟多少钱吗?”

    价值不匹配就算了,给他的雪糕还是赠品!

    “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吸的,家里也有很多烟放着不动呀。”小林夕恍然大悟,从兜里掏出卡通钱包,打开亮出一沓的万元钞票,摸出几张塞到他口袋里。

    边塞边说,“我没买过不知道多少钱,这些应该够了吧?”

    “……”松田阵平视线往旁边稍稍瞄去,就见停在路边等候的出租车司机正一只胳膊靠在车窗处,半个身体都探了出来,望着这儿脸上露出想吃瓜的表情。

    那表情似乎在说“头回见小女生给成年帅哥塞钱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快被认成富家小姐包养的小白脸的警官先生头疼地扶额,抢过小林夕的钱包,把钞票一张张铺开放回去,简直气笑了。

    “谁要你的钱啊,国中生而已,管得真多!”

    本来也就打算开个玩笑,只是想提醒对方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小林夕笑眯眯地看着暴躁警官把钱包拍在她手里,准备点到为止、收手回家时,一包崭新的烟拍在了钱包上。

    她低头看着那盒对方常抽的香烟品牌,再抬头看着用不耐烦表情作掩饰的松田阵平。

    冷峻的警察先生撇头摆摆手赶她走,“可以了吧,赶紧上车回家睡觉!”

    小林夕顿了顿,一只脚后退半步方便撤退,上半身和脑袋却往对方撇头的方向倾斜靠近,想看清他的表情。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诶。

    她迟疑片刻,缓缓开口:

    “该不会我关心你少抽烟,松田警官其实很开心吧?”

    说完不给对方否认的机会,扑哧笑了一声,转身就冲向出租车,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抓住副驾驶的座椅边摇边催促司机快点走。

    司机看得正欢,听到“赶紧走不要让他追上来”就莫名有种使命感,脚下使劲儿一踩油门,飙出去几百米方觉奇怪,怎么刺激的情感伦理剧忽然变成了警匪片?

    松田阵平把头扭过来时只看到了一阵车尾气,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直到雪糕包装上融化的冰渣水滴在手背,才抬腿往公寓走。

    在电梯里拆开包装咬了一口雪糕,八月末的夏天很解暑,冰凉浅淡的奶味将整个身体降温,让离开便利店空调后炙热的空气和黏腻的汗意都清爽不少。

    除了滚烫的耳尖与后颈。

    “……嚣张的小鬼。”

    ……

    一口气处理完由公安接手的太田日一案子,以及组织任务失败报告,降谷零略带倦意地捏着眉间,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今天安排的日程不多,算了算,等做完怪盗辛迪瑞拉的情报书,还能睡一个半小时。

    他听力非常优秀,就算警视厅的音响品质不算很好,播放出的声音略有变形和杂音,依旧能当场听出那是怪盗辛迪瑞拉的语气音调。

    毕竟他对上次的“魔力转圈圈”事件印象非常深刻。

    双手在键盘上迅速敲打,很快便搜索出对方这次的预告函,居然是偷前警视总监百田陆郎的银质子弹徽章。

    既不是珍贵的宝石,□□对怪盗来说也无用处,她到底为什么要偷这个?

    而且为何最后变成太田日一被绑,中间发生了什么?

    手指轻点桌面思考,边上的手机突然来电,是贝尔摩德。

    降谷零瞬间重振起精神,紧绷神经拨通电话,“您这么早会联系我还真是稀奇,不是说美容觉对愉悦心情很重要么?”

    对面只有简单几句,“波本,莱伊是FBI派来的卧底,本名赤井秀一,昨晚暴露后潜逃,你和他曾经作为搭档,组织现在要对你进行搜查监视。”

    贝尔摩德只是来通知的,没有多说什么或试探调情。

    挂断电话后,降谷零看着情报中仅找到一张图片的那枚银质子弹。

    贯穿组织的银色子弹消失了。

    第34章

    国三第二学期开学后几天, 在班级的自由研究发表报告会上,工藤新一和小林夕成了全班同学和负责旁听打分的教职员代表们关注的焦点。

    在一众以时尚服装、美食探店、影视鉴赏等内容为选题的活动中,两份《凶手常用的十一种处理尸体方法调查》《东京米花镇犯罪研究调查》显得尤为硬核。

    不, 已经不能说是硬核的程度了。

    当他们在讲台上兴致勃勃地分析一串串数据、声行并茂地还原案例场景、身临其境地描述破案过程……

    分明是九月份,窗户外还是艳阳天,底下坐着的人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最后不用多说, 肯定是被驳回了,尽管内容毋庸置疑的优秀,但他们的报告是要统一交上去参加比赛的, 万一这两份报告引起轰动和负面评价,校方层面为了保护学生隐私和控制舆论, 后续绝对不好处理。

    班主任本来还有点愧疚,毕竟是学生认真写的,如果不是必要关头还真不想打击两人的积极性。

    不过在他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自信掏出备份报告时, 这点愧疚便烟消云散了。

    原来刚才那些, 只是在疯狂试探学校的底线。

    被驳回的两人不仅不沮丧,在课后还互传了彼此的报告书交流心得。

    “这不是超级有趣嘛!”工藤新一快速翻阅着小林夕的报告, 他家里也有类似的案件记录册,可从其他人视角再次阅读时能发现不少新思路, “而且最后这个‘室友联手谋杀化学老师’案子不就是最近发生的么, 听说结案了但各个媒体都还没发布详细报道, 小林你是怎么拿到的?”

    用牺牲高级公寓的代价拿到的。

    小林夕一想到那层被烧过的公寓现在还没重新装修好, 就止不住地心疼,所以向搜查一课的警官们要来了许可。

    损失是不可逆的,好歹跟松田阵平说的那样, 为自己的报告添砖加瓦吧!

    “哈哈,机缘巧合……”感觉这样的巧合以后会有很多, 她扯了个苦笑,“工藤写得也很好。”

    一翻开就是各种尸体处理的照片,虽然重点部分被马赛克过了,也没有特地放大特写,但光是脑补都觉得让人犯恶心。

    嗯,她很需要这个,早点熟悉起来,以后看到什么支离破碎的尸体都不会跟前两次那样狼狈到吐了。

    ……她一个以前连恐怖电影都不怎么看的人,居然习惯并默认了中学生看到尸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柯学世界也太可怕了吧!

    听着园子在耳边讲着隔壁班的帅哥班草今天在体育课上是如何用篮球大杀四方时,小林夕托腮望向窗外,有些失神。

    原来她到这个世界也快一年了啊。

    ——

    十一月初,天气变冷具象化标志应该是学校宣布统一换上春秋季校服的消息,突然的降温让愿意在放学周末出门逛街玩耍的学生都变少了。

    困倦之秋,更多人想窝在暖呼呼的家里,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吃点心看电视,不用动弹的时光简直太美好了。

    小林夕自然有同样的想法,不过她很罕见地在周末大清晨便乘坐管家爷爷的车出发,看着窗外街景闪过,黯淡的天色一点点亮起,终于随着发动机熄灭的声音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郊区的一处公墓,若是把墓地分为三六九等,那么这里在东京能算是金字塔的顶层,不仅价格昂贵,每年还要交一笔不菲的管理费。

    今天是原身父母的忌日。

    墓园的占地面积很大,却冷清得很,小林夕走了很久也只遇见寥寥几人,大家手里都拿着花束,穿着黑西装或黑裙,在视线交汇时沉默地点头致意。

    原主父母的墓碑被清扫得很干净,供着香炉,花果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摆上新的,看上去还算新鲜。

    两人一同上了香并献花,管家爷爷站了会儿便先回车上了,让这一家人有时间相处。

    说实话,对着连照片都没有、只刻着两列名字的墓碑,小林夕也不知道该生出怎样的情绪来。

    没有经历过亲近的人去世,因此哪怕时至今日她目睹过尸体、见证过谋杀,可除了恐惧、愤怒、恶心、同情之外,唯独少了一份面对死亡时,珍贵情感从内心剥离的真实感。

    自己站在墓地前,并不知道这个黑暗、狭窄的地方是否能容下一个人的灵魂。

    不过小林夕还是带上原主的那份,很诚恳地拜了拜以示尊敬。这具身体和优渥的生活都是对方给予的,不论怎样她都必须对此表示感谢。

    原主和父母的感情很好,好到不愿意将时间分享给他人,如果不是父母总出差一个人在家过于寂寞,大概小学时连话剧社都不会参加。

    一炷香烧完,小林夕瞄向电子表,起身准备离开,让管家爷爷等太久了也不好。

    眺望这气派的公墓,她有些自嘲地想,在东京做死人的“房地产”生意估计比活人好得多,毕竟未来天天死人,公墓资源肯定紧张。

    可以去查查哪些墓园用的是自家地皮,这波买卖至少稳赚不赔。

    站直身体,她捋平黑色长裙上的褶皱,转身要原路返回时,忽然和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高大男生撞上了目光。

    黑尾铁朗整整齐齐地穿着黑色正装,手里提了个非常不搭配的包,朝她抬手,“哟,好巧。”

    小林夕:“……你谁?”

    “……”因为家里远方亲戚去世,为了参加葬礼这种正式场合特意打理了发型的黑尾铁朗拨弄几下头发,“是我啦,你未来在音驹的黑尾学长,不要换了个发型就认不出人啊!”

    小林夕凑近一看,还真是,动漫里被日向翔阳吐槽的鸡冠头太过有标志性,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方捂住胸口,故作伤心道:“明明之前拜托我参观音驹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学长,现在就连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果然是贵人多忘事,真让人心寒~”

    啊,好熟悉的阴阳怪气,在漫画里经常看到呢。

    小林夕回想今天的日期,冷酷地开口:“这位学长,排球部如今应该要为春高做准备吧,您怎么有时间在这儿聊天呢?”

