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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丧尸围城

    林诗音震惊地看着楚留香, 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让一个女人脱下自己贴身的衣物, 实在是相当冒犯的事。

    虽然他们之间相处不多, 可楚留香从来都没有任何无礼的言行,相反,他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所有人,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他又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你要……做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 楚留香已经把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衫脱了下来,衬衫上已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林诗音一看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衬衫里是一圈圈裹着伤的绷带,也已经被血浸得透了, 楚留香似乎也想把绷带拆下来, 但手刚摸到绷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重新把外套穿好了。

    “不方便吗?”见林诗音迟迟没有动作, 楚留香也只无奈笑笑,道:“也无妨,有它就足够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血衬衫。

    “你是想……”

    话没说完, 电梯门已开。

    负一层, 地下停车场。

    看到停车场里的情景, 林诗音到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身体虚弱难支, 她一定会忍不住尖叫起来。

    好多丧尸啊!停车场里本就黑得可怕,而丧尸可不像人一样, 它们不需要灯光,不需要休息,更不需要疗伤。它们视力很差,且没有知觉、没有情感,更没什么脑子,唯一的意识就是捕捉活人的气息,用它们的爪牙撕咬,将新鲜的血肉吞下。

    是以,黑暗的停车场里塞满了丧尸,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这些原本行动迟缓,毫无目标游荡着的丧尸们突然发了狂似的低吼,不顾一切的朝着电梯冲了过去!

    可以想见,若非先前楚留香当机立断,带着同伴们上了阳台,现在恐怕早就被吃的就剩骨头架子了。

    楚留香毫不迟疑地关上了电梯门,按上了顶楼键。

    毕竟是医院的电梯,开门关门都没有那么快,而且稍微碰到什么东西就会马上重新弹开,所以一开门一关门的时间,楚留香不得不忍着伤痛,一脚把冲在最前头的丧尸踹飞出去,力道十足,连带着后面的一群仰倒了一大片。

    楚留香手撑着电梯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腿部的肌肉也在微微抽动。

    “林姑娘,你还能动么?”

    林诗音勉强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接着,楚留香朝她丢出一柄短刀——手术刀,看起来很锋利,寒光一闪一闪的。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两具丧尸,言简意赅道:“剖开它们,将内脏挖出来,涂在自己身上。”

    林诗音刚拿起手术刀,就被楚留香这句话吓得手一抖,刀掉在腿上,而她的脸色。简直已惨白的发青了,说出的话也带了哭音,结结巴巴,断断续续道:“你是说,抹在自己身上?你要我把我……我实在……实在是……”

    她自幼在李园长大,嫁给龙啸云后,李园变成了兴云庄,她更是几乎连门都没出去过,她这半辈子不要说杀人,甚至连尸体都没见过一具。

    她也被保护得很好,无论是李寻欢还是龙啸云,都从来没有让她接触过任何沾有血腥的东西,哪怕一丁点儿都没有。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让她亲手将两具全身烂肉,皮肤泛着可怖青灰色的尸体剖开,并且将内脏取出来涂在自己身上?

    这对林诗音来说,简直是骇人听闻到了极点,若放在从前,她别说做,就算只听这一句话都会忍不住呕吐。

    楚留香还在喘,而且声音越来越虚弱:“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想你的孩子,你难道舍得让他出生不到五天就失去母亲吗?”

    正是这句话给了林诗音莫大的勇气,眼看着电梯又要回到顶楼,到时候门一开,说不定又会有丧尸扑进来,楚留香还能撑几次?林诗音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地流,终于重新拿起手术刀,手也在不停的发抖。

    她闭着眼睛,攥紧了刀,狠狠的对着丧尸的喉管斩下!刚割开几厘米,刀就被衣服抵住了,她只能奋力撕开丧尸的那件外衣,一只手的力量不够,她就两只手攥着刀,一下一下的戳进丧尸的身体里。

    冲天的恶臭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花花绿绿的粘液沾满了林诗音的双手和衣服。

    “小心,不要让那些东西溅到眼睛里,也千万莫要割伤了自己的手。”楚留香嘱咐着,却没有回头,而是盯着电梯上的数字。

    ——11楼

    他暗自提气,腿上也蓄了力,轻轻地一声“叮”,门再一次打开。

    幸好这一次没有丧尸堵在门口,走廊尽头倒是有四五只,不过在它们赶到之前门就关上了。

    丧尸拼命击打着电梯门,框框的声音在医院里回荡着,震耳欲聋。

    楚留香轻轻吐出一口气,又一次按下了电梯键,只不过这次是一楼,至于地下停车场那一层,不用想也知道,门口肯定堵了很多丧尸,再回到那里已与送死无异。

    他们就这样在电梯里来回上下着拖延时间,运气好的时候,开门风平浪静,若运气差些,就免不了跟那些怪物纠缠一番,有一次,楚留香甚至差点被丧尸拖出去,幸好在最后关头,林诗音丢出了那把手术刀,刀旋转着劈在一个丧尸的脑袋上,楚留香也就顺势握住那把刀,一口气削掉三只丧尸的脑袋,并把他们踹得远远的。

    当电梯门重新合上,他已跪倒下去,全身都在痉挛着。

    这一过程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这已经是楚留香的极限了,幸好,林诗音在吐过两次之后,手稳得多了,那两具丧尸的腹腔被开得乱七八糟,可怕的味道溢满了电梯,熏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林诗音已经把自己的里面的衣裳脱了下来,把整个脑袋都蒙住了,已经腐烂的、淌着墨绿色的脓水的脏器和肠子全被挖了出来,均匀地涂在两个人厚重的外衣上,就连丧尸身上穿的那件也被剥了下来,沁满了恶臭的脓血和碎肉。

    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楚留香打得什么主意了。

    丧尸的视力不好,分辨活人和同类的法子只是靠闻,他是想要两个人伪装成丧尸逃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实在冒险,稍有不慎就在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他们是有任务在身的,不单要自己活下去,还要负责把大部分的丧尸全都引走。

    林诗音定了定神,把那些臭得让人头昏眼花的衣物一件件穿在身上,似乎还觉得不够,她又把丧尸的肠子抽出来,一圈圈地围在身上。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四楼。

    楚留香已无力再支撑,他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后,无一例外地又摔了回去,偏偏这时,已有两头丧尸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或许是尸臭味太浓郁了,它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进食前的低吼声,而是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来。

    那一瞬间,林诗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她居然扶着电梯墙慢慢站了起来!她本已痛的几乎要昏过去,她本该连坐都坐不稳,现在,她却自己站了起来,手里仍攥着那把沾满了秽物的手术刀,手居然也没发抖。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母亲!”

    “我不能连累我的同伴,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我要活下去!”

    那一刻,这个一向软弱的,一向不会拿主意的千金小姐的心已变了。

    她在忽然之间,就变得比大多数的男人更坚强!

    她扶着墙,一步步地走出去。

    其实林诗音是会武功的。

    她有一个兵器谱排名第三的表哥,她的丈夫也在江湖之漂泊了半生,无论是李园还是兴云庄,常年来往的都是江湖客,她又怎么可能连一点武功都不懂呢?

    她只是讨厌武功,讨厌任何一切有关暴力的东西。

    现在她却有些悔恨了,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肯在武功上多下点功夫!

    寒光在她指尖闪动,丧尸靠过来瞬间,一抹寒芒挥出,腥臭的秽物喷溅,丧尸却没有倒下,没办法,她的力气太小了。

    锋利的手术刀卡在丧尸的头骨中,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那只被攻击的丧尸总算发现了不对,它吼叫着挥下爪子,林诗音咬牙,学着楚留香的动作,抬脚踹出去。

    丧尸被她踹到,她自己也重重地摔倒。

    很疼,她死死闭着嘴,喉咙里几乎喷出血来也没有吭一声,生怕引来更多的丧尸。

    然而林诗音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另一头的丧尸爪子已到了她眼前!

    林诗音无力再反抗,她闭上了眼。

    电光石火!

    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两头丧尸应声而倒。

    林诗音呆了呆,回头望去,楚留香仍跪在地上,身体一半在电梯里,一半在电梯外,电梯门合上时碰到他又马上弹开,那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林诗音笑不出来,她只想哭。

    “别怕。”楚留香满是冷汗,满是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笑。

    “我们都会没事的。”

    第62章 丧尸围城2

    人在绝境下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林诗音深信这句话, 不信也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再也起不来了,无论动身体的哪一部位, 她都能痛得眼前一黑, 然而想一想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想一想为了她出生入死的同伴——自己和楚留香才认识多久啊,他却几次涉险,如今更是重伤难支,还有沈璧君、一直照顾她和孩子的关明惠、那个才六岁的小姑娘欣欣……尸吼声仿佛就响在耳边, 楼上似乎也传来阵阵拍门的声音。

    不能死,谁都不能死,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林诗音强迫自己一点点的挪动,一点点的撑起上半身, 手指死死抠着医院走廊里冰冷湿滑的瓷砖, 一点点的强迫自己站起来。

    楚留香也同样。

    俩人就这么挣扎着朝对方靠近,不过三五步的距离, 对他们来说却仿佛是天涯海角。

    当触及到对方的那一刻, 两个人忍不住拥抱在了一起, 就像是拥住了自己的另外一半生命。

    林诗音咬着唇,啜泣着:“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楚留香轻拍她的背:“嗯, 会的!”

    四楼本就是他们休息和屯放物资的地方, 原本聚集在这里的丧尸并不少, 但他们来来回回的在电梯上折腾,就把丧尸都分散开了, 有几只撞开了门在屋子里晃悠,走廊上只有两只, 已经被楚留香用暗器放倒了。

    所谓的暗器,正是先前从那伙歹人身上缴获下来的枪支弹药,楚留香只带了子弹,没带枪,因为开枪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力道也就那么回事,并不比他用手发出去的威力大到哪去。

    两个人互相搀扶依靠着进了一个房间,丧尸不会拧门把手,而这间屋子的门还关得好好的,说明里面还是干净的。

    俩人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开灯,摸着黑进去,万幸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许多,窗帘一拉开,屋子里的东西都还能看的清楚。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间屋子正是他们屯放药品和食物的地方,尤其这里还存放着一盒杜冷丁。

    不管是关明惠还是何老都很慎重的交代,说这玩意对止疼有奇效,但如果不是疼的实在受不住了,最好不要碰,因为它的止痛时间只有两小时,不良反应却不少,如果过量使用还会危及生命。

    现在却也顾不得了,楚留香和林诗音也不管这东西是口服还是注射,一人拿了一支喝了下去。

    见效极快!

