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40

    第221章 十天之内

    丐帮大会数百余人, 只有萧峰说了所有的秘密,现在感到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他还有一点私心, 没说出前任帮主也牵扯其中, 免得弟兄们疑心更重,自己也更难办。汪剑通已经死了, 不说什么死者为大,反正他不是我爹杀的,人死了一了百了。

    丐帮上下所有人,不论年老年少, 身份地位, 一个个都薅着蓬头垢面的头发,头发里的虱子都要掐死光了。满脸迷惑的看看帮主, 看看月亮,看看身边的伙伴, 现在他们可以自由发声, 却都震惊迷惑的万籁寂静。

    张张嘴想问什么,第一不能责怪帮主干嘛对大伙如实相告,毕竟这是至关重要的大事。第二也不能怪帮主当年怎么不记事,那有点太欠打了。找借口挽留的话已经说了无数。

    吴长风叹了口气:“大伙都有偶遇武德司的时候, 那位蒙面的老先生,身形轮廓是真像咱们帮主。”

    “天哪,天哪我真不应该来。”

    奚长老挠挠头:“帮主,属下脑子笨,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萧峰道:“你问吧, 关于我爹和我的事,萧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奚长老就问了:“那日萧老先生携郡王, 他那会还是郡王呢,单独赶路,独宿独行,帮主知道结拜兄弟被掠,特意赶去援救,属下也帮了一点小忙。这事儿属下弄不明白。”

    萧峰对这件事毫无隐瞒:“我爹爹当时在调查杀人凶手,把郡王掠走的人正是他,他要浑水摸鱼,险些把郡王害了。我说义弟对我父子有恩,就是他宽宏大量,不计较前嫌。”

    陈长老下意识的想,契丹老狗果然很想杀大宋的郡王,哼包藏祸心。话还没出口,想起来人家现在不仅和解,还为朝廷效力,反过来去杀星宿派,哎不说了。

    萧峰说:“我爹爹和我分别二十余年,一朝重逢又不能表明身份,还要因为我和丐帮的事,求他继续遮住面孔,不叫人看到真面目,给他老人家凭添了许多委屈,我心中很是愧疚。我爹爹是恩怨分明的好汉。今日把话说开,日后丐帮兄弟见武德司主官长得和我一般无二,也不会生疑。毕竟这天下…终究没有长得一摸一样的岳父和女婿不是。”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各个的句式都是:“虽然…但是帮主还是很好啊。”

    “虽然…但是我觉得吧”

    “虽然…我就认咱们现在的帮主!”

    萧峰准备起身离开了:“你们慢慢商议举荐何人,我不参与。”

    任豹突语气很冲的说:“站住!萧峰,你是契丹人这件事,照我说不是什么体面事,一旦传播出去,天下英雄都要嗤笑丐帮有眼无珠,叫一个契丹狗当了这些年帮主,力压天下群雄,成了天下第一大帮。哼,人家都要笑死了,多少丐帮的仇家都要得意起来。你要是对丐帮还有一点好心,就千万别说出去,弟兄们也应该发誓,绝不传出去,只有今日在场之人听见,谁也别叫丐帮丢人现眼。”

    人群中有人叫嚷:“你和帮主说话客气些!没大没小的东西!”

    “我们自然不会说出去!”

    “帮主是英雄好汉,他们算个屁。”

    “帮主带着丐帮兴旺发达,哪里就轮得到你一个刚当上舵主的小子说三道四!你就够丢人现眼了!”

    萧峰懂任豹突的意思,只要把消息瞒下,然后大伙再商量商量,就闭着眼睛大喊一声下不为例,这事儿就糊弄过去,帮主还是帮主。

    他略一迟疑,决定配合,毕竟爱大宋的心极深,爱丐帮的心也极深:“我答应你!绝不和江湖交情说起自己是契丹人。我留在这里,只怕你们不肯说心里话。”

    “帮主您要去哪儿?”

    “帮主别撇下我们。”

    “丐帮虽然是一力抗击契丹,可从来没规定契丹人不能当丐帮帮主!”

    萧峰愕然,沉思刹那:“是要我继续留在丐帮中,还是要将萧峰逐出丐帮。接任帮主的人是谁。兹事体大,就请诸位长老仔细商议,不得仓促决定,不得内乱,在此期间帮主事务就由四大长老代劳。十天之内,议出一个结果来。别哭了,我只是回家去,陪伴阿朱。十日之内只要不是大事,别来找我。”

    他不想在做纠缠,一闪身消失在总舵中,众人只见人影一闪,帮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恍然若梦。

    萧峰急掠了数里地,突然停下来沉声道:“出来吧!”

    周围并无一人。

    “奇怪…分明有人跟着我。”

    王繁英笑道:“夜里这样喧嚣还能被发现?”

    萧峰真不知道半仙来此做什么,难道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她从不轻易行动,去杀丁春秋的时候都没动作:“娘娘看我们议事,有何指教?”

    王繁英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如意,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自己好奇。十一郎错过了这样一件热闹事,等他回来岂不是要哭天抹泪,满地打滚。我亲自来看看,到时候说给他听。”

    萧峰无语又好笑:“…原来如此,好恩爱。贤弟他要做满一任监军吗?”

    “应该不会,官家哪里舍得他去那么久,边境局势稳定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一般人家都在乎过年,更何况是朝廷。”

    “官家又要给他送东西,还催着府里给他送新衣服。”

    萧峰笑笑:“帮我带一封信。”

    王繁英淡淡道:“这又不是我操心的事。周从柔(女官)负责安排这些事,那谁,李侍卫也负责。阿朱知道这些事。我的热闹看完了,回汴京去也。”

    ……

    吉祥物王爷的生活日复一日,没有什么变化。

    又不能结交武将,现在武功太好,也不能找人打架玩。

    因为太过无聊,只有读书、弹琴、练武三件事可以消磨时光。

    做饭毕竟是为了吃。

    日常消磨时光是在街上听到一些庸俗笑话和低俗笑话,密奏给六哥看,并且连载押司的小老婆和教习的偷情故事,隔壁街寡居夫人险象环生的让三个情夫相安无事还在继续相亲的故事,某将军被老婆追打出三条街的故事。

    赵煦的回信里一边痛批低俗无耻,一边预测她们究竟会怎样。这是病中的一点乐趣。

    中秋节拿月饼当点心吃,又吃了许多较为瘦小的螃蟹,在八月末收到了新的家书和大礼包。

    喜讯,没有作业!以宫中月饼、蟹酱、秋衣为主,还有一包书信。

    林玄礼一一看了信封,来决定看信的顺序,看到最后一封:“伯父。给你的。”

    萧远山讶然:“给我写什么信。还没到日子。”

    扯开信封,信纸只有一张,很是简短,一眼就扫完了。“哈哈哈!”

    林玄礼探头八卦:“什么事?阿朱生了吗?还没到日子啊。”大约是在冬天生。

    萧远山一把扯掉面罩,如果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谁愿意整天蒙着脸。以前是为了调查凶案,最近一年是为了儿子求自己。团吧两下把布揣进怀里,把信递给他看:“峰儿总算和那些叫花子把话说开,他们还抱着大腿求峰儿别走。哼,占便宜没够。”

    林玄礼欣赏他鬓边花白的头发,和萧峰足有九分相似的一张脸,萧远山虽然很少晒太阳,肤色也不白,看起来雄壮魁梧,很有气概。难怪府里三四十岁的一些女官,虽然没见过他的真容,已经颇有好感。

    女官的推理:阿朱那么漂亮他也不能丑啊,眼睛好看,脸型不错。为人也很正派,穿了时下最流行的低胸装他都没多看一眼。

    萧远山在他身边这么久,知道他的性子,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开始秋波荡漾,托着腮像是春心萌动似的乐一会,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到处扫视,然后就精神抖擞的忙自己的事去,有时候是快快乐乐的去烤鸡,有时候则是拿出一个杀人的大计划。

    这都不重要,他摸摸胡子,心情大好。

    林玄礼愉快的继续看信,英英写的信很简短:丐帮总舵的热闹帮你看了,算不上热闹,众口一词都请他留下,绞尽脑汁的找借口,我算了一下,他暂时走不。你到年底能回来,不必担心六哥的身体,他能等到你回来。我先闭关了。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个月,局势十分平稳,偶尔在府里听见大呼小叫的只有三件事:“啊萧副使!阁下不用蒙面了?”

    “乔峰改姓了??”

    “乔峰,哦,萧峰,萧峰为什么和萧远山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说???”

    萧远山快活的点头:“那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

    江湖中也大差不差。

    丐帮内部基本上达成统一,大部分人认为帮主就还是帮主,不要被一点小事打扰!

    少部分人认为不能让契丹人当丐帮帮主,但暂时选不出谁能接替,暂时凑合几年再说!

    还有极少数的人认为,他是不能再当帮主了,可以改任传功长老嘛~

    萧峰继续当他的帮主,竟然没能离职。

    边境线向前反复推进,吞并了整个宁夏平原。

    章经略又来请王爷吃饭,带着两只生羊羔一只小猪仔登门拜访的方式,请王爷吃饭,羊肉变成了羊肉串,小猪仔放在烤炉中开始烘烤,用绿豆面洗了手上的油脂,进屋喝茶:“章经略今日前来,有什么指教?”

    章楶笑道:“岂敢说什么见教,是老夫有事想请郎君指教。”

    “小王洗耳恭听。”

    章楶:“以老夫愚见,战争快要结束了。”

    林玄礼平静的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完,自己也是这么分析的,英英也是这么算的。

    章楶列举原因:“其一,胡天八月即飞雪,下雪之后民夫运粮更为艰难,现在各寨内囤够了一冬所需粮草……但大宋再打一年,再深入敌后,只会致国库空虚。

    其二,西夏贼酋连番上表祈降,可他却聪明了,不在前线御驾亲征,反而准备往西北逃去。溃兵难追,我军又不能以战养战,一路追杀过去,粮草补剂跟不上。要快速行军,只能带数日的粮食。

    其三,得不偿失。西夏经此一战国土损失大半,人口牲畜损失以百万计,从此以后再也无力挑衅大宋。但咱们大宋继续打下去,却要以十倍百倍的力气和花销,深入群山荒漠之中。王爷熟读兵法,自然知道孤军深入是大忌。”

    林玄礼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给西夏解除军事力量,占据他的良田,那就差不多了。西夏真的很远很大,能彻底消灭,但代价太大,现在宋朝的苛捐杂税就够多了,差不多赶紧停战吧。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来劝自己统一战线,别经略使上奏朝廷建议准备停战,监军大放厥词建议猛攻,生擒贼酋献俘太庙,能行,但利益绝不会最大化。

    “从古至今有不少监军误事,我又不是那些蠢人,自然都听你的。”

    第222章

    “出门了想回家, 在家时想出门。”赵煦左手抱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他现在无力抱起女儿,只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搂在手里, 搂着她小小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开玩笑:“看你叔叔, 他就叫得陇望蜀。”

    屋内有淡淡的药味,还有装满草药的香囊挂在旁边,大致上是对症的,大夫虽然在服用的药物上不敢用重药, 但在配药香时技术不错。只是六哥身上散发着一种病气, 练武之人五感敏锐,他现在医学技术不错, 能嗅出来。六哥病在心阳不足,这需要用乌头附子入药, 这可是剧毒的药, 普通病人吃吃也就罢了,太医不敢开,更不敢提。

    林玄礼笑吟吟的喝核桃木樨杏仁茶:“六哥,我再也不想出门了。在外面住着实在不舒服, 也不放心家里的事。只要不是打仗这种大事,我宁愿终老于汴京城内。”

    “你也就今年这么说,翻过年去又要出去疯玩。”赵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连个孩子都没有,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还指望府里有两个孕妇带一点好运气来,结果那两位美人到七个月就各自回家待产了, 什么人啊。

    小公主拍手笑:“出去疯玩~”她不耐久坐,晃来晃去的玩着父亲身上的玉佩, 又踩着椅子边缘想要站起来。

    林玄礼刚要说话,叫她给打断了,被萌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前探身:“小心点。”

    小公主不出意外的踩到她自己的裙摆,摔了个屁墩,正好砸在官家的腿上。

    两三岁的小孩分量不大,虚弱如官家也只是痛的往后一仰:“哎呦。”

    不舍得和小闺女发脾气,招招手:“过来,抱一抱你侄女。”可着身强力壮的人祸害去吧。

    林玄礼轻车熟路的接过小姑娘,叫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靠着自己的肩膀,捏捏麻薯似的白胖小手:“六哥,等二宝三宝长大点,我教她们舞剑骑马,虽然成不了武林高手,也能身强体壮。”

    赵煦略一犹豫,也罢,还是健健康康的最重要:“行啊,反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皇帝点谁当驸马,谁就得老老实实的来当驸马,谁敢对公主挑三拣四。

    “不知道是怎样的青年才俊配得上我侄女。”林玄礼在身上掏掏摸摸,拿出来一串錾刻的小金件和珍珠混搭的项链,很漂亮,在路上买的,只适合女孩子戴,英英一向不戴这些首饰,又因为太值钱了不能送给府里的女官,要是给了就仿佛有什么意思似的。揣在怀里就忘了拿出来,直接回到京城,进了皇宫:“拿着玩。”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叔叔。”

    林玄礼完全被迷倒了,她肯定没有程灵素聪明,但她很可爱啊,嘻嘻嘻真可爱:“好乖。六哥,我带了两大罐肉松回来,你每日拿来拌粥,补益身体。”

    皇宫里可以每天杀羊吃,但一年到头只有祭祀时才能杀牛,这是对农耕最重视的体现。

    赵煦冲内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拿进来:“在边关以牛酒劳军,看起来你收获不少。”

    林玄礼得意洋洋的说:“我拿走了所有的小里脊,一半炒着吃了,一半做成牛肉干寄回来,六哥,你吃着怎么样?”

    赵煦正要说话,出去拿东西的两名内侍抱着两个大大的锡罐进门,门帘掀开,一道微微的寒意从正门拐了个弯,飘进二人在说话的暖阁中。“咳咳咳。现在不能受寒,太虚弱了,不过精神还不坏。”

    “尤其是章楶节节胜利之后。”

    赵煦大笑,他年轻苍白、憔悴消瘦的脸上的涌现出一丝淡红:“即使见到先帝,我也有话可说。做儿子的终究没让他失望。”

    “官家是大宋百年来最好的英主,百官臣民都极其幸运。”林玄礼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用那些大内高手以内力为他疗伤治病,提升精神。内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不论怎样的内伤、疾病都能治一治,什么心阳虚肾阳虚都能治一治,类似于中医所讲的正气,正气充足邪气就不能作祟令人生病,还能提高恢复能力。转念一想,不可能不知道,或许只是不信,或者出于戒备心,不愿意让别人的内力进入他体内。

    官家欣然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天不暇年,倘若我有六十年寿命,必然成就四十年太平天下。”

    “六哥福寿绵长,不必担心。”林玄礼实在想不出历史上有谁是病的要死,然后慢慢治好了又活的很久的事:“六哥,我才回京,有好多话想说。先去拜见太后太妃,再来服侍你吃晚饭,可以吗?”

    “去吧。把二宝带过去,交给太妃。”

    小公主抓着珠串玩,被宫女内侍服侍着穿上小小的披风和小小的观音兜。

    林玄礼草草加了一件披风,等小公主穿成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团子之后,把人抄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走。”

    小公主短促的尖叫了一声,随即咯咯笑了起来,抱着他的脑袋:“好高哦。”

    乳母等人慌忙围着,又不好身手去拿下来。

    “你别胡闹。”

    “没事,教她学诗。”

    赵煦慢慢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哈哈哈就是这个。”林玄礼单手扶着小孩,单膝跪地:“陛下恕臣有千金在肩不能施以全礼~”

    官家又好气又好笑:“去你的吧。小心点,玩一小会就好好抱着她走。”

    ……

    彻夜长谈固然欢快,在六哥睡着之后悄悄用内力一探,他心脉受损严重,不是用内力或用猛药就能彻底医治的,只能缓和一些。

    赵煦醒来之后觉得很热,睁眼一看,当年还是个小孩的人已经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有强壮的身体、雄厚的内力,只有眉眼之间还像当年模样,做事胡闹的程度也大差不差。

    林玄礼很快醒了过来:“六哥,天还没亮。再睡一会么。”

    “睡不着了,今天有些气力,年前还能再开一次大朝会。”

    “那可真好。”林玄礼深藏功与名,起身下地,拿了茶炉上暖着的水壶,倒了一杯递给他:“庆功宴也筹备的差不多了,平西夏之功很稳定,音乐也已准备好,到时候太牢祭祀祖庙,把牛腱子给我。”

    赵煦看他在冬夜里只穿着单衣,衣襟散乱,露出结结实实的胸肌。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的活力,他是如此强壮英武,莫名的令人嫉妒:“你好好收心,重文抑武是大宋国策,就算不能结交朝臣,也要多和名士往来。”

    林玄礼:“大过年的,还不如在家做米花糖和糖葫芦了。”

    赵煦烦躁的叹了口气:“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如此胡闹。朕若是…”

    林玄礼看着他,在光线朦胧的屋子里,看着这位病弱又有雄心万丈的皇帝。此消彼长之下,难免心生疑虑,如果只需要削减权力——我现在也没啥权利——能让他有安全感,那很可以。即使需要遣散府中亲信,也暂时可以忍受。反正自己的欲求一向不高,也不需要很多人服侍。

    他实在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皇帝这个职业的职业病就是多疑,而魏长史和一些交往过密的文人,总是再劝他不应该给一位体弱多病的皇帝送食物和陪睡,任何身体上的变化都容易叫人怀疑。

    赵煦看他站在纱橱边,像是有点被吓到了,摇摇头:“朕若是有你这样的身体,早就去御驾亲征了,再生上十几个孩子。”

    林玄礼松了口气,笑嘻嘻的接过杯子,搁在床头:“练武之人就应该不近女色。”

    “你又胡扯!”赵煦躺下准备再睡一会:“赵金钟有七个孩子,肖月光有三个,王善把所有钱的都花在勾栏院里,一夜里能应付四个女人。”

    “六哥,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朕还知道你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赵煦狐疑的打量他:“本以为你性情走偏了,哼。在你这个岁数,应该如此吗?”

    ……

    逃过热衷催生的六哥,回家抠山楂做糖葫芦。

    林玄礼试图无耻的找借口‘生什么小孩我还是个小孩’来逃避越来越繁重的催生,结果就是被六哥暴掐小圆脸,好家伙半夜给他度了一些内力,让他有力气,他就用来打我。

    结果因为内里雄厚,脸上恢复的很快,还没来得及卖惨就恢复了,连一点红印都没留下。

    起锅烧油,顺便炸芋头、豆腐和鸡块,炸芋头为了做拔丝芋头,炸鸡当然没有理由。

    慕容复今日返京,进门和他知会一声就要离开,回去和表妹过年,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找我。

    林玄礼愕然:“你干什么去了?”

    “送苏学士赴任啊。”慕容复不仅闲的没事就送苏辙在外任办了事,又陪同返京,还和他要了儿女的名字:“我和苏学士一见如故,很敬重他。”

    林玄礼看他脸上微红,不是冷风吹的,把锅里飘起来的芋头都捞出来:“那不错,小苏学士比大苏学士端方柔和。你虽然不考虑前程仕途,但和正人君子多相处一段时间,总没什么坏处。将来教小孩读书写字时,也知道贤达之人是什么模样。”

    慕容复低声说:“这话说的老气横秋。”

    “嗯,你年轻,来给你串糖葫芦拿着玩去。”林玄礼心中暗暗好笑,这是什么,这就是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爸爸的代餐。

    慕容复气冲冲的走掉了。

    第223章

    一整个上午, 夫妻俩一言不发,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阿碧只觉得窒息,到午饭时终于忍不住了:“公子爷, 主母, 你们两位今天怎么都不说话,莫非是哪里不衬心意?还是因为要过年了, 在外面远离故乡,心中难过?”

    慕容复这才反应过来,表妹今天真的很沉默,看她眼圈发红:“表妹, 怎么了?”

    王语嫣忍着眼泪摇摇头:“没什么。”

    慕容复先把自己心头的事放一放:“你以前什么都跟我说, 追在我身后说个没完,现在可好, 一个人偷偷哭,也不和表哥说。”

    王语嫣垂泪道:“你不也是一样, 难过一上午了, 也不和我说。”

    阿碧端了一壶热热的金华酒过来,这年头并不讲究孕妇不能喝酒,只是不能喝冷酒。

    慕容复倒了一杯酒:“你先说,是太想我了么?”

    王语嫣羞恼的摇了摇头, 她超爱表哥,什么事都不瞒他:“我叫人带信给我妈妈,跟她说我有了身孕,还有…武德司可能会去袭击她的事。”

    慕容复玉面微沉,轻轻的冷哼一声:“只怕她不领情, 不知死活。”

    十一郎在干什么,闲的吗?大过年的派个人去把我那作恶多端的丈母娘杀了不好吗?萧远山一向不是很勤快吗?

    王语嫣泫然欲泣, 忍了片刻,终究是没忍住。虽然母亲一向很凶,很叫人害怕,但她还是挺盼着她能说几句祝福的活,或者能提前离开,换一个地方安静生活,以免一死。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昨天收到信,她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而且…而且她还说倘若你抛弃我,她绝不会为我出头。呜呜。”

    慕容复眉头一皱,几乎想亲赴江南一行,只是她们毕竟是亲母女,还是应当借刀杀人,不能自己上。“表妹,这些年我哪里不知道你对我的深情厚谊,之前没答应你,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复国把我给误了。可我从没骗过你,以后也绝不会变心。”

    表妹一心爱我毫不防备,当初要是在女色上动一点歪心思,岂不是早就和她共入罗帷?这么多年的感情岂能辜负,更何况姑苏慕容绝不会辱没名声,干出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得被天下人耻笑。

    王语嫣擦去两行珠泪:“我当然相信表哥。我妈妈说的话太难听了。叫人心里难过。”

    “信呢?哪来烧了。”慕容复又喝了一杯酒,略带不屑:“你还听她说话?就瞧她那个活法,干的那些事,是江南世家、武林豪族应该有的做派吗?我一向不屑和她来往,难道仅仅因为她跟人有私情?她看人的眼光奇差,百无一中。”

    太丢人了,干的都是什么邪魔外道的事儿,影响我名声。你要是有一个高洁、善良、正直、仗义疏财的名声,即便是寡妇有情人,也是常见的一件事。

    王语嫣忍不住笑了笑,想想倒也是,妈妈常说这个不好,那个该杀,天底下男的全是色鬼,原配老婆都该死,可单就自己离家之后见到的这些男子中,也没见过谁是色鬼,武痴倒是比比皆是,人家的原配妻子一个个也都很好。

    也有极痴情、绝不三心二意的好男人。

    端起酒杯:“表哥,你说得对。我敬你一杯。”

    举杯之后就放下了,她的妊娠反应不严重,只是偏好清淡鲜甜口味。

    轮到慕容复说心里话了:“我…唉,我想起和我爹爹谈论武功的情景,那时候我年纪不大,你刚出生。阿朱才这么大一点儿,摇摇晃晃的进去奉茶。”

    王语嫣忽觉得浑身冰冷,心说他可千万不要追查慕容博是怎么死的,当时的情况算不上机密,人多眼杂,可别叫人说破了,我当时可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两边隐瞒。表哥昏过去了,我替他一力应承,等表哥醒来之后我又捏造了慕容博的遗嘱。可他要是随便找一个当时在场的人一问,我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慕容复低着头,眉梢眼角淡淡的红,沉吟一下才开口:“…眼下我也要当爹了,想着孩子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父亲。或许不能只会武功,天文地理,兵书战策,历史典故,孩子都想听。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将来必成大才,等到乱世才有可能复国。要不然,那不就是个莽夫么。”

    王语嫣大喜过望,畅想一下抱着表哥,小婴孩放在摇篮里,自己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光,实在是太快乐了。“那我好好读书,好好教孩子们。”

    慕容复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自己努力一下。和苏辙分别之时,得到了一箱书,回来路上也尽量看了看,可是苏学士真叫人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许多往事豁然开朗,尤其是对于参合坡之败的详细解释。之后自己其实是想拜在他门下求学的,但说到典故的时候不太清楚,生僻字不认识,太羞耻了。怎么表妹没听出我要发愤图强,她要自己去背书?那我干什么!

    他不太自然,佯装淡定:“我也不差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做完一半了。”

    ……

    林玄礼正在对着几包药材和数瓶药油进行加工。

    油是杏仁油,浸泡着上等药材,不大一瓶,泡的是一些活血、止痛的药物。

    一些药材被研成细粉,浸在黄酒中,备用,另一些药油只是装瓶。

    王繁英端着半杯蜂蜜,往里加入半杯鹿茸酒,搅匀,慢慢喝掉:“唔,劲儿还挺大。”

    林玄礼阴阳怪气的捣药:“你喝这个干什么,这是六哥觉得我清心寡欲,可能不行,把他压箱底的好药拿出来给我的。”

    这年头还没有清纯少年的活路了?我出去这小半年没有当地找几个美女,不用别人传,他就觉得我不行了。司马光、王安石、章楶、苏辙这些人都只有老婆不纳妾,他们就……

    王繁英对此笑而不语,说什么都不合适,两边都不能劝,都有道理,只能自己来背负骂名。得着实惠就好了。

    林玄礼很快又配了一个药包,继续捣药消磨时光,说起自己回京当夜的事:“我当时真是怕他恨我。很多久病之人会憎恨身边身体健康的人,那么多皇帝到年老体衰时,都憎恨自己的继承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让这段关系善始善终,我不怕他怀疑我。他要是怀疑我,对他的身体没好处。”

    “那倒不是。”王繁英慢慢悠悠的说:“君臣父子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提心吊胆,若不是你多想一点,就该是他多想一点。”

    “是嘛?”