    黑尾铁朗似乎膝盖咻地中了一箭——他们这次都东京都代表决定战的准决赛都没闯进去。

    “你还真是会戳人痛处诶。”虽然笑着,但小林夕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心,“好好看着吧,明年研磨就来了,再等猫又教练复出,我一定会让音驹称霸全国。”

    口气自然地说出了很不得了的目标,他又问,“那你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听到女生也很平静地讲出事实,黑尾铁朗愣了愣,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啊,总感觉很对不起你。”

    然后翻了翻随身带着的背包,小林夕正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就见他掏出一个排球。

    “心情郁闷的话要不要一起打排球呢,发泄出来后会好受很多哦。”

    ……这位大哥,你还真是喜欢打排球啊?正常情况下会邀请女生一起打吗!

    看上去很聪明机灵其实也是个排球笨蛋,难怪你们音驹排球部那么多年都没有女经理!

    不过看到排球,曾经参加过校队的小林夕确实有点手痒了,犹豫了会儿后点头应下,跑去车里让管家爷爷先回去,她可以之后再坐电车,顺便从后备箱换了双鞋子,在裙子下套了条运动长裤,小心地解开电子表放进随身挎包里。

    黑尾铁朗也带了排球鞋,但没有临时能换的衣服,便脱掉外套,将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男高中生紧实的小臂肌肉。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空旷的草坪对打,黑尾本以为要从最简单的开始教,没想到对方基础很扎实。

    球感如果一朝不练习便会退步手生,但磨练过千万遍的基础是可以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几年没碰过依旧会有条件反射。

    他几个来回就看出小林夕在女生中实力不弱,可小学时后者应该是话剧社的吧?

    “哦,以前在国外度假时练习过一段时间,为了在海边打沙滩排球。”这也是实话,不过原主肯定没练到她这种水平。

    黑尾轻轻把球传回去,“不打算自己上场比赛吗?”

    小林夕想了想,觉得当初在校队时自己已经体验够了,而且,“有你们这样喜欢享受比赛的人,自然也有热爱在一旁默默支持围观的人,我属于后者啦。”

    “这样啊……那你想学跳发吗?”见她是下手发球,狡诈的黑猫笑着怂恿。

    “你会?”

    “不太会,但正在学嘛。”他可是每天放学都会留下来练习,至今成功率都很低,这种经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体会!

    跳跃发球难度很大,小林以前试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但觉得如今被金手指改善了体质,力量和跳跃能力都增强了,总不会还那么丢脸吧?

    她忘了一点,除了这两项能力,时机和准度也非常重要。

    于是试了几次全部挥空,每每排球都落下正中头顶,最后一次擦到了指尖,差点把指甲给劈了。

    偏偏黑尾还在边上嘲讽似的加油,甚至掏出手机录像,“不要把球打到河里了哦~”

    谁会那么逊啊!

    小林夕气不过,握着排球伸手一抛,眼神锁定对方脚边的位置,看起来气势十足。

    但一上手就原形毕露,这次好歹实打实地挥中了球,但排球最终路线和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眼睁睁看着那颗她大力跳发打出的排球像一颗小炮弹那样往旁边的道路飞去,正中一辆车的副驾车窗。

    严谨点说,是一辆警车的副驾车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慌张和惊恐。

    完蛋,惹上事了!

    第35章

    警车被排球击中的前一分钟, 车内气氛异常凝重沉默。

    车里其实有四个人,高木涉在驾驶座专心开车,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则坐后排一左一右地把中间那位垂着脑袋、双腕扣上手铐的男人牢牢夹住。

    这是一起入室抢劫伤人后连夜逃走的犯人, 不过他闯入的是小林名下刚安装完监控的公寓,他们浏览监控对方逃跑的路线锁定了地址,在郊外的房屋中将其逮捕。

    但监控记录拍下了两名犯人, 屋内没找到另一名同伙,便准备押送回警局进行下一步审问。

    因为这小子总是眼神飘忽、小动作不断,警官们见多了犯人被逮捕后的反应, 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直觉对方肯定不太老实, 所以在路上格外谨慎。

    两位敏锐的同期就不多说了,连高木涉也双手紧握方向盘,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注意周围情况。

    当警车绕弯路过一大片河边草坪, 松田阵平墨镜下青绿眸子惯例飞速环视四周, 锐利的目光在瞧见草坪空地不远处仅站着的两个身影时停滞片刻,眼瞳缩了缩。

    先不提那个白衬衫男, 一旁黑裙子、运动长裤和运动鞋混搭的女生背影总觉得很眼熟……?

    结果不等他回想起来,下一秒, 一个蓝白黄相间的球形物体便重重击中了副驾驶座的车窗。

    由于用途的特殊性, 警用车会用于警察押送犯人、运送贵重机密物体、枪战掩体等, 所以质量会比一般车辆牢固很多, 一颗人打出的排球而已,不至于让特制的车窗玻璃碎裂。

    可这辆坐着四个人、本身型号也不算轻的车,在被击中后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车身竟以不算太小的幅度左右晃了晃!

    高木涉下意识地踩死了刹车停靠,整个上半身前倾又被安全带拽回, 车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摩擦了几米才猛地停下。

    同期们以为是有人来劫车救人,齐刷刷地掏出了配枪咔擦上膛,严肃又警惕地张望周围。

    为了防止让犯人有可乘之机下车逃跑,只能由坐在前排且暂无配枪的高木涉出去查看。

    他刚关上车门一低头,脚边咕噜噜滚来一颗排球。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排球?

    “啊,高木警官!”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的小林夕拽着黑尾跑过来,在警车外几米站定,心虚地没翻过路边的栏杆,双手合十道歉,“是我刚才在边上练习发球不小心发得太偏了,砸中你的车真对不起!”

    哦,是发球练习啊,不是劫车就没事……不对,这真的是国中女生能打出的发球吗?!

    简直跟被几个两百多斤猛男撞击的程度不相上下啊!

    高木涉复杂地看着小林夕跟他手腕差不多细的手臂,又看了眼手里捡起的那颗充气和保养情况十分良好的排球,试图找出上面有发射装置或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才敢确认这不是整蛊类的综艺节目。

    黑尾铁朗竖起的眼瞳上下观察年轻警官的神情,心想小林虽然和人家认识,对方看着也比较好说话,但怎么说都是他们的错,万一真的生气被批评了也不能让女生一个人承担。

    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有学长担当的,往一旁伸手轻轻把小林夕脑袋稍微往下按,自己则深鞠躬表示歉意,敬语一层层叠加上去,认错态度良好并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打扰警官执勤很抱歉,是我没有挑选好练球的地点,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高木涉被这郑重其事的鞠躬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摆手,“没事没事,这里本来也不禁止打球之类的活动,你们之后练习小心过路行人和来往车辆就行了,也记得控制一下……力道什么的。”

    然后隔着栏杆把排球递过来。

    小林夕接过球,点头如捣蒜道:“谢谢高木警官!我记住了……话说车里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警车的窗户上都贴了防窥车膜,又隔了几米距离,她略微探看了下,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啊,我们……”高木涉脱口而出就要回答,突然想起这算是秘密行动还不可以向外界透露,于是赶紧挠挠头改口,“不、那个,有个案件的当事人住在附近,我过来取一下证据。”

    “这样啊,那辛苦高木警官了,路上小心哦!”搜查一课的刑警果然敬业,这里离警视厅挺远的,都要亲自上门来取证据。

    挥挥手和两位学生告别,高木涉松了口气坐回到车上,复述了一遍刚才的情况,三人检查车内没有异常后又再次出发。

    押送犯人时不能闲聊,因此每个人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

    高木涉流汗开车:难道现在的国中女生都这么厉害了吗?!回去之后可以问一下佐藤警官……

    伊达航咬着牙签:那男生和小林同学似乎关系很要好,难不成是男朋友?不过就算是普通朋友,好像也很少见男女一起打排球的。唔,他看着都有些手痒了,要不要找几个人周末也去打一场?

    日本并没有早恋的概念,国中生情侣数量不少,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人阻止,因此伊达航会这么想没有半点问题。

    而卷毛警官双臂交叉地靠在座椅上,尽管墨镜遮掩住了大半表情,但还是能看出他脸色有点不爽。

    那个男生他之前在家庭餐厅见过,记得名字是……黑尾铁朗对吧?比小林夕大一岁,曾经是小学校友,以后会是高中校友。

    上次见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好像不太对劲,老是打眼神官司什么的,这次男生直接自然上手摸人家脑袋了。

    小林家不住在这儿,怎么会大老远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打排球?

    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会打排球。

    松田阵平咬牙扶额,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不怎么对,有点像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微妙心情。

    可说白了,小林夕和他除了见面能聊上几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关系,甚至平时都不怎么联系。

    不要被喊几声警察叔叔便自动带入对方长辈的视角啊!

    深呼吸冷静思考——他们两人都穿着黑白正装并且胸口佩花,附近刚好有一个墓园,结合之前小林夕父母已经去世了的时间信息看,她应该是在父母忌日前来上香,凑巧遇到了那个男生。

    明明很清楚自己推理出来的就是正确答案,为什么还是觉得郁闷?

    不单单是这点,还有一个地方令他别扭。

    小林夕以前会时刻戴着那只他送的生日电子表,然后有机会就凑到眼前晃悠,亮着杏眼炫耀求夸奖。

    刚才从车里往外看,她为了方便打球而脱下外套,黑色长裙的袖口仅到肘部,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臂,在运动击打后有些微红,不过毛细血管没破,看上去蛮正常的。

    ……除了左腕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无论在什么地方,松田阵平都是靠着白色电子表一眼认出小林夕,刚刚却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很了解打排球不能戴手表这个常识,但就是仿佛有一口恶气闷在胸口发泄不出去,让他紧皱眉间稍显烦躁。

    若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跟以前和金毛混蛋打架输了时差不多。

    他不爽地咂舌,瞄到右手边的犯人跟屁股长痱子似的在座椅上磨来磨去,冷戾地低喝一声,“老实点坐好,不要乱动!”

    低气压的表情和低音着实有着可怕的威胁力,像一把悬在脖子上冰冷刺骨的刀,后者瞬间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生怕惹了他生气在半路上被偷偷暗杀。

    哪怕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前面专注开车的高木涉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到了,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脚底打滑将刹车踩成油门。

    好在伊达航开口,几下将紧张的氛围扳回来,又长臂越过中间的家伙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以示安抚。

    并没有问他怎么了,以松田的性格,要是想说的话自己就会说的。

    ——

    “阿嚏!”黑尾铁朗西装外套穿到一半打了个喷嚏,手指蹭了蹭鼻尖,奇怪道,“哦呀,不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吧?”

