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尔说:“拉瓦锡先生那边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是至今为止温特唯一真正复活的人。
复活这事本身就带着强烈的神秘感, 所以拉瓦锡看温特别是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太不一般,温特说什么是什么,不需要给他任何解释, 拉瓦锡自己就能脑补上一大堆。
别说温特跟他说这是要演戏,就算温特所扮演的死神,一言不合就自杀,他也能脑补成死神不愧是死神,就连死亡也是公平地降临在他自己的身上。
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是合理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其实是其他奥术师在看到拉瓦锡的反应。
“你觉得说这个拉瓦锡是某种奇妙的量子表现方式比较可靠, 还是说这是计算机灵魂加上投影所制造出来的假象?”埃德加尔思索道。
他不懂量子物理, 毕竟也不能指望一只猫学会量子物理,那实在是聪明过头了, 下一步仿佛就会出现喵球崛起这样的故事。
……不过海豚似乎可以?不过他一只小猫就没必要抢海豚和人类的活了。
埃德加尔说这句话只是因为听过遇事不决,量子物理。
现在不就是无法决定的时候吗?
图灵瞅着埃德加尔觉得这个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 怎么在科学议会这么久还没有学点学术的东西?
“你觉得这事能够瞒过那些真正的量子物理学家吗?”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班门弄斧吗?
“而且这也算是学术造假吧。”如果埃德加尔真这么说,肯定有奥术师之后回来研究收集资料。
按照现在的科技发展速度, 图灵总觉得在不久的未来就可能被大家。
埃德加尔随意道:“既然你这么说, 那就是倾向说这是灵魂加上计算机的产物吧?”
他只是抛砖引玉,至于结果如何当然要尊重专家建议。
也就是说,他们眼前出现的拉瓦锡与其说是拉瓦锡本人,不如说是“拉瓦锡·纪念版”。不是作弊式地把人的灵魂塞进电脑里的人工智能, 而是用人工智能转化出来的灵魂。
图灵回忆了一下,这在理论上的确有可能出现,这种技术相比起谁都好像搞不定的量子物理,至少在这部分他还有点继续做下去灵感,可以给埃德加尔他们提供一点声援。
而且图灵无疑是这个领域的领头人, 他都肯定了,就不太可能有人会提出质疑。
虽然量子物理足够高大上, 但是那是针对普通人。在科学议会这种地方,即使是“不够聪明”的人,绝对是人类平均智商以上,并且经过多年教育的人自然可以通过一些理性思考去判断真假。
“那就这么定了,我有必须让拉瓦锡出现的理由。”
虽然死神太真实了不好,但是死神完全不真实,没人相信,甚至教会都不来指控他们,那不就是全部白费了.
在埃德加尔去和别人沟通的时候,温特也没闲着。
既然要让死神出场,那么总得设计一个形象吧?
说着他就摊开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不能用本来的脸,要不干脆设计成人类不可以直视神明的设定,不做出脸?”
温特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吐槽,说人类用自己或者地球生命的长相来推测外星生物的样子实在是缺乏想象力。
科幻片里奇形怪状的外星生命实际上依然是遵循地球生物的规则。
“只有丑鬼才不爱给别人看自己的脸。”谢吾德嗤笑一声,“不想让别人盯着脸,就把他们的头踩在地上,为什么要挡住自己的脸。”
温特感觉自己深深地中了一枪。
“哦,还有重视隐私的人。”谢吾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事,“关于神的建议,你应该听我的。这么帅的一张脸,就应该让所有人欣赏,就算不用真实长相,那也得弄得好看一点。那种什么看到神人就会疯……那不就是丑到令人发疯吗?”
温特看着谢吾德的脸。
谢吾德低下头让他看。
其实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温特的身体是会衰老的,看起来比谢吾德年纪大了一些。
而谢吾德一直都给人一种不太靠谱,心智只进未退的样子,可是当他安静注视温特的时候,即使不做出任何的动作,都有人想要主动低下头回避他的眼神的冲动。
他的确有着名为神性的东西。
议会长的神性像是被风沙打磨的雕像,威严,但是却一动不动,所做的一切就是静静地注视,但是谢吾德的神性却给人一种他时刻在盯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时刻准备向他们施加惩罚的危机感。
当他露出这幅神情的时候,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个人是人类,他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得不承认,他的脸的确很美,但是越是美就越恐怖。
就好像是不通人性的怪物为了欺瞒世人给自己捏造了一个精致的皮囊……
说起来这不就是他们现在干的事情吗?