    王繁英旁观者清,翘着脚慢慢喝掉药酒:“你要是结交朝臣,每天高谈阔论如何治国,带人出城狩猎,欺行霸市。回府里姬妾成群,儿女成群,蓄养府兵。六哥真的会恨你。至于现在嘛……”

    “现在我也不是很老实。”

    王繁英大翻白眼,有警惕性是好事,如果只有兄弟情忘了君臣之分很可能出大事,但也没必要为了警惕搞的自己心情沉重,还为了这份警惕愧疚:“他不羡慕你现在清心寡欲、下厨做饭、无儿无女,没有美人相伴的日子。既然不羡慕,又怎么会妒恨。你是很快乐咯。”

    他只觉得你傻乎乎的,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保持稚子心性,非常可爱。啊蠢弟弟真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调皮小孩~

    林玄礼愣了半天,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老婆总是很有道理。掏出小镜子欣赏自己的漂亮脸蛋:“其实我也不懂他的快乐,这样到是很好,谁也不纠结。”

    王繁英又用蜂蜜兑酒,递给他一碗:“喝了呗,咱们玩一夜。”

    “不喝我也没问题!!!!”林玄礼感觉自己被质疑了的用力捣药,差点把铁臼捣穿,接过去喝了两口:“太腥气了,就不放点姜片吗?”拈了两颗花椒一片干姜,指尖一碾便成了粉末,融在碗中又喝了两口,感觉好很多。

    把药渣都弄出来,装进棉纱口袋里封好口。

    内力一运转,药效猛地蒸腾起来。

    王繁英坐在书桌上,裙摆和裙带垂在脚背上,勾勾手指:“你过来啊。”

    寝殿左右一共五间正房,这一夜之间就把所有能坐能躺能趴的地方都祸害一遍,全仗着两人内力深厚,势均力敌,鏖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携手一笑。

    林玄礼挣扎着爬起来:“你听城楼钟鼓响,我进宫去了。”

    王繁英躺在柔软的丝绵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愉快挥挥:“汗消了吗,别叫冷风吹了。”

    林玄礼手欠的拍了一下:“没事。睡你的吧。”

    他带着药油、药包以及淡淡的黑眼圈进宫去了。

    赵煦正在喝他的粥,一碗粳米粥里拌了牛肉肉松和一些参茸粉,一碗燕窝茯苓粥当做药膳,至于满桌的肥鸡大鹅、鸽子兔子,立刻就便宜了饥肠辘辘的年轻人。

    “六哥,我现在学医略有所成。”

    赵煦忍不住好笑:“是,不仅会做牛肉干,还会做肉松。医书里用金石草木入药,为你单开一个类目,把六畜都放进去。”

    马牛羊,鸡犬豕。

    林玄礼深以为然:“等我写本医术,涮羊肉一定名列冬季第一。六哥你看我拿了秘制药油,涂抹在经脉上,辅以按摩,可以刺激手少阳心经,扶助阳气。”

    赵煦不报多大希望:“太医们针灸推拿拔罐都试过了,姜太医还用内力推拿,收效甚微。他们会诊了数次,到底还是每天吃点肉多睡觉更有效。自从西北平定,辽国退兵之后,我睡的好多了。”

    林玄礼笑笑:“我试试嘛,有道是心诚者灵。”

    内侍们搬过来一个大大的熏笼御寒。

    官家的手臂雪白纤细,手指纤长柔软,只有一点执笔的老茧,也因为养病淡化了很多。

    林玄礼慢慢给他涂满药油,按照经脉从小指指尖揉压穴位,向上倒推到手腕,每一个穴道按压三四十下,内力带着药效,一团暖意融入血管经脉之中,沿着手臂一路向上。

    他看着这这只美丽的手,柔软的搭在自己因为练武略显粗大厚实的手心上,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自己做个美食账号,六哥只用这双手出镜就能帮我吸粉无数。做下酒菜的时候把大哥找来出镜,凭他男女通杀的魅力还得暴涨一批粉丝。嘻嘻嘻嘻,这还愁做不起来自己的店吗?

    赵煦舒服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靠在靠垫中,又有几分昏昏欲睡。

    第224章

    辍朝有时候是举哀, 有时候是养病,官家就养病躺了很久,五日一朝的大朝会等到他有精神早起才开。

    不用大清早的去上朝, 很多官员通宵达旦的聚会玩耍、加班工作、一本书一壶酒不亦乐乎。如果不是四更天要上朝, 谁愿意早睡?

    刚躺下一个时辰不到,钟声响起, 皇宫的钟楼很高,名家铸造的铜钟巨大而精美,悠扬清脆的声音能传遍整个城市。而且是一声接一声,持续绵长。

    刚躺下的官员或被惊醒, 或被妻妾、仆人唤醒。

    抓紧时间更衣戴冠穿靴对付一口早饭, 直奔皇宫。

    天色已经蒙蒙亮,普通百姓大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省下的一两灯油钱还能拿来炒菜。

    街上已经有人出摊售卖早点。

    众人赶到朝房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

    秦王一副虚劳过度的样子, 淡淡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有一点点精神恍惚,捧着一个结结实实的大个儿卷饼。起层的油饼,烙的焦香酥脆,里面卷的是切成厚片的驴肉, 五香味儿和肉香味混合在一起,还有葱,新鲜的葱丝,非常清脆,还没进朝房就让人闻到了。

    众多官员纷纷上前行礼:“殿下早啊。”“王爷早安。”“十一郎。”

    林玄礼恍恍惚惚的点点头:“嗯……诸位不必多礼。”

    林玄礼整个人都被榨干了, 和英英酣战一夜,白天给官家推拿时趁机用内力强壮他那纤细闭塞、气滞血瘀的经脉, 很耗费精神,一天一夜没睡了,又有几个朋友等着拜访,聊了半个时辰之后,本来应该补觉,结果萧峰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自己喝酒,他好爱我,喝酒畅谈,聊了两个时辰之后,酒喝多了,睡什么觉呢,冲到城外找了个冰雪覆盖没有庄稼没有行人的地方,大战三百回合,终于享受到了被降龙十八掌拍飞的快乐。

    一天两夜没睡觉了,很适合一口气睡上六七个时辰吧?

    “哼。十一郎,你还年轻,应当保重身体。你的气色看起来比我还差。”吃完晚饭心情很好,和夫人盖棉被聊天片刻就睡觉的章惇如是说。

    林玄礼没回话,他现在不只是很困,而且内力消耗过半,异常疲惫。

    有什么办法,自己本来就很爱打架,萧峰比自己还爱打架,而且都是难逢敌手很难打到过瘾的人。喝多了,下手虽然还有分寸,谁也没受伤,但没节制,打起来没完没了的,不累不停手,直到精疲力尽心满意足才愉快的回城各自倒头大睡。

    嗯,萧峰现在在呼呼大睡,自己刚换了睡衣愉快的躺平就被钟声催起来洗漱,更衣,进宫参加朝会。

    不来又不合适,毕竟正旦大朝未必举行,这可能是年前最正式的一次。

    官家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好,白里透红,肤色柔和且有光泽,就仿佛他这两个月不是在养病而是从来都没有病,他自己一觉睡醒浑身轻松,照镜子时都惊了。

    上朝时先看了看自己最爱的丞相,啊丞相的气色最起码还能再干十年,真好。再看向真成了医学大家的蠢弟弟,他很少有这样端正沉静的时刻,今日既没有满脸胡思乱想,也没有无聊的东看西看,非常之成熟稳重。

    很快,官家就发现了,蠢弟弟不是稳重,是困的直发蒙,不仅偷偷打哈欠而且说话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言官按惯例派了个代表出来弹劾亲王,齐御史:“秦王在西北监军时犯了三件大错,容臣一一奏明。”

    官家:“准了。”

    “第一,章楶数次密会监军,以三尺大鱼行贿赂之事,王爷不仅笑纳,还亲手烹调。三尺鲤鱼已近乎化龙,朝廷一向将其放生,不予宰杀。第二,私酿美酒,与民争利,盐酒官营乃是国策,今日私酿,明日便要私售。第三,私自派遣家仆,结交朝臣。”

    章惇冷冽的瞥向御史,章楶,我军功卓越的堂弟,这些小肚鸡肠的鼠辈总想绞尽脑汁的攻击弹劾有功之人,明明自己是废物,还不承认。哼,怕不是其中还有曾布授意,他怕章楶以军功入驻枢密院,抢了他的位置。

    官家自然要装模作样的问:“佶儿,你有什么解释?”

    林玄礼缓缓想起好大一条酸菜鱼,还有在西北又蒸馏失败的酒,困的脑袋疼,低声道:“……这三件事到是实情。臣弟无话可说。只不过章楶来见我,前后不过三次,也绝不是密会。官家明鉴。”

    赵煦看他如此虚弱疲惫,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再看自己今日如此精神抖擞,心里大为怜爱感动,又忽然想起民间有很多孝子割肉给父母做药,吃了之后百病全消的故事,在感动之余还有些担忧:“去暖阁里候着,稍后再问你。”

    齐御史大喜,往日官家都直接包庇了,今日居然要稍后再问,立刻就把奏折递上去:“官家,臣以为敕政责躬;杜渐防萌。秦王年岁渐长,官家爱他之心越深,理应责之越切。”

    赵煦心中暗怒,现在有什么事比西北胜利更重要吗?

    没有,今日精神抖擞的开大朝会,是为了让朝臣们看到朕不仅平定西北,建功立业,而且还很健康,说点好听的准备过年,再说说哪里招灾了需要明年减税,朕干点好事。

    不是让你们去攻击两个帮我做完这三件事的忠臣。

    林玄礼本来就困的呆滞,还有点暴躁,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有兄弟吗?”

    齐御史:“呃?王爷这是何意,普通人家的不过兄友弟恭而已,官家与王爷同为天家,我等凡人岂能同日而语。”

    林玄礼露出一个比较反派的微笑,低沉而柔和的说:“我想起来了。齐御史,去年在勾栏院里我眼看令弟和令郎为了争夺歌姬唇枪舌剑,哼,真是好一位懂得修身齐家的君子。”

    齐御史脸色骤变,事儿是真事,正要狡辩,奈何那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都影响他在吏部的考评!

    赵煦给身边的亲信长随一个眼神,大太监立刻过去拉走了气哼哼准备开始骂人的十一郎,出了大殿,太监笑道:“官家今儿可不想听这个,郎君实在是倦了,先去暖阁里歇一会吧。”

    林玄礼被冷风一吹微微冷静了一点,以后还是不能熬夜,刚刚甚至起了杀心,不至于不至于:“这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在那儿好好的打盹呢。”

    “是,您瞧我了。”太监招手唤过来两名侍卫,陪王爷去书房暖阁里。

    满地白雪皑皑,天边一轮红日光芒万丈,有些刺眼,尤其是对于通宵玩耍,充血发红的眼睛来说,有点太刺眼,再加上这凌冽的寒风一吹,难以抑制。

    十多个人看到秦王是哭着走的。

    他板着脸,深色呆滞,脸上两行泪痕几乎要结冰。

    林玄礼眯着眼睛找到暖阁,暖阁内点着熏笼,侍女焚香打扫,他失去理智的摘掉展脚幞头,扑到云床上,下一秒就打起幸福的小呼噜。

    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有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抚摸他的脸,袖子里带着浓浓的香味。

    林玄礼闭着眼睛抓住这人的手,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六哥?”

    赵煦极其柔软的叹了口气,没有问他为什么会一路伤心痛哭的到暖阁:“你怎么虚弱疲惫成这样?你别起来了,躺着吧。”

    林玄礼无言以对,我只不过是纵欲熬夜跟人打架而已啦,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折腾啊,被从两方面榨干。不论是把我压榨了一整夜的英英,还是和我打了两个时辰的大哥,感觉都很坏坏。但这时间上这不是巧了吗:“我没什么事,就是没睡够,来上朝时候还懵着呢。”

    赵煦问:“你说实话,朕今日精神好转,你却疲惫成这样,究竟是什么缘故?”

    “六哥,昨夜和几位先生聚会,又给我出了点题目。看书看的很晚。”

    “你少胡扯,你这些年半夜不睡觉,饮酒弹琴读书,乃至于烤串聚会的日子还少吗,怎么从来没这样过?”

    林玄礼目光游移,不是很想给他增添太多心理负担。以极快的速度找好借口,从练武和医学两方面提交了一篇论文:“六哥,你有所不知。你经脉闭塞,气血不畅通。”

    赵煦盯着他:“这我知道。”

    “用内力打通经脉时很痛的。”林玄礼还是不适应自己躺着他坐着说话,坐起来:“昨日慢慢疏通经脉,活血理气时,又不敢让你疼,还挺耗费心神,消耗内力,当时聚精会神不觉得而已。是我性子太急了,只想毕其功于一役,要是分做一个月慢慢来做,其实不累。”

    赵煦沉默了一会:“你倒是把我吓着了。去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遵命~”

    等他走出暖阁,走向浴池之后。

    赵煦向自己身边的大内高手求证:“佶儿说的是真的吗?”

    屏风后面闪出一人:“启禀官家,是。用内力打通气滞血瘀的经脉极痛,俗话说通则不痛,不通则痛。他昨日为官家推拿时,臣看他有以内力疗伤的动作,今日也确实是内力消耗过大,损耗心神。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赵煦微微松了口气,依然不大放心,又点了两名内侍去服侍他更衣。

    不多时便来禀报:“他身上没有外伤,只有手臂外侧有一道划痕,长约二寸。”

    莫名其妙被洗白白换了新衣服送回府的林玄礼——继续倒头大睡。

    很快接连赏下半只老虎和两对熊掌,不是动物园里的,是县城里吃人的猛虎。

    王繁英兴致勃勃的问府里的厨子:“你会做吗?不用问郎君,他不会,让他睡醒了直接吃点好吃的。”什么飞龙、穿山甲、天鹅、仙鹤、老虎狮子大黑熊,他都是见过摸过没做过。

    厨子傻眼:“这,这个,小人没做过啊。小人只是给王爷打下手。”以及喂饱府里的女官、侍女、侍卫等人。“泰丰楼的熊掌算是一绝,但这时节不好找人。”过年歇业啊,过年前都很忙。

    王繁英戳了戳肉,这老虎被杀得有几日的,亏得是冬天,肉虽然没上冻,但还不会坏:“那你们呢?”

    女官们又好奇又害怕。

    魏长史以袖掩面:“自古君子远庖厨……”

    谢宝:“……”他本来就不会做饭,吃到是吃过,感觉还不如炖鱼。

    府中账房:“…咩啊。”

    阿朱好奇的捏起熊掌比划:“哎呀!我没做过熊掌。娘子,给我一个,让我试试。”

    王繁英:“你拿去。十一郎以前说过蜜汁熊掌,听着就不大好吃。”

    萧峰捏了捏虎肉,提出一个靠谱建议:“我吃过,切块豆腐,搁一起慢慢炖。”谁懂乱炖的精髓?万物都可以加点豆腐粉条慢炖。

    王繁英问:“你做?”

    萧峰在家给爹妈烧过饭,到了丐帮之后还要服侍汪剑通,有时候出门在外露宿荒郊,自己烧饭煮粥是常有的事,自从相认之后也给萧远山煮过几餐,就发现他只会做一道乱炖。“行啊,权当抛砖引玉,十一郎吃完我炖的菜,再吃什么都是美味。”

    这一堆肉足有百斤,他割下来八两用以烹调,就算做坏了也不至于浪费。

    不大不小的瘦肉块、切块的熏鱼和大块豆腐在锅里炖了两个时辰,豆腐炖的入味,肉也软烂,筋都松软滑嫩。只用葱姜调味,再加上适量的盐,很适宜不挑食的人食用。

    王繁英浅尝半碗:“能吃。”不算美味佳肴,但也绝对不难吃。

    林玄礼沉着脸飘出来:“炖肉之前不用葱姜蒜爆锅翻炒上色再加老抽和开水,就硬炖啊?炒个糖色能累死你吗?炖的什么肉我怎么闻不出来?太瘦了。”

    膳房距离寝殿实在是很近。

    阿朱叉着腰在看厨子刷熊掌。

    她虽然内力不错,武功也不错,现在还是不方便碰冷水和蹲着干活。

    萧峰在看阿朱指挥厨子准备烹调,真可爱:“我炖的,贤弟,你凑合尝一口,剩下的我就都吃了。”

    林玄礼火速转怒为喜,拿了双筷子掀开锅盖,尝了两口:“不错啊,大小均匀,火候很足,也没用调料遮去食物的本味,比羊肉炖豆腐好吃。你真是无所不会。这是什么肉?”

    在场众人全都被这偏心眼惊呆啦!

    第225章

    萧峰对自己的乱炖很满意, 热的,熟了,咸淡适中, 不难吃, 还要什么?他日常出门在外时咸菜配几斤大饼加上酒,从来不讲究口腹之欲, 好吃的就吃饱,不好吃也照样吃饱。

    林玄礼也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碗,本身算农家乐水准,再加上光环, 我决定给你米其林七星!!前面那套水词儿忘了, 反正不算材料也应该卖1888一位,至于我, 我是厨子,让我偷吃。

    “炖的还真不错, 清新淡雅, 回味悠长。”

    厨子在旁边欲哭无泪,这又不是什么美女,何必干什么都夸他好。

    萧峰大笑:“这太爱屋及乌了。别说和你比,连你府里的小厨子都不如。”

    阿朱挽着他:“大哥, 你先别急着谦逊。我今晚上炖熊掌,炖的味道虽然不知怎么样,却能叫他的风评更好。”

    林玄礼笑倒:“哈哈哈哈哈好!!好聪明。”

    泡点香菇,泡点海米、瑶柱、粉丝,划拉一摞小砂锅出来, 本来就有水发的海参,准备做葱烧海参吃, 还有泡发的鲍鱼,准备进行一些乱炖。

    佛跳墙本质上也是一种乱炖。

    先依次精细切焯水,精美摆盘,在小砂锅里用强行摆出一朵牡丹花,最下面垫的是炸过的豆腐,清甜的白菜,再上面则是海参,花蕊是海米和切了花刀的瑶柱,花瓣是肉片和鲍鱼片,加入牛骨头和羊骨头微火慢炖的雪白高汤,蒙上打湿的宣纸做密封,上蒸锅大火猛蒸。蒸就不会破坏摆盘,而流动的汤汁能激发鲜味。

    摆盘三份之后失去耐心,其余选出来的切的很好的和形状不规整的边角料,统统丢到一个大砂锅里猛炖,准备做一道超豪华无敌砂锅米线……

    鲜味已经飘飘荡荡,盈满王府。

    日暮时分,三份精美摆盘的单人小砂锅送入皇宫中,太后太妃皇帝一人一份。

    没有进献菜肴的传统,但他一向如此,也只有过年才做这些。

    官家正和皇后一起吃饭,砂锅端过来,还有一小碗醋,还没开盖先问:“十一郎的精神怎么样了?”

    谢宝垂手回答:“郎君说请官家放心,他睡到晌午就好多了,中午吃了饭就忙着烹调虎肉。现在正在烤蜜汁烤羊排,知道官家不爱吃,郎君就自己享用了。”

    刘清菁有点幽怨的叹了口气,她是爱吃蜜汁烤羊排的,可惜了。

    赵煦心知他肯定这么说:“打开吧。”

    美貌宫女过来去掉被热气蒸干的一圈宣纸,还没开盖,鲜味已经顺着缝隙飘散出来。

    鲜,海鲜的鲜,牛羊的鲜,花雕的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赵煦微微皱眉:“怎么有点腥味?”这可大失水准!一定是没休息好。

    “官家赐下的肉,郎君不敢擅享,精心蒸了三盅,只是以前没做过,有些拿不准。”

    刘清菁道:“既然不好闻,撤下去吧。”

    官家以前遇到不喜欢的菜会这么做,撤下去也是赏给身边人,只是今早上刚刚被他那副憔悴疲倦的样子打动,实在舍不得,舀了半勺醋进去:“虎肉就是这个味道,光禄寺做的还不如他。”

    这不是用来食用的动物,以前吃要么是动物园里的宠物死了——炖一整夜也不太好吃。要么是附近的深山老林中有食人猛虎作祟——也不好吃。

    ……

    至于四个熊掌,阿朱炖了一个,煮了整夜,第二天一早拿来切片,吃起来像是炖煮软烂但处理的不是很干净的牛蹄筋。

    萧峰发现其他人是真的不爱吃之后,很给面子的端过去吃光了。

    林玄礼亲自炖了一个,效果同上。

    萧远山评价为:“还行。”就着酒吃光。

    林玄礼了一种做法,又亲自炖了一个,从卤改成一半红烧一半葱烧,效果同上。

    阿朱尝了一口,虽然想吐,但心理压力顿减。

    发给侍卫们,幸好府里侍卫很多,一人一筷子就都吃光了。

    花大价钱找来京城里最会做熊掌的厨子炖了一夜,效果同上,但感觉处理的稍微干净了一些。

    王繁英早中晚三顿被迫尝了难吃的菜,清晨面对第四份,愤然拍桌:“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卤牛蹄筋吗?!别人吃这玩意,是图一个猛兽的威名,你图什么。嗯?几位徒手打不过一头熊吗?”

    别人看到熊吓的腿抖,在一起吃饭喝酒的几个人里,有三个人可以和熊摔摔跤,王繁英只是需要兵器也可以试试,这还有什么凶猛可言?不如炖红烧肉。

    林玄礼袖着手连连点头:“娘子息怒,这四个都做完了,往后不吃了。本来我也没这个爱好。只是生性不爱浪费东西罢了。来你吃这个,韭黄肉丝春卷,还有闷炉烧鸡~的鸡腿。中午就开始炸。”

    王繁英这才暂消余怒,她五感敏锐,尝了三顿之后嘴里腥味环绕,总感觉屋里也气味不散。甚至影响了豪华砂锅米线的味道。勉强忍了一天,没想到一大早还会见到这倒霉玩意。

    过年,一个应该做豆腐箱子,应该做夹沙肉,应该炸巨量小酥肉的日子。

    蘸着一碟椒盐粉,林玄礼边炸边吃,吃了三斤小酥肉、三十多个春卷、一斤炸豆腐块之后把剩下的交给厨子去炸。

    厨子兢兢业业炸了一个时辰的小酥肉,期间只偷吃了半斤,回头一看,箩筐里竟然没剩几根。举着铲子出去一看,宫女侍卫嘴上都油汪汪的。

    王府的膳房屋檐下挂了一串被酱油和椒盐浸泡过的腊肉、剁碎之后灌制的香肠。

    林玄礼坐在躺椅上嗑着瓜子,一派高人风范、沉静自然的看了很久,前来拜访的友人就被邀请在这里吃着小酥肉,煮酒赏梅。

    他眼前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盆景也只是平平无奇的宫中所赐的梅花盆景,养的又肥又壮,已经从矮盆换做小缸,花苞盛放。

    历史老师、语文老师以及亲兄弟、表兄弟、小舅子、有过交往的官员如狄谏、章援等人都来拜访。

    都在此处欣赏雪落竹叶、雪打房檐。

    ……

    萧峰白天出去到处和京城里的朋友的聚会,此处武林高手不少,和他谈得来的朋友更多。

    到午后、晚上就回家陪着待产的阿朱,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阿朱每日摆弄几个锦绣襁褓、慕容家送来的金锁金镯、王爷送的价值千金的美玉。今日也不例外,忽然问:“大哥,我之前问你马大元家在何处,其实是爹爹之前叫我问你,马大元的遗孀住在哪里。”地址到时问到了,但她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在能亲自赶过去看热闹之前还没告诉公爹。但忽然想到有些热闹是不能看的。

    萧峰猛地反应过来:“嗯?他问的真是那位寡居的嫂夫人,不是马副帮主?”哪怕是要去杀人,可能都是昔日的冤仇。

    阿朱十分想要八卦:“千真万确,爹爹他叫我悄悄的问你。你去问问爹爹,是什么意思。”

    萧峰:“好阿朱,你去问。我怎么开得了口,问我爹要一个寡居女子的地址干什么,他要是真有意思,我能说什么?”倒不是反对,报了仇之后爹爹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问题是自己是帮主,不能帮忙说和这件事,也不是很乐意成就这件事。谁说男子非得有个老婆?没有情投意合的就不要!

    阿朱给自己盖好小毯子:“我不问,哪有儿媳问公公对寡妇是什么态度的。”

    “你是亲闺女。”

    阿朱娇嗔:“你少来,碰上事儿我就成亲闺女了。马门康氏长什么模样?”

    萧峰回忆片刻:“不记得了。没见过她,就算见过我不大留意女人长什么样。”

    阿朱问:“她好歹也是副帮主的夫人,难道就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之前问过几句,有人说她相貌极美,而且深居简出。你想想嘛。”

    萧峰沉思半天,获得新的线索:“她不会武功,一个普通民女。我去问问我爹。”

    一出门就闪在旁边,耐心等待三分钟,然后一把捉住披着斗篷遛出来准备偷听的美女。

    “我就知道。”

    阿朱早有准备,她最近被捉到数次,心平气和的举起手里的一包蚕豆:“我怕你们没有下酒菜。”

    萧峰笑道:“借口找的不好,有失水准。”

    因为萧远山屋里有很多适合储存和下酒的零食,以及很多美酒,来源及其广泛,有武德司数十名下属送的、府里侍卫送的,有对他颇为欣赏的女官送的,京城里认识的教头、武官送的。

    阿朱每隔几天就过去翻翻捡捡,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尝一口。

    萧远山一如既往的在练功。

    听儿子仔仔细细问完之后,他其实忘了为什么要找康敏的住址,沉思片刻之后,想起来当时还是小郡王的十一郎提出的莫名其妙的要求,要求杀了这个没名声啥也没干过的女人,当时随口答应了,那时候随手杀个人不算什么,可这件事和他的作风不和啊:“少问,回去。”

    萧峰顺从的离开,马大元的家在一个很难找的乡下小镇,不在镇里,几乎算是荒郊野外的小院。

    如果没有人带路,光打听地名都无人知晓。

    ……

    房檐下几行熏肉、几串香肠。小院不大,也是王府的雕梁画栋,因为郎君爱好烹调,就连专用厨房的装修都比较大而且华美。

    但还没华美到适合待客的程度,这里算不上有什么雅致景色,也没有乡村田园风光。

    一时间,京城中风起云涌,纷纷探讨王爷为什么将待客之地换到一个没有风景、也不正式、冷飕飕、毫无艺术气息的地点。毕竟之前的待客地点不是花园也是书房!

    消息一路上达天听。

    赵煦:民间总在议论一些很怪的事。

    第226章

    有人说十一郎在厨房附近喝茶待客, 是为了悟道,过了年年岁增长,沉稳了, 懂得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了。

    也有人说他这是痛定思痛——京城中都传开了, 四个熊掌连续失败四次,前所未有的折戟沉沙, 大受打击不想见人。

    更有传言说,王府里新来了一位极娇俏美丽的厨娘,楚腰纤细掌中轻的美人,虽然从来没人看过她的脸, 但毫无疑问, 这位小美人在‘食色性也’两方面把秦王拿捏了。

    更有甚者,说秦王此举实际上是闭门谢客, 让冷风吹走客人,还击齐御史对他的弹劾。

    十四弟赵似身负皇命, 重任在肩, 又一次拎着酥糖和鱼翅登门拜访,和他坐在这个毫无风景的地方:“十一哥,你这些天坐在这里,在看什么?”

    林玄礼笑吟吟的挑眉:“你等一会就知道了。吃点炸鸡和春卷?”

    赵似连连摇头:“比不了哥哥的身体, 我多吃了两只烧鹅,有点上火,哥哥若有心,给我蒸两个橙子吧。可惜你不爱做橙酿蟹。”

    林玄礼已经连吃了数日,吃的脸圆, 去蒸了川贝橙子,又弄了金桔茅根甘草, 以及五花汤,煮水喝一喝,酸酸甜甜,清热去火:“剥出来的蟹肉很自然而然的进到我嘴里,我也没办法啦。”

    赵似笑而不语:“要是给六哥蒸呢?”