    小林夕用湿巾把手臂一点点擦干净后,才从挎包里取出电子表重新戴上,闻言回了一句,“那就要看黑尾学长得罪过多少人了。”

    “鄙人一向待人热忱,怎么可能会得罪人!”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因为小林夕充满随机性和危险的大力跳发,两人的排球热情暂时被浇灭,而且已经练习了快两个小时,身上出了不少汗。

    中学生的身体素质好,也经不住满身大汗后被十一月的冷风吹,吹完回去第二天准得发烧在床上躺一宿。

    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小林夕上网搜索附近的餐馆,把手机屏幕翻给黑尾看,“这家的盐烤秋刀鱼看起来超好吃!秋天的秋刀鱼最肥美了,黑尾学长刚才那么义气,这顿我请你吃!”

    盐烤秋刀鱼是黑尾铁朗最喜欢的食物,他瞅着屏幕里精心拍摄的图片不禁吞口水,好笑道:“哪里有学妹请学长吃东西的道理?”

    “就当感谢你上次帮忙参观音驹了,免得某人老是抓着这点念念不忘。”小林夕睁着半月眼调侃他。

    最后两人达成的共识是,小林夕请吃饭,黑尾请喝奶茶。

    坐在餐馆里点完两份套餐,她正用热乎乎的毛巾擦脸,对面忽然来了一句,“你怎么认识那么多警察,上回也被一个戴墨镜的警官找上了吧?”

    小林夕:……

    这位不属于柯学世界的运动番高中生,我敢说理由,你敢听吗?

    她担心对方真被吓到,委婉地换了个说辞:“呃,我家名下房产不是很多么,经常有租户与其他人发生纠纷导致招惹警察,我就是作为房东被叫去调解,次数多了就认识了。”

    虽然纠纷指的不是什么邻里纠纷,而是谋杀案。

    “我就说嘛,不过你和那位墨镜警官的关系明显比今天这个一脸老好人相的要好,难道是因为脸的缘故吗?”黑尾呲着牙,奸笑地打趣。

    一般这个时候,即便事实真是如此,大多数女生也会脸红着否认,毕竟被人戳穿了心事很害羞。

    但小林夕非常坦然,眼神丝毫不躲避,理所应当道:“当然,松田警官多可爱呀。”

    “……?”

    黑尾揉了揉耳朵,确认它没有出问题,才探出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我的耳朵没问题,那你一定是你眼睛有问题。

    然后被小林夕啪地一下拍开。

    “搞什么啊,你从哪里看出那位松田警官身上有一点可爱的因素?”黑尾光是回忆起男人扫视自己的样子,就有种大冬天晨练刚进运动馆时扑面而来的寒意。

    小林夕则有自己的坚持,这时米饭和小菜上来了,她握着筷子对准眼前人虚点几下:“全部。你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不同审美差异的存在。”

    黑尾吐槽:“这已经不是审美差异了,你要是跟没见过松田警官的家伙说了这种话,等他见到真人一定会认为自己被诈骗!而且我和他外貌不是差不多一种类型么,难道你也觉得我很可爱?”

    小林夕: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不要露出那么嫌弃的表情啊,很失礼的诶,”黑尾喝了一口大麦茶,“真要以可爱为评判标准,还是今天的高木警官更、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亮出:“如果以可爱为标准,至少要有研磨的程度吧!”

    照片上是研磨打游戏的样子,被过耳黑发遮挡只露出少许侧脸,不耐烦又敷衍地朝镜头比了个耶。

    在家正窝进被炉里趴着打游戏的孤爪研磨忽然打了个寒颤:?!

    “……”小林夕沉默地盯着这张照片,又抬头看了眼宛如傻瓜父母般炫耀自家幼驯染的老父亲黑尾,嘴唇张了张,还是把已经到嗓子眼的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这就是幼驯染吗?虽然看漫画时就知道研磨是你们音驹的团宠,但这样是否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想象一下三花猫平时有气无力懒洋洋,但在某一事物上聪明又倔强的样子是很可爱。

    不过她这边也绝对不会输的!

    小林夕好胜心上头,筷子一拍也要掏出手机,然后蓦地意识到,她手机里并没有存松田阵平的照片。

    自己穿着对方西装的照片倒是有,可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好像痴汉。

    她唯一有的照片,大概就是收藏在家里那张从报纸【怪盗辛迪瑞拉专题报道】上裁剪的配图,还只露出三分之一张脸。

    少许侧脸+比耶VS三分之一卷毛,她输给了幼驯染组合,可恶!

    名柯爱搞青梅竹马就算了,为什么连排球都喜欢幼驯染组团欺负人啊!

    见小林夕捶胸顿足心酸不已,黑尾得意洋洋地挑眉,心满意足冲着上桌的盐烤秋刀鱼进行饭前问候,“我开动啦~”

    这个季节的秋刀鱼相当肥美,鱼脂和炭烤的香气令人口舌生津。筷子一拨,鱼肉很轻松地便从鱼骨上剔了下来,既柔软得没有丧失肉质应有的水分,略焦的鱼皮也酥脆可口,蘸上点酸橘汁、萝卜泥和酱油,不用其他花里胡哨搭配就非常美味下饭。

    饭菜过于好吃,小林夕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他们筷子都使得极好,像两只贪吃猫那样把每一丝鱼肉剔得干干净净,一整条白色的鱼骨盛在碟子里特漂亮舒爽。

    吃饱喝足后,因为这边没有奶茶店,两人便坐电车回了市区,算着俩家庭地址的中间站下车,就近在车站旁找了家比较有名的店。

    周末需要排队,不过前面人也不多,他们便自觉站在队尾,边聊音驹男子排球部的制度设施,边嗅着隔壁面包房刚烤出的吐司可颂香味。

    黑尾铁朗未来从事于排球运动宣传工作,这个梦想他小时候就有了,现在也体现得很明显,“我觉得小林你还是很有资质的,要不现在捡起来高中参加女子排球部啊?”

    “不要,”小林夕说出了学生时期校队教练对自己的评价,“一对一打你可能觉得我基础不错,但排球是需要团队合作的运动,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见说不动她,黑尾叹了一声,“好吧。”

    十几分钟后排到点了两杯珍珠奶茶,从店员手里接过温热的奶茶时,小林夕舒服得眯起眼睛喟叹一声,利落地插上吸管。

    可她一口还没喝上,周围便发生紧急事件。

    在一片尖叫声中,有两个男人在街对面的道路上横冲直撞,撞倒了不少路人。

    定睛一看,好家伙,一个举着菜刀危险地挥舞,一个双手都被铐上了还把挡在面前的小姐姐毫不留情地推一边去。

    这分明就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嫌犯!小林夕低骂一声脏话,把奶茶塞到还没反应过来的黑尾怀里,伸手就开始翻他的包。

    原本这两个嫌犯还只是单纯想逃跑,可一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追上来,他们干脆破罐子破摔,想一人找一个好拿捏的路人当人质。

    当他们锁定了仅几米开外的幼稚园女孩和她妈妈,抬手要向这对母女抓去时,小林夕也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那颗排球。

    “喂喂,你不会是想要用它……!”黑尾话音未落,只见小林夕边大步往前助跑边高高将球往前上方抛起,这回不受身边任何干扰,眼神只紧盯半空中的排球,瞪地一下屈膝起跳腾空。

    这一下放在高中男生中也算非常好的跳跃力了,空中展开的击球姿态也趋于完美——如果她今天穿的不是限制动作的长裙,应该会更完美。

    排球快速旋转向前笔直飞去,也许人在危机时刻能爆发出巨大的潜能,这回的球路不再变幻莫测,而是分毫不差地正中菜刀男的面门,路人们响起震撼的惊呼。

    但这还没完,砸中菜刀男的排球像打台球似的反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在了手铐男的脑门上,随后高高弹向蓝天。

    能撼动警车的发球力道,两个不算太强壮的男人怎么受得了,当即就晕厥了,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旁边有胆大的路人小心翼翼凑近去探他们的口鼻,见呼吸正常松了口气。

    这时警车也赶到了现场,小林夕转向已然目瞪口呆的黑尾铁朗,一扬下巴,“怎么样,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不过她也没高兴多久。

    对现场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松田阵平快步走下警车,他们本来正在进行审讯,中途犯人说想上卫生间,就让高木陪着去监视。

    没想到这家伙的同伙在外面接应,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给跑了。

    本来那同伙还有枪有车的,枪被伊达航击落了,车被松田阵平强行踹开车窗逼停,犯人们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弃车往人多的街道逃窜。

    结果追上来后他刚迈下车,就看到路边躺尸抽搐、脸肿起来的两名嫌犯,和站在他们手边疑似劫持未遂、正瑟瑟发抖抱着女儿的妇女。

    松田阵平:?

    这里发生了什么惨案?

    忽然街对面有道清脆的女声大喊提醒:“松田警官小心……!”

    小心什么?还有其他同伙吗?!

    迅速架起配枪对准倒在地上的犯人,余光却瞥见脚底出现了一个球形阴影,并且越来越大。

    尽管在看到阴影的瞬间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已经来不及了。

    打晕手铐男后高高弹起的那颗排球以非常流畅的抛物线重重下坠,砸在了松田阵平头顶,把蓬松的自然卷霎时压扁,令这位擅长拳击、身体素质很好的警官都不禁微微弯了弯膝盖踉跄一步。

    一阵疼痛袭来,他捂着脑袋,看着那颗排球无辜地从脚边咕噜咕噜滚过,霎时觉得这一幕和某段记忆重叠了。

    很像将近一年前,他在摩天轮边被辛迪瑞拉鞋子砸中的那刻。

    而相似的场景下,另一位主人公显得不知所措。

    “……小心头顶。”小林夕话说到一半排球就正中卷毛脑袋,后半句根本没有再喊的底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音节几乎听不见了。

    这已经不是一石二鸟了,是打了两只鸟后顺便把猎犬也一起揍了。

    “我觉得小林你不必妄自菲薄,”黑尾想起她几小时前同样诡异又准确地轰中了警车,慢条斯理道,“至少在‘击毙’犯人……和警察这件事上,已经没人能超越你了。”

    小林夕:谢谢,我不需要这种安慰好吗!