温特说不过他,而且细细想来谢吾德说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且扮演死神的是谢吾德,这个马甲是由他来用的,当然要选择他比较喜欢的样子。
“那好吧,外表人种要定成什么样子的?”
“就现在这个样子不行吗?毕竟这就是神明的种族。”谢吾德想了两秒,拒绝融入这个世界的种族。
他觉得自己的五官已经算是比较深邃了,可是如果再深邃一点,那就不好看了,但凡换一个种族就没法体现出他的魅力了。
“不过其他人真的能分出我们和‘死神’的长相区别吗?”温特又想到一件事情。
跨种族脸盲是普遍存在的问题,而且这个世界几乎是单种族的,脸盲程度只增不减。
可别就算温特设计了不同的一张脸,别人还是觉得这是他。
那这也太冤枉了。
在谢吾德的狗嘴说出认不出区别的统统弄死这类话之前,温特先提出:“要不做成长发的样子。”
这次谢吾德没有反对。
其实如果再戴一个眼镜的话更能够混淆身份。,是温特想想觉得神是个近视眼这种设定还是太过于新潮了,而且温特自己都不爱戴眼镜。
他也不喜欢留长发,他的头发稍微一长就会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但是头发不会被谢吾德一时起兴给扔掉,但是眼镜是可能会被他随时摘下来丢到一边的,所以戴眼镜或者像是正义女神一样戴上布条这个选项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片刻就被丢了出去。
与此类似的还有脸上的刺青,他其实觉得这种设定放在二次元还挺有意思的,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可是真的出现在他的身上,他这个老古董就有点适应不了了。
谢吾德看兴致勃勃地提议:“再加一个翅膀吧?不行,这个教皇应该也是有翅膀的,都加上翅膀设定,那就不够独一无二了。”
温特倒觉得无所谓。
毕竟大家都是人型生物设定,真的想要独一无二,那就得像是谢吾德之前嫌弃的克苏鲁长相设定一样扭出奇形怪状的样子。
温特暂时想不出来别的设定了,就随手先在纸上画了一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人,把之前想好的元素都添加上去。
温特画出了草稿,然后把它上传到电脑扫描,并且添加了一些细节。
温特也不知道人类的技术进步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这个生成的软件比ChatGPT要好用多了,它聪明地按照温特的要求生成,很快就倒出来一张有着三维建模的脸,温特又手动修改了一些地方给细微地看。
谢吾德看了看,感觉不是很满意。
这张脸和温特本人有着八分相似,但是长相和温特自己比起来却差了一点点。
谢吾德作为一个足够任性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得过他的甲方,他又让温特改了几版方案。
有的和温特的长相更加接近,有的则和温特的长相截然不同。
从粗犷到美艳,应有尽有。
一开始只是谢吾德在挑刺,但是温特的完美主义也随着改动浮了上来,他快把键盘敲爆了。
一整晚谢伍德和温特都在捏脸,他们两个其实平时并不怎么打游戏,不过也听说过,很多人玩游戏就是卡在了捏脸的部分。
温特可以理解,但是没体会过,现在算是补上了这块。
从白天忙到夜晚,温特的腰都快断了。
幸亏埃德加尔去做别的事情了。
埃德加尔不会斥责他什么,但是架不住温特自己心虚。
长相在这个计划中只是最次要的部分,大概只有谢吾德这种人才有心思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而他陪着谢吾德胡闹,就好像自己和谢吾德一样是那种分不清事情缓急轻重的人一样。
在天都微微亮了起来的时候,谢吾德才开了金口说道:“还是第一张脸吧。”
温特完全不觉得意外,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是第一张脸比较合适。
他自己都感觉无语了,但是他这个人的确会倾向于选择第一个。
自己就是这个德性。
谢吾德打了一个响指,他的脸完全变成了当初温特做的第一版的样子。
这张脸和温特天生有点臭脸的样子不同,这个脸一看上去就像是在笑,可是笑得却怪吓人的,就像是脑子有病一样。
温特认为这个非常符合这个世界的人对死神的刻板印象,而且也十分符合他对谢吾德的刻板印象。
“感觉还是不够好。”谢吾德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大概也是因为累了才喊着温特停下来。
“也是我的美貌怎么是可以被轻易地被人比过?自然比不上我们自己的脸。”谢吾德说服自己,能让这位神自我催眠的大概只有这事是温特做的,“如果比我本来的样子好看,那我不长这张脸是不是太可惜了?”