    “六哥不吃水果菜哦~”

    谈笑饮茶,赵似正要问起他现在为什么如此喜欢坐在这儿,经过仔细观察,他确定这里是十一哥家里最没风景的地方,就算他不追求奇花异草,也不喜欢奇石造景,但寝殿四周春天看玉兰花,秋天看柿子树,左右两个大花园都不错,右侧的园林是官家钦点工部一位对苏式园林很有造诣的官员,给当时还是小孩的十一郎大兴土木修造的,一步一景,翠竹掩映,流水潺潺。左侧的园林他自己改动过,放了秋千、转盘、跷跷板什么的,浅水溪流,也有花卉和果树。

    这里呢?总不能说房檐下如珠帘般的香肠腊肉、从窗外能看到的灶台也算是景色吧。

    突然有两只小猫垂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跑过来,蹲在地上看着随风摇曳的几百斤肉制品。

    赵似只觉得豁然开朗,但不应该啊,赶猫只需要用侍卫即可,哪里用他自己坐在这里:“哥哥,有小贼猫。”

    林玄礼端起兔毫盏,滋溜了一口:“那你来的很是时候,仔细看着。”

    猫在肉下徘徊,肉如风铃般飘荡。

    狸花猫和橘猫结伴而来,悄无声息,在肉下面徘徊了一小会。

    肉距离地面约有两米多高,人在下面走来走去不用担心。

    猫一跃而起,先跳到墙上,在外墙上借力一蹬,一口咬向腊肉。

    还没咬到时,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扭头直接后空翻落地,像有老虎追似的逃窜出去,吓得橘猫也稀里哗啦的跟着逃跑。

    林玄礼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似情不自禁的笑了,猫被香肠吓跑,这实在是太搞笑。又豁然开朗:“哥哥,你就等着看这个?”

    “对啊,这些天天天都有得看,嘻嘻。你是不知道,我府里吃的多,养的抓耗子的猫也多,每年的几百斤熏腊,总能被这些小贼猫偷走几十斤。”林玄礼仔细想想,可能每年要做上千斤熏腊,毕竟要从煲仔饭吃到腌笃鲜,又要吊汤、炒饭还要忍痛送人。第一年被偷,第二年就咬牙切齿的做了可拆卸的巨型铁笼,把肉放进去熏腊风干,笼子四周爬满猫狗。很久没有挂在房檐下晾晒了。

    “这下可好,虎死雄风在。”

    小贼猫顺着墙爬上去之后,一口没咬到,就被老虎的气味吓得弹射起飞。

    简直是大仇得报!明年继续铁笼子熏肉都很快乐。

    林玄礼第N次笑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赵似也大笑不止,从来只有猫把杯子推下去之后逃跑,现在居然有熏肉把猫打跑,可喜可贺:“阿嚏!!哥哥,太冷了。”

    “走走走进屋喝汤去,我上午炖的腌笃鲜,差不多出锅了。”

    赵似在简简单单吃了一份蒸橙子,一份腌笃鲜,一些新鲜的熏肉碎和花椒盐制作的美味烙饼之后,拎着一罐秘渍金桔,打着饱嗝回宫复命。

    赵煦听完之后不是很理解,从猫会偷香肠开始他就不理解,不是只有硕鼠偷东西吗,猫不是吃老鼠和精心制作的猫饭吗?弟弟不是一向很喜欢猫猫狗狗鹦鹉孔雀及其他吗?“难怪他最近进宫时候心情很好。”

    也没找茬告齐御史的状,本来凭他的小心眼,肯定找找对方有什么罪状,在朝廷上把人骂一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御史们盯着所有人,十一郎挨了骂就去盯着御史,除非对方私生活检点、家庭上下三代都管理的很谨慎仔细。

    但不仅没报复,还心情好,反而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除了朕身体好转、他那个深居简出性格古怪的王妃过年不闭关,整天大吃大喝之外,真不知道有什么能叫他这样高兴。

    其实林玄礼是当时太困,困的东倒西歪,等到醒来之后就忘了什么齐御史没事找事弹劾自己。

    就记得自己的医术和内力都很牛逼!

    然后就忙着研究美食和准备过年。

    但章惇没忘记,他除了施展治国理想之外,不被衣食住行等细节打扰,既不是很好色也不讲究享乐,主要就是精神层面的——记仇。

    譬如他想要推动章楶成为枢密使,成为大宋唯一一个能和自己比肩的高官,掌管全国的军事相关事务,但现任枢密使曾布似乎很忌惮。哼!

    又譬如说他希望御史衙门成为自己手里的刀,而不是指桑骂槐的攻击本相的自己人。

    章援年近四十,照样规规矩矩的垂手侍奉在老父亲身边:“爹爹,往日从未见您对弹劾秦王的御史如此上心。”

    他也仔细想了这是什么缘故,爹爹对官家是矢志不渝的,绝不可能在官家身体大幅好转的基础上押宝。那就是为了堂叔,章经略‘结交’秦王这件事上,如果秦王遭受忌惮,实际上处境更危险的人是堂叔。

    章惇冷哼一声,现在还不动手,给这个御史内定了三个月后的沙门岛旅行,去了就别回来了:“官家正当用兵之时,不拘一格降人才,哪里是这些腐儒能懂的。你少和他往来。”

    章援赔笑道:“儿子现在是权知开封府事,怎么能不和诸王亲贵来往呢?如今西北平定,辽国退兵,看起来十一郎要长长久久的在京城中吃喝玩乐。”

    章惇淡淡道:“只要比对其他亲王更疏远就行了——年后官家要大封兄弟,都是亲王。”

    章援冒昧的问了一个问题:“那对十一郎有什么格外的恩赏么?”是不是要加开府仪同三司?

    得到的只有老爹的无情白眼。

    ……

    王繁英只有每年元旦,才换上王妃的礼服,吧唧吧唧往脸上贴两串珍珠,凤冠霞帔长耳环,全套装束,进宫去充当美丽花瓶。

    林玄礼今天也要进宫装美丽花瓶,戴上帽子之后有点含糊:“我怎么觉得……这帽子有点紧呢?”

    王繁英端详了一下:“胖了十几斤,你斋戒吧。玉带都没那么宽松了吧?”

    林玄礼摸摸肚子,拍拍肚子,大为震惊:“凭什么!!凭什么啊!!我每天练武不辍,也就是…”也就是各种咸味和甜味的、荤的素的油炸食品从早吃到晚,持续了半个月,不知道谁送来的五斤阿胶蜜枣,看着戏就吃光了。

    内侍刚要盛赞郎君看起来很威严,很成熟稳重,将军肚已然有了,再留些胡子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但郎君好像不喜欢这种威严。

    王繁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内力更好,打拳练功都不累。”

    原先跑二十里,有点累吧?现在不同了,现在内力充沛,轻功略过二十里和玩一样。

    原先举二百斤石锁会有点喘吧?现在好啦,面色不变,心率不变,热量不怎么消耗。

    林玄礼绝望的缓缓倒下,又捏了捏肚子,沮丧又绝望的叹了口气:“苍天呐,苍天。”

    石一嗔光顾着大嘴巴子抽我,就没帮我研究过减肥秘方,小师妹也没有这个需求,她还长个子呢,吃什么都只会填进身高里。

    王繁英掐住他的胖脸,安慰了一下:“没关系,过完元宵我就闭关了,三月份再出关,郎君慢慢的调理,不着急。现在虽然胖,但官家看了一定喜欢,今夜若要留你说话,你也暖和。你当真要试一试?”

    林玄礼微微沉吟了一下,再次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平时不能做,年岁更替的时候我试试,反正现在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

    正说到没什么大事,忽然听见一阵喧哗。有人连声喝问:“谁?什么人?”

    几乎是一道旋风直扑门口,萧远山兴奋的通知亲友:“阿朱生了!!你起了么?”

    冬天天亮的晚,现在还雾气蒙蒙的。

    林玄礼蹿到门口,拉开寝殿大门:“这么快就生了?厉害!!恭喜恭喜!三代同堂了!”

    晚上也没听见嚷嚷,虽然府里给她准备了职业接生婆,自己也不了解女人生孩子的相关知识,但这也太安静了吧?

    萧远山恨不得仰天长啸,勉强忍住了,按捺不住的喜色:“是个小男孩,和峰儿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再过两天给你看!”

    “我看看去。”林玄礼非常兴奋,这可是我爱的CP的爱的结晶!十年之内我都有小孩可以养着玩了!进了小院又进了屋门,隔着纱橱和屏风问:“母子都平安吗?阿朱,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别见外。”

    阿朱讶然:“郎君怎么亲自来了?我一切都好,只可惜夜宵还没吃完。”

    她说话中气十足,屋内的血腥味也不重。毕竟半夜吃阳春面时有点不适,打坐修炼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清楚,而内力,万能的内力,不仅能止痛疗伤,还能缓缓推动胎儿。

    至于她内功嘛,原本是江湖二三流之间,相当不错,自怀孕之后又被名师轮番指点,招数和内力都突飞猛进。

    萧峰被阿朱戳了几下:“这孩子生在元旦,也是凑巧。”

    现在民间流行丈夫不能进产房的说法,但他不信这些迷信言论,还熟记了几个辅助生产的穴位,以备不时之需。但没用上,只搂着阿朱,被她在手上小小的咬了一口,怪可爱的。

    可爱的牙印过了一炷香还没消退。

    林玄礼:“哎呀,少了一顿吃宴席的机会。”毕竟一般人家寿宴和生日宴能摆两次,这位元旦出生的小朋友只能摆一次,而且在他具有一定的江湖地位之前,没人来给他过生日,元旦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阿朱咯咯娇笑:“就知道十一郎一定会这么说!别人过三节两寿,他少一个。”

    林玄礼不禁好笑:“那你赌了没有?”

    阿朱一怔,她本来想打赌的,但他父子俩对自己呵护备至,算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大哥的情绪还好,爹爹紧张了大半年,两个月前有小偷摸进来偷东西,现在整个京城的小偷都少了很多,实在没什么可打赌开玩笑。“哎,我给忘了!”

    萧峰:“那好,我也不喜欢跟人打赌。贤弟,你忙你的去,过几日再喝酒庆祝。”

    谢宝过来催人:“郎君,没空再聊了,明天回来再说。洗三的时候您就能看见小侄儿了。”

    第227章

    元旦这一场盛大的簪花赐宴, 除了后妃、公主、亲王、宗室男女,还有朝廷官员和命妇,乃至于辽国派来道贺的使者、番邦属国前来朝贺。

    王繁英平和的淡然的喝酒, 她确实有点宅, 除了妯娌们之外都不认识。

    内命妇(神宗乃至于仁宗的后妃)年纪都很大了,外命妇中, 座次靠近王妃等人的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六七十岁为主,年轻一点的也有五十多。

    菜色软烂入味,鲜艳吉庆, 堪称无功无过。

    盛大仪式就很无聊, 虽然有歌舞音乐,有轮番祝酒讲话。对朝臣们来说是无上荣光, 对于皇帝来说是愉快的回顾过往展望未来,对于所有被拉出来展示人丁兴旺、老人长寿、青年孝悌、宗室和睦的花瓶来说, 无聊的腰酸背痛, 只能抽空超小声展开八卦。

    林玄礼端端正正的坐了四个时辰,绝不会御前失仪,上午开始赐宴,到下午散会, 期间传了半天闲话,完全看不出散漫懒惰的样子。直到跟着官家进屋:“六哥,我没吃饱。”吃着吃着甚至开始怀疑上上上辈子骂宫廷菜是不是骂错了,究竟是厨子不努力,还是就这个玩意。

    赵煦累的不想说话, 被服侍更衣的侍女淹没,换完衣服就被搀过去躺下休息, 精疲力尽:“去吧。做点素的。”刚刚看到一块长得很精美的烤鸭,一口腻住。很难理解烤鸭怎么能不脆。

    朕只不过是跟朝臣们聊了半个时辰、展望未来、叫他们作诗填词品评优劣而已。

    “我府里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的好汤羹,早上带了一锅进来,下点豆芽银耳,煮一点米线怎么样?”

    林玄礼擅长的其实是烧烤、普通的煎炒烹炸,卤味、甜品、朴素的烘焙,溜条抻面已经是极限了,对于高汤主要善于品鉴,以及把炖完高汤的鸡鸭牛肉捞出来撕碎,加葱姜蒜辣椒面油泼之后疯狂放醋凉拌。至于燕窝鱼翅熊掌,和我一个纯洁善良又遵纪守法的英俊主厨有什么关系啊?

    一碗精华都在汤里的素米线,一盘肉冻配油醋汁,一盘拌鸡鸭肉丝,一碟腊八蒜,一碟玫瑰仔姜。

    已经接近十天没有在宫里呆的太久,半是因为官家身体好了又忙着生孩子,半是因为他有点担心长时间的推拿穴位似乎对弟弟的损耗有点太大,每天一炷香就撵他回家。

    官家虽然无力闲聊,甚至不想多听人说一句话,今夜也不准备召幸嫔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人一张小几,相距数尺,各自吃饭。

    林玄礼飞速吸入一碗米线,慢慢吃着菜喝着酒:“六哥,你看我是不是胖的有点多?”

    赵煦知道他可能是在西北受苦了,回来之后每天都在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小圆脸变得更圆,圆润饱满。吃了几口东西恢复一些力气:“胖了点,很有福相。神仙菩萨哪一个不是面若满月?”

    白白胖胖五官端正。

    这话叫人心都凉了,六哥的审美观和老太太类似,在他说你有点瘦的时候刚刚好,在他说你胖了的时候,那是货真价实的胖。

    减肥已经迫在眉睫!

    林玄礼把他剩的半碗米线端过去,自然而然的吃掉,窗外天色微暗,屋里点燃了烛火。

    官家看了他一会:“你说实话,这所谓的推拿,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玄礼纯洁又无辜的抬起头看着他:“唔?这个嘛,其实我很有学医的天赋,只是之前的太医教的不好。”

    官家断言:“你把内力给我了。你自己呢?”

    现在可不是详细解释‘用内力疗伤不是把内力传给你’以及‘一个人只能接受通同门传度的内力,内力带着本人的属性,不同属性的人互相冲突’这些基础常识的时候。

    “六哥你只管节欲养生,延年益寿,不用管我。”林玄礼煽动他:“要是有空时打坐练功,用我这点内力做引子,那就更好了。”虽然内力能治病治不了命,但也比我今晚上要实施的计划轻松一些。

    赵煦迟疑片刻,苍白的脸上染起微红,羞惭的垂着睫毛:“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早些年我生病吐血时,就动过这样的念头。”

    林玄礼愕然看向他,那细弱的经脉和堵塞的穴道,根本看不出任何修炼痕迹。实际上就以这个先天身体素质,修炼应该也不会有成果。普通人最多几个穴道闭塞,他大半都闭塞。

    赵煦有点羞恼:“我只是不爱动,打坐练功时下了半年苦功,仍然不行,没有半点气感。内功心法也看了数本,试过几种法门。都不行。你这些年总劝我修炼,哼,往日里不愿意把这些话对你说。”有些可惜他辛苦修炼的内力,到了自己身子里就如泥牛入海。但要说真的绝对不要,宁愿缠绵病榻,倒也不至于。就找到一个平衡吧,他多吃些千年人参、天山雪莲补一补,将内力转嫁给我。

    “原来如此。”原本想掏出《易筋经》给他修炼,但那本书虽然神妙无敌,能大幅度提高,但也需要有一些基础内力,不是给外行的入门秘笈。

    有5分的人,易筋经能给提高到90分,但0分就是零分。

    林玄礼安慰他:“哥哥,你早些说了,我又何必喋喋不休这些年。”

    他极善于消磨时光,很快就拖延到晚上,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又为他推拿,内力慢慢滋养心窍,疏通经脉,重点在几个安眠的穴位上用内力略作刺激。

    赵煦:“乏了,睡觉吧。明早再说话。”

    林玄礼等他睡着之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最近也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想起刚穿越来的时候试图制作玻璃和肥皂这些穿越者必备项目。

    除了失败还是失败,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连一点理工科知识也没有,也就是追上本土数学课的水准。

    如果没有推动科技发展,谁来当皇帝岂不是大差不差?就算自己能有不错的军事成就,但在不被侵略的基础上,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朝廷需要的是稳定。

    睁着眼睛等到二更天,守夜的侍女、内侍都已经沉沉睡去,官家也睡得很沉。

    林玄礼悄无声息的一翻身坐起来,手掌微抬,一掌拍向赵煦的心口。

    这一掌打下去。

    一阵剧痛,随即鲜血飞溅。

    赵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佶儿?你?来人!”

    林玄礼话都说不出来,强烈的眩晕叫他眼前发花,喉头发甜,压抑不住的腥甜向上涌起,一阵阵像海浪拍打岸边。他能做的只是在吐出来之前,一把扯裂衣衫,当做毛巾捂住脸。

    一阵强烈的剧痛几乎在体内把他撕成两半,口内腥甜,良久的窒息几乎要令人昏迷。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攀住他的脖子,有人在嗡嗡的说着什么。

    林玄礼轻柔灵巧推开这个人,踉跄的蹿到外间屋,这儿夜里也有灯柱备用,随时等待召唤。

    烛光下依稀可见衣衫被鲜血染红,从菱花镜上一看,自己口鼻都有血迹,内里的剧痛正在慢慢缓解。

    赵煦:“去看看,佶儿怎么了?传太医!”

    侍女吓得倒退,没注意到王爷告诫的目光,大声惊呼:“十一郎吐血了!!”

    “艹。”林玄礼很快就镇静下来,外屋一个侍女,显然不够聪明,快速趁着她转头把染血的衣裳塞进花瓶里暂时消灭痕迹,沉声道:“少胡说,我只是喝多了犯恶心。”

    赵煦是被一声哀叫惊醒的,现在披着衣裳,被两名侍女扶着走出来:“究竟怎么了?你忽然惨叫一声,把我吓醒了。”

    林玄礼在眩晕中,坚持在水盆里用冷水洗了手洗了脸,偷偷漱口:“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大对劲,突然想吐。”

    赵煦坐在云床上,依着熏笼,仍有几分恍惚:“你们愣着干什么,给他的鞋拿过来,添件衣服。”

    一直等到太医火急火燎的冲过来,轮流诊治一番,问话时有所隐瞒,把脉时那脉象忽强忽弱,内力乱窜,又说:“下官需要看看王爷呕吐之物。”

    林玄礼道:“没吐出来。”

    太医们心说望闻问切,你什么都不说,明明吐了还不给我们看,这有什么法子?有了!

    “王爷近日来腥臊焦躁之物使用过多,西南边陲谓之热气。现在天寒地冻,缺少果蔬,王爷不应该连吃四个熊掌,如此内外冷热交替,岂能不生病。”

    “以下官愚见,从脉象上看,是热气不假,但像是油腻之物吃多了。”

    赵煦问:“你吃什么了?”

    林玄礼没想到他们还挺能编:“我什么不吃?今早吃了一盘蜜三刀,一盘炸鸡。”

    太医心说我可真棒:“正是这个缘故。”

    林玄礼假咳两声,引得肺疼:“没事,我回家去吃点胃药。”

    赵煦却觉得不尽然,听他声音微哑,仔细看看他的神色,平静中还有一丝不耐:“半夜三更,正吹着西北风。先在这里过夜,明早上你们两位服侍王爷回府,细心调养,等伤好了再回来。”

    林玄礼也无力抗拒,幸好吐了两口血之后气血缓和过来,就草草睡在窗口小榻上。

    次日清晨匆匆走飞桥复道回府,先去见老婆。

    王繁英淡淡的睁开眼睛:“怎么样?心满意足了?我早跟你说不行。”

    林玄礼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歪在床上:“你还说年岁更替时可以一试呢,我一口血差点喷他身上。”

    王繁英道:“要是平时尝试,那就不是差点了,你得折半条命进去。”

    “这是什么缘故?天命吗?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

    王繁英摇摇头:“很难说。虽说是仙道贵生,但其实是杀人容易,救人难。你这是兵行险着为普通人延寿都够难的,何况是他。”

    找到一个能练武,还能修仙的世界,想把六哥带过去补个课,帮他延寿,你说起来容易。把人带进去如果是为了折磨,为了消解仇怨,为了自己度假,就很简单。如果目标准确就是为了延寿,恭喜你撞枪口上了。为他延寿比弑君篡位困难百倍。

    林玄礼闭着眼睛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我总归是尽力了,绝没有对不起他对我的好处。”

    王繁英:“一动不如一静,你这一折腾,把他吓得够呛。”

    林玄礼郁闷的躺平;“啥也别说了,给我熬粥吧。就说我吃的肚子疼。我养病,今晚上你帮我叫个人,去把花瓶里染血的衣服偷回来。唉,疼麻了。”减肥也减了,借口也有了。

    第228章

    大半个太医院都被调来这里, 进行会诊。

    寝殿里没有人声鼎沸,反而是人人噤若寒蝉,谨慎仔细的围在旁边, 室内焚着鹅梨帐中香, 王爷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睡在床上。

    太医们轮流把脉:“请问郎君, 身上何处疼痛?”

    林玄礼心口和整个食管都疼的厉害,这次说不准是内伤还是天罚,还来不及让真正靠谱人士进行会诊,按照胃病的病症描述, 在肚腩上摸了摸:“这里头拧着疼。”当一位医学大家想要造假的时候, 非常方便。

    太医们又问:“头晕不晕?”

    “几时开始痛的?”

    又看了痰盂中混着鲜血的呕吐物。

    女官、内侍逐渐拼凑出他十天内的食谱,房事, 衣着,以及任何有可能引发生病的行为。

    太医小声:“秦王不是第一次因为暴饮暴食生病了。我记得王爷小时候就曾因为贪吃年糕, 数日未进饮食。

    太医小声:“饮酒数斗后吐血其实是很常见的…史书里记载了不少, 不要喝那么多。不要喝那么多!”

    太医大声:“酒后在雪地里裸衣摔跤可绝对绝对会生病。”

    太医超大声:“趁着酒兴纵欲,在浑身燥热时,再嘬三个冻柿子…当年是谁教秦王学的医术?”

    林玄礼本来装作气若游丝的胃病患者,现在都快气笑了, 我这种内力深厚的人,岂能以常理揣度?叫你们这样一说,就仿佛我每天都在作死。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作死,对于我们这种武林高手来说,那就是日常情况。而且英英她嘬了两个冻柿子, 我才吃了一个!

    太医们虽然找到了诸多生病的理由,却也说不准, 要真就是胃疼,那还简单了。可是胃疼的人声音不会这样沙哑,从脉象上看,心窍也有受损,但他说没事。

    王繁英一本正经的坐在旁边照顾他,满脸贤惠的喂点水,过一会再喂点水,过一会再——

    林玄礼摆手:“不喝了扶我起来,一大早灌个水饱。请几位太医进来说话。”

    王繁英心说谁叫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去试一试:“郎君,你暂时不能吃东西,清清静静的饿两顿吧。”

    林玄礼熟练的摆出非常无辜的表情。

    太医们很快就鱼贯而入,带着没商量好的结果。

    “本王这病从何而来?”

    老太医细致入微的掉书袋仔细分析半小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一开篇说的及其恐怖,话锋一转又不用太担心毕竟年轻力壮元气满满,但归根结底这个事儿实在是说不准。

    林玄礼微微颔首:“慢慢的治,不必着急。不必为了一点小事让宫中担忧,大过年的,就说我是吃坏了肚子。”

    老太医满脸柔和的答应下来,回宫复命时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赵煦不信:“没有别的隐患吗?”

    老太医说:“秦王内力强横,臣给许多武将把脉,都没有他那样强盛的脉象。因此即便有什么病症,也难以判断。至于吐血,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以为是饮食不协导致的,以臣愚见,看起来更像内伤。”

    赵煦:“什么内伤?”

    老太医道:“可能是运功修炼时行气出了岔子,也有可能是与人切磋时被人误伤。”

    官家陷入沉思,到不觉得会有人误伤弟弟,武德司那些人弱的打不过他,强的又懂事不会争锋斗气,哪有和领导打架不放水的笨蛋?思来想去,还是那个原因。

    那就是一炷香之内是安全的,长达一个时辰就会导致蠢弟弟生病。他自己肯定不明白,他总是粗枝大叶想着吃饭,除了朕也没有别人能让他不辞劳苦的按一个时辰。也不必停止不做,只要控制好时间就行了,叫他们在做一些更短的计时香来。

    刘清菁抱着小女儿在旁边听了半天,有点怀疑:“接连两次弄的这样严重,每次都是长时间陪伴官家之后,官家,你就不觉得蹊跷么?”这点争宠的小伎俩已经被我一眼看穿!

    你又不是唐美人,你又不是刘美人,你又不是林妃,你又不是阿柔、阿月那几个贱人,这样装腔作势的干什么。

    这也就是你,其他宫妃想要装病争宠只会被冷落,官家只喜欢身强力壮珠光宝气的美人。

    赵煦简直难以置信的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蹊跷,你又不懂医术,不要妄自猜测。”

    刘清菁:“官家,他这不就是故意让你心疼么?也没费多大力气,弄的这样功高盖世,好像离了他就不行了。官家对他的恩赏够厚了。”

    赵煦只觉得跟她讲不通道理,心说我又行了那天,你可是连声夸他人又有本事又孝顺。“你不懂。”

    ……

    派个人去皇帝寝宫里偷东西,难吗?

    通常来说比较难,此处除外。

    魏长史刚刚在屋里徘徊了半天,被请出来,换了一些人进去,在院门口遇到萧远山:“萧老先生,王爷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一向康健。今日…实在有些蹊跷。”

    萧远山本来就看谁都是坏人,听他这么一说,更为确定。

    林玄礼被人环绕了许久,屏退左右,才请他们进卧室里说话。

    萧峰放下刚出生的宝宝过来探望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走到床边伸手一探,眉头紧皱:“好严重的内伤,伤在心脉上,昨夜有强敌袭击吗?当今天下,谁能叫你受这么重的伤?”

    林玄礼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让他用内力帮自己疗伤:“自己作的,不听娘子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萧远山开启阴谋论模式:“真不是…被人下毒了?”如果说契丹的风俗是皇室容易造反,那宋朝的风俗就是比较善于下毒。前有牵机药杀了李煜,还有一些亲王无故发疯和夭折。

    “当然不是,谁能给我下毒,石一嗔又没来。”

    林玄礼道:“疗伤到不急,我开了方子让谢宝去到处采购,回来泡在里面修炼就好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萧峰帮人疗伤的经验比谁都充分,很快就确诊他的内伤虽然严重,但能治好,而且不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松了口气:“你说,我一定照办。”

    “去我六哥寝宫里,有一个黑白两色的磁州窑折枝牡丹大罐,里面有一件沾血的衣服,撕破了一些,给我拿回来。”

    萧峰不问为什么,直接答应:“行,今晚就去。”

    萧远山问:“元旦宴会上看你吃的不多,吃的直皱眉头,真不是有人暗中下毒?”有人的意思就是当今那个小皇帝。

    “话别这么说,六哥和我恩爱两不疑。”

    萧远山对此不置可否,他进宫溜达时候听到过宫人议论,皇后对十一郎的观感不算很好,嫌他不够巴结也不够尊重自己。这枕边风和兄弟之情比起来,感觉前者能赢。

    王繁英终究还是无语了,总会在突如其来的时候乱用比喻。

    林玄礼沉吟片刻:“六哥和我说话时不用大内高手守夜,是有些话不方便他们听见,但宫女还是有的。有个宫女看到我吐血,还嚷出来了。当时虽然趁人不备,把衣衫塞进花瓶里,恐怕还是会被人翻出来。咳咳咳咳这事儿弄的,我本来想给他治病,差点把他吓坏了。”

    那些不方便叫人听见的话,不是军国大事,而是一些低俗八卦。

    包括分享一些‘不得不学!唐宫辛秘之适合生儿子的姿势’,这玩意就见仁见智了,毕竟唐朝皇帝基本上都有子嗣,但宋仁宗很致力于此,但没有任何成效。

    萧峰:“少说两句,你一说话内力乱行,心脉受损。贤弟,你先忍一忍,别说话别乱动,专心静养。”

    林玄礼:“好难哦。”

    “王妃和我爹爹都在你左右,纵有什么事也不用你亲自动手。只有说话要忍一忍。”

    林玄礼非常之幽怨的叹了口气,看着老婆:“戒酒戒荤腥戒说话,我干嘛不出家呢。”

    王繁英冷酷无情的说:“不许听戏,不许叫人进府里来说书演参军戏,你现在不能笑。”

    林玄礼:“那屋里就别留人啊!!你出去,你也出去咳咳咳咳。”

    所有能陪他聊起来的人都被赶了出去,他终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谢宝很快就和其他侍卫一起回来了,拎过来几个筐:“郎君精神还好吗?”