    第36章

    伊达航作为在同一辆警车上进行追捕的人员, 自然一出驾驶座也听到了小林夕的大声提醒。

    他和松田阵平不愧是同期,这种时候的脑回路十分相似:犯人还有其他同伙?周围群众岂不是很危险!

    随即一扭头,恰好见证了那颗获得自由的排球正中卷毛脑袋的一幕, 由于离得近,还听到了球体弹起时不轻不重地“咚”了一声。

    同期向来桀骜不驯、面对上司也从来不妥协屈服的头,在这一刻被强行打得低了下去。

    伊达航:……

    原来要小心的不是同伙, 而是小林同学。

    由于意外“袭警”感到心虚,小林夕赶忙捧着自己那杯没动过的珍珠奶茶穿梭过马路红绿灯小跑过来。

    先是捡起排球让它不要滚到马路上继续祸害车辆,还给黑尾后和对方道别, 快速约好下次去音驹参加入学考试时再聊。

    然后挪到松田阵平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松田警官, 你还好吗?”

    警官先生只给了她半个头顶和侧脸,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可是能打晕成年男人的发球,虽然前面反弹两下卸了不少力, 但估计还是挺疼的。

    她瞧对方这捂着脑袋一直不抬头的姿势, 又闷不作声,该不会打出脑震荡傻了吧?!

    而在松田阵平的视角, 他的身高与小林夕差了二十公分,即便垂着额头依旧能看清女生小巧肩膀以下的所有微动作。

    包括运动长裤下踌躇着在原地小碎步的双腿、为了看清他脑袋有没有肿包而努力踮起的运动鞋尖、紧张握住奶茶纸杯的肉粉色指甲……

    和左手腕上那块白色电子表。

    莫名其妙的, 闷在胸口的那股恶气乍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冲淡了疼痛和恼怒, 令他有点抑制不住唇角勾起的弧度。

    “这家伙的反应有点有趣, 要不要再故意捉弄一会儿”这个恶劣想法刚冒出来个苗头,没有戴墨镜的眼瞳前猝不及防出现了小林夕放大的脸。

    她双腿弯曲、单手撑在膝盖上,肩膀后背也微微伏下, 单马尾柔顺乌黑的末梢顺着脖颈垂在锁骨前,歪着脑袋从略低的视角自下而上地凑近, 整张脸被卷毛阴影遮掩了大半,只能看出拧着眉表情担忧。

    她又问了一遍:“没事吧,要不我去借点冰块冰敷一下?”

    身体距离并不太近,却好像能闻到她手里奶茶的甜味。

    松田阵平下意识直起了背,将两人间隔蓦地拉远,动作敏捷到小林夕都瞪圆杏眼愣了愣,没能捕捉到男人的神色。

    “咳,没事,本来就不怎么疼。”从隐隐作痛的头顶收回手插兜,他仰着脸冲天空轻咳一声,有种坏事还没干就被撞破的尴尬。

    “真的吗?没有头晕、恶心、想吐这些症状?”小林夕瞄了眼旁边似乎要口吐白沫的两名犯人,并不怎么相信这句话。

    毕竟男人有时候就是会莫名要强,哪怕真的很疼也要逞强说不,看他刚才的反应根本一点也不像没事好嘛!

    松田阵平别在领口的墨镜戴上,睁着半月眼:“当然,这点威力还差得远呢,连某人拳头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呃,这个某人该不会指的是降谷零吧?

    所以你们是互殴吃友情破颜拳太多次,已经皮糙肉厚打出耐性了是吗?

    小林夕转念一想,对方能和公安卧底打上几十个来回,嘴角出血、假牙掉了还可以继续干架,确实不至于因为被球砸到了而倒下。

    她区区跳跃发球,怎么可能有童颜大猩猩的拳头恐怖!

    结果伊达航走了过来,先是对着地上的两名犯人“嘶——”了一声,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您好,请问是米花中央医院吗……”

    小林夕:……

    已经严重到第一反应不是铐上银镯子逮捕而是摇来救护车了么?在名柯中不是大多数死者才能有这个待遇!

    然后伊达航抬手,像宠物医院抓猫喂药似的按住了同期想逃的肩膀,摸了摸后者的头顶,“松田你这里也肿了个大包,一起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检查吧。”

    被拆穿了事实的松田阵平:……

    小林夕顿时紧张起来,一手捂住挎包口,“做最好最快的检查吧,我造成的事故我负责出钱!”

    一看她这熟练的动作,松田阵平就知道这家伙估计又要摸钱包掏万元钞票往人家口袋塞,感觉后脑勺更疼了。

    好在伊达航大笑着阻止了她,“小林你这是见义勇为了,警局后面可能还要褒奖,怎么还会要你负责出钱,我们执勤受伤的费用都是有报销的。”

    被排球砸伤也算执勤受伤,那她在这个案件里担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救护车很快把几人抬走离开了,小林夕肯定挤不上去,于是自己打车跟去了医院。

    顺着伊达航的短信来到对应病房,一进门就看到菜刀男、手铐男和脱了外套的松田阵平在三张单人床上整整齐齐躺了一排。

    看起来宛如什么“小林夕受害者交流会”的现场。

    她满脸抱歉地瞅向被医生护士耳提面命在检查报告出来前不准乱动、无聊到快要翻窗逃跑的松田阵平,由于来得急也没买果篮,讪讪地把奶茶递过去。

    “刚才在走廊微波炉加热了一下,要喝吗?我和黑尾学长排了二十分钟队买到的,没动过,听说味道挺不错。”

    黑尾……松田阵平认出砸中自己的排球就是属于那个叫黑尾的男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才不要,你留着自己喝吧,”怎么每次都给他塞甜食,一副要收买警察的模样,“那么心虚,是觉得自己犯错了?”

    小林夕低头真挚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在马路上玩排球了!”

    “……没有让你道歉啊笨蛋,给我说实话。”而且你怎么好意思讲自己是在“玩”排球的。

    “好吧,那个、其实一球干倒两个人真的太爽了哈哈!”见被戳穿想法,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至于第三个人真的只是意外,我也没想到松田警官你刚好就往那地方站。”

    松田阵平挑眉:“所以怪我咯?”

    小林夕正要摇头否认,对方的大手忽然伸过来,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松田阵平另一只手托着下颌,英俊面孔散漫随性地笑着,像是根本不在意被砸中这件事和所有潜规则里对她冲动行为应当作出的教育指正。

    “干得不错。”

    这句话叫人不禁回想起雪山别墅事件的笔录中,记载在“干碎鼻梁”这样大言不惭语句旁的评语。

    小林夕觉得自己不仅耳根发烫,头脑也开始发热了。

    她被这句夸奖一蛊惑,猛地掏出了手机,非常直白地当面请求,“那我能不能拍张松田警官的照片!”

    和黑尾铁朗的这场比试,她绝不认输!

    松田阵平的手收了回去,“哈?拍照干嘛。”

    “纪、纪念一下?”

    男人的视线转向一旁脸部被包成木乃伊的两个男人,再看看病床边柜子上自己的挂号单。

    纪念什么,一发排球送三个成年大男人进医院打破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还真敢说啊。”他轻笑一声,扬了扬下巴表示无所谓。

    不过当对方站在床尾,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他时,突然皱起了眉,似乎不大满意的样子,长腿腾地一翻跳下床大步走来,指尖从面前一捏手机屏幕夺过去。

    在女生边上稍稍俯身,两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他单手插兜,十分自然地举起手机侧过脸,在对方耳旁漫不经心地低声道:“不会拍照了?看镜头。”

    一直盯着他的小林夕下意识照做扭头,这人修长灵活指尖一按,“咔嚓”。

    拍完后也不确认照片如何,懒洋洋把手机放回对方掌心,打了个哈欠靠在床上,“留作纪念的话,怎么也得把罪魁祸首也拍进去吧,别想着撇清关系啊。”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作为“罪魁祸首”的小林夕张了张嘴,病房门忽然被打开,进来一群医生和警察,将病床上三人团团包围,连能站的地方都很有限。

    好像要折腾很久,她只好离开回家,还没走出这层楼呢,又忍不住翻开手机去仔细看刚才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卷毛警官舒展着手臂,挽起袖口的肌肉线条流畅美好,领口解了两颗扣子敞开,肩膀很宽,喉结明显,有种不拘一格的帅气。

    因为是俯视视角,能越过墨镜上方望见些许青绿的眼眸,唇角并没怎么上扬,但能从眼神和氛围中感受到他潇洒自如的轻松笑意。

    和他一对比,自己显得超级呆,不仅杏眼无神面无表情,还站得笔直浑身僵硬,活像是有人在镜头外拿枪逼迫她拍下这张合照。

    这感觉,仿佛全班毕业合照的时候所有人都精神饱满笑容灿烂,只有自己不小心眼皮眨到一半那样!

    呜呜呜为什么她没反应过来,卷毛警官太犯规了都不提醒一句,明明自己也很想在一旁做好笑盈盈的表情比耶欢呼啊!

    小林夕苦大仇深地看了会儿照片,最终还是开心占了上风,扑哧一声傻笑起来,双臂高举手机转了几个圈圈,边上的病人家属都奇怪这女生在医院怎么还笑得那么高兴。

    随后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炫耀:【黑尾学长,我拍到松田警官的照片了!】

    对面回得也很快:【哦?发来看看。】

    小林夕挣扎着想了想:【不行,太可爱了,我舍不得发给你看】

    黑尾:【?】

    那你溜我玩呢?