    那种时时萦绕在身体上,仿佛要炸裂般的痛苦渐渐远去,同时,身体也渐渐有些发麻发软,同时还有点头晕恶心的感觉,却也比刚刚舒服多了。

    简单休息了一会之后,楚留香开始翻找他需要的东西。

    酒精、打火机、绳子,对讲机、车钥匙输液吊瓶的架子、还有一点食物和水。

    东西找齐了之后,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电梯里,楚留香吐出一口气,按向了负一楼。

    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这是他们要做的最冒险的一件事,哪怕常常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楚留香都觉得心如擂鼓,搅动不安,更可况林诗音。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大瓶酒精,呼吸发着颤,死死盯上电梯上代表着数字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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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1-

    1

    门开了。

    门外果然挤满了丧尸,她早有准备,奋力丢出手中的酒精瓶,与此同时,楚留香也丢出了燃着火苗的打火机。

    砰——一串蓝色的火焰在丧尸的身体上烧了起来,火刚着起来,效果并不太好,不过没关系,输液的架子被楚留香平举在身前,他简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生生把一群丧尸给怼开了。

    旁边只留出一寸很小的缝隙,不用楚留香说,林诗音已从那道缝隙中钻了出去。

    她手里正拿着楚留香脱下来的那件满是血的衬衫,衬衫里还包着一个会动会响的儿童玩具,是在母婴店里楚留香顺手带回来的,本来是想给小孩子玩儿的,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她把衬衫丢得远远的,衬衫一落地,玩具就咯吱咯吱地响,发出一阵阵的滑稽的声音。

    丧尸果然被那声音和味道所吸引,再加上两个人全身上下都是丧尸腥臭的味道,纵使有点血腥和活人味儿,也是十分微弱的,远远不及那身血衣。

    大部分丧尸被引开了,有几只站着不动的也被放到,楚留香和林诗音都不敢大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车库中的一辆车跑过去。

    说是跑,其实也不比走快多少。

    车就是张润成的那辆五菱宏光,前两天他怕车要用的时候没油,专门带上家伙事儿把车库里大部分车的汽油搞出来,加进这辆车里,所以现在油应该是满的。

    楚留香坐上驾驶位,林诗音坐在后排,她一坐进去就倒下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黑,还闪着雪花点儿,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楚留香的情况跟林诗音差不多,但他还不能晕,他们的任务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成败在此一举,是生是死,也全在这辆车上了。

    楚留香拧动钥匙,闭上眼睛,回忆着。张润成开车的样子,启动发动机,看着仪表盘悉数亮起,挂挡,拉手刹,一脚油门!

    车子蹭得一下冲了出去,又猛地一晃,停在了原地。

    手感还行,不是特别难,要注意一下车速……深吸一口气,本就不是特别新的五菱宏光连急停带撞车,几乎都要被他弄报废了,数次之后,车子飞也似的冲出了地下车库,一口气撞飞了好几十只丧尸。

    驶入了地面之后,楚留香一刻不停,驾着车绕着医院狂飙,一路上也不忘把喇叭按得震天响。

    还生怕丧尸不追他,他一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解衣服,硬生生将沾满血的绷带从伤口上撕下来递给林诗音。

    林诗音咬了着唇,将那布条拴在一截长棍上,从车窗伸了出去。

    沾着血的绷带迎风招展,不一会,医院里,尤其是大楼里的丧尸蜂拥而出,有许多只晃荡在五楼六楼的阳台上,一见到这阵仗,不由分说的就往下跳。

    眼看着丧尸引的差不多了,楚留香又加了一脚油门,五菱宏光嗡的一声驶出了医院,屁股后面,数不清的丧尸围追堵截。

    这一幕被天台上的人尽收眼底。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下去吗?”

    第63章 丧尸围城3

    天台上爆发了一阵争吵。

    张润成抱着闺女道:“要不, 咱们下去看看吧?那么多丧尸都被引走了,就算有剩下的,应该也不会太多, 这儿是住不下去了, 咱们得转移。”

    满连山道:“咱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转啊?就这么出去?你没看见车都被开走了啊?”

    张润成不满道:“那你说怎么办?就在这干呆着?万一那些丧尸没追上车又调头回来呢?楚哥拼了命才把丧尸引开,不就是为了让咱逃出去么!”

    董建强觉得自己媳妇说的有道理,犹豫道:“这可是市中心啊,咱们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要不等楚哥把车开回来接咱?”

    话音刚落就被关明惠啐一脸,有心想要大骂他一顿,又怕惊了怀里的孩子,瞪着眼睛, 恶狠狠道:“你说这种话, 你是个男人么你?这三个多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啊?楚哥都那样了,你还指着他?”说着说着, 眼圈就是一红, 声音也有些哽咽:“也不知道他能……他和林姐怎么样了。”

    董建辉原地转了几圈, 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有主意你说怎么办!”

    关明惠立刻道:“走,咱们得赶紧走,但是不能一起走, 先出去三个人, 两个人去找车, 一个收拾东西,然后把车开到楼下, 载上所有人一起走!”

    她看向沈璧君,目光灼灼:“沈姐, 你说呢?”

    沈璧君脸色很不好看,一直紧咬着唇,全身都痛得打颤,闻言也只是点点头:“随你安排就是了。”

    董建辉一听马上就叫了起来:“凭什么啊?凭什么听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她是能打还是能扛事儿啊?她不就是想抱着孩子躲在这儿,让我跟我哥出去拼命?”

    确实,这一圈人里,就他和他哥还有张润成是正值壮年的男人,要派三个人出去,那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他们仨。

    关明惠用眼睛狠狠剜着他,气得直跺脚:“不听我的,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是让我抱着孩子出去冒险?还是让君姐一个孕妇出去?你们三个大男人躲在屋里?要点脸行不行啊?再不就让何主任去?让何小妹去?”

    何老的孙女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听到这会有人点她的名字,立刻就把头低下了,显得有些瑟缩

    董建辉急赤白脸地嚷着:“反正我不听你的,我听我哥的!你就会装好人,关键时候你谁都能卖!”

    关明惠被他说的脸一红,又被气得发白:“我卖谁了?你说清楚我卖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哎呀,你们别吵了!辉子,一会儿你跟哥出去,小张,你也一块,咱们先回去抄家伙,你在四楼收拾东西,我跟我弟去找车。”

    满连山左右看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璧君道:“妹儿啊,你也怀孕了?哎呦,你看这……这……唉!你看我们都是普通人,比不上你们这些有本事的,我看你随随便便一出手,丧尸还没靠近你就都倒了,而且你跑得也快,你看……”

    她好像没看到沈璧君满脸痛苦的表情,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更没有问问她怎么了。满连山心里有点犯嘀咕,何老曾给她诊断过,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呢,小沈就是气血有些不足,根本没有什么病,更没有受伤,那她是怎么回事?是娇气?还是装的?不得而知,可在这样要命的时候,她那么好的身手,总不能仗着自己是女人,就理所当然地躲在男人们身后吧?

    至于自己嘛,自己就是一普普通通家庭主妇,末世前日子过得甚至比绝大多数的家庭主妇还要轻松的多,她孩子都大了,而且也有父母帮着带,家务也有妹妹帮着做,她也就偶尔做做饭,刷个碗,哪怕在丧尸爆发之后的三个多月里,也是丈夫和小叔子出去搜罗物资,自己是没出去过的,丧尸更是没杀过一只,跟沈璧君他们这种疑似获得“超能力”的人当然没法比了。

    她这一番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瞧着沈璧君,那种眼神就跟她自己瞧着楚留香的眼神一样,她是可以被信赖被依靠的,仿佛你天生就是无所不能,天生就作为英雄,理所当然的去拯救别人的性命。

    沈璧君闭上了眼睛,定了定神,道:“我身体不太舒服……”顿了顿,她不敢看那些人的目光从期待变成失望,又改口道:“我去。”

    “不成,不成。”董建强毕竟是个奔四的大老爷们,还是要脸的,连声道:“还是我去,小沈呢,就都留在这保护你们,小张,辉子,你们待会跟我一块走哈,咱们仨人就够了。”

    张润成看起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狠狠心,道:“行,我就跟董哥一块下去,我闺女就交给你们了啊,欣欣,你跟着叔叔阿姨一块在这儿等爸爸,爸爸去去就回哈!”

    小闺女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怯怯道:“爸爸……”

    ……

    五菱宏光已被撞得七零八落,车前盖直冒黑烟。

    人昏死在里头,丧尸已被远远地甩开了。

    楚留香开车的技术还很生疏,尤其这辆手动挡不是很好开,偏偏他还要控制车速,既不能开得太快,否则丧尸掉了队,又会转头回去,也不能开得太慢,真要叫丧尸给追上了,关明惠的那两个同学是怎么遇难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人民医院在市中心,丧尸爆发那天刚好又是周末,街上车巨多,停得乱七八糟,这对驾驶人员来说实在是个相当沉重的考验,楚留香一路开一路撞,自然也引过来不少丧尸,全都被他给撞飞了。

    这也就是末日,要换太平盛世,早就被警.察给拦下来去验血了。

    不得不说,杜冷丁的药效实在是好,好得离谱,他们身上确实不疼了,但副作用也同样明显,林诗音已深度昏迷,楚留香还在强撑着,他感觉全身都是麻木的,头也很昏,有种窒息的感觉,还特别想吐。

    他相信,只要他眼睛稍微闭一闭,一定就这么睡过去了,可车的屁股后头追着至少是几百只丧尸呢,他敢睡么?

    药物的效果是那么强,强到远非人的意志力可以抵抗,楚留香甚至尝试用内力把药逼出体外。

    尝试的后果就是,药效蔓延的更快了。

    不行了,撑不住了。

    楚留香眼前一片昏花,他咬破了舌尖,血涌出来,铁锈的味道溢满口腔,感觉不到疼,他分出一只手在腿上掐了一把,那条腿被枪打中过,使他走路艰难,可哪怕指甲陷在伤口里,他还是感觉不到疼。

    没办法了,他用力地踩了一脚油门,五菱宏光嗡得一声,像是要起飞,直到丧尸被远远甩开,他才渐渐的松开油门,踩下了刹车。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楚留香的潜意识里,甚至可以说是在他的梦里完成的。

    五菱宏光驶入了一条安静的窄巷,撞上了一棵树,彻底报废了。

    ……

    丽景苑小区,市中心住宅,离人民医院很近,周边不是高档写字楼就是各大娱乐场所,神奇的是,小区的绿化也做得不错,盛夏里,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树荫,别墅一座挨着一座。可以想见,在C市这么样一个地方,这个小区的房价该有多么高,能住在这里的自然也都是富豪。

    随着末日的到来,原本住在小区里的富豪有一部分变了丧尸,有一部分不慎被咬了,更有不少反应快的,第一时间码上物资,带着家人出城去了。

    能拥有这栋小区房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只有这一套房子,在郊区有一个甚至几个度假山庄什么的都是很平常的事,而且傻子都知道,在偏远的郊区生存,总比在市中心,遍地都是感染者的地方生存要容易得多。

    当然,也有人不肯放弃自己的家园,更有不少流浪的幸存者盯上了这里。

    那毕竟是一排排的别墅啊!

    况且这里附近有很多的大型商超,在末世挣扎求活的人没道理不在这落脚。

    五菱宏光撞上树的动静实在不小,自然惊动了住在那里的幸存者,七八个人手持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出来了,他们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轻车熟路的爆头几个闻声而来的丧尸的头,领头的那人胸前别了个对讲机,朝车里看了一眼,道:“三哥,是有人开车闯进来了,人昏过去了,不确定有没有感染,好像伤得还挺严重的,但是不像丧尸咬的,衣服上也全都是丧尸的肠子啊内脏啊什么的,估计逃出来也挺不容易的,怎么办?”