毕竟没人规定你就会拥有最好的呀。
温特不像谢吾德这么直白,他是不会把这种话给吐槽出去的。
但是看起来他已经迈过这个坎了.
与此同时——
威廉明娜快步地走过椴城城市宫的走廊,她没穿长裙,而是换上了裤子,她一开始还能压着性子快走,但是不知不觉中快走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不体面的快跑。
身后的随从也跟着她跑,只是相比起威廉明娜的投入,他们所要注意的就多了。
然而今天却并没有人过来斥责他们。
她的眼眶微微肿起来,眼睛里全都是白色的血丝。
她捏紧的拳头就好像是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城市宫,她居住了很多年的地方,以前在这里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后来再在这里活动的时候,她就是在和皇储斗争了,每次来到这里都一直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
威廉明娜的脑子乱成一团,然后从一团乱麻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比自己之前看到“温特”现身把教皇使者隔空摁在地上
她自认为自己的养气功夫很不错,但是还要无措。
一切理智都被她抛在脑后,现在能想的事情几乎不存在。
她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杜哲皇帝病危了。
那位杜哲帝国的核心人物,那个在她心中好像永远都不会死的男人似乎真的要死了。
第092章 开源
所有人对杜哲皇帝的病危都早有预料, 但是他这次病得太突然也太急了,从倒下到恶化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
威廉明娜听到这件事情之后立刻站起来,碰倒了一桌东西, 身上还带着几分脏污,在车上才换了衣服。
在她和自己的大伯开始争权之后,杜哲皇帝的一些操作的确让她感觉有点伤心。
不过这是理所应当的,杜哲皇帝是他心目中英明的皇帝,她对于皇帝这一身份的全部了解就来自于杜哲皇帝, 一直以来她都是威廉明娜的崇拜对象。
他是杜哲帝国活着的传奇, 是杜哲帝国荣耀的最大保证。
他如果不做出谨慎甚至制衡的手段,那就不是他熟悉的杜哲皇帝了。
但是杜哲皇帝倒下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威廉明娜和皇储的竞争还没有结束。
现在调查的事件让皇储得到了大量可以调动的资源, 是皇储占据上风。
之前威廉明娜没有反对是因为这是杜哲皇帝的决定,而且她私下也做出了一些调查, 决定之后再提交给杜哲皇帝看,为自己赚一些优势。
如果杜哲皇帝在这个时候死了, 那皇储几乎得到了碾压性的优势。
威廉明娜不甘心就这么输给命运。
她都努力到了这一步了, 结果还是输给她的大伯吗?
神明居然是眷顾皇储的吗?
凭什么?凭那种遇到事情相信祈祷多过努力的家伙吗?凭那种看不透杜哲帝国现在的强势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奥术师的家伙吗?
如果真的有神,祂不应该眷顾聪明努力的人吗?
威廉明娜想着,就觉得鼻子一算,眼泪快要落下来了。
即使不提权力斗争, 在她从未想过去竞争皇储这个身份的时候,杜哲皇帝对她是极尽宠爱,得了什么漂亮的珠宝总是第一个让威廉明娜挑选,有的时候干脆直接把最漂亮的那个先拿在手里,在别人不在的时候才自己忘了给别人看的理由送给她。
只要杜哲皇帝在场, 威廉明娜几乎可以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这或许带着几分因为对威廉明娜毫无期待所以可以随意地骄纵她的随意,但是这份偏爱即使是威廉明娜的亲生父亲都不会给她的, 那个人既不会对她有期望,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偏爱。
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喜爱总是相互.