    第37章

    日本国三的第三学期度过得异常迅速, 短短两个月内经历了高中入学前说明会、备考、升学考试、期末考试、放榜日。

    尽管如今优渥的生活和并不算太高的升学目标不至于令人过于疲惫忙碌,可等小林夕忙完前头列的这些事儿、终于尘埃落定能放松一下的时候,已经是二月末了。

    因为今年帝丹国中整个三年级只有她一个人报考音驹高校, 考场信息都要自己去摸索,幸好有黑尾这个熟人带着,除了大冷天考试手指都要冻僵了外, 一切都非常顺利。

    提前写完还能欣赏研磨在斜前方座位下巴抵桌面犯困的模样,看得她也被传染睡意,忍不住眯着眼小憩了一会儿, 然后被监考老师双双提醒强调考场纪律。

    放榜日当天,他们没怎么意外地在录取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和黑尾铁朗三个人一起围在音驹校门口吃烤红薯,热腾的白烟融进空气里,身体一下暖和起来。

    小林夕挑的那只红薯个头比较小, 甜滋滋的几口就吃完了, 抬头看边上一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剥红薯皮,另一人嘴巴被烫到了, 正皱着脸吐舌尖散热。

    猫的舌头果然很怕烫。

    她扔掉垃圾,把风衣拢好先走一步, “过几天毕业典礼女生要戴指定颜色的领结, 我的找不到了, 要去百货公司一趟重新买一条。”

    黑尾则掏出个排球, 表示他和研磨去熟悉一下音驹的排球馆再回去。

    也许是听说了小林夕几个月前“一球三雕”的事迹,孤爪研磨看样子生怕幼驯染下一句就是开口邀请她一起打会儿。

    不仅要对付半生不熟的人很麻烦,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如果要我去接她的跳跃发球、可能会死”的抗拒感。

    逗猫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小林夕立刻换上感兴趣的神色,手指摩挲着下巴故意道:“反正时间还早, 要不要我也……”

    瞥见三花猫眼瞳竖起,隐隐有炸毛的趋势,她才及时收手,耸耸肩,“算啦,管家爷爷刚才发消息说在家做了寿喜锅庆祝,我要赶紧买完东西回去吃大餐,开学典礼的时候见吧。”

    百货公司还是去年过年时她来的那家,周末的人流量挺多,大家都想在正式开春前买几件漂亮衣服,不论是和恋人约会还是朋友逛街都好看。

    小林夕照例巡视了一遍每层商铺的经营状况,然后才满意地挤进一家学生制服专卖店挑选领结。

    日本学校的校服一般是学校指定品牌款式,由学生自行购买。她一看这家店的商品里还有音驹的校服品牌,反正已经被录取了,这些必需品可以先买好。

    春秋季和夏季的校服装了两个鼓鼓的大购物袋,她拎起来掂量一下,想着下次再买鞋子和冬季校服。

    正要回去时忽然想起上次去的那家西餐厅甜点做得很不错,管家爷爷好像喜欢吃法式柠檬挞,打包两份回去一起吃吧。

    可在收银台结账找零时,原本正播放着优雅音乐的餐厅里骤然响起一声枪鸣,惬意的氛围被瞬间打乱。

    有人下意识躲到餐桌下,有客人尖叫着仓皇逃离撞到了上菜的服务员,果汁意面洒满了衣服地面。

    紧接着又是两三声示威意味的枪声,从后厨走出了几个穿着打扮宛如“FFF团”的持枪歹徒,举着枪往用餐区扫了一圈,顿时鸦雀无声。

    其中一人拿出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话,很快,西餐厅、不,是整个百货公司的广播都启动传出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各位下午好,我们是神本教,受神使的旨意来到这里,拥护神明,爱护信众,将带领人民脱离痛苦的人世,前往美丽新世界。”

    那声音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了一大段类似于祷告词的话,最后道:“请各位不要想着离开,这家百货公司被安装了大量炸弹,所有出口都已经关闭,让我们在今天过后一起逃离苦海吧。”

    这一长串话听下来,手里还捏着一枚百元硬币的小林夕都惊呆了。

    这不就是邪教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什么“逃离苦海”“前往美丽新世界”,本质不就是集体献祭吗!

    哪里有那么不讲道理、强行用“神使的旨意”这种鬼理由把人物理超度的啊!名柯那些杀人动机虽然有些很离谱但起码也有个动机啊!

    小林夕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歹徒出现的全过程,确认几声枪响全是从这家餐厅里发出的,其他楼层和外面的店铺已经乱套了,仅西餐厅在场的客人被枪指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乎可以肯定全部歹徒应该就只有眼前这些,再加上广播室里的人。

    可百货公司那么多家店铺,也有更大、客人更多的店,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间西餐厅?

    思考间,歹徒们已经举着枪把在场所有人都清出去,包括餐厅的厨师和工作人员。

    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说什么都只能照做。

    甚至一听说能离开这儿,很多人都跟逃命似的跑了,却最终被人群挡在一楼。全部出入口都关闭,连安全通道都被堵死了。

    “请大家稍安勿躁,不要太过急切,如果我看到谁想背叛神旨,或许我会等不及提前带各位离开,”广播里的人叹了一声,“愿新世界的入口不会大排长龙。”

    这个百货公司成了一个无法出入的大型密室。

    小林夕一阵恶寒,这人简直自说自话到极点了。

    但也证明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如果发现有人试图从窗户或哪里离开,很可能真的会提前引爆炸弹。

    侧面说明百货大楼里的炸弹是同时有定时和人为操控两种模式,邪教的话,大概会算好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进行献祭吧?

    她慢吞吞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眼尖地看到歹徒们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抓住了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抢走她的包、手机和手表,往餐厅里野蛮拽去。

    那女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紧张地反抗挣扎,结果就是枪口抵上了太阳穴,被厉声威胁不准乱动,顿时面色煞白,绝望到啜泣起来。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觉得那女生可怜的,但没一个有勇气站出来,或是想站出来,双脚却被恐惧冻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

    小林夕心念一动,侧过身偷偷做了点小动作,然后主动上前,努力作出颤抖声音逞强的样子,咬牙挤出几滴眼泪,“放、放她走,让我来吧……我会比她更配合的。”

    两个女生年纪相仿,小林夕的外貌也没什么威胁性,而且声线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来。

    因为的确需要情绪更稳定的人质,歹徒们对视一眼,松开女生的手臂。

    后者忽然重获自由,一时半会儿还没从极端的恐惧中抽离,退了两步看向也才国中生年纪的杏眼女生,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愿意代替自己。

    当两人擦身而过时,对方悄悄冲她柔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棒啦。”

    女生一回头,对方已经被歹徒带进了餐厅里。

    ——

    那两袋校服和包都被抢走,小林夕垂着眼顺从地抬手让他们检查身上的电子设备。

    最后沉重一声“咚”关门,她被独自留在了餐厅里,估计是这里楼层太高,也不怕她逃跑。

    正合她心意。

    在用餐区转悠几圈,小林夕走进了那几个歹徒一开始出现的后厨,在各种牛排、意面、浓汤等食物的诱人香气中咽口水,一个个翻开橱柜。

    打开角落的冰箱冷冻室时,“有了!”

    里面装着一个大型盒子,打开后看似是生日蛋糕的形状,但想想都知道怎么可能把蛋糕放在冷冻室里。

    小心撇去最上面的奶油,露出了底下漆黑的匣子,凑近了听还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虽然没显示还有多少时间,这估计就是定时炸弹了,可惜她对拆弹一窍不通,不敢轻举妄动。

    从那群歹徒的态度看,小林夕直觉这间餐厅的炸弹一定是整个百货公司最重要的那颗,说不定就是启动源头。

    她张望四周,锁定了一块有点歪、花纹没对齐的天花板。

    嘿,论爬天花板还是得专业的来!

    轻盈地踩着洗碗槽一跃,她猛地抓住了边沿、顺势上半身趴过去吊在天花板上,果然看到黑暗中有不少红点闪动,顺着通道遍布至其他楼层。

    小林夕正想翻上去仔细瞧一瞧,然后叫饭团来想办法把线索送到警视厅求助,就耳尖地听见有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那群歹徒又进来了??

    她赶紧跳下来把“生日蛋糕”的盒子盖回去关上冰箱门,躲在后厨门边上听外头的脚步声。

    这次好像只进来一个人。那她要是被发现进了后厨,是该找借口说自己饿了来吃东西,还是干脆用边上仿佛放了几个月、硬到可以直接当武器使用的法棍干掉他?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林夕右手悄悄抽出一根法棍,左手托着一盘苹果奶油派准备直接拍到对方脸上干扰视线。

    后厨门被打开,正当她要暴起挥舞法棍时,门外忽然探进来了一颗卷毛脑袋。

    小林夕:??!

    法棍尚能及时收回去,但苹果奶油派已经刹不了车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盘苹果派在半空中以非常优美的抛物线飞去,“啪唧”盖在了对方的头顶。

    奶油顺着男人的侧脸慢慢下滑,滴进了衬衫领口。

    即使时机不太对,小林夕脑海里还是冒出了四个字——秀色可餐。

    不论是苹果派,还是人……咳咳。

    走进来的松田阵平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欢迎仪式”。

    每次都是这个位置,小林夕是不是对他的脑袋情有独钟?

    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了片刻,异口同声道:

    “你在干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第38章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 一人弯腰低头在洗碗槽前任由水流冲刷脑袋上的奶油,一人抱着干净的白毛巾站边上——虽然有点心虚,却也觉得每次都被百分百砸中的卷毛警官倒霉又好笑。

    嘴角刚露出点窃笑, 就看到双臂撑在水槽边沿的警官先生从湿漉漉水中偏头、轻轻瞥了她一眼。

    小林夕连忙收敛了笑意,皱着眉一脸沉痛状,一看就是没在认真反省。

    松田阵平服气了, 头顶黏糊糊的着实太难受,抓住一旁的洗洁精打开。反正就洗一次,他没那么讲究。

    眼见他抬手把洗洁精瓶子翻过来要往头上倒, 小林夕赶紧制止:“等等!”手下留小卷毛啊!

    洗洁精太损害发质了,自己虽然摸不着, 但光是欣赏蓬松柔软的自来卷都仿佛能身心愉悦,因为真的很可爱啊。

    她飞奔出去,顺着之前溜达时的记忆从用餐区一个客人遗留的超市购物袋里翻出了一瓶高级洗发水, 塞进袋子里几千日元。

    不过十秒就跑回来, 生怕他等得不耐烦直接洗了。

    洗发水打开后是很清甜、像是给小朋友和女孩子使用的青苹果香气,配上头发原本残余的苹果奶油派味道, 几乎可以在他头顶做一道“苹果三吃”。

    手指顿了顿,瞄到对方趴在水槽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半边脸和胳膊都被打湿了, 松田阵平沾着水珠的指尖用力一戳她额头, “你这家伙……站远点!”