    “你问怎么办?你是第一次办这种事儿吗么大哥?”对讲机那头传来讥讽的声音:“你还想救他啊?这年头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犯不上为了别人冒险,爆头吧。”

    “万一是活人咋办啊?我下不去手。”

    “那就让别人动手。”

    “可是……”

    “哎呀,行了行了。”被称作三哥的人烦躁道:“那就放在那儿别管,要么等人变异了你们再动手,要不直接把车点了也行,我也是奇了怪了,我记得北门给焊上了呀,他们咋闯进来的?!”

    第64章 丧尸围城4

    “三哥”是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本名叫张思睿,三十来岁,寸头, 模样很是不错, 尤其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猫似的,闪着炯炯有神的光,没事的时候总爱光着膀子, 显出他那一身漂亮的肌肉。

    他原来是个健身教练,平时也爱看点《生化危机》《行尸走肉》之类的影视作品,除此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撸铁, 他还有个小白花似的, 长发飘飘的女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三哥撸铁, 三哥撸完铁, 她就去撸三哥。

    小白花得感谢自己爱好, 丧尸爆发那天,俩人都在健身房里,街上一乱, 三哥就知道事情不对, 当机立断的关了健身房的门, 紧跟着健身房里人也乱起来,有两个学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在器材上累得跟死狗似的,下一刻就龙精虎猛地扑倒了身边的人, 张嘴就咬,眨眼就撕下一大块肉来,被咬的人没过多久又摇摇晃晃站起来去咬别人,三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直接用杠铃捶爆了变异的人的脑袋,当然,被咬的人他也没放过,也不管变没变异,通通锤死。

    当时健身房里一共还剩四十多人,三哥就凭着自己果决手狠的劲儿,理所当然的成了这四十多人的老大。

    末世三个多月,三哥带着这些人辗转了许多地方,找基地、搬超市、锤丧尸,一套流程走下来,最开始跟着他的人死了一多半,同时他也接收了不少新人,一减一加,人还是四十多个,以青壮年居多,老人和小孩没有,倒是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小白花,另一个块头比三哥还大。

    其实三哥也不是一开始就铁石心肠的,最开始他也救人,救过一家三口,救过抱孩子的女人,也救过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可渐渐的,他就发现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啊!

    丧尸太他妈多了,而且越来越多,没个安生地方,刚建立的基地,没几天就被丧尸们发现,围攻,他们只能逃命,逃命的时候当然是先顾着自己,而那些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没人保护,跑路又跟不上,多半也就死了,或是不小心被丧尸抓的咬了,又瞒着不肯说,然后就是半夜尸变,伤了身边的人。三哥吃过两次亏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发善心救人了。

    物竞天择,没办法的事。

    所以当手下把两个浑身臭烘烘的人带回来的时候,他很是暴躁的抓了抓头皮,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不是让你把人解决了么,你给带回来干啥?万一要是尸变了,咬人咋整?咱们才搬过来几天?你小子想害死大家伙儿是不?”

    “不是啊三哥!”被骂的人一脸委屈,脚尖在楚留香身上拱了拱,道:“他不是一般人!”

    三哥白眼一翻,呵呵呵地冷笑一阵。

    “真的!你看!”他抽出一把刀来,还没等比划呢,就听楚留香的身体发出一阵欢快的声音:

    “从前有个魔仙堡,有个女王不得了~每个魔仙由她指导……”

    歌声一起,楚留香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极力想清醒过来,却是徒劳。

    三哥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身边的人也全都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好笑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理解。

    “这是怎么个事儿?”

    “这就是我带他回来的原因啊!”说话的叫小武,瘦高个,是从健身房开始就跟着三哥的,跑得快,反应也快,人也比较厚道,在这个幸存者团队里还算说得上话。

    “这人可能变异出了超能力!我试过了,只要我心里一动想杀他的念头,他的身体就会放歌!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来电话了呢,可以转念一想,这都没信号了,哪来的电话?我搜他身了,啥都没有,歌就是他身体放出来的。”

    小武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还有,我跟老刘他们几个回来不是要过北门么,老刘扛着他,过停车场的时候,他又放歌了,我们都愣了一下,没敢动,结果下一秒广告牌就砸下来了,刚好砸在我面前,要不是我们愣那一下,这会儿我跟哥儿几个就得被抬回来了。”

    “你是说……”

    小武一拍大腿:“三哥,你咋还没听明白呢!危险预警啊这是!我寻思嫂子不是护士么,就给他看看呗,要是能救活了,下次有丧尸过来咱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啊,要是救不活就拉倒,怕他尸变的话,先用铁链锁上?”

    三哥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小白花道:“等会你去给他看看。”又瞪了一眼小武:“先给他捆好了啊!就送K栋那边,诶那怎么还有一个女人呢?也有超能力啊?”

    小武不好意思的笑笑:“哥,你是我唯一的哥,救一个也是救,她就顺带也救了呗,死了就算了,要是活了,嘿嘿嘿……”

    看到这笑容,三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骂骂咧咧道:“你嘿嘿个屁啊,这都啥时候了,还寻思裤.裆里那点事,滚!”

    ……

    楚留香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动了动,立刻发现自己嘴里鼓鼓的,被塞了满嘴的毛巾,塞的嘴角都要裂开了,手脚都被紧紧地捆在床边的栏杆上,身上的衣服没了,但是伤口被重新包扎过。

    杜冷丁的药效已过去,伤口又开始疼,尤其他是躺着的,伤口被压着,更是痛的厉害,全身麻木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头也不晕了,就是饿得难受。

    看来是被人救了,是谁救了他?林诗音怎么样了?沈璧君他们呢?

    楚留香闭了会儿眼睛,稍稍酝酿,呸得一下把塞嘴的毛巾吐出来,高声叫道:“有人吗?”,他奋力挣扎着,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撞在栏杆上,他的声音又大了些:“有人吗?”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

    不多时,三五个人簇拥着一个女人走进来,女人头发很短,这也很正常,到现在为止,楚留香还没见过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甚至连女丧尸都很少有长头发的,后来就连林诗音和沈璧君都把头发剪了,图一个省水好打理,只不过她俩都只剪到肩膀就下不去手了,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把头发剪到了耳根。

    见楚留香不错眼睛的打量,这个女人笑了笑,笑容让她就像一朵纯白无瑕的小花。

    她如果长发齐腰一定很好看。楚留香想。

    小白花笑完,转头对旁边人道:“都一天了,不像要变,应该不能变了吧?”

    旁边人道:“再等一天吧,上回那谁,那个女的,就是两天之后才变的。”

    小白花点点头,啧了一声:“怎么让他躺着?这么压着可不行,给他翻过来。”

    那些人就七手八脚地去解楚留香手脚上的束缚,绳子一松,楚留香立刻翻身而起,风一般点中了那些人的穴道,小白花看得呆了,尖叫了一声,踉跄着就要跑。

    楚留香身子不动,一甩绳子,长长的绳子如灵蛇一般卷上了小白花的腰,轻轻一拽就把她拖上了床。

    小白花这回不叫了,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腰,看了看床,最后看了看楚留香的脸,然后眼睛就亮了,连声道:“你要干什么?我可跟你说,你这伤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嘎嘎淌血,你现在就有点失血过多我跟你说,你别想对我做什么!”

    她连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倒像是期待楚留香对她做什么似的,甚至她好像还打算对楚留香做点什么。

    楚留香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很快,他又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冷冷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朋友呢?”

    小白花道:“你说那女的?”

    楚留香点头。

    “我不告诉你。”小白花道:“除非你让我摸一下胸肌。”

    楚留香呆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句话,他见过好色的女人,没见过这么好色的!

    “你摸吧。”他无奈一笑。

    小白花的眼睛更亮了,一拱一拱地凑近了楚留香,手啪叽一下拍在他的裸露的胸膛上,迂回辗转着摸了个遍,随即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

    “不如我男朋友的大!而且你也太紧张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软的呀,你的邦邦硬,手感不好。”

    楚留香:“……”

    “你没被咬过吧?”小白花道:“我给你检查过了,你的伤不像是被丧尸咬过抓过的,就是看起来很怪。”

    楚留香道:“我是遭了小人的暗算,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的朋友在哪里,你又是谁?是这伙人的老大?”

    “先别管这个,我问你,他们都怎么了?我看你刷刷刷几下他们就不动了,这是你的异能吗?你都会什么呀给我透个底儿行不?你的伤还是我包扎的呢!中午那会儿你发烧,还是我给你喂的退烧药,在这种时候退烧药多金贵呀,你跟我说说呗?”

    楚留香深深叹了口气。

    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天真无辜,鲁莽又好色,他本以为应该很轻易就能问出这里的情况,然而他实在小看她了。小白花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到现在几句话,她自己这边的情况一句都没透出去,反而用拉家常的语气套他的话,同时也不忘强调一下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是换个小年轻,指不定就被她的话头牵着走了。

    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对方不愿意说,他又不能强逼,更何况这些人还救了他的命。

    楚留香扶着床慢慢地下了床,对着屋里的几个人施礼道:“诸位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感激不尽,可在下的朋友受伤颇重,恐有性命之危,在下不能不管,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被点了穴的几个像看见鬼一样看着他,小白花解开了缠在她腰间的绳子,从床上跳起来道:“要不是看你会开车,我真怀疑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那女的就在隔壁,还没醒呢。”

    楚留香正要去,小白花跳起来把他扯住了:“她刚做了剖腹产吧?伤口全撑开了,不处理一下的话八成得宫腔感染,我这啥都没有,少不了得去诊所跑一趟,取点药品啥的,我们的人可以替你跑一趟,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第65章 丧尸围城5

    “听说你摸人家胸肌了?”三哥把自己胸膛拍的梆梆响, 猫一样的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上青筋绽出,扬起拳头, 似乎想揍小白花几拳, 但没有真的揍下去,就比划比划,表示自己很生气。

    小白花也像是很害怕似的躲了一下,却也不是真的害怕,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 拉住了三哥的手,攀上他的胳膊,安抚道:“我摸了,咋滴?他肌肉没你发达, 但脸比你帅啊, 我看了就忍不住,不过你也别担心, 我就是单纯馋他身子, 还是真心爱你的。”

    被馋身子的当事人楚留香十分尴尬, 他坐在沙发上,随随便便套了件印有卡通猫的宽松衣服,正吃泡面呢, 这一句话差点让他把面条呛进鼻子里去, 不要说他, 就算是三哥听了也愣了一愣,猛地把小白花手一甩:“你他妈给我滚犊子!”

    小白花气咻咻地走了。

    三哥本能的想去哄媳妇, 又怕在外人面前失了老大的面子,硬是没动, 咳了一声,直接道:“我这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人就这么多,吃的对付着还能用半拉月,日用品不缺,就缺人才,我媳妇说,你坐在床上一眨眼就放倒了四个人,我信她,这么着,你加入我们,把你这身手教给我们兄弟,然后呢,你可以在我这养伤,连你朋友我们也一块养了,你看怎么样。”

    楚留香放下了泡面碗,笑容含蓄,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问道:“这个……”他比划了一下:“这一片宅子有多大?”