    府里常用药有几十种,当然不全。过年药铺关门,他们费劲巴拉的找到掌柜家里去,一连凑了几家药店才凑全。

    林玄礼靠在老婆肩头继续有气无力,其实稍微好转了,除了不能用力不方便活动不能大声说话之外:“拿个盘子过来。”

    他徒手抓抓,抓了十几味药分作两堆:“用上个月存的雪水来煮,这些先煎半个时辰,然后下这些,再煎一炷香,加冰糖端过来。去吧。再拿个小筐过来。”

    又一大把一大把的抓药,抓了半筐:“煮水,煮半个时辰,给我泡药浴用。”

    宫中和有心的官员们流水似的送来各种药材。

    但秦王无心查看,只是泡在棕红色的药汤中打坐运功疗伤,憋了三个笑话要说,最后只说了一个:“大过年的就应该做点卤肉,你看我像不像?”

    “卤猪蹄。”王繁英掐他:“跟你说了后果严重,就是不听话,这不是险死还生?差一点你就武功尽失了。”

    “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用我动手。”林玄礼反而放下一个心结:“养上几天就好了,不会有人偷吃我的腊肉吧?”

    王繁英闻言,立刻去命令厨子切下一块最顶级的完美五花腊肉,切片做烧腊饭,端进来在他面前一口一口吃掉,还配了一大壶热腾腾的黄酒,一碟酥酥脆脆的炸物。

    虚情假意的说:“看着我吃有点痛苦吧?其实不难的,只要封闭五感就不受干扰了。”

    林玄礼痛苦的开始打坐并试图封闭感官,只要关闭听觉和嗅觉就好了,还能提高疗伤效率。怎么感觉酥脆的咀嚼声如在耳畔?

    萧峰拿了花瓶里的血衣回来,原本要给他看一眼,好安心养病,一进门就看到他在痛苦的打坐,而王妃端着一碟春卷、排叉,蹲在药浴木桶旁边细嚼慢咽。

    悄悄放下就走了。

    第229章

    黄龙湖畔的新·燕子坞中, 也有了喜讯。

    仅有两人的慕容家新增50%的人口!!多么重大的人口增长速度。

    四大家臣虽然暂时放下了复国的事,听了公子的安排,暂时往后推, 推到子孙后代天下乱世, 现在先壮大慕容家再说。

    眼下的十年计划不是复国,是培养下一代。

    邓百川收集了宝刀短剑铜镜兵法印章, 还有一些金镯玉佩,兴冲冲的抱着一大摞锦盒走进来:“哎,我可真是心急,还没喝到满月酒, 就盼着小姐赶快抓周。”

    公治乾帮他抱着另外几个盒子, 没被盒子挡住视线,一眼就看到公子满脸惆怅, 坐在桌子旁边喝酒,心里咯噔一声:“公子爷, 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大高兴?”

    邓百川放下东西,回头一瞧也是,勉强安慰:“今年是女儿,明年必然是儿子。”

    慕容复回过神, 愕然:“邓大哥,何至于说这样的话。我姑苏慕容家的女儿,也必然有我和表妹的长处,长到十八九岁,就足够压制天下群雄。”

    “看您似乎闷闷不乐的, 是什么缘故?”

    慕容复确实惆怅的复盘人生,感觉前半生也没干多少事, 自从表妹过了十四岁及笄之后,四位家臣就明示暗示觉得可以娶她了。一直没同意,一个是没复国不想结婚,再一个是小姑娘太小了,稚气未脱。

    这两年的事风云变幻,叫他心里也觉得迷茫无措,见到了血脉相连的至亲放在手里,忽然就觉得定心了:“囡囡放在我手里,就这么大一小团,突然之间……感觉天地都不同了。”

    这俩中年人相视一笑,公子虽然英俊且武功高强,一派华贵,原本就是江湖中最完美的青年,现在看着更加尽善尽美。

    包不同试图看一眼慕容小姐,未果,把阿碧嘲讽了两句,转悠回来:“非也非也,天地怎么会不同,分明是公子爷的心境不同了。不知小小姐的样貌如何?”

    慕容复心里暗暗得意:“表妹的小孩自然和她很像,长大之后一定倾国倾城。”

    众人都觉得是这个道理,长的像父亲还是母亲,都会很漂亮。

    邓百川提起另一件事:“公子爷成了家,王姑娘成了咱们慕容家的主母,对外称呼是少夫人。依属下看来,这称呼也应该改一改了,公子当家主事十多年,如今连孩子也有了,上面又没有老爷,总不能等到儿女成群时,咱们还叫公子爷。”

    公治乾满口称是。

    包不同下意识的想要抬杠,但这话实在是很对:“邓大哥说得对。亏得咱家人少,要不然公子和主母的称呼挺乱套的。”

    慕容复有心拒绝称呼升级,他本来就挺得意自己的武功相貌,年少成名,一直都很年轻,苏辙又写了长诗和绝句夸赞慕容公子年轻英俊超级棒,那副字装裱好了,已经挂在书房里。

    一旦变成慕容大爷,感觉立刻变老。但是这话很对,爹妈不在,又成了家,称呼就该改。

    “是这个理,邓大哥想得周到,我只顾着想怎么教囡囡习文练武。我虽然没能压萧峰一头,我女儿必然比他闺女强。”

    包不同:照我看挺有难度的,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

    但他终究不傻,没说出这话来给人添堵。

    慕容复努力回忆了半天:“邓大哥,我几岁开始练武,是四岁不?”

    邓百川当时还很年轻,刚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也刚被慕容博收服不久:“我听老主人说,公子爷是两岁开蒙的,只是那时候不记事。我们都是五岁才开始习武的,话还说不明白,道理也听不懂,练什么。小孩子哪有耐心坐稳运功,也就是公子天赋异禀,远超常人,才能耐心坐稳。”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老主人一年就把戒尺打断了数根,我们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拔苗助长。”

    慕容复见过两岁的小孩,看着像个肉球似的,坐在椅子上还东倒西歪,带过来给自己磕头行礼,一头栽倒在地手舞足蹈的爬不起来。

    慕容家逼迫小孩卷赢整个武林的野望开始发挥作用。

    开始探讨小孩究竟应该几岁开始练武,普遍来说是五岁到七岁,也有一些武林高人是十岁才开始的,其中优劣似乎和开始时间没有多大关系。

    王语嫣在密不透风的寝室里,观赏自己刚生的小孩:多可爱的,我的亲生骨肉,长得有点像表哥,将来一定是大美人。

    阿碧端来一盅桂圆红枣燕窝羹,服侍主母起身吃今天的第三顿补品:“真漂亮,主母漂亮,小姐也漂亮。阿朱姐姐刚派人送信来,她也生了,母子平安。”

    “好啊,叫人把准备好的贺礼送过去。”

    王语嫣慢悠悠吃了两口燕窝:“阿碧。”

    阿碧答应了一声。

    “去叫表哥回来陪我,我有话和他说。”

    正在纠结几岁应当开始练武的慕容复被请了回来,看表妹在屋里低头垂泪。大吃一惊:“你哭什么?”

    “想起我娘了。”

    慕容复心里咯噔一声,暗骂武德司办事拖拖拉拉,一点效率都没有。早把人杀了,将曼陀山庄付之一炬,我表妹还用想起她么?普通人家母女怎么样相处,我不知道,大概生了孩子之后亲妈会来照看。

    王语嫣低头看看闭着眼睛从早睡到晚的小婴儿,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有笑有泪:“我有这个孩子,是绝不忍心凶她,不忍心叫她怕我的。”

    慕容复幽怨的说:“两岁的小孩才多大一点,我也不忍心用戒尺打她。”

    王语嫣大惊:“怎么我刚生完,还没满月,你就想着打她?表哥!”

    ……

    养伤分为三部分,分别是:饱受折磨的药浴,馋的要死的打坐,百无聊赖的闭关。

    宫中天天派人来询问病情,各种奇珍异宝、美味佳肴和食材流水似的送过来。

    太医们开的汤药基本上对症,勉勉强强喝掉。

    林玄礼非常极端的养了不到三天就可以下地走路,心口也只是隐隐作痛,试着凝聚内力则有些困难,又耐心养伤。

    甚至连小孩洗三的酒也没喝到,就隔着几栋院落派人过去送礼。

    准备过年吃的一切美食,都被别人吃掉了。

    其他人倒还好,分了十五躲开他面前,只有王繁英气他不听话非要尝试,每到饭点就带着一桌盛宴过去,坐在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吃光。

    林玄礼端着金碗愤怒的喝粥:“给我个腊八蒜!这个不油腻吧?”

    王繁英笑眯眯:“辛辣刺激的也不行哦。”

    “咸菜呢?给口咸菜吃也行啊!!我做了那么多种酱菜!咳咳咳”

    “你看!”

    “你怎么还不闭关去呢?”林玄礼幽怨的放下粥碗,推开窗子大叫:“谁有良心就带只烤鸭过来看我。要刚出炉的果木烤鸭。”

    萧远山走过来把他推进去,把窗子关好:“别被风吹着了。”

    “我已经喝了十天稀粥了。亏得我没有酒瘾。”林玄礼奄奄一息的倒在熏笼上烤火,不知道是受伤了耐寒能力差,还是吃不饱导致耐寒能力很差,反正就是觉得很冷:“我上次吃的这么素,还是先帝归西的时候。”

    萧远山:-_-||

    他原本想偷偷带点蜂蜜肉铺过来,但怎么敢不遵医嘱和王妃的嘱咐?王妃有大神通,多半是神仙。

    拿了几颗冰糖,能放在药汤里的东西,显然能吃。

    王繁英原本生气,现在又有些怜爱,喝粥叫他瘦的很快,瘦了就显得很可怜:“咨口腹之欲,极滋味之美,穷饮食之乐,偶尔素净一个月没有坏处。你看我闭关打坐的时候,每日就只吃清淡饮食,不近荤腥。你忍到元宵节后,可以吃点干粮。”

    林玄礼仿佛幽怨小狗:“我伤的是心脉又不是胃!!”

    “也震到食管和咽喉,喝你的粥。有粥,有面条,有疙瘩汤,花样还不够吗?”

    “倒!是!放!点!调!料!啊!咳咳咳咳…”

    萧远山把金碗搁在旁边,用内力帮他疗伤:“别喊了。养好了伤,大伙再陪你喝酒闲聊。”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时,宫中又送了各色冰灯、麒麟灯、金鱼灯、仙鹤灯、白兔灯、花篮灯过来,供他赏玩。

    林玄礼平静淡然:“我进宫一趟,太后太妃和官家每日挂念我,我去叫他们瞧瞧,气色还好,身体也恢复的不错。”

    经过一番楚楚可怜,向太后宫中,小碗汤圆+1。

    经过一番柔弱无助,朱太妃宫中,小碗汤圆+1。

    经过一番和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在官家处,桂花糕+1.

    回家之后,老婆的巴掌+1。

    林玄礼:“哎呀。打死我了,没有烤羊腿和酥饼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

    王繁英的尖尖指甲掐住他吐出来装死的舌尖:“你去告官啊,去请开封府尹过来评理啊。”

    ……

    新年里按惯例是要给人加官进爵,最少也要给钱,图一个喜气洋洋。

    千里之外的章楶和所有报功的将领收获了封爵,准备好好巩固战果。

    京城中所有支持对西夏用兵,并且支持到底也不怕辽国的官员,统统涨工资。

    秦王加开府仪同三司,其他郡王封王。

    第230章

    北萧峰南慕容两家生了孩子大办满月酒, 互相下了请帖。

    两家相距仅有百里,日期相差两天,完全来得及互相参加。

    萧峰请的人不多, 他很少留意结交丐帮之外的朋友, 大多投脾气了大喝一顿,分别后也就随遇而安, 至于丐帮内部是除了婚嫁和整寿之外严禁办酒请客,以免小辈弟子辛辛苦苦攒点钱都要给前辈、舵主等人交了礼金。

    “我有九个人要请来喝酒,都是投脾气的兄弟。爹爹,您说呢?”

    萧远山虽然常年住在自己效忠的主人身边, 但武德司的官邸才是他理论上的住所, 这次摆酒的场地就在武德司,已经订好了酒楼里的大厨和全部食材:“来送礼的人肯定不少, 冲的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在武德司里办,肯定没有江湖中人来捣乱, 来的那些文武官员, 你只管和他们喝酒。”

    萧峰坦然自若,人情世故他也很在行,即便有什么明褒暗贬,瞧不起布衣百姓, 也就是一笑置之:“行啊,照顾阿朱这一个月里我滴酒不沾,总算能开斋了。”

    每天偷偷出去喝一壶不算喝酒。

    阿朱换了一件红绸长袄,领口袖口毛绒滚边,珍珠和玛瑙间隔着串成了长项链。笑吟吟的戏谑道:“想不到大哥如今也算是一位衙内, 早知如此,我就不要了。”

    萧峰喜欢看她捉弄人, 捉弄到自己头上也很可爱,看她依然步履轻盈,神气十足,就觉得高兴。联想到满月酒之后,自己就得回丐帮去,继续履行帮主的责任,又有些伤感。

    起身扶着她的小腰,按在椅子上:“你老老实实的坐着吧,别乱跑。”

    萧远山哈哈大笑,随时随地的劝他辞职:“瞧见没有,还不赶快来接班,别总和狐朋狗友厮混。人家小美人都说你是不思进取的小衙内——你可不算小了。”

    萧峰笑而不语,熟练的无视掉这句话:“这不是你假扮摘星子时戴过的那串么?”

    “不是,那时候是金瓜棱珠配玛瑙珠。”阿朱突然想起来花不完:“小花来不来喝咱们的满月酒?他不光是丐帮弟子,毕竟也是你的第一个徒弟。”

    萧峰道:“我有件事差他去做,倘若来得及,就来大吃大喝。爹爹,您那日可得辛苦。”

    萧远山问:“有什么叫我辛苦?阿朱收礼,咱们俩只管喝酒。”

    “十一郎肯定要来看看热闹,他憋了一个月。我怕他像往日那样大吃,爹爹务必寸步不离的拦住他。”

    萧远山脸色微变:“他究竟因何受伤,你心里有想法没有?我暗中观察,不是宫中对他下杀手,也不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伤人的痕迹。可是……水有源树有根,小王爷身受重伤,险死还生,怎么连一个仇家都找不出来?武林中还有多少隐世不出的高人?”

    他的研究重点在少林寺绝技中,不像萧峰,对整个中原武林各种武功都见过试过,能如数家珍的点评。只是点评里有些掺水,大多强调‘不好对付’‘易地而处胜负难料’,然后揍翻每一个人。

    萧峰道:“我帮十一郎疗伤时也问过,他说没有敌人,是自己走岔了。我自己也琢磨了,实在是愚笨,没发现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如果是七伤拳,可以从内部损伤五脏,不会只伤心脉不伤肝脾。开山掌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除了开派祖师之外,这门派里人丁凋零,连江湖二流高手都敌不过。”

    他一连列举了数种拳法掌法,但以十一郎的雄厚内力,揍翻丁春秋都不在话下,这些人就算是趁他熟睡前来偷袭都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一伙恶人,暗夜里袭击王爷,朝廷早就派兵铲平那伙人的老巢。”

    “峰儿,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倘若是…”

    萧峰点头:“这是自然。”

    满月酒的头天夜里,自然有保姆带着婴儿睡觉,夫妻俩搂在一起甜甜蜜蜜的说话。

    “嘘,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忽然窗子一响,有人敲了敲窗棂。

    “慕容公子?”

    阿朱火速整理衣服,披衣起身:“哥哥?”

    萧峰起身开门,请他进来。武林中人不觉得大半夜的大舅哥突然来敲窗户有什么不对:“恭喜恭喜。听说慕容夫人母女平安,阿朱很想回娘家看看。”

    慕容复:“嗯。恭喜萧家添丁进口。萧兄,我有事和阿朱单独说。”

    萧峰一怔,这就有点不礼貌了:“哈哈哈,可我到院子里去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慕容复微微一笑:“这件事说起来也算家丑,却不怕你听见。或许萧兄对曼陀山庄早有耳闻。”

    萧峰摇摇头:“我虽去过姑苏几次,总有俗事缠身,若有空闲,早就去燕子坞拜访阁下。”

    阿朱娇滴滴的说:“那也能早点和我相遇。”

    慕容复想想倒也是,丐帮也不会去曼陀山庄打秋风,这群臭叫花子能有个老婆就不错了,哪有脸背着老婆勾搭小姑娘再弄的叫王夫人听说了派疯女人去滥杀一顿。

    一言不发的进门,关上纱橱。

    室内的门不用窗纸,用薄纱蒙着,画了江南花卉亭台。既挡不住声音,也遮不住影子,室内朦胧人影都看得见。

    萧峰: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阿朱起身点了蜡烛,又要从暖炉上提壶倒水。

    慕容复火速制止:“你老老实实坐着去。怎么没有丫环服侍你?陪嫁的丫鬟呢?”

    “在隔壁守着孩子呢。平日里都是大哥倒水给我喝,今日他不在嘛。”阿朱乖巧的坐在鼓凳上,瞥了一眼搭在架子上的棉袍,才过完年,大哥只穿着单衣在堂屋里,怪冷的。

    慕容复:“嗯……长话短说,和你公爹说一声,赶快把曼陀山庄铲除,除恶务尽,杀了王夫人,别叫她走脱了。她做的那些恶事你都知道。”

    叫阿朱去说。因为借刀杀人干掉舅母/岳母还挺不道德的。只有伺候表妹的四个丫鬟算是干干净净,早就派人偷偷接出来服侍她。

    阿朱到是愿意,王夫人不止一次叫人传话,阿朱阿碧再敢去曼陀山庄,被抓住了就埋在茶花下面做花肥,她相信王夫人做得出来:“王姑娘刚生育完,会不会太伤心?”

    “哼。她妈从来不管她,只顾着杀人。我教表妹的时间都比她多。”当年的小丫头粘人到有点烦人的程度,天天追在自己身后,一天叫几百声表哥,喋喋不休,一日也不得清净。当时只觉得聒噪,现在和表妹说起当年往事,大为愤愤不平,什么人呐怎么能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整天放任自流。“你歇着吧,我和表妹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明日我再来看你和小孩。”

    出屋准备离开:“萧兄,打扰了。阿朱气色很好。”

    萧峰道:“那是自然,十一郎这个月斋戒,过年准备的海参鲍鱼燕窝,给阿朱吃了一大堆。酒都给我了,你没来真是可惜。今夜何不留宿在这儿,明早咱们陪他喝粥去。”

    慕容复道:“囡囡一夜哭好几次,虽然有侍女乳母服侍,我总得亲自过去看她安睡才能回屋。难得出来清净几天,你儿子夜里不哭吗?”

    ……

    京城吃瓜群众突然爆发出欢呼:“王爷新年大吉!”

    “十一郎!!”

    “大过年的怎么不见王爷出门?”

    林玄礼吓了一跳,他今日穿的厚实,骑着最稳当的马慢慢出门,到大街上就被人认出来了,还欢呼,乍一看感觉自己人缘很好,细思极恐。笑呵呵的抱拳:“新年好新年好,我这个月忙了些私事,错过了什么热闹吗?”

    “月凌儿姑娘和吴越来的阿红姑娘新春斗舞,斗了三天未分胜负,嫦娥仙子下凡尘也不过如此!”

    “我这个月的俸禄都扔进去了!”

    “月凌儿姑娘温柔多情,阿红姑娘艳惊四座,当初的西施郑旦也不过如此,我要是夫差,我尼玛也挡不住!”

    林玄礼愣了一下,就想起来月凌儿是谁,是那个用来钓云中鹤的诱饵!!

    轻功了得,那阿红的轻功和他不相上下,这得多漂亮:“哎呀我怎么就错过了呢!!过些日子请她们来我府上献艺。还有什么新鲜事?”

    吃瓜群众:“郑学士的第十八房小妾和书童跑啦!!当时可热闹了,人没抓回来,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林玄礼:“嚯!那个家丁长得俊吗?”

    “可俊啦!细皮嫩肉,又高,又壮,显得郑学士更是个糟老头子。我要是那个小娘子,我也跑。”

    “城东新开了一家烤鸭店,不是我虚夸,人家的烤鸭盖京城!”烤鸭店的股东混在人群中试图获取专业美食家的称赞。

    路边小摊的女老板:“王爷尝尝我家的汤圆,今秋的桂花糖特别香美!”

    魏长史和谢宝一左一右,准备管住他的饮食,可以吃,但只能喝三杯米酒,吃一小碗。

    林玄礼隔三差五就吃她卖的馄饨汤圆,做的确实很不一般:“给我留点,过些天来吃。”

    “好嘞!”

    “李木匠做了个雪雕五彩狮子,高有三丈,用染料染做五彩,可漂亮了!”

    偶尔会在酒楼里碰到的点头之交:“您没见着,元宵节打擂台的时候,有个美人,冷若冰霜,武功高强,一连打败了二十个壮汉!到人群中一晃就不见了。另一个擂台上有个山东大汉,一身好花绣,长手大脚,一拳一个,鏖战了一夜。”

    家里养着球队的衙内在酒楼二楼探头:“十一郎!!你的球队过年可没赢!嘿嘿!”

    林玄礼:“……”什么废物,每年输的多胜的少,干脆取消了算了。

    “林山人说的《刘刺史奇梦》,还有半个月就说完了,内容奇巧神怪惩恶扬善,极其精彩刺激,我没瞧见王爷去听书,还觉得奇怪呢!”

    “跟他说从头到尾再说一遍,我准去!”

    武德司内外摆酒请客,摆了数十桌,除了武德司全体成员之外,大多的武官和一些心思活络的小官,属于是没资格去王府送礼就曲线给王爷倚重常伴左右的亲信送礼,人家到了这个岁数才有长子长孙,满月酒周岁酒都是大事。他家除了这个小婴孩之外,也没有别人过生日。

    果不其然,足有一个月没露面的秦王,年后第一次出席活动,就是来喝满月酒。

    林玄礼骑马到这儿来,已经有点累了。

    萧远山已经习惯性的搀着他:“郎君要是不来,明天阿朱也该出门去拜见你。”搀扶到主位,自然是请他做了首座,斟了一小杯米酒。

    林玄礼出来透气心情很好,火速抄起酒杯倒进嘴里,酸酸甜甜,飘飘欲仙,感动的差点掉眼泪:“我当了这么久武德使,好像没来过官邸几次。咦?你怎么来了?”

    章援拿了四匣书两本法帖来送礼,也没料到能在这儿遇见他,熟人都全了:“这几个月来,武德司和开封府协同做了不少事,下官同萧老先生时常见面商议,今日这样庄重大事,怎么能不讨一杯水酒喝?这个月里没见王爷出门,越发清减俊秀,飘逸若仙。”

    飘逸若仙可能来自十一郎现在瘦了很多,皮肤白的发光,脸上的血色淡淡的。

    两个部门联合行动,前几个月的目标是干掉所有小偷,这个月的目标是严查所有潜伏的武林高手。

    林玄礼火速举杯:“我闭关修行呢。来,咱们喝一杯。”

    魏长史用一种随时随地告家长的语气小声说:“这可是第二杯啦。”

    第231章

    田连阡陌, 水路畅通,占据大量土地的富户豪绅,王老爷在世时是姑苏首富, 因此才能让大美人李青萝选中。

    山庄内只有女人, 老太婆和仆妇、侍女,一个男人都没有。这原本很合理, 当前这个时代虽然偷情屡见不鲜、寡妇改嫁比比皆是,依然有不少严肃的寡妇当家做主,大批量雇佣寡妇、丈夫出门做工的媳妇,偶有仆妇也禁止她男人进门。

    但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正经人家先让人进门, 再把人杀了, 这一点已经经过大量证实,证据确凿。这甚至不是杀人劫财, 杀人就为了杀人。

    根据不可靠猜测,山庄内可能有很多机关陷阱。

    虽然尚未动手, 但以上资料已经收集全了, 唯独缺一个对曼陀山庄内部了若指掌的人。

    王语嫣虽然对哪儿了若指掌,但没人相信她能大义灭亲,逼迫一个刚出月子的少妇帮着外人谋划如何杀了她妈妈,朝廷都不做这么荒诞残忍的决定。亲亲得相隐匿才是政治正确。

    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 叫慕容复画图列名单。

    慕容复:“……除了表妹之外我从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我……”阿朱端了两杯香茶过来,屋外桃花盛开,她掐了一小支戴在发髻上。两盅茶摆在二人面前。害羞的放软了语气,她的声音向来清脆,性情也很活泼, 极少娇滴滴的说话:“我略知一点。”

    萧远山问:“你去过?”

    慕容复喝了口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战术后仰:“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听这个语气就是要惹祸啊。

    阿朱稍微有点扭捏,提起当年往事,她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去找找,我以前画过一张曼陀山庄的地图。”

    书房架子上放着属于还不会爬的小宝宝的‘经史子集’数套,是最正经的。旁边的箱子里放了许多易容用的道具,字画折扇,唇典切口,普通的武功秘籍,来往书信。

    在一顿翻找之后,阿朱拎着一块三尺长二尺宽的白绢、一个小本子回来:“爹爹久等了。”

    把丝帕往桌子上一铺,上面不仅绘着亭台楼阁,分别标明了房舍的名字,标注了王夫人的居所,王语嫣的河畔小楼,花园旁边的禁地,仆人们居所,琅嬛水阁的位置,唯一的正门和适合偷偷潜入的小门,还在距离之间标有步数。

    奇怪的是这张薄绢上,还在不同的位置上写了‘一、二、三’用细框圈起。

    慕容复:“诶?你何时做了这样细致的记录?”

    萧远山看这白绢约有几年痕迹,也很惊诧:“慕容复,你拿阿朱做斥候训练吗?”

    慕容复欲言又止,其实…慕容家根本对战争没什么概念,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反正我挺努力的:“阿朱,你记这些东西做什么?”