皇储也来不及封锁消息,威廉明娜来得很及时,但是在威廉明娜来的时候,杜哲皇帝的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而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但是他的胸口还有那么一点起伏,但是这微弱的起伏让威廉娜这个无论从哪方面都不希望杜哲皇帝死的人已经开始觉得他要死了。
一个人一旦生病——尤其是一个老人,整个人都会憔悴起来,什么气质都会近乎一扫而空。
在看到杜哲皇帝之后,威廉明娜的眼泪反而被抽干了。
她看着杜哲皇帝,想到自己看过的小说。
那些作家描写过许多病危的场景,但是那些垂死的人都会在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来到之后才会闭上眼睛,或者嘱托几句再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小说有着大量的艺术加工,可是看多了这种东西,威廉明娜现在看着杜哲皇帝这个样子忍不住有点伤心。
房间有点吵。
不是人说话,而是周围的人的呼吸声、布料摩擦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很吵。
医生在一旁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柱子,木木呆呆的,眼神和这个房间一样像是死了一样。
杜哲皇帝现在这个样子主要还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急病只是随着年老而出现的,能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可是作为医生却救不了自己的病人,听起来就给人一种自己能力不够的感觉,他也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被这群贵族迁怒。
他们可不一定会讲道理。
在医生旁边还有一个神父,他看着医生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个医生是受过科学教育的,也就是说他算是一个奥术师。
能在城市宫工作的奥术师已经是相当优秀的巫师了。
不过他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他和这位奥术师是同事,大家工作期间就不搞什么打打杀杀的了而已。
在这种时候动手难免会给杜哲帝国一种能压住教会的皇帝刚死,他们就忍不住想要摧毁杜哲皇帝留下来的一切的感觉。
即使是皇储这个坚决站在教会一侧的人,也会因此和他们产生一些间隙。
他们什么时候能被其他人赶出去?
不过正如同他们期待的那样,没过多久,医生和教会的医生一并被赶了出去,医生在走之前看了杜哲皇帝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站在门口等候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听到了啜泣的声音,紧接着是嚎啕大哭。
有人哭是感觉到真心实意的悲伤,有人哭则是想要融入这些大人物中,想要让他们记住他的忠诚。
至于真假,谁能够分得清呢?有的人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如果说每个人都是真心的,医生也不会相信这种一听就是鬼话的东西。
医生仰头看着椴城城市宫上面的精致花纹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该跑路到科学议会了。
杜哲帝国现在这个样子真让他对自己之后的人身安全有些担忧。
等着医生再次进去,是确定杜哲皇帝的死亡。
医生是个合格的奥术师,所以一直有关注奥术的前沿研究,所以在他的推动下,这里有一台脑电图的机器。
已经彻底死亡了,而且确认脑死亡。
一阵风吹了进来,把医生吹得一个激灵,
起风了.
没有人会傻到立刻和其他人商讨这个皇位的事情。
杜哲皇帝虽然很早之前就病了,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留下多少遗嘱,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因为对奥术师的偏爱得到几分死神的青睐,友人想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就会被他情绪激动地组织。
这个相信了一辈子一切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指望神明的皇帝,在人生的辉煌时期嘲笑那些祈求神明最终却被他破国的国家,但是在他自己人生的最后还是选择了屈服神明。
可以从他没有重量级的遗嘱看出来他是打算在死神崇拜者事件结束后亲自判定皇储做得怎么样,顺便看看威廉明娜有没有什么做的不错的地方。
没有立刻讨论皇位也是因为他们需要一点时间确定杜哲皇帝没有留下隐藏的信息。
威廉明娜想要找人控制局势,然而最近皇储和椴城的警察联系紧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威廉明娜的意图并且派人把她派出去的人一一送了回来,最后亲自上门,他笑眯眯地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女:“明娜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也是一样。”
威廉明娜看着自己的手下,又看看他们身后的椴城警察,忽然有点憎恨椴城的警察的效率。
杜哲皇帝在死前因为死神崇拜者的事情把椴城警察的指挥权交给了皇储,这些警察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也习惯了听从皇储和教会的指示。
在名义上,皇储并没有指挥警察的理由了,但是杜哲皇帝没有收回自己的命令,事情也按照惯性进行下去了。
皇储叹息着对威廉明娜说道:“父亲的死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要看到的,只是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承认他的身体被死神带走,灵魂被神明救赎前往的天堂。”
这些话都是套话。
这也根本不是全解,而是胜者洋洋得意的炫耀。
威廉明娜沉默地看着皇储,被他气到了,半晌才说:“愿神明保佑皇帝。”
她觉得现在皇储在说屁话,可是他既然都说了这种话,威廉明娜是不可能不顺着说下去的。
他们虽然不像寒冬先生写的小说里的国家那样讲究什么孝道,但是他们却需要保持对神明的敬意,保持对皇帝的敬意。
尤其在她还不是皇帝的情况下。
“椴城是个伤心地。”皇储大概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所以心态一下子变好了很多,他看着威廉明娜真的带上了几分慈爱,“这样,要不在葬礼之后,你离开椴城,我给你找个地方好好地散散心吧。”
“这都是为你好。”
威廉明娜那怎么可能答应?