    小林夕捂着被戳得微红的脑门后退两步, 见他洗完后盖着毛巾胡乱擦干头发,“松田警官,你的头还疼吗?”

    淡然的回答传来:“你是指上次还是这次?”

    “……”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她讪讪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路过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有人那么自告奋勇地报名当人质, 觉得很神奇罢了。”水珠顺着湿发和脸部轮廓往下滴,松田阵平随意抹了一把,脑海里浮现女孩被人往里推去,含着泪花泫然欲泣的情景。

    虽然看她现在这心大的模样就知道是装的,啧,年纪不大还是个演技派。

    他扯下毛巾顺手擦拭脖颈,“你进去后那些家伙又要找一个男的,正好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装了什么炸弹。”

    喂喂,你这自告奋勇的程度不是和我差不多嘛。

    小林夕半月眼,忽然觉得邪教抓一男一女献祭这幕特别有既视感。

    ……西游记里村民献给灵感大王的童男童女?

    自己还能勉强算个儿童,但卷毛警官哪里看着有一点童男的感觉啊,这个教的神明还真是不挑嘴……不对不对,差点思路就跑偏了!

    正常来说,歹徒抓人质都会往弱小、没有攻击力和威胁性的群体里找,比如她之前装出来的样子。

    松田阵平这一米八几、自带黑色冷漠气场的酷哥完全不符合以上几点要求吧!

    歹徒们搜他身时难道不会在这双宛如警犬面对罪犯般冰冷眼瞳的注视下浑身窜起一股来自天敌的寒意吗?

    听了她的疑惑,警官先生不自然地撇头移开对视的目光,“我说……你是我妹妹。”

    小林夕呆滞豆豆眼:“什么?”

    “咳,神本教是一个国际邪教组织,他们在世界各地流窜作案,各国都有他们的通缉令,其中的二把手非常擅长制作炸弹,”松田阵平还在爆处组时就搜集过不少情报,所以记得很清楚,“有传闻说这二把手非常溺爱他从小体弱多病的亲妹妹,几次大规模的献祭都是为了给妹妹续命。”

    “神本教是个相当看重血缘关系的宗教,如果这次也是为了给他妹妹续命,那么同样作为‘兄妹关系’的我和你作为祭品的话,对方难道不会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吗?”这人随口说出的话都有种意料之中、胜券在握的淡定,“他不可能不心动的。”

    小林夕点点头,的确很有道理,动机也十分充足,但这并不能彻底解开她的困惑。

    “唔……你说我们是兄妹,他们就相信了?”他俩长得半点不相像,歹徒就算蒙着脸也没那么好糊弄吧,“还有,松田警官不是讨厌来这种人多的地方逛街吗,怎么会如此“恰好”地路过呢?”

    她好像捕捉到了点什么,于是异常执着地追问,在对方避而不答后小跑跟上步伐,一起蹲在冰箱前打开冷冻室里的纸盒。

    看着冰箱里被挖得面目全非、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板都被丢在一边的生日蛋糕掩体,竟还能听到“松田警官居然会特地来百货公司买东西”这种荒唐话。

    松田阵平忍无可忍,皱眉闭眼深呼吸,把巧克力板塞过去堵住小林夕的嘴。

    “你是已经忘性大到连自己哪天生日都想不起来了么,笨。”

    生日……对了,今天是2月28日,明天她就十五周岁了!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工夫想其他事,而且她以前都不庆祝生日的,平常没人提醒自己也从不惦记,常常在生日当天或日子都过了,不经意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才想起来。

    啊,原来管家爷爷之前发消息来说要庆祝,指的不是被音驹录取,而是生日啊!

    她和原主是同一天生日,但去年父母刚去世不久不好操办,管家只是在当天加了一顿下午茶,当作吃过生日蛋糕了。

    小林夕脑袋转得飞快,立刻猜到松田阵平想掩饰的是什么了,咀嚼几口咽下巧克力,托腮笑道,“诶——原来松田警官是来给我买礼物的啊,而且还得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才会被那群歹徒当做是来一起逛街、帮妹妹提东西对吧……哥哥?”

    她故意把最后那个称呼咬得很轻,调侃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

    “啰嗦死了。”

    松田阵平本来就不太擅长送礼什么的,去年那是特殊情况。如果当天碰见还能云淡风轻地送出去,可被提前撞破本就有些难以启齿,最关键的是礼物都没在他手里,两手空空地被道破事实让他有些恼得红了耳根。

    旁边的家伙还笑眯眯地安慰:“没关系呀,可以先透露买了什么嘛,我超好奇的!”

    他瞥了眼对方空荡荡的左腕,上半身探进冰箱里,冷静道:“让一让,拆炸弹了。”

    小林夕上下打量,“呃,你用什么拆?西餐刀叉吗?”

    就见男人从袖口、裤腿等位置飞速翻出几个便捷工具,“开什么玩笑,跟我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们收走。”

    他熟练地拆卸掉黑匣子的外盒,快速检查一遍内部结构,“没有温度感应装置,你去把冰箱插头拔掉,炸弹不好移动,太冷了会影响手指灵活度。”

    不过在停止供电后,冷冻室的灯就灭掉了,刚想起外面餐桌上应该有蜡烛,边上“啪嗒”一声亮起了温和不刺眼的白光。

    松田阵平扭头,小林夕握着那块发光的电子表在他面前晃了晃递过去,挑眉笑着,用上了一模一样的句式。

    “开什么玩笑,世界上唯一一块创造了我生日的手表,怎么可能让他们收走?”

    接过表带还温热的电子表,他沉吟片刻,“……你藏哪儿了?”

    能这样沾染体温,一定是距离肌肤很近的地方。

    “嘿嘿,我今天穿的是长筒靴,硬邦邦的就算戴脚腕上也摸不出来哦!”小林夕炫耀到一半担心他介意,连忙补充,“新鞋子,袜子洗得很干净的……我的腿洗得也很干净。”

    并没有,很想知道这种情报。

    但没法像手电筒那样咬着,便别在了领口。松田阵平指间把玩工具,跃跃欲试地舔唇,正思考要从何处下手,忽然看到被他拆卸下的外盒内部刻着一行字:

    【零点的钟声后,命运的齿轮开始扭转,经过漫长的三分钟等待,我将为神明送去信徒,愿在她出生的此刻降下神迹】。

    联系这行字再去研究炸弹,他低低“嘁”了一声,“就会玩这些花招,就不能让我愉快地拆弹么。”

    小林夕在后面探头探脑准备随时打下手,对方忽然转身朝她竖起三根手指。

    什么意思,你也要学怪盗辛迪瑞拉倒数三二一变魔术?

    “第一点,这个炸弹会在明天零点三分启动,但在零点前都无法拆除,否则感应到了会立刻爆炸,也就是说,我要在三分钟内完成拆除。”

    小林夕情不自禁感概了一句,“哇,好缺德!”

    松田阵平赞同地抬起下巴,“还有更缺德的,第二点,这个炸弹上有三个联动装置,与你刚才在天花板上看到的那些中有三个次级炸弹互相感应,同样需要在三分钟内手动关闭。”

    小林夕点点头,蹲下身和他平视,静静等候下文。

    看着女孩过于平静的神色,警官先生勾唇:“第三点……你害怕吗?”

    突然被这么问,小林夕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像确实不怎么害怕。

    “因为松田警官看上去太镇定了,虽然是沉浸式被炸弹包围体验,但让人完全生不出这类情绪啊,”小林夕无奈摊手,像是去密室逃脱却毫无体验感的游客,吐槽道,“感觉要是质疑你三分钟没办法拆除炸弹会被狠狠戳脑门,而且……”

    尽管知道眼前这是个在原作中也能坦然笑着迎接死亡的家伙,不过显然她已经了解对方愿意为公民利益牺牲的特性。

    小林夕起身端起后厨的一碟草莓蛋糕,晃着不锈钢制叉子,杏眼弯弯。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即将升上高中的女生在十五岁生日这天,残忍地去见那什么狗屁神明吧?我还想拿到松田警官送的生日礼物呢。”

    第39章

    切下蛋糕一角放入嘴里, 这家西餐厅的甜品果然很好吃,不知道之前砸中卷毛警官的苹果奶油派味道如何。

    “而且那么多人命,松田警官绝对能超常发挥。”小林夕一想到那什么神本教搞这种大型献祭, 还想炸她的楼,先前被冷静观察现状压制住的火气又上来了,狠狠叉上了一颗草莓。

    松田阵平觉得她这种情绪有点熟悉, 螺丝刀抵住下巴回忆一番,“这栋百货公司也是你家名下的?”

    见对方承认,他站起来在后厨寻找服务生点餐用的纸笔, 边找边说:“很好,天花板上需要手动关闭的三个次级炸弹就交给你了。”

    尽管知道卷毛警官需要在这里拆弹, 天花板上的关闭工作只能交给自己,但见他那么淡定,小林夕好奇:“我可是从来没碰过炸弹的哦, 松田警官你放心嘛?”

    转着找到的铅笔, 警官先生在她面前站定,歪着脑袋微微俯身勾起唇角, “我相信为了保护自己的房产,你也可以超常发挥的。”

    “……”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夸她, 还是在损她。

    可能是她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 松田阵平忍着笑揉了揉小林夕的脑袋, 自傲地抬起下巴, “放心,不会让你的大楼被炸的。”

    “!”可恶,表情那么可爱就算了, 说出来的话也好犯规!

    两人要先上去天花板一趟踩好点,围着松动的那块下方, 松田阵平仰头瞅着这起码有四米高的楼高,和边上顶多到他腰部的洗碗槽,以及头顶才到他下巴的国中女生,对这家伙之前是怎么上去的表示困惑。

    眼见跳跃力过好这点要暴露,小林夕连忙捡起边上装食材的纸箱解释还垫了俩这个叠起来。

    敲两下不太坚固的纸箱,感觉女生能勉强站上去,但完全不足以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嘿嘿,其实我力气很大的,可以试试把松田警官举上去哦。”小林夕站上洗碗槽毛遂自荐,抬起了纤细的手臂展示,看上去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对方抬眸看着她,沉吟片刻,挑眉开口道:“可以。”

    ……诶?可这只是口嗨开玩笑而已,没想过你会同意啊!