    “哎,真是说来话长。”阿朱袖着手叹气:“王夫人一向很讨厌我和阿碧,有一年我们奉命去送礼物,不慎被她手下的恶婆娘抓着,就要把我和阿碧做成花肥,多亏王姑娘哭着求情,才把我们放回来。我和阿碧虽然怕死,还是想去找王姑娘玩,又害怕。”

    就整理了曼陀山庄的地图和名单,希望自己万一有什么意外,会有人过去放火烧死他们。把①标注在王姑娘的小楼,意思是先把她抢走再放火。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后来就明白了,公子爷不会因为两个本来就爱到处乱跑的小丫鬟突然消失,就派人去烧舅母家的房子。

    要是真被埋在茶花树下,那就一点痕迹也没有,王夫人做惯了这种事,最善于毁尸灭迹。

    在隔壁摇篮里的小宝宝似有所感,忽然哭了起来。

    阿朱火速放下心事,跑到隔壁去看,又抱着胖胖的婴儿走回来。

    萧远山本来没打算亲自去处理这点小事,他在武德司里选了三个年轻优秀的人,要他们带队去围剿,又有弓弩,武功又不弱。慕容复的岳母而已,又不是他亲爹亲妈,哪里用得着亲自去一趟。“阿朱,下个月你跟我同去。”

    阿朱到是乐意去看看王夫人是怎么被打败处死的,区区千里也不是很远,她也不想生了孩子就一直留在家里:“孩子怎么办呢?虽然有乳母照顾,也得托付给谁。”

    林玄礼在窗外答应一声:“给我玩给我玩,小孩现在会爬了吗?”

    他兴冲冲的走进来,展星跟在身后,还有内侍抱着一件厚衣服追在后面。以前都是单独行动,自从受伤之后,身后总跟着两三个人服侍。

    阿朱立刻答应,她没少听公子在背后骂萧峰,虽然不至于暗害萧峰的儿子,但恶声恶气的吓唬小孩两句,弹几个脑瓜崩还是肯定的:“那可好!”

    看公子显然有些不满,暗中瞪了自己一眼,气定神闲的补充道:“虽然只大了两天,他也是表哥。现在只会乱抓乱咬,大人还好对付他,可别对表妹没轻没重的。”

    慕容复精神为之一震,飞速转向支持阿朱:不!!!我闺女是不会嫁给这个只会吐口水泡泡的傻小子的,看起来不太聪明,也不怎么好看,连眉毛都没有。

    林玄礼不管他在想什么,抱着奶香味的小婴儿看了一会,也看不出像谁。反正照顾小孩不用自己动手,每天抱过来摆弄一会,关心一下就可以了:“怎么还没起名字?快三个月了。哎呀真可爱,白白胖胖的。”

    穿着小红袄,带着金手镯,大眼睛,脸圆圆的。既传统又标准的小婴孩。

    萧远山道:“这不着急,周岁之前想出来就行。你的身体当真无碍么?究竟是谁伤到你,明枪暗箭,总有他防不住的时候。这件事弄不清楚,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林玄礼有点感动,这两个月被追问了无数次,传音入秘:“我想试试逆天改命能不能成,遭了天谴。这事儿谁都别告诉。”

    这答案能叫任何人被震撼到。

    萧远山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了:“原来如此。难怪没人能暗算。”

    小婴儿在襁褓里动来动去,费了好大力气抽出一只手。

    疑惑解除,大队人马第二天就出发了。

    王繁英已经恢复闭关状态,林玄礼在足足斋戒了四十九天后,伤势差不多痊愈了,也恢复日常社交。

    黄裳照样来讲课,并带来了新的作业,只不过这次要求很低,随便写写就行。

    三个题目分别为《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

    林玄礼:“唔……”我希望你相信我是吃坏了胃,不是让你真教育我要控制饮食。

    黄裳:“郎君,题目乃是官家亲笔拟定,足以见怜爱之意。”

    “我明白。”林玄礼沉吟良久:“要怎么写才能让六哥相信我已经不再沉迷于暴饮暴食这样的低级趣味,但好歹让我吃饱饭啊。”

    黄裳盯着他的手:“不如从放下小桃酥开始?”

    林玄礼消灭了最后一块葱香小桃酥:“好,佛家讲万法皆空,现在盘子空了。”

    魏长史幽幽的说:“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属下却见过好五味胜过好色的人。”

    黄裳:“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林玄礼叹息:“糟了,这两个月斋戒养伤,少言寡语,叫你们这顿挤兑,都不会还嘴了。”

    他还有充分的时间研究数学题,虽然成绩凑合,但想到数学是科学的基础,那就硬着头皮搞一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希望日后官员们在做数学题这个项目上卷起来。

    人设里的很成功,俩小舅子研究了很多题目作为消遣,一些人也会送数学家过来陪自己玩,这次送来的是在元丰三年(1080年)提出二次方程式的求根法的刘益。

    在数学主题的聚会上,充分做到了端庄沉稳、气度斐然、不苟言笑。

    陌生人看了都觉得王爷真是气象万千。

    王繁升完全跟得上进度并且觉得受益颇多,自然也有疑惑,他爱数学因为做完题真的很快乐很有成就感:“姐夫,您到底喜欢数学什么?”做题又做不会,看着题目也不快乐。

    林玄礼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个嘛,你不觉得数学和你姐姐很像么?神秘,复杂,你永远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搞得懂英英,但数学真不行。

    王繁升:我搞不懂姐姐,但是我搞得懂数学啊。

    他情商还没那么低,做心悦诚服状:“姐夫您真豁达。我爹妈还说要过府来请安,只是想到姐姐至今无子,无颜登门。”

    林玄礼摆了摆手:“这是我命中注定,你转告二老不必担心,有空就来找英英喝茶。”

    真无聊啊这一天天的。

    就没点大事小事吗?真没有了。

    ……

    鸠摩智拎着段誉刚刚离开燕子坞,他哪里知道姑苏慕容现在不住在姑苏,被朝廷招揽,住在京城外百里处的黄龙湖畔。

    段誉:“阿弥陀佛,你是吐蕃国师,我是大理王子。你,你带着我去大宋京城,难免叫人怀疑。”

    鸠摩智呵呵笑:“呵呵呵呵,贫僧二十年前来过,大宋武林之中,只有慕容老先生堪称当世第一人。其他人不过是土鸡瓦狗。”

    段誉心说我爹去年来过,他可不是这么说的。爹爹说江湖朝廷各安其位,大宋对江湖加强管制,皇帝也让亲弟弟来理事,那作恶多端的少林方丈难逃一死。

    爹爹把一场武林盛会说的那样恐怖,人们杀来杀去,故意吓唬我,我偏不练武。

    武功再高,只要做了坏事,总归一死。只要我不去害人,人家怎么会来害我?

    第232章

    鸠摩智此行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想要用六脉神剑换取慕容家的神秘武功,另一个就是看一看大宋的虚实。身为吐蕃国师,他还是希望吐蕃能重现昔日荣光。

    段誉听天由命的进行一些无目的旅游, 看到了江南的漂亮姐姐, 吃吃江南的精美船点。又得知要去东京汴梁城,假装内行的说:“我叔伯祖前两年还去了京城大相国寺, 还有少林寺,参拜佛骨舍利。宝塔行云,佛光普照。”

    鸠摩智满脸冷漠,他相貌生的极好, 甚有佛相, 眉目低垂时颇有几分宝相庄严:“大相国寺没有出名的武功,不值一提。”

    段誉也不恼, 好声好气的问:“国师,你怎么只谈武功, 不谈佛法?佛说此生虚妄, 不得解脱,一切都是空。”

    鸠摩智有点烦他,大理段氏也算威名赫赫,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呆子呢?“小小年纪, 这样爱好佛法,你怎么不出家当和尚?”

    段誉对此也很惆怅,他喜欢读书,但不爱练武,喜欢看漂亮姐姐, 但不想亲密接触,看一看笑一笑就很好。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妈妈能回到王府, 继续幸福快乐的玩耍一百年。现在只想回到大理,被掠出来之后,从大理直抵姑苏,横穿了整个大宋疆域,还没看到海。

    现在又要折返回去,游山玩水本来是一件好事,应该赏玩各地景色,去当地的学府探访。段誉以前被爹妈称为书呆子,他是真的知道现在所在的‘太平州·当涂’,是古涂山氏国,大禹娶涂山氏女就在这里,李白也隐居在这里、埋骨于此,在这个城市内外有李太白数十首诗句真迹!!

    被这个威胁要杀人的蕃僧弄的,太不快活。

    段誉试图应用李太白诗句‘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落日舟去遥,回首沉青霭。’来证明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去租一条船天门山日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就算是要死,你也让我看看李白曾见过的风景。

    鸠摩智静心打坐,无视这些碎碎叨叨,并开始怀疑六脉神剑运用时剑气在体内纵横,是不是有点伤脑子。我带你到这儿来,虽然目标落空,还施水阁中也没发现目标,也不至于立刻转向旅游。

    阿弥陀佛,谁带你出来旅游吗?

    晓行夜宿,每夜专心打坐修炼,看管俘虏。

    有武林人士的地方,就有对武德司的埋怨——虽然说这个部门现在还没开始横征暴敛、敲诈勒索,也没有对各个武林门派加强管制。但有这个部门就不对!就不应该管!朝廷和江湖两不干扰才是最好的。

    鸠摩智:“武德司?贫僧从来没听说过,请施主移步过来,细说一说。”

    这两个正在大发抱怨的武林人士,一看这西域和尚穿绸裹缎,相貌庄严,脸上隐隐有光芒流动,随身用具,无一不是极尽华贵,喝粥用的碗都是一只自带的纯金莲花碗。身边带的年轻人也贵气非凡,天真烂漫,看起来出身不凡,

    “大师!这厢有礼了。想不到再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高僧大德。”

    鸠摩智一向看起来很平静和善:“相逢即是缘。请坐。”

    “在下冯长生,这是我结拜大哥李百岁。”冯长生:“大师从外国来的吗?没听说过大宋武德司?哎,那是去年的事了。真是凶残至极。”

    鸠摩智做悲天悯人状:“如何凶残?”

    段誉睁大眼睛:“我知道!少林寺的那个好色方丈就是被武德司收拾了。玄慈方丈,他老婆是叶二娘!”

    鸠摩智隐约记得他说过,但他话太多了。

    冯长生道:“可不是吗!谁能想到少林寺方丈会和女魔头偷情生孩子,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孽种是谁,大概被武德司铲除了。”他喋喋不休的讲了《少林惊变》《方丈伏法》:“说起来这件事倒是不错…像是少林寺这种天下第一大寺,只有朝廷能管得了。”

    李白岁强烈反对:“现在是干了点好事,那是为了拿少林寺立威。你等着的,天长日久就露馅了,朝廷能干什么好事,怕不是要加税。”

    鸠摩智听的暗中垂涎:“这武德司有什么绝密武功?主事之人是谁?竟能在少林寺内杀了他们的方丈。玄慈方丈的大金刚掌,非常精妙霸道。”

    冯长生一愣:“忘了说了,武德司主使的是当今官家的亲兄弟,原先叫遂宁郡王,现在应该是加官进爵了。至于那日围攻少林方丈嘛,武德司就出了一个人,南慕容北乔峰,还有大理段王爷都参与了围攻。”

    李白岁冷哼一声:“什么姑苏慕容,那么大的名声,居然被招安了,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呸呸呸!”

    鸠摩智难以置信,慕容博老先生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气死?怎么可能为朝廷效力?真是匪夷所思!“姑苏慕容是那样超然物外的品行,怎么会入朝为官?二位,武德司还做过什么事?”

    他们两个是江南人士,对西北的星宿派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不知道星宿派覆灭的消息,对于武德司在其他地方的行动,也根本不了解。

    段誉道:“其实你们说错了一件事,段王爷进门去没动手,慕容复也没怎么动手。”爹爹看完热闹回去之后和我说赵十一郎狡诈,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必须练武。又说什么多读书是好事,不要读的头脑呆板,读书了必然学会如何害人。人与人之间互相残杀,不讲道理,如叶二娘杀人害命,谋害的都是无辜之人。

    段誉被短暂的说服了,很快又有借口反驳:叶二娘虽然蛮不讲理,但她被人杀了就是人间公道,如果不讲理的都会被人杀掉,那到最后实际上的人就都不会伤害无冤无仇的人。

    段正淳对此表示被过分单纯善良的儿子气死,都是出身天家贵胄的小孩,怎么在心性上就是天地之差呢。

    看看别人家的,对着和尚念诗,彻底击碎老方丈的所有威信。

    鸠摩智暗自思量,虽然没见过乔峰,但汪剑通的降龙十八掌我却见识过,不过尔尔。降龙十八掌,好大的名头,实际上根本没有降龙伏虎之力。

    段誉对武功实在是不感兴趣,对所谓的中原武林豪杰,也不是很感兴趣,还不如去赏玩名胜古迹呢!

    可惜他做不了主,很快就赶到东京汴梁城,一路颠簸,这吐蕃国师甚至不愿意绕路去兰陵晃一下。

    ……

    林山人说的《刘刺史奇梦》,说是刘刺史屡破奇案更贴合:“…钱壮爬到柴火堆上,拿了长扁担四下防备,心说这下我的性命保全了,等到太阳升起来时,你们这些饿狼都得滚蛋,这是天不亡我!诸位,这柴火堆一捆一捆,一层一层的摞起来,足有数丈高,别说他手里有扁担能打狼,就算是没有,狼也爬不上去。”

    “这十几头饿狼愁啊,好大一块鲜肉长着腿跑了,闻得见吃不着,急的狼都快学会狗叫了,捏着嗓子嗷嗷叫了两声,意思就是说,钱大爷你下来吧,你认错了,其实我们是狗不是狼。”

    林玄礼和其他听书群众:“哈哈哈哈哈哈。”

    “这天也赶巧了,正好是十五!圆月当空,朗照大地。别说是垂着的尾巴,就那副龇牙咧嘴的面目,都照的清清楚楚。达官显贵放出来咬人的恶狗,都没这么凶狠。

    柴火垛上的钱壮又怕又冷,围着柴火垛的饿狼看这人口水横流,差点把前面亲爹的尾巴给咬了。上下对峙了一会,其中数只饿狼飞驰离开。

    钱壮松了口气,看着最后那三只不走的狼,嘿,这仨畜生还分开蹲着,把柴火垛子围住。钱壮心里暗笑,嘿嘿,你们以为我傻啊,剩仨我就下去和狼打架?

    忽然就听见风声夹杂着狼嚎‘嗷嗷’,还有爪子抓地的‘哒哒哒’看家狗被吓的不敢吱声‘汪呜’。”

    林山人不仅说故事绘声绘色,就连口技也及其出众,用手捂着嘴,风吹枯枝声,群狼远近嚎叫呼应声,狼的脚爪踩着泥土和石头的声音,乡村鸡飞狗跳声,一连串的表现出来。

    “群狼簇拥着一只怪兽,就像人抬着滑竿伺候官人似的,这怪兽骑在狼身上,一手扶着一个狼的后背。到了近前,它看钱壮,钱壮看它。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众狼对这怪兽俯首帖耳,听它悄声吩咐!听了一阵,跑到柴垛前面,你一嘴我一嘴,多的十来根,少的也有六七根,把柴火垛堪堪就要抽塌。”

    林玄礼心知刺史应该出场了,下意识的向窗外看了一眼。他凭栏饮酒听书,刚好看到远处街道拐角,有一个蕃僧打扮的人,带着一个白衣翩翩公子在街头徘徊问路。满怪的这个搭配。

    林山人:“钱壮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呼救。恰巧刘刺史路过这儿,路见不平拔见相助,更何况是豺狼虎豹要伤人,他拔剑带着衙役上前,砍死砍伤饿狼数头。群狼哭爹喊娘,妈的妈我的姥姥,狂奔逃命。只有被抬来的怪兽搁在原地,钱壮滚下柴堆叩谢救命之恩。

    刘刺史听他把前因后果一说,看这个怪兽似狼非狼,前短后长,长喙龅牙,声若小狗,嘤嘤的磕头,十分悔恨的样子。便对左右说: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这就是狈军师,其物虽然不能奔跑撕咬,仗着给饿狼出主意害人,讨好主子赏一口残羹剩饭糊口,但凡主子看上什么,不惜杀人害命也要弄来。人世间这样的人也不少,一旦出事,先死的就是他。

    众人听了连番称是,收拾了这狈军师,到前面村镇去,叫厨子多下花椒八角,好好煮了一锅。”

    “任你奸猾多取巧,难免汤锅(啪)一命亡!”

    林玄礼听完今天的故事,感觉不如前两天雨夜古庙女鬼、太师府狐妖伤人、烈女为父母报仇手刃仇人全家,但胜在氛围感很好。扔下赏钱,准备回家做点卤肉吃。

    第233章

    鸠摩智没有更换新目标, 他不仅想要六脉神剑剑谱,也想要易筋经,还想要少林高深的武功秘籍, 以及一切知道或不知道的武功秘籍。

    这一路上已经知道了段誉的性情, 这大理镇南王的世子性格柔和,但明明是个俘虏, 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却完全不怕自己,每日都在碎碎叨叨。说他大胆也不是大胆,几次留了空隙他也不会偷偷逃跑, 因此没借口光明正大的把人捉回来, 再逼他以六脉神剑出手。

    (段誉:什么那时候有可以逃跑的空隙吗?没有人通知我,偷偷逃跑是不是不好?)

    今日准备去夜探武德司, 然后去王府看看。

    “贫僧要出去访友,段世子, 你是准备留在这里诵经练功, 还是出去走走呢?”

    段誉无语的看着他:“我倒是想出去逛逛,喝点酒,买两本书看。你又不会答应,何必问我。”

    “这么说你是答应不出门了。”

    段誉道:“大丈夫言必信, 行必果。”

    鸠摩智相信无论何地自己都能把他抓回来,但这里是京城,大宋天子脚下,不容小觑的地方。虽然段誉现在没有任何信物证明身份,也未必有机会找到宋朝鸿胪寺去求援, 但嚷动开了留下行踪也不好。正在纠结于要不要点他的穴道,以及六脉神剑到底能不能突破被人点住的穴道——没有人了解六脉神剑。

    段誉已经自顾自的点了四道菜和美酒佳酿, 京城特色糕点。

    他这是习惯如此,并不在乎钱财,也不去考虑和金钱有关的事.

    “请……这个好吃,国师是否贪图口腹之欲?”

    鸠摩智就很怀疑一件事,他既然明白六脉神剑的价值,愿意舍命保护,怎么就不明白他自己现在是个俘虏,生死尚在一线之间的俘虏!

    这样气定神闲,又没有与之相应的实力。才几岁啊,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段誉自斟自饮,自己夹菜吃,虽然不算精致,但异域他乡的佳肴虽然不够十分精致,倒也合乎胃口,枸杞芽拌的清爽,莼菜鱼丸汤鲜滑,香椿蛋饼无可挑剔,糟鸭酥软浓香。至于一笼三鲜蒸饺、一碗烩面,自然是各具鲜香美味,不必细说。

    他和鸠摩智喝酒自然用不着比试酒量,也有几分借酒浇愁之意,喝醉了就去到头大睡。

    武德司衙门内很容易潜入,留守的十六个人,鸠摩智隔着窗户一听呼吸声,就知道武功并不高,甚至不值一提。潜入后衙、长官栖居之处,进屋里仔细翻看所有可能藏着武功秘籍的地方。

    他本想在仔细调查后亲自拜访,奈何带着俘虏不方便,而这位据说武功惊人的萧老先生又外出公干。很可惜,只能先来满足一下好奇心,也要为了吐蕃深入了解大宋现在最强的官方高手,究竟是什么水准,何门何派的武功。

    吐蕃上次和大宋交战还是宋真宗年间,其结果对于吐蕃来说不太理想。

    很可惜一无所获,甚至连私人信件都没有多少,不知道萧老先生是生性谨慎,还是不住在这里。

    直奔下一个目的地,皇宫旁边的秦王府邸。

    林玄礼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小袄,衣服上用七彩绣线绣着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看起来应该是药王门的制服,实际上是宫中送来的,有些什么说法,道士给出很长的解释,他一句没记住,看王繁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全是胡扯。

    深更半夜,喝酒赏月,但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在历史上可能寂寂无名,或者还不够有名到被他记住、但他还挺喜欢的年轻文人。这人比较倔强,非常正直。

    上次进门时,一看到郎君抱着一个襁褓逗着玩,立刻提出‘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在听说不是亲儿子之后就没事了,没说君子不能抱朋友家小孩。

    今日叫他来,对礼记中的一句话‘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展开详细讨论。一个贤人,喜欢某人知道他的缺点,憎恶某人知道他的有点长处。

    林玄礼道:“后者倒是容易一些,前面这句嘛,实在是难做。”我看章惇确实是有很多的优点,但宗泽、岳飞这些人,确实是完美无缺的。就是很爱,对其他人还算不上爱,萧峰没列入朝臣排名中,他也是完美无缺的,你们这些文人少来造谣。对其他人我也算不上喜欢吧……

    这篇作业要怎么水呢?本王开府的第一件事,急招替我写作业的人。

    可惜不行,那么敷衍六哥会被发现,就好像很不尊重他。其实我只是单纯的不尊重作业。

    这年轻的文人沉思了好一阵,诚恳的点头:“学生以为圣人所说的贤,实在是超凡脱俗,一般人做不到,乃是君子的最高要求。即便是古之圣君,仁人志士,也免不了有所偏爱,倘若不偏不倚,又怎么能算是爱呢?从古至今能因为君王无礼就远奔他乡的,只有孔夫子一人。”

    林玄礼心说这句好,我抄了。呱唧呱唧举几个例子,再议论几句,半篇就凑出来了,后面再夸夸我喜欢的人人品都很过硬,差不多了。

    又有口无心的闲聊了一会,文人相交总要咬言砸字,注意用词,并不能酣畅淋漓的大聊特聊。

    王繁英慢悠悠走了过来:“郎君好雅兴啊。”

    “学生拜见王妃娘娘。”年轻的客人明白过来:“夜已经深了,请王爷早些安寝。学生告退。”

    “你也早休息。”林玄礼笑吟吟的看他后退数步,恭恭敬敬的转身离开,拉着英英的手叫她坐在自己怀里:“我找人帮忙写作业,你还来打扰我,你又不帮我写。”

    王繁英奇道:“你没听出来?有人潜入你的书房。”

    林玄礼道:“我听见有人进去了。是谁啊?倘若有一个人进去我就要去看看,岂不是累死我了。”

    “问得好。”王繁英怜爱的摸摸他消瘦的脸,她赶过来就是怕他进去跟人动手,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不适合和武林高手对决。幽幽吐槽:“在你给我讲的故事里,三条主线有两条被你一笔带过,你还想要我知道什么?来的是吐蕃国师。”

    林玄礼对鸠摩智兴趣不大,这人从头到尾没杀过人,好也不是很好,坏也不是很坏,貌似唯一的执念就是贪图各种高深武功,站在我大哥的对立面,慕容博的朋友有什么好东西吗?回忆了一下时间线,不知道鸠摩智在抓到段誉之前会不会来中原踩点。是我的美味代餐把他吸引来的吧?萧远山现在有没有火出大宋国界?“不管他,生死有命。”

    书房里有些特别宝贵的东西,譬如赵匡胤写的拳谱和棍法原件,欧柳颜赵四个人的法帖,唐太宗的真迹之类的收藏品,以及和苏轼苏颂等老师的书信往来。还有很多地图,外文教材,这都是军事绝密,还有一些梵文佛经。有一个铁盒封存了一些武器设计图纸,上面没有上锁,只是放了一些药粉。

    至于易筋经、大金刚掌等秘籍,当然在王妃打坐的静室的地窖金盒中妥善收纳。

    慕容家的还施水阁还在燕子坞里,但琅嬛水阁马上就要搬到王府来了。

    林玄礼大声宣称:“我现在功成名就,余生之事就是吃喝玩乐。”

    直到承担起真正的责任,到时候再说,最少也能推迟两年,这两年就是放长假。

    不仅大宋太平无事,就连江湖上能搞事的也基本上被杀光了,至于战争也不可能开启,练武也基本上达到顶峰,幸好我最爱的CP给了我一个小孩玩。

    鸠摩智翻找许久,依然一无所获,远远的听见夫妻说笑调情讲鬼故事和黄段子,远远的看过去,那年轻夫妻凭栏饮酒赏月,搂搂抱抱,互相摸索。

    “你可真坏,就知道调侃和尚。幸好如此,要是骂道姑可不好了?”

    “我怎么敢得罪王妃,你那小粉拳捶我两下,我都要吐血了。”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恭维,其实是陈述事实。

    “胡说,你出去乱玩被人打坏了,回来怪我?”

    “哎呀不管我看着谁,如何神魂颠倒,我心里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啊。”

    鸠摩智心说倘若我们吐蕃王子有这样甜言蜜语、厚颜无耻的功夫,那么无论是求娶契丹公主,还是西夏公主,都会容易很多。

    可惜这一趟一无所获,去黄龙湖,看看我那位知己故人的儿子武功如何。如果练的不好,我也就只好免为其难的指点一番,顺便看看斗转星移的秘籍。

    王繁英不禁失笑:“是了,除了我之外都是男人。”

    之前是满床打滚等着认识乔峰,现在是满床打滚等着岳飞长大,还挺好的。

    鸠摩智:???

    林玄礼哈哈大笑,贱贱的撩闲讨打,已经快四个月没挨过打了,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吃醋了吗?娘子你不会吃醋吧~我也没办法,你不搭理我的时候我总是很寂寞。哎,谁知夜独觉,枕前双泪滴。”

    王繁英好喜欢他可怜巴巴的腻在自己身边,但别腻的时间太长:“好可怜的契丹小狗勾~”

    听了半个时辰的吐蕃国师表示,如果大宋执掌官方高手的人是这样一个年轻软弱的色鬼,跪在老婆面前求欢的废物,何愁吐蕃不能振兴!!

    黄龙湖畔的参合庄,慕容公子按着自己早起读了一个时辰的书,身心俱疲,头脑昏昏,抱着女儿出屋看春花。“觅瑶池,桃杏花开正此时。”

    慕容小姐只是笑了笑,伸出带着八宝金镯的小胖手去抓杏花,她爹就很满意了。

    王语嫣每日睡到自然醒,在屋里梳妆,听心爱的表哥和心爱的女儿在花园中说笑,真是神仙日子。她打扮的一向很简单,拢起满头青丝,戴一顶金丝胎、胭脂粉纱冠,两只金钗固定,金钗上镶着桂圆大的珍珠,又轻便又素雅,别的什么装饰都不用。

    戴步摇总会被闺女一把拽下去,怪吓人的。

    从燕子坞带来的老仆入内禀告:“大爷,主母,有一名西域番僧,带着一个小公子,说是老爷的旧交,特意前来拜访故人。”

    慕容复微微皱眉:“我爹爹的故友?”怎么又是个和尚?

    王语嫣道:“表哥,你还没更衣呢。”

    在王府住的那段时间,学会了松弛感,一大早头也不梳衣服也不换,宽宽松松的吃早餐看书。

    第234章

    当年设计燕子坞的慕容家祖先在风水、阵法上下了大功夫, 筹措的田庄不仅易守难攻,甚至普通武林高手根本找不到路径,绕来绕去只会出去。

    慕容复不会这些, 筹措新房子的时候就王语嫣紧急翻书, 勘察地形之后潦草的弄了弄,反正准备住几年就走, 也不是长居之处。

    黄龙湖畔的居所虽然也潦草的种了些高大的树林竹林、灌木和田亩遮蔽人眼,终究不如燕子坞的机关巧妙,外人直接就能找到高墙大院的正门,慕容复自己都感慨格调不如原先了。

    鸠摩智轻而易举的找到门口, 被请入前堂落座, 静候佳音。

    段誉被封住武功,浑身无力, 双手捧着茶盅慢悠悠喝茶,喝的是江南的碧螺春。

    他和鸠摩智都没见过这绿油油毛茸茸一颗颗的茶叶, 在白瓷茶盏里飘飘荡荡, 只是鸠摩智心生狐疑,他闻着香喷喷的不疑有他,尝一口先,果然满口清香, 配的茶点也甚是可爱。

    阿碧是早起忙碌的那个女管家,早起检视了乳母喂养小姐,又安排厨娘准备早餐并亲手烹调三道小菜。

    现在又笑吟吟的请他喝茶吃点心,听这位浑身软绵绵的段公子着意恭维自己美丽。总有些人来找姑苏慕容寻仇,这种人也免不了调戏慕容家的漂亮丫鬟几句, 但段公子目光清澈小脸微红,说出话就不见丝毫猥琐之意——他对着茶杯夸人杰地灵能有什么不对!