    三哥抓了抓脑袋:“你是说这个小区?那可大了,南北加一块,得有四十多栋楼,二十多排别墅吧,我们也没全清理出来,就把北区清出来了,跟兄弟们焊了六道铁门围上了,昨个还被你撞开一道。”

    楚留香道:“即便如此,这么高的楼,想来住上百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三哥嗤笑了一声:“是能住百十个人,可上哪找那些人去啊?能活到现在的人,要么是已经抱成团的,要么是拖家带口的,老人小孩乱哄哄的,净事儿,要他们还不如不要。”

    楚留香站了起来,散步般走到了阳台边,三哥住的自然是别墅,上面两层,地下一层,视野极好,远远的,隐约还能看见人民医院大楼的牌子。

    这片小区也是极稳固的,至少比紧邻着街道的医院大楼安全多了,过来的时候他也留意过,三哥选的这片宅子,居民楼跟街道中间有相当大一片绿化带隔离,没有围墙的地方也被砖头和铁门焊得死死的,那天要不是他误打误撞地进来,还真发现不了这里住了人。

    想来丧尸轻易也是发现不了的。

    三哥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耐烦道:“行你就说行,不行你就麻溜走人,我也结个善缘,给你一箱方便面,一箱矿泉水,衣服也送你了,倒给句痛快话啊,装你妈深沉呢?”

    楚留香笑了笑:“你救了我们的命,我还没有感谢你,怎好再拿你的东西呢?”

    “我咋没明白你的意思呢?”

    楚留香道:“尊夫人没有同阁下说起么?我那个朋友刚生过孩子还不满六天,孩子是破开肚子取出来的,帮她取出孩子的是一位名医,照料她的也是颇通医学的姑娘,当然,还有其他人,我们也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以至于被丧尸围困,我和朋友身上都有很重的血腥味,为了大家都安全,也为了引开丧尸,这才驱车误入了阁下的地盘。”

    “我想,我的那些朋友现在应该都还活着,我虽然很愿意加入阁下,却也不愿意放弃那些朋友。若是……”

    三哥连忙举起手示意他打住,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不仅要养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还得养个婴儿?养你一群朋友你才肯留下?不是,我说哥们儿你是真圣人啊你,拖一群老弱病残,你图啥呀?”

    “若说图什么的话……”楚留香的目光眺向远方:“我想让死者解脱,让生者好好地活下去。”

    “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

    楚留香虽然没有在这个时代生活过,但也看得出,在末世来临之前,这里的人们一定生活得很好,至少要比他所处的世界好了太多太多。这里实在是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巧思,“电”这种飘忽的不可捉摸的东西被应用到了极致,多少神奇之物他简直连想都想象不到,食物更是美味无比,不说别的,就单是他刚刚吃的那碗用开水冲开的面,绝不亚于他那个时代最好的厨子的手艺,而对这里的人来说,这种面是很廉价的东西,任何人都吃得起。

    创建一个如此美好的世界,不知道要花费几百年,穷尽万万人的心血,即便没有任务,楚留香也绝不忍看它就这么毁了。

    三哥陷入了深思。

    楚留香在等着,他也知道,对于挣扎求活,自顾不暇的人来说,骤然要他救世,当然不会马上答应下来,得考虑考虑,甚至考虑个几天都是正常的。

    却没想到,三哥很快就考虑清楚,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才获得的异能吧?”

    楚留香:“……”

    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说是。

    三哥紧跟着道:“那你的异能都有什么?”眼睛里亮闪闪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武功、轻功、点穴和危险预警。”

    三哥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啪啪地拍着自己胸膛:“来,三招,三招内你要是能把我撂倒,我就码人接你朋友去!”

    楚留香含笑道:“要是一招之内呢?”

    三哥扬了扬下巴:“那老大就让给你当!”

    “好,你做好准备。”

    “这有啥好准备的,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啪——

    话音刚落,三哥跟条死鱼似的被拍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今夕何夕,好半天才倒上口气儿来。

    “哥们你这好像不是异能,你是真练过的吧?”三哥躺在地上,疼的爬不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这么厉害,哪个王八犊子能把你伤成那样啊?”

    楚留香伸手想把人捞起来,三哥没用他捞,地上滚了一圈自个儿站了起来,站起来才发现,面前之人一贯温和的目光多了一丝晦暗。

    “总会再遇到他们的。”楚留香淡淡道。

    ……

    当三哥的人开车去人民医院接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沈璧君他们早已走了,倒是用马克笔在天台上留了字。

    “张润成家”

    这个地方楚留香去过一次,也还记得路,离医院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那么多人转移过去,冒风险是肯定的,他们选了张润成家,自然是希望他能回来,能跟大家汇合。

    据去的人说,四楼的物资都被搬走了,一下子要搬那么多东西,必然得开车,这样路上的风险也能小很多,假如他们能平安到达,那些东西足够他们用上半个月,假如出了什么变故……但愿不会。

    眼下自己伤势太重,行走坐卧还行,撂倒三哥这种肌肉男,咬咬牙也能办到,可若要去接人,那一路上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而且林诗音才刚刚苏醒,留她自己在这实在不放心。

    就先等上一阵子吧,等他的伤势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到时候再去接人才能万无一失。

    当晚,他让三哥的人又去了一趟医院,如往常一样打开了十二楼的灯,打开,又熄灭,反复三次,希望沈璧君他们能看到,算是报个平安。

    之后就是无聊的养伤日子了。

    小区里自来水停了,大家喝的都是超市搬回来的桶装水,北区往南那边倒是有个人工湖,洗澡什么的,都是从那里打水,天气也渐渐冷了,水冰凉,都是烧热了再用。

    电也早就停了,小区里又不像医院里有供电设施,生火煮饭什么的靠得全是楼里挨家挨户划拉出来的煤气罐和天然气,再不就是拆家具劈木头生火,在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幸存者大都过得十分原始。

    三哥每天都会安排人轮班在固定的地方放哨——站在楼里,隔着玻璃,用望远镜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六道铁门,不分昼夜,一旦有丧尸出现,要是少,就派人出去爆脑袋,要是多,他们还有八辆加满了油,屯满了吃喝,车窗都焊上了铁条的路虎,以及一辆两米多高的大巴车。

    车钥匙由开车司机随身携带,司机把钥匙挂在脖子上,洗澡都不摘,谁跟谁坐哪辆车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随时随地准备跑路。

    这才是一个合格基地应该有的准备啊!

    楚留香看完这些准备之后很是汗颜,他也是初来乍到,不但对丧尸陌生,对这个世界更陌生,也实在缺乏相应的经验,但凡这些准备他落实了一样,何至于吃那么大的苦头!

    再懊悔也晚了,多想无异,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教教这些人武功好了,三哥手下们对他堪称诡秘的身手好奇得要死,一听说他愿意教,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说遭遇丧尸的时候多个本事多条命,就是平安无事的待着,能掌握一手飞天遁地的功夫那也很酷炫啊!

    教授的地点就定在三哥别墅的地下一层里,那宽敞,而且隔音,不用担心这一群人叫喊起来,再把丧尸给招来。

    自然了,学武也是需要根骨的,根骨差的,就是就是练上十年也不如根骨好的练上十天,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三流高手的水平,可以说三流以下,看个人努力,三流以上,全靠天赋。

    练武最好是从孩童时期开始练,成年人骨骼都定型了,再怎么练也就是那么回事,楚留香在教之前已经盘算好了,他不强求这些人人均高手,只教基本功,力求实用,先把力量和体力练上来,碰上丧尸能打能逃,最后,只要能在他出手的瞬间有所反应,而不是呆呆愣愣的看着,就算出师了。

    然而饶是做好了心里建设,楚留香还是被这些人的身体素质震惊了。

    训练刚刚开始,——楚留香认为才刚刚开始——小武就吐着舌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楚哥,我的亲哥啊,你确定这是人能练的,还要再踢腿一百下?踢完我的腿还是腿么?”

    楚留香一阵沉默,几番犹豫,终究还是没把那句“这只是热身,省得真正开练的时候伤了筋骨”说出来。

    三哥倒是坚持下来了,他本就是健身教练,当即一个高抬腿,揣在小武的脑瓜子上,骂骂咧咧道:“不是人练的还能是给狗练的啊?就听楚哥的,你练不下来,就找个地方撞死吧!”

    小武讪讪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三哥肩膀上的对讲机响了。

    “北二门有情况!有车开过来了,那人下车在咱门口好像在撒什么东西,咋办啊?”

    “撒东西?撒什么?”

    “太远了,看不清啊,撒完那人就开车走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能是撒尿吧?不管他。”三哥擦了把汗,没当回事,楚留香却眸光一凛。

    是他们!

    第66章 丧尸围城6

    丧尸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涌进医院里, 楚留香深信这一点,一定是有人暗中下了黑手。

    至于是谁下的手,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他们被游戏送来这个世界还不到十天, 能费尽心机对付他的,必然是先前袭击他们的那伙歹人没跑了。

    那一定是个很大的幸存者集团,他们手中握有这个时代最危险的武器,不但对抗着丧尸,还四处掠夺吞并其他的幸存者, 慢慢扩大自己的地盘,通过奴役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楚留香见过太多这种人了,他不愿杀人,更不愿意看这种人过得太舒服。

    医院被偷袭攻破, 也有没在防御上花心思的原因, 楚留香认这个栽,可一次不行。

    他说什么都得把这伙人揪出来, 好好教训一顿!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人去北二门, 带上家伙, 小武,你带两个人去湖里打些水抬到北二门,越快越好!”

    三哥还有点懵懵的, 但也套上了衣服, 安排人抄家伙的抄家伙, 打水的打水,一边走一边道:“怎么回事?是谁啊?你认识啊?”

    楚留香微微笑道:“你们搜寻物资的时候, 可有遇到其他的幸存者?帮众聚集的那种?”

    三哥寻思了又寻思:“遇到过,二十来个人, 领头的是个黄毛,细胳膊细腿的,还让我带人加入他们,说他们老大手底下两百多号人呢,我去了也能混个头头,我看他们流里流气那出就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没同意。你问这个干啥。”

    楚留香笑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三哥暴躁的抓了把头发:“妈的,最烦你这装逼的鸟样。”

    一行人拿了大砍刀、消防斧、钢筋等等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又都戴了游泳用的防水镜、皮手套、护腕,装备非常齐全,刚穿过绿化带,还没走到北一门呢,三哥的对讲机又响了,里头是急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

    “丧尸!好多丧尸围过来了,越来越多!三哥……啊你们这么快?等等我,我也来!”

    对讲机被楚留香一把摘了下来,语气平平淡淡,不急不徐道:“你守在原地就好,帮我们留意远处的情况,数数丧尸的数量。”

    那头顿了顿,发出弱弱的声音:“好,一二三……五六十个吧,还有不断赶过来的,其他几个望风的要过去么?”

    “不必,全都留守原位,还有,你能不能看到刚刚那辆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对讲机里沉默了一阵,道:“好像是往星火北一路去了,那边只有一条主干道,车少,丧尸也少。”

    “知道了。”

    几句话的功夫,一群人已经到了北二门,看到眼前的场景,所有人纷纷倒吸凉气,怒火从心头燃起,直冲天灵盖。

    北二门门口赫然被泼了一大滩鲜血!