    不等她反应过来,松田阵平长腿一抬同样踩上洗碗槽,弯腰双手握住她的小腿,猛地把人给举了起来。

    看着唰地变化的视角,小林夕只能下意识地扒拉住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天花板,整个人挂在上面十分懵逼。

    发生了什么??

    “喂,上不去吗?”

    下面传来声音,她双腿扑腾几下翻了上去,正要转身对着下面控诉不要总是搞这种突然袭击,而且刚才说的是举你而不是让你举自己啊!

    啪地一下,松田阵平的手掌出现拍上天花板,脱掉外套束缚的他撑着手臂,非常轻松利落地翻了上来,整个过程快到看不清楚。他支着长腿坐在那儿,吧嗒按下挂在领口的电子表,白光照亮小林夕呆呆的脸。

    慢悠悠嗤笑道:“就你还想举我,早了八百年。”

    那纸箱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危险,不过这家伙的确很轻,他一只手能握住小腿,吃的饭都到哪里去了?

    小林夕摸了摸心脏,觉得刚才那一下的刺激不亚于蹦极。

    ……貌似比起这一大楼的炸弹,这个男人更令她感到危险,各种意义上。

    两人顺着天花板爬上爬下,经过几小时的确认,终于锁定了需要手动关闭的三处装置位置。

    尽管离得并不算远,但分别安装在相邻的三个楼层,需要爬上爬下时间比较紧迫,试验了几次、优化过路线都卡在三分钟的边缘,几乎不能有误差的时间。

    松田阵平边嘴上教她关闭方法,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做记录,这期间还能临时抱佛脚复习,免得到时候一慌忘了。

    亲眼见到装置的实物,小林夕才有了点生死时速的紧张感,捧着那张纸在一旁念念有词地预习,宛如期末国语考试前的情景。

    也许是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松田阵平反而淡然许多,立场调换,幼稚地像暑假时小林夕在安全手册站点竞赛监考他那样报复回去。

    唯一不同的是,小林夕是无声版的,他是有声版的。

    “嗯,你可以试试按这个键,接下来所有程序就都不用干了。”

    “笨,又记错了。”

    小林夕倒是不会被干扰,或者说听着这声音会更加安心,就是奇怪对方今天的话好像稍微多了点。

    ……不会嘴上不说,其实看她这表现还是不放心吧?

    小林夕知道自己相信警官先生,是因为非常了解他高超的拆弹技巧,所有的信任都基于强悍实力。

    可就像当初在学校排球队里磨合了一两年,她仍然无法和队友默契地互相信任,她只相信自己所能掌控的,才会被教练说单打独斗。

    让一个完全不懂机械、拖后腿的人去完成这件事,几乎是把命交到对方手里,若是她站在松田阵平的角度,也会觉得心慌慌。

    所以她抬脸正色道:“松田警官放心,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只是见她脸部肌肉开始紧绷,无意识多说几句话让她放松点的松田阵平:?

    就听到小林夕果然还有下文,“为了激励我活着回去吃生日大餐,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买了什么礼物呢?”

    “……”卷毛警官撇头,开始爬回西餐厅,“到时候自己看。”

    “诶,可你现在说了我就会开始期待,会更努力嘛,”小林夕跟上去,委屈兮兮道,“本来一年一度的生日碰上这种事就很惨了,就不能让我有个念想么。”

    但松田阵平的嘴是真硬,不论怎样都撬不出她想知道的话,只好跳下天花板拍拍身上的灰,看了眼电子表。

    “还有两个多小时,现在干嘛?”

    反正准备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在零点前他们什么都干不了,再加上还没吃晚饭,两人把西餐厅的后厨当成了自助餐,捡自己爱吃的每样装了点,坐在窗边位置往落地窗外看。

    晚上太黑了不是很能看清外面的情况,小林夕模糊看到许多红光围在百货公司的出入口旁,应该是警车。

    她咽下嘴里的牛排,瞥了眼始终紧闭的大门,感叹道:“他们还真是自信啊,都不来检查下么?”

    不过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有了结论:也许对神本教觉得,这根本是无解的一道难题。

    不说要发现冰箱、天花板上的炸弹,还要破解盒子上的谜语,最后要在三分钟内两边同时进行拆除,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怕是心态早就崩了。

    这一场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居然只是邪教的二把手为了给妹妹续命,听起来还真是荒唐。

    盒子上的谜语应该暗示了二把手妹妹是在3月1日零点三分出生的——和小林夕电子表上显示2月29日的那三分钟完全吻合,太凑巧了。

    明明能拥有一整天的生日,却要来抢别人三分钟的幸福,好可恶。

    而且自己的“哥哥”连买了什么礼物都不告诉她!

    不过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觉得坐在对面吃饭的男人十分养眼,嗯,就连会把嘴角吃得粘东西这点也很可爱。

    宽敞空荡的餐厅里只坐了两人,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小林夕坐的位置,周围光线昏暗,仅点亮了头顶的那盏灯。

    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又短暂,警官先生可以不用狼吞虎咽应付晚餐再去执勤,小林夕也不用再为了升学考试而边啃面包边复习。

    ……虽然变成了边吃鹅肝边复习装置解除顺序。

    桌上摆着不少餐盘,中央是一块奶油蛋糕,被明晃晃的灯照着,像是插上了几支蜡烛。

    这个氛围很适合庆祝唱生日歌。小林夕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但想起对面的男人是个五音不全,算了,就这样也挺好。

    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小林夕正享用着最后几口饭后奶茶,骤然听见窗外有直升机的轰鸣,探头往外看,只见一架喷着不知道什么图案的直升机快递从正上空飞远,一下子变成了个小点。

    松田阵平:“那是神本教的图腾,应该是那些人撤离了吧。”

    “哇,太没诚意了吧,”小林夕怨念又没好气地冲直升机比了个中指,“跑这么快还想续命,要玩真格的就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啊!”

    “……”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无所谓的神色认真起来,指关节敲敲桌面,“走了,吃饱该干活了。”

    由于拆弹精细化工作更需要掐着时间,而且小林夕要在三个地点之间用尽全力狂奔,肯定顾不上看表,于是电子表留给了卷毛警官。

    她先爬上去到第一个装置处节约时间,到零点时松田阵平会在下面拿铁勺用力敲响平底锅作提醒。

    小林夕这回是搬来椅子垫脚的,爬上去后从天花板探出半张脸,圆溜溜的杏眼活泼地弯着。

    “松田警官,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真的不说礼物是什么吗?”

    “少讲那么不吉利的话,”松田阵平学伊达航那样咬着牙签,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她,“想知道的话等活下来再说。”

    “小气。”

    小林夕就知道会这样,伸手挥了挥,“那就祝我们好运啦,哥哥?”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抬手,对方已经缩回脑袋跑了,长筒靴哒哒哒的声音在天花板上回荡,越来越远。

    单膝跪在冰箱冷冻室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子表上的数字变化,不断接近零点。

    这是由他亲手改造过的手表,绝对不会有分毫差错。再一次回到自己手里,仔细看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像是崭新的。

    松田阵平低声轻笑,在电子表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屏幕上的日期变为2月29日,时分秒全部变零时,他敲响平底锅,挽起袖□□动手腕。

    在剪下第一根线路时,他低不可闻地叹道:

    “生日快乐。”

    第40章

    黑暗的天花板上, 小林夕头顶消防应急照明灯,守在第一个次级炸弹前,抬头深呼吸, 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一切动静。

    “铛铛铛”的金属敲打声一经传来,她立刻埋头按照松田阵平的方法逐步关闭感应装置,除了面前复杂的机械外, 眼里容不下任何事物。

    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轻声念着警官先生手把手教她时强调的名句:“不要急,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 令人安定下来,连手都稳了很多。

    前面的操作都非常顺利, 只是当小林夕完成最后一步,按照对方的说法,装置上的感应灯应转变为绿点。

    可它依旧是红的。

    “?!”大脑顿时嗡嗡地响、一片空白, 她手脚霎时发凉在原地僵住。

    冷静、冷静, 深呼吸!小林夕瞬间回忆方才的操作步骤,没有缺漏, 方法也绝对不会有错,因为是松田阵平教的。

    那就肯定是还有什么被他们忽略掉的东西。

    脑海里忽然冒出十分钟前神本教直升飞机撤离时的场景, 她看着飞机外壳上不知所谓的图案问:“那上面又红又绿的是什么?”红配绿, 这配色还真是辣眼。

    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上面红色代表毁灭, 下面绿色代表新生, 这是神本教一贯的理念,即毁灭一切后才有新生。”

    对了!

    小林夕心一横,咬牙把次级炸弹抬起, 整个翻了过来,然后趴在那儿脸贴地, 紧张地去瞅感应灯的颜色。

    变绿了!

    没时间给她松口气庆祝,虽然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因为这一下插曲,绝对比预料中花费的时间要长。

    腾地爬起身狂奔,她将所有速度都调整至最快的巅峰,肾上腺激素飙升导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和呼吸加快。

    将在松田阵平面前有所收敛的行为全部抛弃,小林夕无视跨越楼层间的爬梯,直接从好几米高的跨度一跃而下,长筒靴略微厚的底部发出沉重响声。

    同样解决了第二个感应装置后,她直觉还没追上浪费的时间,这种时候光是几秒的误差都能要人命!

    再次起身迈出第一步时,长筒靴倏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蓝一透明水晶鞋,长款风衣也逐渐化作点缀着耀眼碎钻的浅蓝裙摆,雪白脖颈前的项链随着披散甩落的黑发晃动,在黑暗中仿佛自带光彩。

    “三、二、一!”蕾丝手套打了个响指,楼层间砰地膨胀起了类似飞机逃生用的充气滑滑梯,唯一不同的是可爱甜美蛋糕系的外形。

    她跳上去,边往下滑边冲出现在视野里十几米外的第三个感应装置比了个手枪射击的手势,“给我过来!”