    鸠摩智又催了一次:“我与慕容先生是至交, 慕容公子何必缘悭一面?”

    阿碧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家公子说是诸事繁忙,倒也不然,只是公子惯于每日早起,现行打坐修炼,其余诸事都要退后一步。我等小丫鬟怎么敢打搅。我再去瞧瞧,请大师稍后。”

    段誉喝点清茶,吃点杏仁饼,觉得不坏:“大和尚,辗转千里到了这里,你还急什么?江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不愿意仔细赏玩。开封八朝古都,恢弘壮丽,气象万千,你也没耐心。阿碧姐姐兼两地风貌,又俊秀,又大气,我情愿多喝几天姐姐泡的清茶,比山珍海味都好。”

    鸠摩智一生严守色戒,红颜绿鬓,在他眼中只是白骨骷髅。暗暗冷笑,段誉妄谈佛法,深谙佛理的人怎么会沉迷美色。

    阿碧回眸一笑:“已经安排下斋饭了,还请大师稍候。”

    待客厅在靠近大门口的位置,穿过大堂,过了二堂垂花门,这儿一明两暗的厅堂用作书房和打坐的静室,走抄手游廊到了慕容复的居所:“大爷在哪儿呢?”

    “阿碧姐姐,大爷方才看了一会书,哄着小姐去花园玩。”

    果然在夫人起居的小院里看到了他,虽然称呼上涨了一辈,但人正懒洋洋的坐在镜子前,夫人正愉快的梳理他的乌黑长发,夫妻俩轻松惬意的说话,各自脸上都不见往日幽怨之意。

    幽草提着一篮鲜花、几片花叶柳枝走了回来:“阿碧姐姐,怎么在这里发愣?”

    慕容复的头发已经养的很长,乌黑浓密,王语嫣乐不得每日摆弄他的发髻,戴上不同的发冠试试感觉。二人都转头过来:“阿碧,那蕃僧是什么人?”

    姑苏慕容的名声很大,大部分人虽然只知道燕子坞、到燕子坞登门寻仇、试图拜师等,也有一些人言之凿凿的说找慕容公子,非得小露一手,才能被介绍到黄龙湖畔来。

    阿碧道:“那蕃僧自称鸠摩智,是吐蕃高僧。不知夫人听说过没有。”

    王语嫣摇了摇头,给表哥选了一顶镶嵌珍珠的金冠:“我却没听说过他,咱们家的资料还不全。”

    慕容复道:“我恍惚听人说起过,他修习的是西域火焰刀,出掌就有刀气纵横,隔空伤人。表妹,竟然有让我给你讲的时候。”

    王语嫣笑吟吟的说:“这都怪你不好,不早些跟我说。”

    慕容复笑了笑,心说我怎么会和你说有谁家武功可能不弱于姑苏慕容家的绝技呢。多可恨啊,以前跟你说,那乔峰所精者只是一家之艺,你表哥却博知天下武学。结果还真是乔峰更胜一筹,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现在想起来依然心口隐隐作痛。

    阿碧又说:“他带来的那位公子,说是大理段氏皇族,学得了六脉神剑。鸠摩智过去答应过老爷,要拿六脉神剑的剑谱来。如今故人已逝,他要将段公子焚化在老爷坟前,以示旧友情谊。公子爷,我看那大和尚品貌端庄,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可是说出话来那样凶狠,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知道慕容公子一向心地善良,与人为善,断然不会容许他人烧死活人做祭祀,因此没有画蛇添足的为那位蛮可爱的段公子求情。

    慕容复沉吟片刻,本来我家准备复国这事儿被朝廷发现了挺尴尬的,我爹交朋友的水准和交朋友的目的也令人堪忧,你再拿一个大理皇族焚化在我爹爹坟前,岂不是陷我于更加尴尬的境地?这种事就应该请十分缺德的十哥来应付,我一向不善于阴谋诡计。

    “阿碧,我写一封信,你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他简简单单的写了一下人员名单,叫专业人士来处理这些破事。转过头问:“表妹,你如今的武功不弱于我,何不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王语嫣多戴了几件首饰,凤钗步摇绒花一样不少,看起来就是一位既富且贵、富贵幸福的美丽少妇,美艳绝伦。“好啊。我对西域武功知之不深,咱们两家的武功秘籍中,都没有六脉神剑这一套及神异的剑法。”说起无形剑气,任何一个练剑的人都会心驰神往啊!

    阿碧道:“夫人,今早下了雨,冷得很,穿两件厚衣裳吧。”

    段誉天刚亮就被拎起来,城门一开就出城来了,他不知道鸠摩智吃没吃早饭,反正他没吃。拿起了第三个盘子里的第二块点心,要不是去人家府上做客吃多了摆盘的点心太不礼貌,又马上就可以吃到斋饭,还能再吃一块。这三盘散发着花香的糕饼,个个都只有栀子花大小。鸠摩智却一口茶也不肯喝,段誉暗自思量:这鸠摩智自称是慕容博的好友,如何他也处处严加提防?而慕容庄上接待他的礼数,似乎也不大对劲。

    鸠摩智耐心等待中,又看到那个小丫鬟转回来。

    阿碧这次只是笑了笑,掀着门帘。

    慕容复先走了进来,一身素色长衫,腰系丝绦,苍龙教子玉带钩勾着丝绦,袖口用绣了梅兰的护腕收拢。含笑抱拳:“在下耽于练功,离群索居,想不到大师竟能辗转千里找到黄龙湖畔,盛情如此,在下深感惭愧。”

    鸠摩智一向看起来很儒雅,很柔和,起身还礼:“阿弥陀佛。慕容公子过誉了,小僧来迟了,不能与慕容先生相聚,促膝长谈,令小僧一路上深感悲痛,慕容先生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今日一见慕容公子,犹如故人在世一般无二。”

    慕容复心说我可比我爹聪明多了,也正派的多,哎,他实在是为了复国急功近利:“阿碧这小丫头不懂待客之道,岂能让大师和这位公子在此处枯坐。斋饭已经齐备,请二位移步花厅。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段誉看他出场就觉得眼前一亮,真是神仙人物,面如美玉又带着书卷气,风流潇洒,借用路上听到的村妇感慨之词,真是帅的嘞。这么漂亮一个人怎么会是坏人?“小可段誉,久仰慕容公子大名。人人都说江南人杰地灵,我今日见了慕容公子,真是大开眼界。”

    慕容复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像诛灭武林大派的神秘使者、处心积虑要买人心的王爷、按头结婚爱好者,看起来更纯洁一些。含笑道:“段公子,你好啊。从大理到燕子坞千里迢迢,辛苦你啦。二位请。”

    段誉跟在他身后,活泼开朗的说起一路见闻:“路上虽然颠簸,但看了许多风景,大理以山茶杜鹃为主,慕容公子去过大理没有?”

    慕容复:“我和大理的缘分浅,还未去过。”

    “缘分不浅的,倘若缘分浅我们怎么能见面呢?”段誉就喜欢看美女帅哥,品貌皆优风度翩翩的人物,忘乎所以:“大理的山川河流,我从小玩到大。我爹爹是镇南王段正淳,慕容公子将来若去大理游玩,一定要来找我,咱们去爬玉龙雪山。”

    慕容复心中惊诧,我和你很熟吗?怎么就‘咱们’了?以探寻的目光看向鸠摩智,这就是你的俘虏?我当过俘虏,我当时可不会这样喋喋不休。“去年我与段王爷有一面之缘,原来段公子系出名门。”

    那怎么衣服脏脏的,像个小花猫一样。

    鸠摩智满脸柔和,但笑不语。

    进花厅落座,果然摆设了一桌素斋。

    尽是些油面筋、炒豆腐、拌春笋、素饺、红糖烧饼,配的粳米粥。

    慕容复待客一点都不殷切,但也没人挑礼:“大师何时与我父亲相逢?家父驾鹤西去多年,大师为何今日才来呢?”

    阿碧走过来给二人盛粥,见只有段誉配合着开始吃饭,更加在旁服侍。

    鸠摩智叹道:“小僧与慕容先生川边相识,谈论武功,彼此佩服,结成了好友。没想到天妒奇才,似我这等庸碌之辈,兀自在世上偷生,慕容先生却遽赴西方极乐。特地吐蕃国来到中土,只不过为了故友情重,要去他墓前一拜。”

    慕容复想要六脉神剑,但陪着人回去拜老爹就不必了,每天早中晚不抱闺女一个时辰浑身都难受:“原来如此。可惜家父并无嘱托,家父遗言,除了慕容氏子孙,不劳他人祭坟扫墓。”

    鸠摩智心说那是他仇家太多,恐怕泄露了坟茔所在,不能保全遗体:“小僧生前曾与慕容先生有约,要取得大理段氏六脉神剑的剑谱,送与慕容先生一观。就让小僧在尊府‘还施水阁’看几天书。此约不践,小僧心中有愧。如今只为旧人前盟,至于看不看书,何必再提。”不必再提,但我是肯定要看的!

    慕容复暗自皱眉,心说老头子疯了吧,怎么能答应这种事。

    王语嫣终于换好衣服,又换了搭配的首饰,施施然进门微笑合十:“阿弥陀佛,大师果信人也。”

    霎时之间,段誉不由得全身一震,勺子惊落碗中,心中小鹿乱撞,呆呆的抬头看过去。一见这位小姐的真容,就觉得血往上涌,比喝醉了更昏沉,慌忙站起来要冲着小姐姐行礼,可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神仙姐姐,我……我想得你好苦!”

    鸠摩智准备了许多让慕容复不容拒绝,如果非要拒绝那就动手试试的话,一下子都被打断:???

    慕容复匪夷所思的问:“表妹,你认得……这位段公子??”

    第235章

    王语嫣讶然, 看向鸠摩智:“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你带来的人,你解释解释。

    阿碧:“啊呦!”

    慕容复知道表妹美丽, 闯荡江湖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姿色能和表妹相比的女子, 但她专一的爱着自己,不可能什么时候认识外男, 舅妈的家风虽然令人堪忧,但她那儿更不可能见到姓段的男子。就从这小子的姓氏来看,他在曼陀山庄存活不了一天。

    我看了很多书,经历了很多事, 还是不明白这样一个人对着自己妻子扑通一声跪下来, 该怎么办?

    急!

    鸠摩智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他说要把段誉焚化在慕容博坟前, 当然不是对老朋友情深义重,是为了谈——你姑苏慕容敢让我把大理皇族、镇南王世子烧死在你家?你要是不敢, 那段誉归你, 六脉神剑的剑谱能不能获取,那是你的本事,直接把还施水阁给我看个爽。

    这算是什么,借故脱身?趁机装疯卖傻?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镇南王世子其实是大智若愚?

    段誉其实比谁都蒙, 他心中毫无杂念,只觉得魂牵梦绕的玉像美人,给自己武功秘籍的师父活了过来,就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一笑, 甚是和煦轻快。仰头呆呆的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每次带着表妹出门, 都有一群男的看她看成呆头鹅,也有书生掉水沟里,也有因为看她撞了人的,但终究没有当街下跪的。

    慕容复心下暗暗不悦,上前强行把段誉搀起来,打断了其他的话:“段公子何必行此大礼。这是我慕容家的主母,我的妻子,不是什么神!仙!姐!姐!”

    他有点压不住火,语气稍重了一点。之前没少听人议论段正淳到底有多少情人,以前听听就算了,这小子真有乃父之风。

    王语嫣笑也不合适,不笑又确实有些趣味,配合上表哥醋意横生则更有趣。

    鸠摩智向来彬彬有礼,突然闹了这么一出,简直面子丢尽,不得不找补了一句:“佛家讲妙音天女、辩才佛母,sarasvatī,智慧第一,乃是文殊菩萨的化身。贫僧所在的大轮寺供奉妙音天女妆金塑像,与慕容夫人一般无二。”

    他一向严守色戒,别说女子,女菩萨的塑像、美女的画像,看在眼里都当做普通的血肉草木一般看待,因此像不像的其实也分不太清楚。

    慕容复提溜着兴奋到泪眼汪汪的段誉,狐疑的看了看表妹,美则美矣,倒也不必。

    “不是的不是的。”段誉无意识的一脚踢飞鸠摩智递来的台阶,极真诚,极恳切的双手连摇:“不是的,我没去过大轮寺,我…”

    他本来要说弟子段誉拜见师父。但无量山洞里的玉相,自己所学的武功都是绝密,不能泄漏。现在也明白过来,这位漂亮至极的神仙姐姐是姑苏慕容的夫人,不知她和玉相是什么关系,但自己心里是干干净净的仰慕之情。“我,我看神仙姐姐的相貌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不像凡间灵秀佳人,一定是神人天女降临凡尘。”

    王语嫣微微一笑:“我是肉体凡胎不假。段公子,你过誉了。”

    慕容复心说幸好我最近多读书,冷酷无情的说:“这是宋玉写的(出自神女赋),又不是你写的。段公子,请你好好坐稳。”不要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还盯着我的表妹。

    鸠摩智双手合十,若无其事的把话题拉回正题:“慕容公子,这位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的世子,已经将六脉神剑剑谱毁去,将内容牢记于心。休看他假痴不癫,实则颇有智慧。”

    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德行了吧?也可能是装的,说正经事!

    段誉:“没有啦,我爹一直说我顽固不化。”

    慕容复没有这个好耐心,虽然对六脉神剑非常感兴趣,但还施水阁根本不舍得给别人看,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潦草的点点头,不发一言。

    王语嫣莲步轻移,花厅窗口摆着玫瑰椅,椅背略矮一点,放在窗前不会挡光。她坐在这儿,自己背光,却可以仔细观察这两位客人。“公公去世时不曾留下遗言,说起大师这位故友。哦,我自幼与表哥毗邻而居,慕容家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段誉在得知他们是一对夫妻、神仙伉俪时就觉得又心酸、又欣慰,现在一听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为失落伤感。难怪神仙姐姐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有慕容公子珠玉在前,相貌气度武功都好,她如何看得见我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况且我……我真是有些孟浪失礼,天哪。

    鸠摩智断然道:“慕容先生行事机密,像六脉神剑这样的事,自然连儿女都不能告诉。况且慕容先生去世时,夫人你似乎还没出生。”

    王语嫣无言以对,她记得的是在八公山下那次,忘了在一般人印象里,那个老头是在十多年前死的。

    鸠摩智满脸淡淡的哀伤:“或许当年慕容先生以为小僧言而无信,没有告知公子。”他云淡风轻的解释了自己闭关修行九年,之后横扫西域,开坛讲授佛法,做了吐蕃国师。现在忙完了佛教的事,吐蕃国主的事,立刻就来践诺。

    核心思想就一个,我这么牛逼,我这么真诚,你拒绝我一个试试?

    慕容复觉得就是放弃六脉神剑,也不能折腾这一趟,反正拿到手也练不过来:“这位段公子究竟会不会用六脉神剑,姑且不谈。家父临终前叮嘱过,秘密下葬,不许外姓之人祭扫,至于还施水阁,也是一样。除了慕容氏,其他人若有进入,便是我不孝。家父或许与大师有约在先,但临终叮嘱,字字如在耳畔,慕容复终生不敢忘。”

    鸠摩智可不肯轻易放弃:“慕容公子是要小僧违背诺言吗?”

    段誉说:“大和尚,你何必这样死心眼。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带我到了这里,慕容老先生泉下有知,也知道你待他情深义重。难道为了全你的义气,要让慕容公子不孝吗?”

    鸠摩智心下暗恼火:“慕容公子不相信你小小年纪就会六脉神剑,你何不为慕容公子演示一番?”

    段誉满脸无奈:“我的穴道被封,浑身无力,连武功也施展不了。况且我没学会六脉神剑,怎么敢贻笑大方之家?”

    慕容复自然而然的挡在表妹面前,不让他盯着看:“段公子说的很是。大师,家父的灵位就在后院书斋隔壁,坟前灵前具是一样,大师对故友的情义,大可以当面讲述,我父亲生前最喜欢与人为善,从不害人,他老人家泉下有知,绝不愿看到这般少年郎无辜殒命。”

    笑死,我爹如果正想要六脉神剑,他会自己筹措一个阴谋,搞得大理动乱,然后趁乱获取,还能指望你?

    段誉小脸一红,感觉慕容公子这个人好好哦,他妻子也好好哦。神仙姐姐闻起来像是有了孩子的样子,她的孩子一定也很好呜呜呜。

    鸠摩智:……他是这种人吗???

    王语嫣却不着急,拖一会,拖到武德使带人冲过来,吐蕃国师就可以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抓着大理镇南王的独生子,来到大宋境内杀掉。杀一个人,牵扯三个国家,吐蕃这是准备当邪恶境外势力吗?这个词是十一郎说笑时提过几次的,真是又好笑又贴切,慕容家原本就是。

    她清雅淡然的站起来,:“大师,段公子,你们原道前来,这样潦草的清粥小菜,绝非慕容家待客之道。阿碧,安排二位贵客住下,沐浴更衣,休息几日再叙当年旧情。”

    她简单交代两句,才没耐心像普通人家的女主人那样款待客人,就准备离开。

    鸠摩智意味深长:“尊夫人的武功不在慕容公子之下。”

    所以你们还装什么不在乎武功秘籍?

    段誉下意识的跟上这飘然若仙的倩影:“神仙姐姐。”

    慕容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冷笑一声:“没有神仙姐姐,跟着你的活佛哥哥去。”

    ……

    信上短短一行字【吐蕃国师带着大理王子前来拜访,我和他们素无往来,十一郎若有闲暇,速来凑热闹,慕容复拜上。】

    林玄礼根本不在乎,兴冲冲的大叫:“谢璀,吩咐下去准备仪仗,本王要出门了!”

    “郎君要去哪里?”谢璀满脸不高兴,想到他要用仪仗,肯定是要出城:“郎君,你旧伤未愈,倘若要出城办事,官家未必能同意。有什么事差我们前去就行,大宋境内谁敢不恭敬?”

    “你们先准备,我这就去请旨。”偷溜出城会被念叨的耳朵起老茧,火速进宫找到官家:“六哥,我要出城一趟,烦请恩准。”

    赵煦最近几月来节欲养生,每日勉勉强强练一遍五禽戏,身体也没多大起色,看他的脸现在脸色还好,但还没养成小圆脸,一定是伤了元气:“又要去哪儿?”

    “黄龙湖畔。有件事不得不去,六哥你瞧。”

    赵煦接过花笺看了一眼,大皱眉头:“什么叫凑热闹?此人颇为无礼,这是下属改用的行文么。佶儿,你理事宽松,未免太纵容这些人了。”

    林玄礼道:“唯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则怨。况且他不过是江湖草莽,能用就行了。这吐蕃国师突然来到汴京城附近,臣弟不得不去看看,瞧这大师有什么高论。”

    赵煦直皱眉头,出城+去见和尚=铁定受伤,这已经是一条铁律了。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阴谋,吐蕃和大理并不接壤,中间隔着的西夏刚被暴打,庆功宴还没摆:“你糊涂啊,你忘了卑不动尊么。吐蕃国师,也不过是小国外臣,连大理王子也不如。大理到是咱们的藩属国,他的王子不该偷入国境…没听说大理帝有儿子啊?”

    他可是仔细研究了周围国家是否有继承人,契丹没有儿子有个孙子,吐蕃有儿子,大理、西夏、倭国、高丽都没有儿子。

    林玄礼愣了半天,在一个武侠世界我们突然掏出了正统设定吗:“那以哥哥之见,派鸿胪寺请他们进京一叙?”顺便逼问一下偷入国境来干什么。

    赵煦含笑:“孺子可教。”

    第236章

    慕容复:“这套不行。那套也不行。这套我看着顺眼。”虽然从来没穿过。

    王语嫣抱着女儿坐在旁边, 看丫鬟们动手翻检。既然是沐浴更衣,自然是要换衣服的,鸠摩智拒绝了, 段誉已经在浴桶里等着新衣服了。

    那就必须要男主人做出一点贡献, 好歹是个世子,不能拿家臣的衣服给他穿。

    阿碧咯咯笑:“要不叫裁缝赶制一套, 请他多等一会。”

    慕容复从来不管理自己的衣服,突然想起来:“过年时十一郎送了一件粉色绣花的夹丝绵圆领袍,早就叫你们收起来别碍眼,拿去给段公子穿。”他那个喜欢绣花的审美观可真够俗气的, 还粉的, 啧,一副富家公子软弱无能的样子。

    我慕容复会穿这样的衣裳吗?送东西之前也不想想。

    鸠摩智沉心静气, 虽然不愿意沾水不肯放松戒备,只是坐在旁边看两名丫鬟帮段誉沐浴。

    段誉手脚发软, 勉强能自己吃饭喝水, 全程按着浴巾不走光,擦背都有些费力。和这两名相貌平平的丫鬟照样聊的热火朝天,从花卉品评到室内书法,又聊这两个小姐姐的籍贯, 逗的两个小姑娘娇笑连连。

    从浴桶里捉到一枝撒发着雪松香的香柏木:“这柏木清新,好雅致。大理沐浴喜欢添加花瓣,你们江南放什么?”

    “也放些应季的鲜花。现在只有桃花,桃花味苦,用来沐浴不好的。”

    “还有艾草嫩叶呢, 洗了头头不会痒。我们特意去后院采的。”

    段誉笑嘻嘻的说:“有劳姐姐。”

    稍后被搀扶出来,裹着浴巾羞羞答答的拒绝:“我自己会穿。”

    两个小丫鬟也不想看到, 虽然河边的青年常常赤条条的下水摸鱼,但这还是不大一样,一转身都出去了。

    段誉一层层穿好衣衫,拎起满是折枝花的粉色夹棉长袍时,慕容公子这个人真是为人慷慨,心胸宽大,他自己日常穿的都没这么华美。摸一把衣料就知道是小姐姐们很喜欢的宋朝宫绸,和他平日穿的衣服差不多:“姐姐们来帮我一下。”

    系了丝绦,把稍长的衣服拎起来一点,慕容复比他高了三两寸,衣服自然也宽大长。

    又反反复复的擦干头发,在熏笼旁边烘了一会。

    王语嫣在这两个时辰里也没闲着,翻了翻之前看过的书,找到之前的问题。她看了很多少林秘籍,有一些关于佛法的问题想跟人探讨,之前问过萧远山。萧远山坦率的说他自己完全不看佛经。

    去大相国寺问过里面的高僧,虽然同为禅宗,但和少林不是一个派系,所答非所问,让自己悟去。现在终于有一位既武功高深,又深谙佛理,还装的很谦卑柔和的高僧、国师登门。不趁机询问,岂不是错过良机?

    倘若要自己在佛经中寻找答案……第一两家的藏书里都没几本佛经,这第二么,看武功秘籍已经够无聊了,谁要看更无聊的佛经?

    佛经中还总说色相是空、色身非是佛,看看表哥,谁能说他是空?

    午饭时都陪着高僧吃素。

    段誉嗅到一股花香:“神仙姐姐,你吃的是玫瑰饼么”

    我们大理的玫瑰火腿酥饼超级~好吃~

    慕容复打断他:“段公子,且不说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懂或不懂。为何总要对我娘子称之为神仙姐姐,难道慕容夫人这四个字,你说不出口吗?”你当我慕容复软弱可欺吗!凭你?

    段誉微微一怔,认认真真的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慕容公子,尊夫人惊世绝艳,恍若姑射神人,在下一见之下心生敬意,惊喜赞叹、顶礼膜拜,因此这样称呼。慕容公子,这天下的夫人数不胜数,神仙似的人物却少之又少,在下从西南入境,横贯中国,所见的俊品人物只有贤伉俪二人。我想着天下姓慕容的人一定不少,也有别的慕容夫人,但尊夫人分明是神仙菩萨,岂能与凡人相提并论。”说到最后,他甚至有点委屈。

    王语嫣很少被人夸赞貌美,从小到大的仆妇婢女不会品评小姐的样貌,表哥不是我谈论武功,便是谈论国家大事。慕容家的四大家臣虽然是男的,也不会对她评头论足,只有阿朱阿碧会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郑重其事、长篇大论的赞美,又真挚又诚恳又清澈。“表哥,只是称呼而已,何必在意呢。”

    伸手过去捏了捏表哥的小臂。

    慕容复怒火三千丈:直娘贼!这就是段正淳惯用的手段吗?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哼。”

    鸠摩智正在大吃椒盐烤饼和丰盛的蔬菜,吐蕃很喜欢用孜然和清油烙饼,在这儿千里之外竟然找到了一些家乡味道。抬手一弹指,隔空打中段誉的哑穴。

    确实有点卖弄了,火焰刀虽然能用气劲伤人,但不一定能精准封住穴道。只不过段誉的受点伤不算什么。

    段誉闷哼一声。

    慕容复确实被将了一军,他虽然也能用剑气伤人,内力外放不难,但隔空点穴解穴是个很高深的项目,难点就在于精确。越精确,难度越高,偏偏又为了隔绝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把他安排的靠近鸠摩智,远离我们夫妻俩。这非得从汤碗里捞一粒鸡头米才能解他穴道,丢人啊,丢人。

    “啊呦。”王语嫣从盘子里捡出一粒南杏仁,随手一弹,解开了哑穴:“大家好好的说笑,段公子,南杏仁可以止咳平喘,你不妨试试。”

    慕容复摆出一副这很合理的表情。

    段誉咳了几声,拍手大笑:“神仙手段!”

    这只是双方不明着较量的一次过招,饭后清茶漱口,慕容夫人笑吟吟的说:“大师既然是公公的挚友故交,小女子有两件事想劳烦大师。”

    鸠摩智和和气气的捻着佛珠:“夫人请讲,小僧愿效绵薄之力。”

    王语嫣道:“其一,我正月里生了个小女孩,至今没有起名,家里没有长辈做主,我和表哥商量许久,总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想请大师给姑娘起个小名,借大师的修行庇佑她平安长大。”

    鸠摩智根本不想管:“此乃小僧荣幸。取一个像宝髻、普德净光、瞿波这样的好名字。”

    段誉插话:“姐姐的孩子一定多福多寿,和爹妈一样貌若天仙。”

    慕容复横了他一眼,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用玉手玉足乱开玩笑。

    这第二件事就是请大师讲经说法,这是鸠摩智的本行,他不仅擅长,还挺喜欢,如果不是更爱高深武功,倒愿意终其一生四处讲经弘法。

    讲经这种事起码三天起步,除了慕容复一点都听不进去强打精神、王语嫣其实对佛法不感兴趣之外,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半夜鸠摩智偷偷找了半天,依然没发现哪里像还施水阁。

    次日,鸠摩智再次拒绝去慕容博灵前上香,坚持要去坟前祭拜,于是又变成了佛法课。

    日影西斜遍地金光时,庭院中有几声喧哗。

    四十二人驻马门前,十个武功最好的王府侍卫跟着谢宝进门。到了禅房门外,谢宝大声道:“大宋指挥使谢宝,奉王命迎请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吐蕃大轮明王鸠摩智进京一叙。王爷说二位贵客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若不略尽地主之谊,有失礼仪。”

    段誉觉得好像可以趁机脱困:“我吗?他怎么知道我来了?诶?”