    饥肠辘辘的丧尸被鲜血所吸引,已然陷入了狂躁中,铁门被它们挤得咯吱作响,看样子,更多的丧尸还在赶过来。

    三哥大骂了声操,冲在最前头,手里捏着把头被砸得尖利的钢筋,隔着铁门狠狠戳进一只丧尸的脑袋里:“恶心玩意,滚他妈的!”

    小武和两个青年气喘吁吁的一人提着两桶水过来了,骤然看到这情形也忍不住头皮一炸。

    好家伙!要不是楚哥反应快,丧尸冲进来了,他们没准还在别墅里穿衣服呢!

    一桶桶水朝着地上的血泼过去,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争在最前头,仗着手里的家伙事儿长,隔着铁门对着丧尸的脑袋瓜就是一顿捅,噗呲噗呲的,腥臭腐败的血浆子乱飞乱溅,前面的一批丧尸倒下,后面的就踩着前面的躯体往前爬,奋战了整整一上午,闻血而来的几十只丧尸都被收拾干净了。

    “没了没了,这是最后一波了,太险了,得亏咱们这偏僻,要不然咱八成又得跑路。”对讲机里的声音都在发着颤,还带着几分兴奋的喜悦:“我可不想走,那大别墅我还没住够呢!”

    楚留香全程没动手,只盯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看,眸光沉沉。

    ……

    林诗音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刀口被仔仔细细地消了毒,一天上三回药,就怕发炎,倒是不疼了,就是涨奶涨得难受。

    每当她一下一下地把乳汁挤在碗里又倒掉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她想她的孩子,已想得快要发疯了!那么小的孩子,她九死一生受尽了苦楚才带到世上的孩子,都还没喝过几口奶,甚至都没能认出她是他的母亲,就要被迫分离,不知生死。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承受住这样的煎熬,尤其是林诗音。

    这两年她一直活得很麻木,嫁给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一点共同语言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对她百般讨好,小心维护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林诗音仍觉得无望,她甚至觉得自己活一天跟活十年没有什么分别,直到有了这个孩子。

    孩子给她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和寄托,每当她感受到肚子里传来婴儿的踢打时,她都会忍不住地想,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乖不乖?能不能听自己的话?以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她每每这么想着,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属于慈母神圣光辉。

    可现在,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明明身体在慢慢好转,人却一日日的憔悴下去,甚至已生出了许多白发。

    楚留香来看她的时候,她正独自垂泪。

    见楚留香来了,她连忙擦干眼泪,急切道:“可有他们的消息了?他们还平安吗?”

    楚留香道:“我正要同你说此事。”

    林诗音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一把抓住了楚留香的手,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对不起,明明你的伤还没好,我不该这么要求你,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还那么小,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不能再失去他了……”

    楚留香心中一酸,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明白,你也要保重自己,莫要再哭了。”

    他轻声劝哄着,很自然地抬手为她试泪。

    温热干燥的手指滑过脸庞,面前的男人英俊且温柔,微微笑着看她,眼中充满了同情。

    林诗音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怔,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男人的身影仿佛与过往的记忆重叠,那个人也曾给过她最温柔的关怀……和最深刻的绝望。

    若非完全的绝望,她又怎会嫁给龙啸云呢?

    幸好,这不合时宜的感伤只有一瞬,林诗音抿了抿唇,垂下头去,楚留香也收回了手:“我不想瞒你,老实说,我们遇到了麻烦。”

    林诗音并不想听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并不是那种擅长解决麻烦的人,她只关心一件事。

    “你要出去了?你的伤……”

    楚留香道:“行走无碍,对付那些人也不必费什么力气,但若不把他们解决掉,我是没法安心去接人的。”

    “总之一切小心,我……我等你回来。”

    楚留香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也要小心,这里的人虽然不算坏,却也算不上纯良,我也看得出,有几个小伙子怕是对你……”

    话还没说完,林诗音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紧接着,楚留香塞给她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更是让林诗音脸色大变。

    “尽量不要用,但如果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你也千万莫要心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世人皆知盗帅的轻功独步天下,踏月留香更是成了一种传说,传说里,楚香帅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他不单会做贼,名捕会的本事他也全会。

    尽管那辆车已绝尘而去,踪影全无,可楚留香就是能凭借车离去的方向一路摸过去。

    他站在写字楼顶,俯瞰着这座城市,搜寻着适合那种组织可能盘踞的地方。

    背上的伤时时刻刻都在疼,或许又在流血了,他忍耐着肌肉跳动的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最好连汗也不要流。

    他永远站得很直,行走的姿态永远都是那么优雅,自信与从容仿佛已被他刻进了骨子里,无论遭遇怎样的危险都不会改变。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找到了那个危险的组织,并确定自己决不会找错。

    院子里是一排排的车,每一辆车都或多或少的做了些改装,穿过这些车子就能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楼,看起来像是本地的官员办公的地方,因为这座大楼的门前立有十二根华表——大概是吧,反正模样挺怪的。还有一根旗杆,鲜红的旗帜在猎猎飘扬。

    大楼门前早已用铁栏杆围好,周遭是围墙,也用砖头摞高了一些,内里也有一圈围墙,比外头的稍微矮一些,显然是后砌的。

    不管是墙还是铁门都拦不住楚留香,他晃悠着,随随便便就翻了过去,轻轻一掠,人已攀上了三楼的窗户。

    用力一推,窗户就开了。

    楚留香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大礼堂内。

    已到了晚饭时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了主位上,他看起来并不凶,也并不太强壮,甚至因为衣服宽大,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瘦削。

    他眼睛不大,却很亮,嘴唇也很薄,鼻子英挺,若是戴上一副眼镜,简直活脱脱的名企总裁的模样。

    单看他的脸,你绝不会想到他是个奸杀女人,一年犯案超过六起的死刑犯。

    礼堂里喧闹嘈杂——政府大楼别的设施或许不行,隔音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们聚在一起吃饭就没有不闹腾的。但这个男人却一直很安静,似乎已跟这个闹腾的地方隔绝开来,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法官当庭宣判他死刑,他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时候一样,脸上风平浪静,目光里隐隐透出看蝼蚁一样的嘲讽。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问过他:“你害怕吗?”他说:“我不怕。”记者又问他:“你为你犯的罪感到后悔过吗?”他笑着说:“从来没有。”

    末世的到来让许多不该死的人死了,却让这个该死的人活了下来。

    短短三个月,他建立起来的组织已经有两百八十多人,但他仍不满足,他的目标是整个城市,若有机会,他还想要整个省会,乃至整个国家。

    在大礼堂内吃饭的人可不少,大都是青壮年男人,他们谈天说地,大声的谈笑,有喝酒的、抽烟的、也有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东西的。

    每几个男人身边都会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和女人也是不同的,有的女人还算体面,穿着精致的衣服,留着长长的头发,脸上还带着妆。

    更多的是不那么体面的,她们衣不蔽体,满身的伤痕,脸上也没有妆容,只有苍凉与麻木。

    夏木子就是众多不体面的女人中的一个,她刚来,全身都是伤,眼泪还没有流干,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在这个畜生窝里保护好自己。

    她被人按着脖子,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喊,就在今天,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丈夫,又将她八岁大的儿子从楼上扔了下去,她像疯了一样的踢打,用指甲抓,用牙齿咬,没有一点用处,只会换来更无情的殴打。

    一个男人狞笑着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在汤盆里,一群男人在旁边大笑,几只手时不时的还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楚留香就是在这时候走进去的。

    酒瓶子在他手里粉碎,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的手,甚至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真正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这边来,是那几个男人惊天动地,杀猪般的惨叫声。

    反应快的人已经掏出了枪。

    第67章 丧尸围城7

    楚留香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温和的人, 很少有什么事情能使他愤怒,更遑论愤怒得想杀人。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楚留香仍会报之以微笑, 有时甚至还会报之以同情。

    可当他看到几个男人联合起来,平白无故地去欺辱一个女人,旁边的人非但不制止,还在戏耍取乐的时候,他出离的愤怒, 简直想把那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的手砍下来!

    这么想着,他的手中就多了个酒瓶,内力一震,碎片飞出, 精准地击穿了那几个人的手掌, 于是,上一刻还在高声嬉笑的人, 下一刻便杀猪般凄惨嚎叫起来。

    其实他本不想一上来就动手的, 纵然要让这些人吃点苦头, 也总该有一个“洽谈”的过程,尤其在这样一个社会秩序完全混乱的世道,他要做的事是恢复秩序, 而不是成为挣扎在混乱中秩序中的一员。

    可那个可怜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挣扎, 楚留香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现在的情形是, 被他救下的女人还没有搞清楚情况,颤栗着躲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 警惕的看向四周,而他则站在大礼堂的外围, 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们惊讶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有人摸出了刀,也有人掏出了枪,之所以还没有人动手,是因为坐在首位上的男人还没有发话。

    大礼堂乱了一阵,又渐渐安静下来,很快,连伤了手的那几个人也不嚎了,满脸泪花,冷汗岑岑地瞪着他,女人还在哭泣着,楚留香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她,因为无论是怜惜还是愤怒,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干扰。

    “你是那个异能者。”坐在首位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或许他想让自己的气质看起来很有风度,很有大哥范儿,只不过他成为大哥的时间还不长,坐着的架势还没有被一把把枪围在当中的楚留香气势足。

    “那天晚上侥幸让你跑了,办事儿的弟兄还让我骂了一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男人本来还想骂一句煞笔,但想想又觉得跟自己的身份不符,生生给咽了回去。

    男人抹了把嘴,站起来,悠然地朝楚留香走过去,声音称得上轻快:“你这时候来找我,看来是跟那个姓张的小子掺和到一块儿去了?一个人来的?”

    楚留香微笑以对:“一个人足够了。”

    男人闷闷地笑了,看楚留香的表情流露出几分欣赏,当他走到楚留香面前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酒杯:“喝酒吗?”

    楚留香笑道:“无酒不欢。”

    “喝啤的还是白的?”

    这就是楚留香的知识盲区了,他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忍不住皱皱眉,道:“可我今日过来,却不是来喝酒的。”

    一杯酒已经递到他面前,男人见楚留香没接,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略显和气的笑也有些发冷:“不是来喝酒的,难不成你是来打架的?”

    “我是来讲道理的。”楚留香淡淡道。

    哄堂大笑。

    一把枪已抵住了楚留香的头,子弹也已上了膛:“你他妈跑这儿当警察来了?来来来,你讲,你讲啊!”

    枪口一下下地戳着,周围充满了戏谑和嘲弄的声音。

    “好了好了。”男人的手里仍拿着酒杯,用一种上位者恩威并施的语气慢慢道:“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跑这来送死,还是正大光明的进来,就冲这一点,我就佩服你。我也是个爱才的人,我看你有两下子,这样,你把这酒喝了,留下来给我当保镖,我呢,就放过那姓张的,我记得他那片儿还有两个大型超市?也让给你们,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楚留香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你说。”

    礼堂内大约聚集了一百多人,一百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楚留香,看向他的眼神中有气焰嚣张的,有神情麻木的,也有局促不安的,他环顾众人,目光又一次冷下来,慢慢道:“我要杀人者偿命,我要欺辱过别人的人付出代价,我也要带走那些被你们奴役欺凌的人。”

    男人面露狰狞,手里的酒杯猛的砸在地上,砰得一声,酒液四溅!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了,你他妈就是来找死的!”