她现在离开椴城就意味着自己彻底丧失了竞争的权力,等着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算还有别的转机,那也绝对是要付出比现在多得多的代价,而且搞不好自己一离开椴城,不进行任何反抗,但是皇储在腾出手之后仍然会选择把她杀掉。
退让并不是什么好决定。
“我还有皇帝去世前嘱咐我去做事情没做完。”威廉明娜说道。
皇储拿杜哲皇帝说事,她也可以。
皇储看着威廉明娜:“你这孩子真是倔犟呢。”
威廉明娜的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储在很多大事上显得不是那么聪明,有时候好像看不清非常简单的事实。可是他做皇储的时间比威廉明娜的年纪都大,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就算脑子不够好用,见过的手段多了,也能够照猫画虎做点什么。
皇储对他身边的侍从说道:“你去把人喊过来。”
什么人?
威廉明娜的大脑飞速运转中。
她第一反应是温特,他和科学议会是她最大的支持者,如果皇储向他们妥协,表示如果他们愿意支持他,在他上位之后不会驱逐掉全部奥术师,那么在评估局势之后,的确有可能会倒向皇储。
可是皇储会做出这种妥协吗?他要是有这样妥协的心,那么威廉明娜就不会对他能做好皇帝抱有那么多怀疑,最后还被说动想要踹掉他亲自去做这个皇帝。
而科学议会……她都不确定该怎么联系科学议会的高层,而和科学议会过着几乎平行的生活的皇储怎么知道。
就在等待的时候,皇储对威廉明娜说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是希望能够看到你们这些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辈子做一个孩子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但是你得学会长大了。”
这种拿年龄压人的做法总是很难让人反驳。
如果皇储真的因为年龄就比她优秀,那么他就不会被威廉明娜威胁到皇储的位置。
可是现在的形式让威廉明娜不能和皇储彻底翻脸。
皇储和教会交好,如果真的和他翻脸,说不定他能联系教会,以被死神诱惑的名义把威廉明娜送到修道院关起来。
理由就是威廉明娜狂悖的行为。
威廉明娜此时不妙的预感几乎看到顶峰。
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这个人看上去比皇储年轻了一些,但是也步入了中年很多年。
威廉明娜想要骂人了。
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快忘了自己远在封地的父亲了。
对于威廉明娜来说,自己的父亲并不怎么重要。
她和亲爹相处的时间远不及他和祖父相处的时间,而且威廉明娜的大事都是由杜哲皇帝来决定的。
作为他最宠爱的孙女,其他人在威廉明娜的事情上几乎没有发言权。
现在杜哲皇帝去世,能够行使父权的只有一个人了——威廉明娜的父亲。
一个对她的能力没有多少了解的人,甚至是一个有点谄媚的人了。
杜哲皇帝对威廉明娜的能力固然有所怀疑,但是纵观杜哲帝国的历史,杜哲皇帝对她的大胆行为可以说得上是溺爱了,甚至愿意为了威廉明娜让自己的亲儿子吃尽苦头。
威廉明娜对于她父亲的感情不深,他对威廉明娜有感情,但是绝对比不上他对威廉明娜的兄弟姐妹的感情,而且他也不了解威廉明娜的能力。
在杜哲皇帝说他很欣赏自己这个孙女的时候,威廉明娜的父亲就会忙不迭地把自己的女儿留在杜哲皇帝身边,来换取父亲对他的青睐。
现在杜哲皇帝死亡,因为不对威廉明娜有什么获胜的想法,在皇储联系他的时候,他就和皇储达成了合作。
只是巧合地没去见杜哲皇帝的最后一面,却在杜哲皇帝死后的第二天赶到了椴城。
相比起女儿,对于威廉明娜的父亲来说,她更像是一个可以送人的道具,甚至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献媚了。
这怎么能让人接受,这怎么能让人甘心?