    鸠摩智微微抬眼,觉得情况有变,看了一眼段誉,这人到没什么用,看向慕容复:“慕容公子,小僧早听说你被朝廷招安,难道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既然如此,不如随小僧去吐蕃安家,可以来去自由。”

    慕容复有点为难,是他写的小纸条,但这不能承认这很丢人。

    如果自己府邸被人监视,埋了暗线,那也很丢人:“大师可曾听说丐帮帮主?”

    鸠摩智略带不屑:“有所耳闻。”

    慕容复愉快的说起一部分真相以及自己的猜测:“那人和武德使——当今秦王相交甚厚,过几年就要加入武德司,一起欺凌天下英雄。丐帮的耳目便是武德司的耳目。”要不然萧峰坚持当丐帮帮主干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些臭叫花子还有点用吗。

    鸠摩智悚然,他注意了武林中人,对没有武功的人不甚在意,至于乞丐更是视若无睹:“如此说来,这位王爷很有决断,和传闻中一样,心狠手辣。”

    王语嫣心说他可是个大好人呢:“王爷秉性诙谐,心胸开阔,只是很喜欢捉弄人。”

    段誉没话找话:“我爹爹说他足智多谋,足以出将入相。”这句听见了,后面那句让我练武没听见。

    慕容·被捉弄的主要对象·复幽幽的说:“这赵十一郎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武德司高手如云,网络了许多奇人异士,武功秘籍,志向非凡。”

    谢宝在门口恭候了一会,听里面嘀嘀咕咕,就是没人开门出来。

    终于门开了,一位流光溢彩貌若佛像的中年僧人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来此只为探访故人之子,云游僧侣,天南海北皆为归处,当不起大宋王爷相邀。谢指挥使请回吧。”

    谢宝作揖还礼,发现这人长得还真漂亮:“大师何必过谦,我们郎君自幼喜爱佛道,常去大相国寺(吃饭),最是礼贤下士,听闻国师进了大宋境内,便盼着能目睹真佛,聆听妙音。如今相距仅有百里,倘若擦肩而过,便是百年深憾。”

    喜爱佛道是真的,喜欢到娶了个女道士还经常讲和尚的黄段子,礼贤下士也是真的,分别为出作业的和帮忙写作业的士人。

    鸠摩智没有借口拒绝。他是个和尚,他绝不能说自己时间不够,不能耽搁。但也不怕,他自信即便是大宋首都,自己也能如入无人之境。慕容公子的武功不如他父亲,他妻子倒是天赋异禀,但年纪尚幼不足为虑。由慕容复可以推断,与他齐名的乔峰,也就不过尔尔。

    已经威胁过段誉,他是不会说起被绑架的事。“小僧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这里没有镇南王世子,只有同名同姓的天龙寺内代发修行的段誉。”

    段誉郁郁的走出来:“阿弥陀佛。”不用鸠摩智威胁,他也不敢说,知道身份代表什么,但鸠摩智能把这些人都杀光。这又何必呢。

    慕容复有些不满:“十一郎竟然没来?”

    谢宝对他这种态度非常不满,临行前郎君嘱咐了,大和尚要是不来,就用一句话加以威胁,现在这话没用上,怪可惜的:“官家命郎君在‘庆贺大宋收服宁夏平原、西夏一败涂地、西夏一品堂斩杀殆尽’的庆功宴上祝酒,做应制诗,郎君在家琢磨诗词格韵,无瑕旁顾。贤伉俪何不陪同朋友一同进京,一来使这二位贵客不至于孤单厌烦,端午节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萧大爷被郎君那样厚爱,郎君都要挂到他身上去了,萧大爷和咱们说话之前也要先打个招呼、叫一声谢指挥,先问郎君贵体如何,再说事儿,绝不敢对王爷呼来喝去。吐蕃是吧,国师是吧,你们一个军有多少人啊?

    段誉眼睛一亮:“姐姐,我听说汴京十景美不胜收,姐姐和慕容公子常去赏玩吧?”

    王语嫣看向表哥,倒数三个数。

    慕容复勉强陪她去看过一遍:“这是自然。”

    段誉又问:“我也想去看看金池夜雨、州桥明月、梁园雪霁、繁台春色!你们再去玩的时候带我一起呗。”

    慕容复大受震撼,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谢宝:有点可爱,像我们郎君武功不好的时候。

    林玄礼暗中观察,眼看他们真的准备赶往京城,暗暗的郁闷。

    原计划是鸠摩智暴力抗拒,对我的人进行一些武力威胁,到时候我神兵天降,一招虎啸龙吟的大金刚掌。

    都不用装,牛逼的那样自然,那样顺理成章。你这么配合,放下武侠剧本拿起政治剧本,搞得我白来一趟。唉,每一个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的英俊反派,都有蹲在墙角准备出现的候场时间。

    第237章

    京城确实在准备庆功宴, 庆的是平定西夏之功、不负神宗之宏愿。功劳簿第三名才是章楶。

    章楶那边在安排代班的人选,来回往返需要一个多月,谒见君王大颂圣德是重要事, 虽然西夏的战斗力被打没了, 但维持西北稳定更是重中之重。

    林玄礼回城路上琢磨了几首应制诗,大赞收复失地、扬我国威的的诗, 不知道古代文人会不会押题,他们真会应景作诗,但自己善于押题,所有必考题都能蒙对, 提前想几天, 到时候轻轻松松。可惜啊,还要捏着鼻子夸延续了当年神宗的政策, 只有六哥超爱神宗。都不是为了天子法统,他是真的很爱他爹。

    两地来回有一日路程, 他纵马飞驰, 赶在宵禁之前进城,鬼鬼祟祟的避开巡逻的人回到府里。

    “娘子出关了吗?有什么事吗?”

    “娘娘还在闭关,今日无事,有人送了一对白毛乌骨鸡过来, 活的,还挺漂亮。您看是养着赏玩,还是杀了吃肉?”

    “养几天再说。”

    虽然安稳但颇为无聊,书也懒得读,酒又戒掉了, 原本拿一壶酒一本诗集就可以消磨一夜时光。去看府里唯一的小孩子。萧家的小宝宝在床上一扭一扭的爬行,也不用做什么就很可爱, 长得很端正,白白胖胖。

    以前服侍阿朱的四个婢女现在就负责照顾这小孩,还雇了乳母,具体怎么喂无人知晓,反正阿朱现在放下刚出生三个多月的小孩,兴致勃勃的出远门帮忙杀舅太太去了。

    小宝宝用手撑着床,试图从爬行变成趴着,小手支着大脑袋,眨巴着大眼睛。

    林玄礼看他快要爬到床边上,就把他推回去:“你们问过没有,一般人家的小孩子几个月开始添蛋羹?”

    “王爷,一般要到半岁才吃蛋羹,现在能喝点米油。”米粥上最浓稠的一层米汤。

    林玄礼前后几世都没学过怎么喂养婴儿,隐约记得不能吃油盐,就剁成细绒蒸熟了吃,别的不记得了。还是别贸然行动比较好,到了周岁再开始吃蒸肉丸子也不晚。戳戳胖下巴:“明天就能看到你表妹了,高兴吗?”

    小宝宝一口咬在他手指头上,幸好他洗了手,至于没长牙的小婴儿用力咬人也还好。

    林玄礼笑吟吟的往回扯手指头:“不错,很有胆量。可惜你年纪太小了,还不能去目睹叔叔的风采。松口。”明天真的有一个装逼大场面,天龙八部里的反派已经不多了!

    小宝宝用力咬着,咯咯的乐。

    婢女过来低声道:“王爷,打他一下就松口了。”

    林玄礼又拽了两下,小婴儿梗着脖子用力咬住,开始拔河,用力一抽手,差点把小孩拽动,真担心伤着他的脖颈:“小胖墩拿我磨牙呢?你打吧,我下手没轻没重。”

    小孩摸起来像棉花糖和蛋羹之间的状态,软软嫩嫩,只能捧在手里。

    婢女照着小宝宝的屁股啪啪扇巴掌,两下打的开始大哭,再抱起来哄:“这两天他突然开始咬,吃人头发,抓着什么都往嘴里送。您瞧我们四个,现在都不敢垂下发辫。”

    林玄礼这才注意她们的打扮,一个个虽然是未婚女子,以前梳着可爱发型垂着小辫修饰脸型,现在都梳起发髻,用丝帕把头发包的一丝不漏,耳畔没有耳环,脖颈上不带项链,打扮的干脆利落,尽量让小孩无处着手:“真是不容易。你们哄他睡觉吧。”

    不多时就送过来四吊钱,一吊一千文,算是加班费。

    回寝室里捉了一只雪白蓬松的狮子猫,用湿毛巾擦了四爪肚皮上的灰土,塞进被窝里一起睡觉。

    ……

    段誉一路上探头探脑,试图看一眼襁褓里的小婴孩长什么模样,他很少见到小婴孩,更何况是神仙姐姐和慕容公子这一对神仙眷侣的孩子,那一定是玉女龙女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好奇的不得了。

    慕容复严防死守的抱着闺女,发现这段公子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话还真多,赶夜路还讲鬼故事,讲完了自己还害怕。

    你害怕你往我身边凑什么!!去贴着鸠摩智啊!

    “段公子,四十多个汉子在这儿,你怕什么女鬼?”

    谢宝催马过来安慰这个小世子:“就是,咱们阳气这么壮,哪怕有什么狐狸、女鬼出现。”

    生性诙谐的侍卫接口说:“大伙一起上,把她打到承认自己是一只猫。想当年我们跟着郎君外出办事时,夜宿荒滩。那一夜漫卷狂风,旌旗差点被狂风卷走,到了后半夜不仅有风,还有鬼!”

    段誉:“啊?!”

    侍卫:“一道道黑影,就在营地周围乱窜,还在营帐帘外探头探脑,要取人性命。”

    “那人影说着不似人声的语句,我看到帐篷上浮现出它们的身影时,已经浑身都动弹不得。”

    “我三哥当时被鬼压床,一动不能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慕容复简洁的担保:“真的。我亲眼所见。”

    王语嫣对此笑而不语,西夏一品堂的刺杀被他们说的这样有趣。

    武德司的高手有善于口技的,嘬着两腮在人群后面、马蹄声声中,若有似无的怪叫几声,又像杜鹃啼血,又像是夜猫子乱叫。

    几声一叫,引动得远处的各种鸟类呱呱、啾啾乱叫,乌鸦的叫声尤为瘆人。

    谢宝试图拨乱反正,三更半夜的接力讲鬼故事,你们这是带了个和尚就不怕出事:“段公子不必害怕,要是鬼怪作祟,可以请大师出手降服,但其实只是一些刺客,很快就都被杀光了。”

    段誉问:“什么刺客?为什么会有刺客啊?刺杀谁啊?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他读过刺客列传,那被刺杀的对象都有被刺杀的理由。

    慕容复换手抱着女儿:“你怎么这么多话,都别吵了。囡囡睡的正香。”

    马背上虽然颠簸,他却算得上是个稳定器,又在厚实柔软的襁褓中,只像是被摇晃。

    一夜百里,次日天明抵达汴京城,直接去王府会面。

    林玄礼懒得梳头穿衣服,直接穿着一套绣着石榴和葡萄(新的迷信说这个有助于生孩子)的睡衣睡裤,带着一身猫毛出了王府二门。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壮年和尚,还有一个神采飞扬但有点困倦的小帅哥。

    侧耳一听,王语嫣已经拉着慕容复去看阿朱生的宝宝了,不在这儿假客气。

    鸠摩智也已经看到他,武林高手四目相对时,火花四溅,空气中似有电流涌动。

    谢宝:“郎君早安。人已经迎请来了。”

    林玄礼也不装了,鸠摩智没有让他演戏的欲望:“大理世子,吐蕃国师,二位远道而来,小王扫榻以待,倒屣相迎。二位请。”

    鸠摩智对于段誉被提及时排在自己前面,很不满:“阿弥陀佛,域外小僧见过王爷。阁下误会了,这段誉只是一介匹夫。在小僧眼里,凡夫俗子并无贵贱分别。”

    段誉无语,他想说清楚身份,更想脱困,又担心这成了祸水东引,宋朝这位王爷看起来年轻又单薄,还很热情,身边也没带着能和鸠摩智相抗衡的武林高手。得救固然很好,总不能为了自己脱身,罔害了别人的性命。

    林玄礼笑道:“在大师眼里,本王和贩夫走卒也并无差别吗?”

    鸠摩智从佛教角度解读:“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王爷既作人身,受生中土,福报会聚之地。中原百姓,也是一样的福报会聚。此其一也。人人皆有佛性,并非王侯将相才能成佛,贩夫走卒也能成佛,此其二也。”

    段誉仔细琢磨了一会,还真是完全无法反驳呢。

    林玄礼含笑点头:“大师佛法精深,看得破才得自在随缘。那这位段公子,究竟是不是大理皇族,段正淳的独生子呢?”

    鸠摩智眼睛一眯,他想要换取的只是少林秘籍,拿段誉跟谁换并不重要:“慕容公子与小僧交浅言深,说起赵王爷领武德司的差事,不仅监管天下武林,更要为朝廷收集天下武功秘籍,分等定档。不知是真是假?小僧所修习的吐蕃武功,是何档次?”

    谈谈价格,来聊聊火焰刀,我可没有威胁你。你不是已经征服了少林寺吗?掌握了少林秘籍,对六脉神剑真的不感兴趣?

    林玄礼不聊火焰刀,他对自己有信心,对六脉神剑也不感兴趣,这东西虽然厉害,但武林难免势微,还不知道百年之后是谁家天下:“天下之大,即便是当今官家也只能垂拱而治,何况小王年少德薄。这天下武林自由自在,武林高手常在我府上来去自如,翻看书斋,小王一概不放在心上。”

    鸠摩智看到他微妙的微笑,终于脸色微变,他没料到那样机密行事居然会被发现。说来说去,竟是这个小白脸技高一筹。

    段誉眼睛一亮:“你好慷慨!真是大国气象。赵王爷,我能去你书房里看看书么,我好些天没看书啦。听说你府上有很多名家真迹法帖,能借我看看么?”

    林玄礼暗自汗颜,我是装的纯真无邪,他是真的啊:“你也和大伙一样,叫我十一郎就好了。”

    他看段誉的行动说话,就知道被封住了哪些穴道,一抬手就给解开了两处。

    鸠摩智暴起制止,一跃就要按住他的手:“不可!”这小子的凌波微步虽然时灵时不灵,但确实不好捉!

    林玄礼心下狂喜,有意显摆自己的能耐——鸠摩智的人品德行都很适合用来显摆,武功差的人不知道我有多强,再坏一些的人不适合炫耀之后还留着,他一切都刚刚好。一手解开段誉被封住的穴脉,另一只手本来要被按住,做了若花穿柳的穿插,向后一撤的同时,竖掌相迎。

    大金刚掌虽未使出,四周隐隐有梵音唱诵,室内狂风骤起,无限威压尽在这雪白无瑕的手掌上。

    鸠摩智没有再制止,他太想出手一试,狂热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武功?”

    林玄礼厚颜无耻的说:“大宋太/祖长拳。”

    段誉:“哇!!这样厉害的武功,你们怎么舍得叫天下人人都学?”

    鸠摩智肃然起敬,这套拳法的普及程度极广,他学过,但完全看不出能有这等神异:“小僧想领教大宋秘传武学的高招。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第238章

    林玄礼虽然已经过了热爱炫耀的年纪, 但得了绝世武功而不炫耀,就如锦衣夜行,挺没趣味。倘若稍微一炫耀, 又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叫外人得知自己身怀绝世武功,除了亲信之外——传扬出去会有诸多不利的后果, 不敢不小心。

    别看现在做一个王爷要小心谨慎,将来当了皇帝,事事都要更加谨慎的考虑后果。现在装作谦逊慷慨的样子,欣然接受这打架邀约:“但凡小王所有诸物, 都愿意供养大师。原本就想领教西域火焰刀的无尽威名, 这可真是,固所愿, 不敢请。”

    鸠摩智道:“阿弥陀佛,施主慈悲。”

    林玄礼本来想故技重施, 调戏一下他, 但从医学角度看这个英俊的中年和尚,元阳未失,是一个很纯洁的很守色戒的人。那调戏起来就不好玩了。

    药王门必修课之一眼判断对方是不是处男/处女,一开始觉得特别没用, 现在其实也没啥用。“凭你我的内力,这一夜奔波不算什么,休怪本王以逸待劳。”

    鸠摩智本来也不累,猜到他这是故意来下马威,但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怕?就盼着有个机会大展身手, 掰掰腕子,来决定是谁说的算。虽然去天龙寺袭击时, 自己精心设计做足了排场,一个人就凌驾于整个天龙寺之上,那是因为他们国力微弱,也没有人修习好六脉神剑。大宋是仅次于契丹的强国,这王爷内力似有百年之深,更胜段誉,且招数纯熟。再处心积虑的设计什么,难免叫人耻笑,就极爽快的答应:“好!王爷好爽快!”

    “后院请。”

    段誉重获自由,欢快的转了两圈,跺了跺脚,浑身的气力回来了一些,也不敢贸然离开。感觉宋朝的王爷人很好,慷慨爽朗,非常热心肠,他暗暗的有点着急,在旁边小声提醒:“十一郎,这大和尚的火焰刀和我段家的六脉神剑相似,都是无形的刀剑,他的刀气”

    会从四面八方乱窜!!防不胜防!

    鸠摩智和蔼可亲的拍了拍段誉的肩膀,用内力一震他:“段公子,赵王爷和小僧以武会友,被你说的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段誉肩膀一痛,体内的内力不受控制的反震回去,但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坚强的把话说完:“小心四面八方。”

    鸠摩智神色一冷,段誉这个人实在是太狂妄,不知死活。

    林玄礼微微有点感动,他还真是人品挺好的,很有原则。仔细想想看原著时,不是很喜欢段誉也只是因为他在女孩子面前太委曲求全——他喜欢那几个女孩子我不爱,哥一贯比较慕强,就喜欢那种智慧过人高瞻远瞩的厉害姐姐,对娇蛮的漂亮妹妹毫无兴趣。姐姐贴贴~哥哥贴贴~daddy贴贴~

    但在少室山大战时,凭他的武功也敢冲过去帮忙,是真了不起。

    鸠摩智又问起之前的问题:“既然这太*祖长拳如此神异灵妙,如何能传遍大宋内外,人人得而修习,却又无人能用出这样的神威?”

    这个问题如果是去年问的,林玄礼或许无法回答,但最近的作业里刚好有这样的问题,捏了捏段誉的肩膀:“《孙子兵法》讲治军攻占,《论语》讲治国牧民,《周易》讲天理幽微,《礼记》讲齐家齐民之术。得此四种可得天下,从古至今,从来不曾将其列为禁书啊。武林中令人垂涎的武林秘籍虽多,没听说谁家代代子孙不堕威名。”

    这就好比屠龙术,以及如何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外加初高中化学物理,我学了,我啥也没学会。显然不能说我傻吧?只是天赋不在此。

    鸠摩智微微一怔,忽觉豁然开朗,自己这些年贪恋少林秘籍,竟有些可笑。毕竟少林寺中也没出几位高人,也就玄慈方丈名声稍微响亮些,又已经被明正典刑。由此看来,难道武功秘籍并不十分重要?“王爷不仅武功高强,更有特殊的感悟,远胜于俗世凡人。”

    段誉欲言又止,感觉这有些偷换概念,毕竟只有一阳指、六脉神剑能以手指发出剑气,其他各门各派的武功想做都做不到,这不是悟道的事。秘籍之所以被称之为秘籍,是因为真的很厉害!远超想象。

    但忽悠鸠摩智我又何必揭穿,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不懂武功,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后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在这里踢球,有时候在这儿举行宴会,烧烤,摔跤,投壶,扔骨头逗狗。

    双方战在场中,侍女慌忙送来发簪和发带、护腕、长袍、腰带:“郎君,快把衣服穿上吧。”

    林玄礼潦草的扎了个丸子头,固定好,在宽宽松松的睡衣外加了一条腰带,免得内力外放时吹起衣服,露出因为暴瘦而水落石出的雪白腹肌,伸着胳膊让女官帮忙系好护腕:“一会再穿外衣。”

    笑吟吟的一抱拳:“大师,请。”

    鸠摩智稍微冷静了一点,还是将信将疑,合十行礼:“王爷,请赐教。”

    林玄礼把这一套长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算上几个世界足足练了一百年,对敌时也用过很多次,一来是内力深厚,二来是他能非常顺畅的融入拈花指和大金刚掌等诸多武功,非常丝滑的用出来。

    鸠摩智的火焰刀一开始只是无形的刀气,从掌心发出,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的劈出来。

    林玄礼打起精神来或拨或挡,只要内力深厚,用长拳也是一样的威力无穷。

    鸠摩智想看的不是这个,而是刚刚的大招,他越打越觉得奇怪,存心要逼他一逼,掌心猛然一团火焰,带着异香,火焰如龙,出自掌心直奔赵王爷的面门而去。

    林玄礼微微挑眉,用处大金刚掌的第一式·礼敬如来,一霎时狂风大作,袖管衣襟中全都被‘气’充满,雪白柔软甚至没有刀痕和热油烫伤痕迹的漂亮手掌往前一推。

    那火焰就如同撞上一面无形的墙壁,直接被抵挡回去。

    段誉蹦蹦跳跳欢呼:“好耶!!太厉害啦!!”

    林玄礼微微一笑,感觉段世子这个人是真好玩,可以来跟我一起在锅边等着春卷和炸鸡出锅。

    鸠摩智闪身避开这团火焰,垂眸看着火焰在空中消弭化作无形烟云,只有满院异香。沉声道:“好神俊。”

    林玄礼矜持的笑了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娘子的武功尤在我之上。”

    老婆你听见了嘛老婆?!!

    装逼时间到,快出来嘚瑟。

    段誉:“那她一定很美!蕙质兰心。”

    林玄礼道:“这是自然,不承认她漂亮的都被踢出去了。”

    段誉乐不可支,他超爱一些怕老婆笑话。

    鸠摩智不置可否:“请。”

    新一轮开打,林玄礼忽然觉得背后也有刀气纵横袭来,内力硬抗了一记,果不其然!

    这火焰刀从正面发出,竟然能从四面八方袭来,虽然内力不科学但放出去的内力还能自动巡航,实在是更不科学。

    林玄礼的经验不如鸠摩智丰富,但内力比他强,直觉强横,可以压着鸠摩智进行攻击。

    一连又打了数个回合,鸠摩智忽然问:“大宋子民亿万,人人都修习太*祖长拳,还有哪位高人能如王爷这样施展出这等神威?”

    他隐约想起来,当年赵匡胤的武功确实很好,但从他之后直到如今,没听说宋朝宗室里还有什么高人。

    林玄礼在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当然有。”从理论上来说,胡家刀法那套莫名其妙远超时代水准的刀法,也能化用进掌法中,想试试,又有点太托大卖弄。

    ……

    阿朱的婢女当然都是慕容家送的,都认识旧主人,立刻殷勤服侍。

    慕容复洗手更衣,把闺女从襁褓里掏出来,喂饱了抱在怀里继续晃来晃去,对萧峰的儿子表示不屑一顾:“大理段王爷的家风如此,不勾三搭四,就算是辱没门楣。”

    王语嫣抓着萧峰和阿朱的儿子摆弄了一会,看小孩穿着小红袄戴着金手镯怪可爱的,虽然不算白,但圆圆胖胖的:“表哥你看,他儿子也不会坐着。”

    在小姑娘抱着脚一字马啃脚指头的时候,表哥觉得闺女骨骼清奇,必为练武奇才。

    摸骨的时候又觉得小孩骨头都是软的,坐又坐不稳,不会是没有什么天赋吧,表哥又去暗自伤心。

    王语嫣不觉得烦人,还觉得表哥很可爱,一会神采飞扬,一会又紧锁愁眉。

    慕容复松了口气,孩子三个月还不会坐着,东倒西歪的往下出溜,自动躺好,总叫他心里觉得十分害怕。每天把小孩的腿脚检查三遍,囡囡不能喝排骨汤,就给乳母安排了很多排骨汤,间接的补一补筋骨:“那就好。哎,古来多少武林高手,怎么就没人记录一下有天赋练武的小孩子小时候什么模样。”

    王语嫣哑然失笑:“武林高手成名都要在二十三十岁,他爹妈要多费心费力,从婴孩时骨肉柔软开始写起?一般人家哪里顾得过来。你把囡囡抱过来,我怎么感觉萧家儿子长得大一点。”

    “他是男孩子。”慕容复把两个婴儿放在一起,把脚捋直一对比,竟然是一样长的。

    王语嫣一针见血:“他头大。”

    头大的萧宝宝看着漂亮姨姨。

    “还真是,诶。长得还黑。”慕容复微微得意,伸手进去:“我看看是不是练武的奇才。”

    小夫妻开始认真研究婴儿的身高和手腕脚腕粗细,又摸摸人家小孩的骨头,看练武的天赋如何。什么鸠摩智,花园处远远传来内力相击、呼啸之声,完全不管。

    侍女和乳母围着摆弄了半天。

    慕容复自然也被咬了一口,又不能用内力震开,乳母过来故技重施把小孩打哭,他才去洗手指头上的口水:“野蛮。看囡囡就从来不会咬人,是不是?”

    手指头在闺女眼前晃了晃,只是被她的小手紧紧攥住。

    “阿朱不在家照顾孩子,又跑哪儿去了。这种事萧峰指望不上,她当妈的也不上心。”

    萧峰短则一两天回来一次,多则半个月回来一次,今天刚好回来,在门口看儿子咬人,反正不是外人,咬就咬了:“慕容公子,阿朱也算是奉你的命令去办事,怎么还在背后说她?当心小姑娘听见了不依你。”

    慕容复恍然:“忘了。”

    萧峰走过去抱起儿子:“十一郎在和蕃僧动武,这等场景比较罕见。来,爹带你去开开眼界。”

    ……

    武德司调动了当地水军衙门,封锁曼陀山庄的后门,就是阿朱给出的适合悄悄潜入的几个地点。

    萧远山单独带着阿朱又去视察了一下封锁效果,免得士兵们玩忽职守:“怎么样?”

    阿朱逐一检查,看他们准备了弓弩火器,笑声清脆:“好得很呢。爹爹打算直接杀进去?”