    与此同时,用枪抵住楚留香脑袋的人手指一动,只要他扣下扳机,那么楚留香的头一定会被打烂,那个人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躲避飞溅的爆浆的动作。

    偏偏就在这一瞬间,不,那比一瞬间更短,好似就发生在同一时间,那人手里的枪居然不见了!

    他仍保持着拿枪扣动扳机的动作,当他发现自己手里莫名其妙空了的时候,那把枪已经到了楚留香的手里。

    楚留香已站到了他对面男人的身后,枪却没有指着男人的头,而是被楚留香拿在手里把玩,食指套在扳机那里转着圈,似乎准备随机打死一名幸运观众。

    整个大礼堂顿时鸦雀无声,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仿佛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发生在现实中,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尤其是那个被在一瞬间夺走了枪的青年,眼睛几乎瞪得凸出来,浑身震颤,腿肚子直转筋。

    “我说过,我是来讲道理的,你要听一听吗?”

    手中的枪终究还是抵住了男人的头,男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道:“你说!”

    “我的道理就是:邪必不能胜正,强权必不能胜公理,黑暗必不会久长,人世间必有光明存在!”①

    很简单的道理,几可说是陈词滥调,可由楚留香讲出来,就让这句话有了魔力,不再是刻板的教条,而是这世间的铁律。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来,他一步步后退,惊惶地左右张望着,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开枪打死他?你们站的远,他就是飞也夺不了你们的枪!”

    见没有人动,男人更慌了,多年的杀人经验已经让他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他猛地转身朝后跑,顺手扯过一个个子很矮,脸上化着妆的女孩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女孩的头:“你给我放下枪!滚出去!三个数,不然我打死她!一……”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血溅在了女孩子的脸上,她吓得大叫。

    男人的头被打烂了,脑袋碎了半边,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楚留香亲手开的枪。

    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地方,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杀个把人对江湖人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一件正常且普通的事,他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三十五年,他创下了赫赫声名,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一个人。

    楚留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杀人的,甚至在跟那个男人对话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了他。

    并非不敢,而是人命关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

    但是,末日已降临,暴力机关不复存在,恶人若不死,普通人怎么活?谁来为恶人定罪?谁来审判?

    于是楚留香决定杀死他。

    ——由我来建立秩序,由我来审判,由我来惩奸除恶!

    这无疑是一桩重大的责任,一道心灵上的枷锁,一个沉重的包袱,楚留香背上这个包袱之后,立刻就觉得仿佛喘不过气来。

    地上的尸体死状无比凄惨,那只完好的眼睛还在瞪着他,楚留香别过眼,不再去看那具尸体,他已觉得胃里翻涌,手脚冰凉,就连后背上的伤口也在火辣辣的疼。

    大礼堂中一时寂静,没多久就乱了起来,有人被镇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发出了长长的尖叫,有人想要趁乱逃走,更有人双目血红,藏在人群之中,对着楚留香的位置连开了四五枪!

    同样的失误楚留香怎会再犯?枪声响起的同时,他人已消失,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吃饭的厚木桌子,子弹击打在桌面上,闪过一串令人心悸的火花。

    人群中传来一两声惨叫,放才开枪的几个人已捂着胳膊或者大腿躺在地上哀嚎,更是引发了阵阵尖利的嚎叫和哭喊声。

    一群人蜂拥着朝门口跑去,在他们看来,似乎神出鬼没的楚留香比外头的丧尸更加可怕。

    门却被关死。

    楚留香站在门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和善的同时,说话的语气也不容置疑。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烦请诸位暂留一下。”

    没有人敢问他究竟要做什么,因为大家看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人,反倒像是在看某种怪物,包括那个一开始被他救下的女人。

    “在如今的世道,活下来已是不易,我本不愿意杀人,更不愿意看人死在我面前,只不过我来时便已说过,我要杀人者偿命,要欺辱别人的人付出代价,如今首恶已伏诛,也有几位受伤不轻,我无意再去计较更多,只希望诸位能够牢记,身处末世之中,幸存者应当抱团取暖,为了重新建立一个安全的家园共同努力,绝非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欲而存在。”

    “纵然世道艰难混乱,但既然生而为人,就绝不能让自己沦为野兽,人总要比野兽强上许多,我言尽于此,诸位当细思。”

    楚留香说完,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女人们,视线扫过,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我那里暂时还住得下百十人,可有人愿意跟我走?”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只收留人,暂时还不能收留野兽。”

    第68章 丧尸围城8

    环境是一个大染缸, 它能让人变成野兽,也能让野兽重新变回人。关明惠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楚留香觉得很有意思,她说:“失去人性, 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①

    丧尸这种生物的出现的确已经快要把人逼成野兽了,野兽当然是没有道德,没有礼仪廉耻的,它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而这些人呢?他们也是活下去聚集在一起,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去砍杀那些以血肉为食的丧尸!然而丧尸毕竟也是人变的,跟他们一样的人,有些甚至是他们的亲人朋友, 当人的脑袋在他们面前破碎, 当他们的手习惯了杀“人”,属于人性的一面必然会渐渐染上兽性, 他们会逐渐忘记属于的人的秩序, 逐渐习惯野兽的法则。

    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强者生,弱者死。

    这时候, 只要出现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只要稍加引导, 势必会加速这一过程,直到人性彻底灭亡。

    幸好, 现在的情形还没有那么糟,人归总还是人。

    楚留香带走了七十三个人, 这当然花了不少时间,过程也实在纷繁杂乱,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狼人杀。

    “我,我是人,我是好人!丧尸来之前,我就是普普通通一社畜啊,我很老实的!没害过别人,那谁被打的时候,我还帮忙说过话来着!”

    “呸!我脸上的伤就是你打的,那个张老板也是你杀的,就因为他之前拖欠你工资,连他儿子你都没放过!”

    “我真是好人,我还是公务员呢!我下过乡,扶过贫!我还当过单位先进个人,之前地震我还捐过款呢!”

    “那也没耽误你强丨奸女人,前天带回来那个女孩才十一,你都下得去手!”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了一口吃的,不也把跟你住一个屋的姐妹儿送出去了?人家要跑,你还通风报信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的!我要是不这么做,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他就是个畜生!我亲眼看他把自己媳妇推出去喂丧尸的!”

    “你别看她是女的你就可怜她,她之前就不是正经女人,她给人当小三的,我听她跟人炫耀,那个男的为了保护她,自己老婆儿子被丧尸撕了都没管。”

    “大哥,真是她故意勾引我的,你别信她胡说八道,还有她,还有她,我上那个丫头的时候,她还帮忙按着呢!”

    谁也不想被抛下,谁也不想被当成野兽驱逐出去,众人七嘴八舌,不是控诉就是揭短,再就是叙说自己是如何的身不由己,又是如何因为不合群被欺负,最激烈的时候,几十个人同时说话,甚至还不乏越说越气,直接动手打起来的,这阵势要是放在丽景苑小区里,半个城的丧尸都得被招过来。

    一群人从中午分辩到晚上,又从晚上争论到半夜,连饭都顾不上吃,最后楚留香实在受不了了,将底线稍稍放低了一些,像那些做过坏事但没有特别坏,而且非常虔诚地悔过,并表示以后一定当一个好人,绝不会再犯错的人,他也一并带走收留了。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是早该被处刑的犯人,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收缴了所有的武器枪械赶出去,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还有一部分表示,为了建立这个基地,花了他们太多心血,他们不想离开这里,但保证不会再去突破做人的底线,一定老老实实当个好人,只希望楚留香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枪收走,但武器留下,食物和日用品也留下足够生活一个月的份额。

    次日清晨,一箱箱的物资被搬上了车,七十多个人再加上物资开走了四辆中型轿车,一辆大巴车,可谓是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丧尸围过来就直接撞,一路上血肉横飞,尸浆遍地,以一种傲然的姿态回了丽景苑小区。

    三哥和他手下的弟兄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车队驶入小区北门,后头追着一大票丧尸,而后,三十多个人从车上跳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丧尸解决了,楚留香在头车里招手,铁门一开,车子鱼贯而入,稳稳地停在了小区空地上,接着,车里的人洪流般走出来。

    楚留香走在最前面,微笑着跟三哥他们打招呼,笑吟吟地请三哥安排这些人的住处,另外还建议晚些时候让大家伙聚一聚,说眼下虽然困难,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一顿欢迎宴总还是吃得起的。

    吃过了饭,喝过了酒,届时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们要真正成为一家人。

    三哥愣愣地听着,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一边安排着,一边还不忘在楚留香胸膛上重重锤了一下,笑骂道:“还是你有本事!一天就弄回来这么多男男女女,好样的!这么多人,整个小区都能清出来了,跟丧尸当邻居,我天天提心吊胆的,说实话,见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弄死了呢!”

    楚留香只是笑笑,寒暄几句之后,就推说有点累,想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三哥也笑着连说应当的,应当的。

    车辆进来的动静不小,林诗音本来还在睡着,一听见外头有动静,连忙披衣起身就要出去,谁知一开门,楚留香刚好站在她门口。

    林诗音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眼眶一热,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一夜我简直都要担心死了,我还求三哥带人去救你,他却说什么都不肯,你怎么样,可有受伤?”一边说一边把人让进来。

    “老实说,不太好。”

    进门之前,楚留香站得很直,行走间步伐从容,脸上还挂着自信温和的笑,可在进门之后,他就直直地跌进林诗音怀里,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再忍奈的痛苦之色。

    林诗音抱住了他。触及到楚留香的一瞬,她悚然一惊,只因他在发烧,而且烧得滚烫。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

    楚留香没说话,他勉强站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外套是深色的,很厚实,外套一脱,林诗音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外套下都是血。

    新鲜的血叠在干涸的血上,鲜红色压着灰褐色,一层叠着一层。

    你很难想象到一个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

    林诗音简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伤口又裂了,不疼,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有点累。”楚留香这么说着,一滴滴冷汗已贴着脸颊滑下来。

    林诗音连忙扶着他到卧房里。

    这间房子在K栋一楼,不算太大,但也有九十多平,三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被林诗音收拾得很干净。

    背上的伤当然不能躺,楚留香趴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林诗音完全没有照顾伤患的经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去找些药来给你擦一擦,可是,我不知道我用的药你能不能用,好像剩的也不多,怎么办?我去找三哥拿……”说着就要往出走。

    “别去。”楚留香急忙叫住她:“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状况,眼下局势复杂,我若是露出一点弱态,只怕我们都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那我该怎么帮你?”

    “有水吗?给我打一盆水来,药的话,有多少都拿过来,有吃的吗?”

    “有,都有!你等等,我去拿!”