威廉明娜捏紧拳头,她已经知道皇储要做什么了,他绝对和威廉明娜的父亲做了交易。
“不可能有什么快乐能够持续一辈子。明娜,该长大了。”皇储从威廉明娜父亲的手上拿了一叠资料,“哦,结婚。结婚很不错,我的妻子在我的生活和社交上帮了我很多事情。如果你想要有什么作为,那也应该结婚,这才是成年的标志。要我说,按照年龄判断成年有点不靠谱,只有结婚的人才能说明自己有责任感。这也是做大事必有的品德。来看看这些人吧,这些贵族中你喜欢哪一个?他们都是帝国的有为青年。”
管他们有没有什么作为,威廉明娜不想结婚而且她都不需要看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没什么身份地位。
如果和他们结婚,那么绝对是威廉明娜倒贴他们,他们绝对没办法给予威廉明娜什么支持。
而且听听皇储说的什么,他的妻子在各方面帮助他,可是威廉明娜是男是女,真要结婚了,她的角色就是“妻子”了。
威廉明娜并不反感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甚至她本人非常习惯这种套路,但是换来的筹码得是自己的筹码,而不是别人的筹码。
尤其是……威廉明娜连明娜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位公爵,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威廉明娜的父亲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许久没和自己这个女儿碰面了,骤然被她瞪了一下居然有点害怕。
他把目光往旁边一瞥,却不敢吭声。
皇储笑得更开心了,威廉明娜这个样子不就是无能狂怒?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卑鄙的行为。
如果身份调转威廉明娜也能够做出类似的事情。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不拿道德来谴责彼此,让人发笑了。
“如果你不选的话,那我就花点时间替你来选吧。”皇储把这些资料往威廉明娜的方向一推,然后又缓缓的做出想要收手的姿态。
皇储为他挑选未婚夫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了,威廉明娜对此不抱有任何的怀疑。
皇储挑完之后肯定会把消息放出来。
威廉明娜太懂自己的身份地位了,虽然在杜哲皇帝死后她有点难堪,但是和那些小贵族相比起来,那还是他们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角色。
贵族虽然听起来是个优雅的名词,但是她也知道这些人为了利益能够有多么厚颜无耻,就连自己父亲这个公爵此刻在皇储面前不也表现出了谄媚。
只要皇储许诺自己的未婚夫利益,对方绝对能搅威廉明娜一事无成。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作为一个女性,威廉明娜很难摆脱自己被恶心的可能。
她就算能不在意,但是这也会影响到别人对她的评估,沦为贵族男女的笑柄。
“难道说明娜你还在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吗?别忘了没有一条法律支持你成为皇帝呀。”皇储伸手想要拍拍威廉明娜的头顶,但是却被她躲开了。
威廉明娜最大的支持者就是杜哲皇帝了,而也只有杜哲皇帝在,她才能获得无视法律的机会。
在杜哲皇帝死亡之后又有谁敢冒着违背传统的风险支持威廉明娜?
而且这段时间是皇储在掌握更多权力,所以威廉明娜的不少支持者都在皇储的泄愤下被赶出了椴城。
有人劝过皇储这种行为不太明智,但是谁知道杜哲皇帝突然去世,这种小心眼和缺乏远见的操作一下子变得明智起来。
在杜哲皇帝的死讯传出去之后,他们绝对立刻赶不回来,路上还会被皇储的支持者阻拦。
威廉明娜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判断,还是下了最后的决定:“祖父才去世多久,我没有心情结婚,也没有心情和什么未婚夫培养感情,你应该给我准备好领地了吧,我要去我的领地散散心。”
威廉明娜现在退出的确会错过关键的时期,但是如果她继续留在椴城,皇储绝对准备了太多恶心她的方法。皇储的一些手段拿不上台面,可是足够毁掉威廉明娜了。
不如离开椴城,以后伺机而动,至少能够保证她的脑子不能被皇储搅乱。
“你的新封地在吕戴安。”皇储看了威廉明娜一眼,“正好之前吕戴安公爵说想要更换自己的领地,即使从公爵贬为伯爵也可以。皇帝也已经答应了,那么现在这块土地就给你了。正好你和那群巫师的关系也很好吧,希望你能经营得有声有色,为帝国的繁荣做出努力……这样说不好会让其他人改变主意。”
说到这里,皇储自己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威廉明娜瞪大眼睛,想不到自己的大伯居然能够如此缺德。
吕戴安那片地方现在都进不去了吧?