    感应装置一边被啪地安装上了两只气球,在气球泄气的作用力下往前方冲刺,与辛迪瑞拉完成了一整个双向奔赴。

    指间闪出几张扑克牌,她对准迅速前进的装置眯起眼,纸牌在空中唰唰飞过,准确无误地切断感应线、扣下按钮、弹飞零件。

    水晶鞋落地时,已经完成一小半操作的次级炸弹刚好停在脚边,无缝衔接。

    当最后一次将装置倒翻、感应灯变绿,她蹲在原地等候了十几秒,直到传来哐哐的敲击暗号才浑身泄了劲儿,也不管这里有多少积灰,穿着长裙身子一下往后仰坐在了地上。

    靠着卡通充气滑梯休息,她长长叹了口气,“……好险,这种事要再多来几次,准得折寿。”

    果然不能在解决事件前立“等活下来就……”这种flag,差点真的被神本教得逞。

    就是双腿酸麻发软,肯定是没变成怪盗时强行跳下一层楼稍微勉强了,之前是上头了感受不到,现在有点痛。

    在周围的寂静黑暗中,只有呼吸由急促慢慢变平缓的声音,血液和体温变凉恢复正常,脑袋里紧绷嗡鸣的神经也松弛了。

    好安静啊。

    她默默闭了会儿眼,随后掏出辛迪瑞拉的黄金面具戴好,晃悠着头顶的小皇冠、扑腾小腿,举起双臂躺向滑梯,在炸弹、灰尘和废弃杂物中欢呼。

    “祝我生日快乐!”

    ——

    就在松田阵平站下面等待许久,以为对方要在天花板上呆到天荒地老的时候,眼前忽然探出小林夕那张脏兮兮的脸。

    等下来凑近一看才发现,这岂止是脏啊,简直宛如刚从哪里干架回来,不仅小脸蹭得全是黑灰,头顶炸毛,风衣下摆被划破了个大口子,连左边长筒靴的厚底都掉了一块,高低不平导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面对皱着眉头的卷毛警官,小林夕上半身微微前倾,作了个不标准的敬礼,嘿嘿笑道,“报告警官先生,圆满完成任务!”

    然后就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热毛巾盖住脸,“赶紧擦擦,刚还以为你是去挖煤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

    她从毛巾下偷偷瞅了眼一旁的镜子,才知道对方一点儿没夸大,吓得赶紧双手并用胡乱擦了两下,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松田阵平站在跟前垂眸看着小林夕梳理她自己,听对方小得意地笑着描述感应装置关闭过程中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顺手帮她隔着毛巾抹了把侧脸下颚没擦到的地方。

    然后撇嘴露出不服输又好奇的表情,似乎要马上去抱一个回来研究这个自己没拆解过的装置。

    不过亏她能想到这点,最后还赶得上……尽管看这狼狈的模样就知道有多慌忙。

    不等问是怎么想到的,小林夕擦干净脸,雀跃地围着男人绕圈圈,“松田警官,礼物、快告诉我礼物是什么!”

    松田阵平被转得眼花,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扔掉的东西,说了也没用。”

    “我可以自己开心一会儿嘛,你是警察诶,怎么能不讲信用!”

    因为对方一直闭口不答,小林夕觉得自己明明为此超级努力了,却被狡猾的成年男人欺骗,闷闷不乐地瘪着嘴狂啃法棍磨牙,直到西餐厅大门被赶来救援的警察们破开。

    “小林同学,松田君,你们没事太好了!”佐藤美和子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矮她半个头的小林夕安慰。

    瞥见边上的高木涉露出羡慕的神情,小林夕在好闻的香味中享受了会儿美人的怀抱,转而疑惑道:“你们看到是我俩被关在这儿,没有觉得惊讶吗?”

    佐藤美和子指着边上的松田阵平抱怨,“这家伙在几小时前给伊达警官发了消息,但既然发了,就不能写得详细一点吗?一句‘我和小林被当做人质了,不用担心’谁能看得懂,发完就关机联系不上人,整个搜查一课都乱套了啊!”

    高木涉默默点头,松田警官说不用担心,他们反而更担心了。

    “这不是没事么,”松田阵平不耐地抓了抓卷毛,看着爆处组的队员开始搜索处理百货公司的所有炸弹,又看一眼已经安全的国中女生,转身往大门走。

    “松田你去哪儿。”

    他背对着摆摆手,“到外面抽根烟。”

    小林夕之前看他把叼在嘴里的牙签咬断就知道对方烟瘾上来了,所以也没在意,向警官们追问重点:“那有抓到神本教的人吗?”

    佐藤美和子点头,“本来他们威胁,说如果警察靠近就立刻引爆炸弹,也不准追踪直升机,我们是确认炸弹被拆除后才也派出直升机追踪,一度跟丢。”

    “不过目暮警官忽然收到了一台追踪装置,上面显示了对方逃跑的路线,”高木涉接话,“虽然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但刚才收到消息,特警队已经找到神本教的踪迹了。”

    两位警官同时表示困惑,到底是哪位神秘人给警视厅提供的帮助呢?

    “好心人”小林夕低头掩饰笑容:让饭团去放追踪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敢炸我的楼,这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现世报!

    “对了小林,有警员说在广播室里找到了两袋学生制服,是你的吗?”佐藤美和子和耳机那边沟通了会儿,问道。

    “没错是我的!”小林夕杏眼亮晶晶的,“现在可以去拿吗?!”

    对方被她的热切吓了一跳,“当、当然。”

    得到许可后立刻奔去广播室,小林夕的私心非常足——歹徒们肯定会把从人质那儿抢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这样她不就能知道卷毛警官送了什么嘛!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翻遍了广播室,就差把人家机器给拆了,可除去自己的两袋衣服,连礼物的影子都没见着。

    该不会真如松田阵平所说,被歹徒扔掉了吧!

    小林夕咬牙诅咒神本教的人今天就被抓住,要没抓到她立刻化身辛迪瑞拉送货上门。

    随后对着购物袋叹口气,她拍拍风衣上的灰尘,先给管家爷爷发条短信报平安,想着虽然礼物没有了,但可以把这身脏衣服换掉,不然光是穿着就觉得好难受。

    因为客人们都被警察疏散了,整个百货公司空荡荡的,洗手间能任意使用,她在隔间换好衣服后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欣赏。

    嗯,很合身。小排球动漫里好像没怎么出现过音驹的女生制服,没想到白衬衫配米色毛衣背心,搭格子裙还挺好看的。

    往外走了两步踉跄一下,小林夕靠着洗手间外的墙边低头去看残破的长筒靴,心想早知道就把搭配的鞋子也一起买了,虽然也能这样坚持回到家吧。

    还未抬头,一双崭新漂亮的、和制服店橱窗柜台里一模一样的黑色小皮鞋,被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轻轻放到了她眼前。

    盯着那双皮鞋,小林夕仰脸去看直起身后一副满不在意模样的男人。

    “……不是说去抽烟了吗?”但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呢。

    松田阵平翻开口袋展示里面的空无一物,“出去了才发现没带烟。”

    好蹩脚的借口。

    小林夕忍不住笑了,蹲在那儿单手支着膝盖托腮,视线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在哪里找到的?”

    “楼层垃圾桶。”

    ……所以是真的被扔了吗?!

    一想到松田阵平扒拉垃圾桶到处翻的样子,小林夕就嘴角上扬,“好想看松田警官给我挑鞋子的情景啊,一定超有趣!”

    “……”路过制服店想起她要考音驹,想着可以提前买好当作礼物,但送女生制服这种事听起来有点变态,所以选择了鞋子的松田阵平,在进入店铺、挑鞋子到付款离开的时候,都在接受店内所有人的注目礼。

    脱下长筒靴,小林夕准备换上皮鞋组成音驹女生制服的完整体,结果前半只脚很顺利地进去了,脚后跟没能塞进去,在鞋跟露出了一小截,卡住了。

    两人:“……”

    皮鞋,买小了。

    小林夕垂着头扑哧一声,强忍住大笑的欲望,以免打击警官先生的自尊心。

    其实也能预料到,对方根本没问过她鞋子的码数,买错大小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而松田阵平露出不可置信后有点恼羞成怒的神色,也同样半跪下来凑过去看。

    然后瞧着肩膀一抖一抖、憋笑到极限的小林夕,狠狠戳了下她的脑门,抹不开面子地转身就走。

    “欸,别走呀,鞋子是可以拿去店里换的嘛!”小林夕赶紧换回长筒靴,抱着皮鞋小跑跟上去,挡在他面前,“谢谢松田警官,我超级喜欢这个礼物!”

    晃了晃手上的电子表,“和这块表的喜欢程度一样哦!”

    松田阵平正别扭着,想从旁边绕开,但每次刚迈脚步就被堵住,被她毫不掩饰的喜悦迎面包围。

    她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最后只能认命,他拎着国中女生的后领恶狠狠道:“凌晨一点了,小鬼快给我回家睡觉!”

    “特殊情况也不可以吗?今天可是我生日啊!”小林夕已经忽略掉了神本教和这一栋楼的炸弹。

    卷毛警官的声音异常无情,抓住电子表屏幕给她看,“你的生日只有那三分钟,现在已经3月1日了。”

    “……”

    小林夕被强制塞给高木涉送回家,临上车前被松田阵平叫住问了一句,“完成我交给你的操作后发现感应灯没有变绿时,你在想什么?”

    她歪头回忆了一下,迈上车关门摇下窗户,冲对方眨眨眼,抬起左腕点了点电子表屏幕。

    “我在想——放心,不会浪费松田警官抢来的这三分钟的。”

    “再见啦,晚安~”汽车启动,她挥挥手告别,随着引擎声消失在了尽头的夜色里。

    松田阵平在原地插兜站了会儿,被目暮警官喊去才离开。

    自己在挑选那双码数稍小的皮鞋时,想了些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一年前摩天轮下砸中他脑袋的浅蓝中跟鞋,当时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与其码数一致的鞋子。

    是因为,觉得小林夕和辛迪瑞拉有点像吗?

    ……鞋子太小这点也很像童话故事里认错人的情节。

    松田阵平扶额,疑惑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大步走向百货公司一楼堆积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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