    这间房子里还剩了些天然气,小白花昨晚才教过林诗音如何使用。她在灶台上烧了一大盆水,取了一部分用来泡面,一部分灌进热水壶,剩下的全装进脸盆里。

    楚留香趴着,慢慢地吸溜着泡面,上衣完全脱了下来,绷带解开,露出那一个个可怖的洞。

    林诗音用毛巾蘸着热水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污,又在上头撒了些药粉,绷带没有了,她就给楚留香盖了自己的衣裳,衣裳又轻又薄,既防止压了伤口,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冷。

    “这样可以吗?”林诗音轻声问:“我这里还有点止疼药,你要不要吃?你烧得这样厉害,总不能一直拖着,要不我还是帮你要点药吧?”

    久久没有回答,连吸溜泡面的声音都没了,林诗音凑近一看,发现楚留香已经睡了过去。

    她轻轻一叹。

    楚留香睡得并不安稳,脸色苍白,眼尾的肌肉在抽动着,眉头也皱在一起,之所以能睡着,只不过是因为他实在太累,又伤的实在太重,这才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林诗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两行眼泪,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楚留香的脸颊,她还记得,初见这人时,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却变得如此憔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诗音像是从梦中猛然惊醒般收回了手。

    敲门声越来越大,仿佛再敲几下,门都要被敲出一个洞来。

    林诗音忙跑去开门,门外是小武,听人说,就是他把自己和楚留香带回来的,林诗音心里一直都很感激,见他神色慌忙,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小武呼哧呼哧地喘,道:“楚哥是不是在这?你快让他出来,可了不得了,他带回来的那群人出事了!杀人了!好多血!连三哥都挨了一刀,嫂子让我赶紧过来找楚哥!”

    “究竟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小武跳脚道:“我能不急么!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藏了一把刀,上来就把两个男人捅了,有一个当场就给捅死了,另一个还活着,眼看着也是不行了,他身边人就不干了,要杀那女的,三哥本来不想管,但嫂子拦着,结果被人扇了一巴掌,三哥就火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人就打起来了,哎呀你快让我进去,楚哥!楚哥!”

    小武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林诗音怕他真把楚留香给喊起来,忙捂住了他的嘴,脸颊不由得一红,磕磕绊绊道:“他……他睡着了,忙了一夜,难免……难免有些困倦,你别喊他了。”

    她咬了咬唇,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去。”

    “什么?”

    林诗音正色道:“我去解决。”

    大概是她长得太美,看起来太柔弱了,小武尴尬得笑了笑:“你别闹了,那可是见了血的!我看那场面,八成来打一架才能压下去,你……?”

    林诗音回头瞧了一眼,随即敛去了眸中不安的神色,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带路。”

    第69章 丧尸围城9

    林诗音的确是个柔弱的女人, 至少看起来很柔弱。她走路的姿态优雅,步子通常都迈得很小,说话永远轻声细语, 哪怕在生气, 语调也是柔柔的。

    她倒也会点武功,只不过练得并不好,行走江湖或许不太够用,但应对乱哄哄的群架现场……她没应对过,心里实在没底, 并且有些害怕。

    小武走在前面,或者说跑在前面,跑得几乎要飞起来了,林诗音跟得紧紧的, 越跑她心里越慌,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跑回去喊楚留香起来, 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 他更能了解情况, 自己去能有什么用呢?又该如何去解决呢?可是,想想他急促的呼吸,因失血而发抖的身体, 苍白憔悴的脸色……楚留香若非实在太累太乏, 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睡过去?林诗音实在是心疼他, 实在不忍再叫他操心了。

    她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枪。那是楚留香临走前留给她防身的, 她也知道怎么用,握着这把枪, 她就好像握住了勇气。

    矛盾爆发在C栋,这栋楼挨着南一门,就是靠近小区里没清理干净的南区那一片,而三哥的人大都住在J栋,中间还隔着条绿化带,可见三哥是打心底里不放心这些人,估计时间,这些人都应该正忙着搬家搬东西才对,没道理这么快就恼幺蛾子啊?

    还没看见人呢,争吵声谩骂声先传过来了,不但林诗音能听到,就连晃荡在南门的丧尸也寻声赶来,隔着铁门伸出了一只只青惨腐烂的手,喉间不断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

    暂时还没有人搭理丧尸,一百多号人全聚在C栋单元门底下,你抓着我的头发,我掐着你的胳膊,你打裂我眼眶,我捶青你嘴角,互相激烈地表达着想与对方母亲云雨高唐的迫切心情,小小的单元门口听取妈声一片。

    林诗音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本来是紧跟在小武身后的,看到了人她便身形一纵,直接越到小武前头,看得小武一愣,嘴张着半天没合上。

    “别打了!”林诗音喊了一声,就像一盆水被倒进海洋里,屁用没有,她又大声喊了几句,还是没人搭理她,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小武喘着粗气凑到她身前,道:“你这样不行,先把人拉开呀!”

    林诗音跺了跺了脚,一头钻进混乱的人群中拉扯,一遍遍徒劳地喊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这是为了什么?”

    非但没什么效果,反而被卷了进去,要不是还有那么两下子,保不齐也得被揍一顿,她好不容易分开这一边,另一边的人又打得难舍难分,有一个人还掏出了刀子,谁靠近就捅谁,林诗音眼尖,先冲过去,三下五除二把那个的刀子夺了。

    于是,谁靠近就捅谁的人变成了她。

    小武也知道她没主意,高举双手,叫道:“你喊三哥,先找三哥!”

    林诗音硬着头皮环顾人群,猫似的喊了声:“三哥!”没回音,她咬咬牙,重重吐出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了枪,对着天空放了两枪,厉声道:“都别动!”

    人群窸窸窣窣一阵儿,静下来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神色各异,林诗音胸口起伏了一阵,枪平举,对着人群一扫而过,谁看了都不禁一哆嗦,最终,枪口对准了一个年轻男人,林诗音故意把声线压得很低,很沉,冷冷道:“你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被抢指着的人很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劝架的啊!”

    林诗音又开始拿着枪乱指,还是三哥实在看不下去,分开人群站了出来,他的头被打破了,脸上也挂了彩,衣服上还氤着一小滩血,脸色臭得跟几百年没洗过的臭袜子似的,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把这玩意放下!吓唬谁呢你?还不放下是吧?”他凑上前去,一边走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来来来,往这儿打,来,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林诗音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但她并没有放下枪,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下来:“这……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三哥一左一右的看,没看见楚留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没好气道:“跟你说不清楚!你把姓楚的找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怎么把的关,啊?带回来一群疯子!”

    人群中立刻传来几声响亮的不文明动词,大骂道:“你他妈说谁疯子呢?就你好,跟疯狗似的!”

    “姓张的,我他妈早看你不顺眼了,不服就干一仗,我们人这么多,凭啥听你的啊?要听我们也听楚老大的,你他妈是什么东西啊?”

    “你们别吵了,丧尸都快把铁门推开了!谁跟我去清一下啊?”

    “先把杀人那女的扔出去再说!今天不把她弄死,往后谁也别想安生,就是姓楚的来了,我也这么说!”

    “你敢?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先止血行不行啊?纱布有没有?这哥们儿也快不行了!”

    “刚才谁动的刀?!刀擦过没有?别是砍过丧尸的吧?我要是死了,谁也别想活!”

    他们没疯,林诗音快疯了,握枪的手也有些发抖,她没想到,处理这些事竟会这样困难,面对乱哄哄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冲突的人群,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多想现在就跑回去,跑回自己的小屋子里,把自己藏起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

    心中的念头无比强烈,人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又朝天开了一枪,喝道:“被吵了!”

    “小武,你先带几个人去处理丧尸!”

    小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三哥一眼,三哥摆摆手,只有四个五人跟着他去了,其余人全都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愤懑也有焦虑。

    林诗音强自定下心神,看向三哥,道:“楚留香在休息,他已经很累了,我不希望你们再去打扰他,今天的事情就由我来解决,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跟我说清楚!”

    她的心在狂跳不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她怕自己不能服众,怕这个楚留香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团体就此分崩离析,她本来一点也不想站出来,更不想说这些话,却不能不说,不能不去面对!

    三哥显然不是很看得起她,不过她既然叫停了这场纷争,那跟她说说也无妨。

    他朝人群里一指,林诗音也望了过去,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也浑身都是伤的姑娘,她模样长得不错,身材十分瘦弱,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突然发疯的杀人凶手,三哥的女朋友扶着她,看样子,两个人大约从前就认识,因为要保护那个女人,小白花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是红肿的。

    林诗音走过去,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弱姑娘眼里含了愤恨的泪,哽咽道:“我叫夏木子。”

    林诗音的声音放得更轻:“他们说你杀了人,是怎么回事?”

    夏木子含着的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厉声道:“我杀的不是人,是畜生!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两头畜生,我也不会放过!”她恶狠狠瞪着对面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瞪着她,看样子好像似乎随时准备再揍她一顿。

    林诗音顿了顿,道:“能和我说说,是为了什么吗?”

    夏木子道:“他们一起杀了我老公,把我儿子从楼上扔下去摔死,你说我该不该杀他?!”一边说一边哭,小白花抱着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诗音听得悚然一惊,连身子都在微微发着颤,因为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假如她的儿子也被人从楼上扔下去,那她不在那人身上捅上一百八十个窟窿,都算她心慈手软。

    林诗音瞪着那个男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男人也火了,又生气又委屈,道:“我就是跟着去的,我没动手!死了的那个也是,我们真的没动手!不信你问她,要不那个姓楚的怎么能带我回来?”

    夏木子尖声道:“你还敢说你没动手,你就算没有亲自动手,那也是帮凶!他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不是人!”

    说着就要扑上去,那男人也瞪起了眼睛,高高扬起拳头:“你凭什么杀我?啊?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从前发生的事都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起!”

    “那是你们说好的,我可没答应!”

    林诗音急忙把两人分开,可拉住这头拉不住那头,她夹在他们俩中间,脸上不幸被抓了一把,头发也被薅掉了一缕。

    也是被打出火来了,林诗音运指如风,点中了夏木子的穴道,就是产后虚弱,手上力气不足,只是让夏木子浑身酸麻,而后飞起一脚,将那个男人踹飞了出去。

    是真的飞了,飞出去足足两三米,砸倒了六个人。

    男人吐了口血,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这回人群是真的静了,安静得可怕。

    林诗音踹出那一脚是用了全力的,自己也同样不好受,扯了伤口痛得全身发软,眼前金星乱滚。她咬紧牙关,厉声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死的拉出去烧了,没死的去找三哥拿药治伤!从此往后,有什么纷争尽管来找我!凡是私下打斗伤人的,无论是谁,一律赶出去!谁不服,尽管上来和我比试!”

    没人敢跟她比试,她既然能一脚把人踹吐血,那两脚说不定就把人踹死了,既然能到这地方来,大家肯定都是惜命的。只不过惜命归惜命,不服肯定是不服的,有人道:“那被捅死的就白白被捅死了?她要是再伤人怎么办?”

    林诗音拉住了夏木子的手,安抚的拍了拍,鼓足勇气看向了说话之人,冷冷道:“莫非你也是帮凶之一,这才担心她向你寻仇?”

    那人不吱声了。

    很快又有人抢着道:“畜生可不止他们几个!”这次说话的是个女人,她哭着指向人群中的一男一女,嘶吼道:“他们两个也不是个东西,我妹妹就是被他俩合伙拖出去的!她才十四岁就没了!”