更重要的是一点钱都拿不到,会让威廉明娜难以反抗,不然吕戴安公爵怎么舍得放弃自己公爵的位置,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爵位屈辱地换成伯爵。
把这片土地交给她,岂不是要让她流浪的意思。
虽然威廉明娜早就猜想皇储会做得很绝,但是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绝。
如果换做是几年前,把封地设置在吕戴安绝对是一件极大的荣耀,就连杜哲皇帝都不舍得把那里给威廉明娜。之所以给吕戴安公爵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曾是墨洛温王国的公主,他的存在能够勉强安抚曾经墨洛温王国的人。
吕戴安曾经墨洛温王国的首都,是这个世界文化最发达的地方,但是现如今在吕戴安能赚到的钱还不如沙漠。
即使威廉明娜向来以自己比皇储更加聪明而得意,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局是皇储胜了。
他将成为下一任杜哲皇帝。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皇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施施然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拍了一下威廉明娜父亲的肩膀。
这个男人被拍得浑身颤抖了一下,这种亲密的动作好像是在卖女儿一样,可是他和皇储的关系没好到那一步,这明摆着是在挑拨离间,搞得他更不敢看威廉明娜了。
不过不管皇储做没做这个动作,威廉明娜也不想看他,也要往房间外走去。
威廉明娜的父亲试图喊住她:“明娜。”
威廉明娜扭过头看向他,嗤笑一声。
这个人现在才感觉到心虚后悔的,难免像是猫哭耗子一样,充满了伪善。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没那么多坏心思,但是他不愧和皇储是亲兄弟,这种混沌的大脑真是让人瞧不上。
他留在这里是还想等威廉明娜说什么吗?
她现在只想看这个人有多远滚多远。
威廉明娜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越走越远,最后低头叹息了一声。
他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特可以说是第一批知道杜哲皇帝死亡的人了。
他本人不热衷于打探任何事情,威廉明娜现在也没有心情联系他,他知道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身边有一个消息灵通的黑猫。
“要变天了啊。”埃德加尔感慨道,“杜哲帝国现在的疆域绝对会裂开。”
他没法预料到杜哲皇帝会什么时候死。
这是属于医学范畴的问题,他一只猫真不太能看得出来。
不过可他可以预料到别的事情。
很多人并不是自愿屈服于杜哲帝国的,他们是被杜哲皇帝征服,被迫屈辱的被杜哲帝国控制。
杜哲皇帝的死亡就代表着杜哲帝国最大的权威丧失了,伴随而来的是动荡和不安。
威廉明娜马上就要被迫离开椴城,也就是说下一任皇帝将是皇储。
按照他的性格,他上位之后就该清除奥术师势力了。
可是军队和奥术师有着紧密的绑定,很有可能会掀起一场动乱。
曾经被杜哲皇帝征服的国家可能要复辟了。
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威廉明娜为杜哲皇帝的死亡垂泪,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失去国家的人来说,他们也许更想高呼一声“好死”。
“唔……”温特正在帮谢吾德折腾头发。
这个新形象是长发,但是是卷毛,而且是按照温特他们自己的头发设计成长达的样子。
温特是短发,所以只是给人一种头发有点翘起来的感觉,可是头发一长,披散下来就变成了大波浪卷。
这种发型大概得去理发店烫,可是温特的头发自己卷成这个一看就价值保底三位数的样子了。
但是很热。
他帮谢吾德两边鬓角的头发梳成麻花辫,在后面绑起来,谢吾德这才稍微停止了自己的嘀嘀咕咕。
温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什么都会一点,他的bjd娃娃都是他自己编的头发做的衣服。
“之前我还撺掇威廉明娜去当女皇呢。”温特感慨道,“这算不算是吹了个牛逼。她的新封地在哪里?”
“吕戴安。”虽然埃德加尔不喜欢杜哲帝国到处征服或者说侵略的特性,但还是对威廉明娜多了几分怜悯。
温特:“……草。”
即使是他这种迟钝的人也能够感觉到这是什么天大的坑。
威廉明娜已经知道吕戴安是被死神控制了,她去就算是拿头也没法干掉死神。
更何况一会要扮演死神的是谢吾德,他顶多也就是使用身体的时候会感觉到疼痛,但是不死已经是他和议会长的特性了,只有宇宙彻底毁灭才能让他们彻底消亡。
这就跟让奔波儿灞兄弟在处理掉唐僧试图之后一路杀到西天干掉佛祖一样。
皇储没糊涂到那一步,他就是要流放威廉明娜。
“如果威廉明娜离开椴城,那么她就没办法替我出版小说了。”温特在最开始的担忧之后,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威廉明娜算是他的朋友吗?