    萧远山道:“抓着王氏废了武功,剩下的还有什么。名贵的茶花品种和琅嬛水阁里所有的书,全都充公。”给他搬几船好东西回去。

    直接光明正大的带人前去‘拜访’。

    王夫人听说是武德司副使前来拜访,也没觉得有什么,她一向目无王法,随意杀人,什么男女老幼,想杀就杀。这个身份的人至多是不好杀,不是不能杀。“武德司,也只好吓唬吓唬普通人。宋朝朝廷算是什么东西。”

    勉为其难的请进来待茶,自己重新装扮一番,娇美傲慢的出现。

    萧远山冷冷的打量几眼,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

    王夫人一见阿朱就破防了。

    阿朱红衣红裙,双环髻上点缀金花,笑吟吟的叉手行礼:“舅太太。”

    王夫人横眉竖目:“你这贱人,你主人拐走了我的女儿,早说过你再敢来曼陀山庄,就划破你的脸,砍掉你的手脚”

    萧远山闪身到她面前,还没等王夫人因为陌生男子突然靠近而勃然大怒,直接一掌打废她的武功,重伤但不至于死:“锁起来。”

    武德司属官轻车熟路的掏出铁索镣铐。

    跟过来的婆子和中年仆妇大惊失色,拔刀拔剑:“无礼!!”

    “怎么敢伤我家夫人!!”

    “我杀了你!!”

    第239章 2024快乐~

    武德司属官的武功不算很强, 那是看跟谁比,他们都被萧远山训练了很久,都觉得自己挺没出息。

    虽然现在赶紧抄家伙上, 之前借调给开封府到处抓贼抓赌抓盗、打击窝赃都不算太大本事, 今天这虽然老的少的都是女人,毕竟是地方豪强, 武功也确实比盗贼强不少:“武德司天兵到此,还不束手就擒!”

    “乱臣贼子,还不伏诛!”

    阿朱袖着手站在旁边看着,突然出声叫停:“刘禄!手下留人!”这是一个跟她相好的普通小丫头, 不会武功, 以前也没杀过人。

    刘禄刀锋一转,没砍眼前空着手战战兢兢的小丫头, 一刀劈向旁边另一个穿金戴银的大丫头。

    小翠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该死的臭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真该把你们都杀光!”

    她和小兰、小诗几个婢女是常去各地抓负心汉、奉命去杀人家原配的。具体则是让那个男的去杀了原配, 迎娶被诱骗的女子, 否则就把那男子连同妻子一起杀了。

    武德司蓝仲德一连砍翻了几个老太婆,这屋里的婢女仆妇都有人收拾,他没有对手保持警惕:“一派胡言,你们曼陀山庄一伙贼婆娘, 杀负心汉的时候少,逼着负心汉去杀原配夫人的时候到多得很呢。丧天良的东西,正经人见了奸夫银妇一起砍死,你们这些贼婆娘,帮着负心汉杀了原配老婆, 抬银妇过门。”

    属官甲和师妹青梅竹马婚后恩爱,闲的没事就在家待着, 和师妹混合双打所有小兔崽子:“那我这种老实本分,不勾引别家女人的男人,看你就是个强盗土匪。你们也不图财,也不图色,就为了杀人害命?”

    属官乙单身二十八年,预计后半辈子继续打光棍,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翻自己眼前的对手,剑指咽喉,有人过来锁了。

    混战中不知道是那个丫头骂了一句:“呸!装腔作势!”

    “你要不是做贼心虚,说这个干什么?”

    属官丙的新婚妻子是改嫁的寡妇,非常俏丽可爱。所以每次出差超过半个月,都怀疑有人要勾引威胁自己妻子、因此很希望世界上所有风流浪子都赶紧被热心人士砍死,别让他们看到我老婆:“你们这些疯婆娘,应该去杀那些负心汉,皆大欢喜。斑鸠叫来天要晴,乌鸦叫来要死人,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

    他忽然唱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山歌。

    萧远山觉得都杀了就完事了,你们是没见过疯子吗?还和疯子讲道理。还开始唱山歌……武德司的风气倒是很好,十一郎以身作则,以至于从上到下不好色不酗酒,专心练武读书大吃,就是有时候太诙谐了。

    在压倒性胜利的混战中突然有人开始唱歌,是让敌我双方满脸发蒙的一件事。

    只有阿朱反应迅速,先听懂了他的方言,忍不住拍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舅太太,人家唱的多有道理,你怎么不听呢?”

    王夫人本来就被打的吐血,一听这话内伤更痛,她不是不想改嫁,是段正淳有王妃了,不肯杀了老婆让她来做镇南王妃!现在我要死了,不知道淳哥会不会为我伤心。“阿朱你这个贱丫头,当初要是抓着就把你杀了,把你毁容捣成泥巴!哪有今日之祸!你还敢勾搭汉子回来杀我,贱人!”

    萧远山抬手用掌风扇了王夫人一巴掌:“你们麻利点,别拖拖拉拉的。”

    刘禄道:“就是,小心被她们拖走做花肥。”

    小翠也被人按在地上反绑,挣扎着说:“都是小姐勾搭着慕容复,养的这几个贱货。啊。”

    捆她的人一记手刀把人打晕,和同伴一对眼神,感觉应该把她脑袋扭断。

    好嘛当着老大的面骂他儿媳妇,萧老先生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看的,谁不知道下一任长官是萧大爷。

    阿朱不仅无语还有点尴尬,你不能这么随时随地的造谣:“爹爹,我看王夫人的话里,似乎对您暗生情愫,看到我站在爹爹身边,她好酸啊。阿朱只听说过因爱生恨,原来还有因恨生爱。”

    你敢造谣我就说你暗恋我公爹!虽然你们以前没见过面,而他一见面就把你武功废了,但你骂我就是因为爱他,恨他的话请直接骂他好吗?他老人家就站在你面前,这么高大威猛的壮汉,你绕过他骂我干什么,到这个份儿上再欺软怕硬没什么必要。

    武德司其他人纷纷发出了起哄的吁声。

    并加快了抓捕速度。

    萧远山叹了口气,怎么现在每个人都学会胡说八道了:“再乱说!学点好吧。阿朱,你不会过去打她吗?”

    阿朱略带迟疑,真有一点点不敢,这毕竟是主母的亲妈,公子的舅母,毕竟主仆有别,她至多想过烧王夫人的房子,从来没想过打她杀她:“她要不是慕容公子的舅妈,我就去了嘛。”

    王夫人动辄威胁要杀了她和阿碧,怕是有些怕的,恨也有些恨。只不过人家过去是舅太太,自己是小丫鬟,不敢说什么。

    上前点了王夫人的穴道,叫她再没法乱说乱骂:“爹爹,是要直接杀了王夫人,还是带回京城去审讯?”

    萧远山善于搞别人的心态,盯着王夫人的双眼看了看,她到也知道害怕,而且是非常害怕:“阿朱,你救下这个小丫头是干什么的?”

    差点被砍死的小丫头惊惧万分的抱头瘫软在墙角,紧闭双眼。

    阿朱道:“她叫小吉。曼陀山庄的女子都是一些…曾经被人始乱终弃的可怜女子。”

    武德司是属官中有人因为被围攻,被砍了一刀,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中龇牙咧嘴的包扎伤口:“少奶奶,咱们真看不出她们哪里可怜了。”

    “就是啊,始乱终弃那人早就被砍死了吧,还有完没完了?”

    阿朱摇摇头道:“别人我不清楚,小吉被带到曼陀山庄之后,因为学不会武功,天性又怕血不敢杀人,连种花都不行,常年负责砍柴烧水,被其他人欺负。我有几次偷偷到这儿来玩,被几个恶婆婆追捕,还是小吉把我藏在柴火堆里。王夫人讨厌她,别人也都欺负她,你们就饶过她吧。”

    小吉继续缩成一团。

    刘禄想了想,看这丫头穿的衣裳破旧还带着补丁,又空着手,瘦骨嶙峋的缩成一团:“这么一说,她进来的时候倒是空着手的。喂,你抬起头回话。”

    小吉被人照着脑袋一拍,缩成了更小的一团:“我,我我不会武功,我也没杀过人。”

    阿朱走过去,板着小吉的肩膀叫她抬头看自己:“整个曼陀山庄里,就王姑娘的四个丫头还有你是无辜的。”

    小吉在满屋子的惨叫呻吟,还有粗声大气的叫骂中,突然听见这么一番温柔代笑的声音,战战兢兢睁眼一看,想伸手又不敢:“阿朱姐姐!夫人说你被人骗走害死了。”

    阿朱抓住她的手:“我好的很呢。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回家想爹妈么,等这边收拾完,我请人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太好啦。”

    阿朱又问:“山庄里有什么大变化吗?花房,禁地还都是旧模样?”

    小吉连连点头:“是的,都和以前一样。阿朱姐姐,你,你一定要救我。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阿朱看现在天色阴沉,还残存着点春寒料峭,小吉手上的冻疮还没好。立刻揪起身边满脸恶毒的婆子,从她身上扒了一件夹绒褙子,披在小吉身上:“你别乱跑,要是还冷,就拿她们的衣服鞋袜穿。”

    兵分三路,刘禄和另外几个使暗器善埋伏的,留在这里看守俘虏。蓝仲德带了十个精干强悍的,在曼陀山庄里见人就抓,把散落在花园中的婢女仆妇都抓干净。

    来的时候就带了很多箱子,阿朱带路,萧远山带着专门挑出来的两个木讷不识字的武德司属,一马车的空箱子,去搬空琅嬛水阁里的所有武功秘籍。

    见书架上贴满了签条,天下有名没名的各大小门派的武功,那些普通人穷尽一生也学不到的武功,在这里只是薄薄的一本书。

    萧远山也不免动容:“都打包搬走。”

    俩人一声不吭的开始干活,摞摞,装箱,装满了换下一个箱子。

    阿朱端着一碗浆糊回来,裁成条的纸张就是封条。

    年月日时和武德司查封一写,印章一盖,不到京城是不会开开的。

    武功秘籍有几百本,装了三口半的箱子就满了。干脆又去找到普通的书房,古书、古画、字帖、玉器、唐墨、汉代绢上写的字,装了数车。装满了来时准备的四艘官船,

    库房内各色奇珍异宝,填满了现租的六艘货船,搬运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乍一看比王府还富裕,看了看账册,确实是比王府富裕。

    那些极其名贵的茶花盆景也装了二十盆,就连伺候茶花的花把势也准备好了,见缝插针的装进去。

    武德司属官的赏金——真的赏每人一百两黄金,也都赏完了。

    知苏州事和苏州通判才得到通知慌忙赶来:“萧副使好快的行动!”

    苏州通判还没看公文,义正词严:“王夫人是姑苏首富的遗孀,朝廷即便要抄她的家,判她的罪,也有王法,岂能由武德司私自行事?下官一定要参你们一本。”

    知苏州事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平级同僚。

    萧远山笑道:“苏州竟还有王法,真是稀罕事,叫老夫大开眼界。曼陀山庄中白骨累累,还等着通判的王法。”

    苏州通判并不在乎一个武人的说辞,但同僚的目光让他心生怀疑。

    萧远山心情很好,强行把人拉过去看了看在花园里浅浅挖出来的完整尸骸,一些花草的根系就扎在骷髅头里。

    茶花需要疏松透气的泥土,即便是肥料也要薄肥,而且要腐熟的肥料。曼陀山庄却充满迷信的用活人血肉做肥料,以至于茶花生长缓慢,枯萎落叶。

    苏州通判大吐特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茶花了。

    萧远山亲自扶着他:“通判不要太难过,请进屋歇一会。”

    阿朱睁大眼睛,看他把通判带到花房去。在花房里有各种刑具,铡断的人类手脚(新鲜),以及堆积如山的男子衣服、荷包、腰带。

    她心想:大哥,你知道你爹爹这样诙谐么。

    苏州通判:“呕,救命。呕。”

    接下来是愉快的清点土地田产店铺、盘点仓库里数以万计的金银绸缎。

    ……

    萧峰抱着儿子,慕容复抱着闺女跟上,不甘心落于人后,一定要让闺女也开一开眼界。多看高人比武,有利于未来的修炼。

    林玄礼已经打累停手了,打赢鸠摩智不难,难的是非要把大招藏在长拳里使,要自然,要流畅。鸠摩智也累了,招数用尽,实在没有赢过他的可能性。

    两人正喝着茶进行商业互吹。

    “大师佛法精湛,武功深厚玄妙,似有千手千眼。”

    “比不了王爷年少英才,大宋不愧为天朝上国,王爷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内力深厚的出奇。”

    段誉在和温柔漂亮的女官聊天,很快就被拉走去量体裁衣,他一白天一黑夜没睡觉,很快就在女官照料下,在这种熟悉的温柔年长女性的拍拍之下,躺下睡大觉。

    “大哥,你回来了。”林玄礼甚是高兴,对鸠摩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萧峰。大哥,这位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鸠摩智和和气气的点点头,他还不知道乔峰改姓的消息:“慕容公子,你所言非虚,赵王爷的武功远在小僧之上。”

    慕容复假惺惺的笑了一笑:“我还想带女儿来开开眼界,没想到你们已经停手了。”转身就走。

    “大师过誉了,过誉了啊!小王很少遇到像明王这样的对手,受益匪浅。请去歇息片刻,用些斋饭,咱们明日再战。”林玄礼暗自嘀咕,你把我叫的听起来很像灶王爷,这倒不错,但只有看大厨做饭才是享受,笨蛋离开厨房。

    客客气气的派侍卫送大师去客舍。

    林玄礼瘫在椅子里,招招手:“大哥你过来。”

    萧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说:“贤弟,你又有什么妙计要我配合。”

    有点很微妙的眉飞色舞,一看就是要骗人。

    他生性不爱骗人,但要是特别重大的使诈行动,也未尝不可。

    林玄礼凑过去低声耳语:“你快帮我圆谎。这蕃僧也是为了武功秘籍而来,慕容复这个缺德鬼把人支到我这里来,我有我也不想给他。我给他使了一招大金刚掌,跟他说这是太/祖长拳中悟出来。”

    萧峰捂着婴儿的耳朵,开始害怕小孩从小学会骗糖吃:“……你可真敢说啊。”

    林玄礼单纯善良又无辜的睁大眼睛:“大哥你能不能把掌法浑然天成的融入太/祖长拳里用?”

    和婴儿对视一眼,感觉自己装纯失败了。嘤。

    萧峰沉思片刻,心里有九分把握,小小声:“可以试试。我从未见过这位高僧,他一定也没见过降龙十八掌。我常用的是亢龙有悔,震惊百里像进步冲捶,损则有孚和三步行拳差不太多。只有这两招相似,别的都不像。虽然没看到这位大师的武功,但单凭长拳对敌,我照样能赢。慕容夫人不在这儿,问题不大。”

    林玄礼:“让大师回去参悟玄机。说不定能成佛作祖呢。嘻嘻。”

    萧峰问:“你怎么忍住不笑。”

    林玄礼得意的挑眉:“天赋异禀咯~”

    小婴儿被竖着抱在怀里,几缕头发就在他嘴唇前晃来晃去,一口咬住,还用手拽。

    “哎?”

    “厉害厉害,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能近距离偷袭萧帮主的人。前两天偷袭我也得手了。”

    萧峰手忙脚乱的抢头发,一开始想直接割断头发,又怕小孩吃进去,只能在指头上缠了一圈,跟他角力,慢慢从嘴里扯出来。有热心人士伸手挠小孩的脚心,痒的小孩咯咯乱笑,张开嘴巴,还在老爹的肚子上踢了两脚。

    至于被婴儿小手抓住的两缕头发,他慢慢顺着肉肉的小胳膊摸索麻筋,轻轻一碰就解脱出来。

    被薅掉了数根。又没法和一个什么都不懂,因为长牙疼痛每天乱抓乱咬的小孩发脾气,最佳的解决办法当然是回去梳头戴帽子。

    第240章

    林玄礼照样每天早上跑去折腾别人家小孩, 捏脸捏手,拎着小手小脚摆弄他们晨练。以前每天都去折腾萧宝宝,慕容小姐还挺新鲜。

    慕容复已经闻鸡起舞, 正在院里练剑, 看他抱着自己闺女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抓着小孩的两手比划剑招。“十一郎, 今日院子里怎么有鸡叫?”以前没有啊。

    林玄礼继续抓着小婴儿的胳膊比划完这一招苏秦背剑,小姑娘手舞足蹈,咯咯乱笑:“有人送了一对白毛乌骨鸡来,养着玩呢, 怎么了?你平时不也是这个时间起吗?”

    慕容复大皱眉头:“不爱听鸡叫。太吵了。和萧峰的儿子一样吵。”

    王府院墙外有叫卖的声音已经够烦人了, 我真的很喜欢清清静静的燕子坞,任何噪音都穿不进去, 除了铺天盖地的水鸟、鸭子、游过来的大鹅和蝉鸣。

    林玄礼对乌鸡汤兴趣不大,反倒觉得又大又白还毛茸茸的大公鸡大母鸡在花园里乱跑很好玩, 有空画一下试试:“这对手镯到是精巧。”

    慕容小姐穿着粉色的小袄和裤子, 手腕上也戴了一对金手镯,手镯上不仅錾刻百花,还挂着两个镂空金丝小球,球里各放一颗珍珠, 珍珠黄金一晃,发出柔和可爱的声音。

    小婴孩晃着手腕玩了一会,忽然开始大哭。

    慕容复已经不是一天带孩子了,不会手忙脚乱大惊失色。

    王语嫣披着长袍出屋,她还没梳妆只梳了一条发辫垂在肩上, 睡的毛茸茸的,越发显得朱唇粉面, 飘飘若仙,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匆忙出屋:“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冻着了?早上还有点凉呢。快给我。呀,十一郎,早安。”其实在屋里赖床时听他们说话听的清清楚楚,只是装听不见,不想起床,睡在表哥躺了一夜热乎乎的半边床上,快活的恍然似梦。

    林玄礼把小婴儿递给她:“听说段世子还挺有趣的。”

    王语嫣俏脸微红,把孩子递给乳母去换尿布:“等我本家姐姐出关,叫他见见什么叫神仙姐姐。”

    慕容复冷冷淡淡的说:“把段誉打一顿可算不上神仙手段,谁都能做到。”

    林玄礼看小孩被抱进去慢慢收拾,就索然无味的去玩萧峰的儿子,并不是小号代餐,他只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尤其是别人家的,自己不用操心教育和成长以及未来的小孩。

    萧峰看儿子咬着枕头哭还挺好玩的,自己坐在旁边喝酒,小孩喝饱了奶,收拾的干干净净,屁股上还拍了粉,香喷喷的躺在床上抱着阿朱的被子嗷嗷大哭:“哭什么,你现在又不能吃鸡腿。阿朱过些天就回来了,你想她啦?”

    他耳力很好,因此更觉得吵,哭声太洪亮也太持续,又不能丢下儿子出去安静一会。

    故意小点声说:“想知道阿朱在哪儿吗?他们到姑苏了。”

    沿途的丐帮都有准确掌握帮主的神秘爹爹和帮主夫人的行程,有很多人去看看到底长得有多像。遥相观察之后,好几个人跑来和他说,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完全不用质疑。

    一般人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话,就会小点声,以便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但小孩听不懂,不为所动,继续委屈的嗷嗷大哭。

    萧峰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

    林玄礼捂着耳朵探头,在嚎啕大哭中大声问:“他怎么哭成这样?生病了吗?”

    “没有,很健康。”萧峰黯然:“可能是因为我和他聚少离多,阿朱和我爹爹照顾他的时候更多。”不过以前也不会这哭啊。

    医生讲究望闻问切,变态大师要求扫视一眼就能把病因发现出来,否则就大嘴巴子抽丫的。

    林玄礼皱着眉头,本来白白胖胖的小孩很好玩,戳戳小胖脸就进宫去等六哥起床,大哭哭的他脑袋疼,走过去抱起来颠了颠,小孩抓着他的圆领袍系带,把脸埋在怀里哭声减缓:“大清早的你怎么,哎呀。大哥,你把帽子摘了,头发解开。”

    萧峰摸了摸自己费了半天事才梳好的头发,好笑又无语,扯下黑色幞头,拔掉短簪扯开发绳:“我束起头发,他就不认得爹爹了?”

    林玄礼笑到后仰:“哈哈哈哈哈哈别说他了,我看着也陌生。”

    萧峰接过小孩试试,真的不哭了,难怪从他梳好头发就开始嚎:“神医,药到病除。我还以为他想妈妈呢。阿朱才到姑苏没两天。”

    小宝宝扁扁嘴又开始哭,确实是想的,刚刚是被爹爹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惊到了。

    林玄礼:“你带他出去逛逛吧,一会复官就要过来找你决斗,兴许还能有鸠摩智。”两个院落安排的距离挺远,但再远也就隔了一百米,慕容家小宝宝可能不会被吵醒,但有那个没耐心的人。

    鸠摩智在打坐中根本不受影响。

    拎着拆骨肉、卤鸡腿直奔皇宫。在安静的金鱼缸旁喂金鱼,这金鱼也胖,院里的小狗也肥。

    赵官家自从新年之后,就真正认真的安排生孩子的计划,留足休息日。大部分时候都独居,只让十一弟隔一天进宫一次,以免疲累。

    “你那边事情忙乱吗?你惯用的几个人都外出办事去了,人手还够吗?”

    林玄礼从鸡腿上去皮撕嫩肉下来:“够用,萧峰回来了。那个吐蕃国师挺好忽悠的,我们俩又默契,现在鸠摩智快要明白大道至简。”

    太激动了,回去我就拉上他们俩再‘比试比试’,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吐蕃啊。”赵煦信奉道教,对于召见一个不老实的外国和尚没什么兴趣,但吐蕃王有四个儿子:“听说西域蕃僧有些生子的秘方,你讨教过没有?”

    林玄礼尴尬的啃掉撕剩下的卤鸡腿:“他是个不近女色的正经僧侣。”

    赵煦看了看这个眉飞色舞的笨蛋:“配药画符,祈福祝祷,哪里用得着亲自实践过?”

    “诶!对哦。”

    赵煦又说:“佶儿,虽然不要求你喜怒不形于色,但你什么事儿都没有,自顾自的乐,也太没城府了。”

    林玄礼一本正经的说:“六哥,如果我不论什么都很高兴,别人也猜不透我心里在想什么。这也算是另一种很有城府。”

    赵煦举着筷子多看了他一眼,心说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片刻之前你还在说吐蕃国师很好忽悠,每次耍耍小聪明就乐的忘乎所以,要是太平无事就无聊的有点不开心。虽然不沉湎于酒色,但你所喜爱的东西比酒色更……奇怪。既不能说是好,也算不上不好。

    “六哥,你要是把这两碟小菜都吃完,我也会很高兴哦。”

    赵煦不置可否,慢悠悠吃饱之后放下筷子,内侍过来抬走小桌,送上香茶:“跟你说的事儿,你得上心。等你过了二十五,要是还没子嗣,不论如何也得纳几个宜子孙的女孩子。我现在不在这件事上费力了,还指望你生几个儿子,选一个过继过来继承大统。”糟了,不该说这个,说的太早了。他自己心里不想,周围属官也没有雄心壮志,朕怎么主动勾着他想这些不该他想的事呢。

    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愣住了。

    林玄礼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跪倒:“我还指望哥哥多子多福,分我一个两个呢。儿女缘分到了自然就到了,何必着急。大宋国祚延绵,自然有天意安排,列祖列宗庇佑。”

    至于我,我就负责不生孩子来逆天改命!我是天才,毋庸置疑。

    “你说得对。起来吧,说几句家常闲话而已。”

    林玄礼笑嘻嘻的凑过去:“说起列祖列宗,我正拿祖宗蒙人呢。”

    “什么话!”赵煦白了他一眼,坚决反对这种难听的词,应该说的好听一点:“你又干什么了?”

    林玄礼看了一眼史官。

    史官:“除非官家安寝,否则臣是一定要在旁记录。”

    赵煦招招手:“过来说。”

    林玄礼凑过去,附耳低声,嘀嘀咕咕:“嘿嘿嘿。”

    赵煦:“哈哈哈哈。”

    继续嘀嘀咕咕,咕叽咕叽。

    赵煦难以置信:“这也能行?”

    林玄礼神采飞扬:“吐蕃也不过是边陲小国,咱们刚刚西北大捷,武德司一连杀了不少武林高手,怎么不能信呢。道德经云:大道至简!”

    赵煦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佶儿敢用最简单的蒙学冒充最高深的武功,还能拽个人来帮忙圆谎,那国师敢信就更奇怪了,他应当是个聪明人啊:“可惜朕看不懂什么武功招数,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打完了你来讲个热闹听。”

    ……

    萧峰扛着儿子出去转了一大圈,又给小孩买了点玩具,送回去交给乳母。这才自己出去清清静静的找了个地方喝酒。

    被抓来之后又获得自由的段誉进行了宿命般的相遇。

    只不过此时此刻不同于原著,萧峰没把他误认成疑似杀人凶手的慕容复,段誉也没有因为神仙姐姐眼里没有自己而失落难过,只是开朗外向的两个人因为酒楼拼桌坐在一起,闲聊几句,一个慷慨磊落的魁梧大汉,另一个阳光开朗美少年。

    萧峰听他说话有点外地的口音,又听不真是什么地方:“段公子从哪里来?”

    “哎呀,说来话长。”段誉就从大理国天龙寺斗法,鸠摩智绑架他直奔江南,一直说到慕容公子和神仙姐姐真是大理国见不到的风姿:“刚到慕容山庄过了一夜,大宋朝廷就派人去接我。真奇妙。”

    萧峰大皱眉头,难怪贤弟他要捉弄鸠摩智,提起酒坛给二人都满上:“段公子,恭喜你脱困,不几日就可以和家人团聚。干。”

    段誉全然喝不动,又不想扭捏作态的拒绝,硬着头皮喝掉。

    “好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喝酒。”萧峰又倒上一杯:“今早上我儿子哭闹不休,吵着段公子了。你多包涵。”

    段誉迷迷糊糊的喝掉,然后问:“哭的不是慕容家小姐么?”

    “那是前半夜。今早上是我家的小子。”

    “诶……”段誉很快就开发了六脉神剑的全新养肝用法,把酒气逼出去:“啊,我隔壁便是萧大爷夫妻的居所,他们跟我说过。原来是你!”

    那一场较量如期在午饭前开始。

    赵官家又不上班,又不批阅奏本,又为了不近女色少看美女,和别人闲聊又不够有趣,百无聊赖之下,就想看看一个国师究竟如何被这样拙劣的借口的骗到。他会不会也能相信千字文里有治国之道,以及天上会掉馅饼?

    花草繁茂地面空旷的后院一团忙乱,搬来了坐榻,三面屏风围在坐榻后面和侧面挡风,小几上玉香炉青烟袅袅。

    段誉正抓住狮子猫搓它胸口的卷毛,并十分好奇那位冷淡、神秘、傲慢、不问世事的王妃究竟何等倾国倾城,虽然迄今为止都没露面,但府里的侍卫女官,还有王爷本人都对王妃极其敬重。这种真的很有家的感觉,感觉这位王妃很可亲,也很好奇十一郎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妻子这样生气。

    随机问一个抱着坐褥走过来的女官:“姐姐,是王妃要来看热闹吗?”

    “段世子,那还不知道,郎君派人回来传话,叫我们准备好,也知会大轮明王和萧大爷注意言语分寸。”女官小声说:“我们猜测是官家要来,你别嚷出去,就假装不知道吧。”
图片
新书推荐: 美人骨上珍珠红 她浴缸里的鱼[先婚后爱] 论吐槽役雄虫如何扮演败类炮灰 穿书爆改海王美渣攻 反派大佬的偏心亲妈[八零] 综漫世界建立超英联盟 废土采集种田日常[囤粮] 暴戾蝴蝶 她心如铁 穿为全息游戏漂亮boss死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