    被指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叫了出来:“我也是被逼的啊,那种时候我有什么办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欺负的人开始控诉自己如何被欺负,被指控的人也一脸委屈的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的,不这么做,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也有人说自己当时只是一时糊涂,随大流的,已经改正了。几十张嘴同时在说话,甚至还有人去扯着林诗音,让她帮自己报仇。

    人群再一次闹腾起来,对骂的,对打的,拉架的,拉架不成反被揍的,清理丧尸的人手不够,过来叫人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林诗音心都快被闹腾碎了,被拉过来扯过去,耳边叽叽喳喳,脑子里嗡嗡作响,偏偏她还能不管,因为刚刚也是她亲口说的,“有什么纷争尽管来找我”,发展到后来,渐渐从矛盾问题变成了物资的分配问题。

    因为已到了中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大多数人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现在已经饿得两眼发花,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还在车上没卸完呢,有人吵着要吃饭,有人提议先找自己要住的房子,大家都想住楼层低的房子,有人说说楼层太高,自己身体不行,二十多层爬来爬去,太要命了,几个男人吵吵着,说不管别人怎么样,他们必须得住低楼层,要是丧尸进来了,可以第一时间去杀丧尸,然后其中一个人就被一口唾沫吐在脸上,被骂道:“就你这个逼样,你还杀丧尸?你也配住一楼?”

    住房问题还没解决,又为了吃的东西吵了起来,有人建议东西都放在一块,安排几个专门做饭的,吃大锅饭,有人说,东西都是他们拼了命才带回来的,应该按人头分配下去,该多少是多少,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用什么用什么……

    还没完,大到汽车床垫,小到牙刷裤衩,就没有不拿出来说的,提议出去扫货的人跟提议先清理小区丧尸的人又险些干了一仗。

    林诗音被吵得差点晕过去,又朝天放了两枪,大声道:“谁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他丢出去喂丧尸!”

    她喘了两口气,闭了闭眼睛,道:“现在听我安排。”

    可她根本不会安排。

    三哥出了主意,在那七十多人当中选了几个最强壮的住低楼层,一层到四层归他们,其余人抽签,抽中五楼或者六楼,恭喜,不幸抽到二十几楼的,那抱歉,就当锻炼身体吧。

    林诗音觉得这方法可行,找人弄了个纸箱,一沓纸,把楼层写进去,晃荡晃荡,开始抽签,同时,三哥又叫人去卸货,直接吃的喝的堆在地上,谁爱吃啥自己拿,至于以后是吃大锅饭,还是东西配下去自己做,等晚上了,所有人安定下来之后再商量。

    至于那些有仇的——林诗音当然是想让施暴者付出代价,让受害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听着这些人分辩了一阵子,发现其中的界限实在很难判断。

    比如有些人是被强者欺压久了,他们没法反抗,心中积郁难平,转头又去欺压他们更弱小的人,也有些人其实本性不坏,但日日泡在那样的环境中,难免产生一些从众心理,一日两日会对暴行心生不忍,三日五日就会麻木,一两个月过去,他们就已经认为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我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来欺负我,我若不出卖别人,迟早也会被别人出卖,我只是想生存的好一些,我有什么错?

    如果真的要通通发落一遍,先不提她有没有这个时间精力,就是她真的有那个心力去当一个青天大老爷,审案子似的一个一个审过去,她又该以何种方式去惩罚那些人呢?一个处理不当,乱起来是迟早的事。

    林诗音深深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天在,疲惫道:“过了这么久,想必大家都累了,不妨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晚些再说,好么?”

    这件事儿就算暂且被搪塞过去,等所有的人全部吃饱喝足,回了属于自己的住所,外头围过来的丧尸也都爆了头,物资也都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下午了,林诗音也终于可以回去好好地休息休息。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头还在嗡嗡作响,争吵声还在耳边萦绕不去,只觉得头重脚轻,心乱如麻。她也终于知道,凭楚留香的武功和智慧,带回这些人何以用了那么长时间?

    像这种事情,林诗音深深觉得自己要是再多体验几次,只怕真的要疯了。

    回去的时候楚留香已经醒了,烧退了些,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林诗音朝他笑笑,尽量让自己也看起来精神些。

    “饿了吗?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泡面吃完了,自热米饭倒还剩两盒,早上烧的水还剩了不少,倒进去没一会,盒子里就传来热腾腾的香气。

    怕楚留香不够吃,林诗音又翻出一盒午餐肉还有两个卤蛋。

    楚留香盯着她看,微笑道:“你不吃么?”

    林诗音也微笑道:“我去三哥那边拿了些药过来,顺便在他那里吃了,这是退烧的,好像还有消炎的?我也不懂,是小白姐找来的,一样要吃两片,每天吃三次,你要记得吃。”

    楚留香接过药,顿了顿,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诗音将一缕碎发抚到耳后,低头别过了脸,勉强笑道:“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别想那么多了,吃过了饭再睡一会儿吧。”

    楚留香望着她清丽绝伦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动。

    纵然不施粉黛,纵然短发及肩,面容苍白,林诗音也是极为少见的美人,更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独特风韵,就好似一缕青雾掩映了皓月,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楚留香这一生中见过许多美人,但能与林诗音相较的,似乎也只有沈璧君了,她们俩若站在一起,你很难去比较谁更美,只会恨自己没有多生出一双眼睛。

    也不知沈璧君究竟如何,她那里老的老,小的小,靠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只要稍稍一想,楚留香简直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不合胃口吗?还是伤口又痛了?”

    林诗音就坐在他身边,她的手就放在他的手边,望着她关切的目光,楚留香实在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没有去握住她的手,用一种轻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多谢你。”

    第70章 丧尸围城10

    晚上大家聚一块开了个会, 地点还在三哥家别墅的地下室里,仍旧留了几个人在外面放哨。

    再大的地下室挤一百多人也显得狭小了,去得早的还能坐沙发, 去得晚的只能自己找塑料凳, 到后面连小马扎都没了,只能坐地上,幸好地下室里铺了地毯,坐着还算舒服,人人手里擎了跟蜡烛, 别有一番氛围感。

    在烛光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楚留香早说过,晚上的时候大家在一块聚一聚,喝喝酒什么的, 在他看来, 男人与男人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那就喝两顿。

    他想过很多酒酣耳热的场面, 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好似送葬团一样压抑沉默的氛围。

    有人在吃东西,却没有人喝酒,哪怕他们的库存里有足足八箱茅台, 二十多箱瓶啤酒。

    三哥站在中间, 头顶吊着一盏水晶灯, 灯泡都被卸下来了,换上了七八根蜡烛, 他站在蜡烛下,腰上别了个小蜜蜂耳麦, 声音调到最大,对着麦吹了吹,咳嗽了一声,道:“今晚开这个会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咱们能更好的生活下去,咱也不闹那些虚的了,衣食住行一个一个来,谁有问题谁举手,我看了一下,现在是八点半,咱就开到十一点,今天解决不完,明天继续,先可重要的来。”

    “我把话说在前头,不管从前有什么恩怨,咱都心平气和的,谁都不许吵吵,都不是小孩儿了,要吵出去吵,要打出去打,今天晚上咱就是解决事儿来的。”

    “首先就是吃的,我个人倾向是把收集来的物资统一分配下去,先分够一星期的量,要有特殊需求再跟我说,或者跟我媳妇儿说也行,不同意的举手,有问题的举手。”

    几十号人把手举起来了。

    按从里到外的顺序发言。

    “能自己选要什么不,我老哥一个,也不会做饭呐,再说了,总吃那些面包罐头方便面什么的人也受不了啊。”

    “就是俺们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东西都得先交给你呗?凭啥啊,就不能谁抢着啥算谁的吗?”

    “我们带来的东西得先可着我们用!放在你这边算怎么回事儿啊?还有凭啥你住大别墅,我们一趟趟跑楼梯呀?”

    “我要申请一套床上四件套,水盆肥皂,牙膏,牙刷,你们生活用水在哪儿?”

    “哥,以后给发媳妇儿不?”

    ……

    经过两个多小时还算心平气和的探讨,关于吃饭问题是这么解决的,头一周先把吃的分下去对付着,等后面把小区慢慢清理出来了,南区那边有一个饭堂,安排俩人每天做饭,只做一顿,谁想吃谁去,不爱去拉倒。

    打从明天起,所有男人一块出动,去附近的山姆和沃尔玛,把里头的东西全搬回来,全堆在B栋,每天俩人轮流值班看护。

    说到值班问题,又扯出这一百多人彼此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干脆又找了张纸,每个人把自己名字写上去,每天早上每人轮流点一遍名儿,这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出的主意,说这样彼此间认识得最快。

    由此,会议又从食物问题转成了人员安排问题。

    这么大一个小区,这么样一个世道,不安排几个人日日巡逻谁能放心的下?巡逻人员得安排。

    铁门看着就不太结实,尤其南区还没有围墙,要想住过去,必须得砌道墙出来,队伍里倒是有焊工,也有工程队的人,就是缺砖头水泥,要加固铁门的话,钢筋也不够,而最近的建筑工地离这里好几十里。加固小区是很重要,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等搬完超市再安排。

    再就是水源问题,小区里的人工湖并不大,这么多人用不了多久就得把湖水抽干,小区附近有个自来水厂,过两天就安排人去看看,说不定能恢复小区供水呢,要是不行,只能就地打井了,这可是个技术活,问了一圈,没有人会,只得暂时作罢。

    还有一件事也迫在眉睫,眼看着秋天就要过去,一天比一天冷,这座北方城市大约十月末就会下雪,没有供暖能把人冻抽过去,小区里供暖设施都是新的,但没有煤炭。

    总之,诸事繁杂,到了散会的时候,三哥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了一排,他正看着本子发呆,蜡烛又要熄灭了,小白花站在凳子上,换了两根上去。

    “别愁了,我总觉得,我们也不能在这住太久,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咱们就搬到农村里去,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楚留香和林诗音走在最后,俩人几乎没在会上说过话,尤其是楚留香,他表面上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可他根本就是一个游侠,论喝酒打架,行侠仗义还成,论及人员的分配管理,又是供水又是供电的,他光是听都觉得头疼,要不是林诗音一直拉着他,他在讨论食物分配的时候就回去睡觉了。

    现在回去也不算晚,林诗音已经走了,楚留香被人拉住寒暄了一阵,刚准备走出去,三哥忽然叫住了他。

    “楚留香。”

    楚留香回头:“嗯?”

    三哥嘿嘿一笑,指着手里的花名册道:“名字还挺好听的哈,是艺名吗?”

    “艺名?”

    “你不会真名就叫楚留香吧?”

    听着不像正经名,像白马会所里的男公关的名字。

    三哥当然没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要是不行,你就跟我说,别硬撑着,我们这些人往后还都得靠你呢。”

    楚留香有些讪讪道:“有劳挂怀,不妨事的。”

    三哥笑了一声,凑近他,小声道:“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之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你瞒谁也别瞒我呀,上午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没出来,我就知道你八成是受伤太重起不来了,等会儿我让我媳妇儿给你看看去,别硬撑着。”

    楚留香心头一跳,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上午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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