温特不知道。
他不太擅长交朋友,对他来说朋友的标准也很高。
谢吾德扭头看向温特,他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却觉得他说的话有点渣男。
孩子学坏了。
埃德加尔点点头,其实他也是只坏猫,和威廉明娜也不熟。
埃德加尔赞同地看着温特,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皮内尔先生还在出版社附近工作是吧……”温特看向埃德加尔。
皮内尔离开吕戴安已经很久了,他现在在椴城附近的精神病院工作,偶尔还是客串温特的编辑的工作。
皮内尔作为温特的编辑,经常出入印刷厂内外,可以说出版社对他根本就没有防备。
“现在这么乱,大概印刷厂也没空去管有没有外人,他能帮我把这本书印刷当场分发吗?”温特思索道,把之前抓紧时间写好的《赤旗》拿了出来。
埃德加尔目光漂移了一瞬,耳朵向后折了一下。
温特不可能看不出来这种特意给他做出的表情:“你做了什么?”
“就是找了几个昂各的朋友,想要借那个出版社印刷点书当场分发。”埃德加尔沉默一会,给温特拿了一个已经打好样板的书。
看到那本《宣言》,温特忍不住瞳孔放大,就连谢吾德也凑过来“哇”了一声。
这玩得比他要大多了,直接把这重量级的东西给甩了出去是想炸掉椴城吗?
而且他的昂各朋友怕不是昂各政府的吧?他们巴不得把这种东西丢到旧大陆上,炸一下粪坑。
不过他们大概也想不到这东西迟早会反噬到他们身上。
“这样合适吗?”温特翻了两页,翻译不是一般地精确,显然是埃德加尔反复措辞翻译过来的。
埃德加尔的尾巴甩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看,我有在首页上写了‘感谢马克思、恩格斯开源’。”
第093章 横生意外
之前埃德加尔说温特和议会长是老乡, 但是他和马克思是真老乡——虽然他们生活的年代和品种完全不同。
埃德加尔会翻译这种东西并不稀奇,而且看他用的词,感觉这起码是被他反复打磨了许多年的版本, 他也不知道翻译了多少种语言。
埃德加尔的思想理念和温特高度一致,而温特的思想理念和他的出身高度一致。
埃德加尔这次说的朋友绝对是关系最普通的那个级别,更多的是相互利用。这几个朋友应该也只是想要趁着杜哲皇帝死亡把杜哲帝国的水搅浑,而不一定是真的完全赞成埃德加尔的观点。
这也是昂各帝国向来的国策。
埃德加尔也不是很介意这种情况。
朋友交得多了,就难免会有几个相处起来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的。
温特就是追求纯粹关系的人, 所以一旦感觉友情变质开始散发恶臭, 就立刻回缩回去。
但是埃德加尔在这方面的脑子就成熟很多,关注的不是有或无, 而是零到一百的问题。
就算是动机不纯的人他也能微笑着说一声朋友,并且在合适的时候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像今天, 他用别人的目的不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面对埃德加尔已经完全翻译好的《宣言》,温特觉得孰轻孰重完全不用分了。
自己写的这些小说在这个世界已经足够重量级了, 但是埃德加尔拿出来的东西是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温特原本的世界都能掀起轩然大波的惊世之作。
温特认为有理想是好事, 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而这就是自知之明。
能有几本小说里的东西能够被应用到现实?很多人做的不过是用小说里的名字致敬一下。
温特对自己的斤两有数,他属于每个属性都加点了,而且高于平均值, 但是基本上没有极致突出的天赋。
他就算把小说写出花,那也只是一本小说。
温特思索了一会,觉得好像放弃也挺可惜的,他和埃德加尔的目的并不是冲突的:“我觉得这两本书可以同时印刷。”
印刷的时间很紧,他们能印刷出来的东西不多。
这些东西想要从外面运进来也很麻烦, 一不小心就会查到运输渠道,引起外交纠纷, 所以昂各帝国选择在杜哲帝国动荡的时候借用他们的印刷厂,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在杜哲帝国发现之前要做到争分夺秒,尽量印刷出最多的《宣言》并且分发出去。
温特这个提议听上去有点自私,这也不太符合温特向来的行事作风。
埃德加尔等着温特说出他的理由。
温特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
“毕竟我这次写的东西里面也有提到过宣言的东西,不过我并没有详细写。扩展写的话就难免会显得整篇文章臃肿无趣。”
理论纲领和小说本身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温特的小说是针对所有阶级的,高屋建瓴的理论固然有着极强的指导意义,但是未必所有人都会有兴趣读下去,尤其是工作了一天只想看点放松的东西的人。
他想要做到尽量让所有人都觉得有意思。
有趣和新奇是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埃德加尔手里拿的书就不一样了,它是为了让人感觉到振聋发聩,力求让世人觉醒而写的。
它不是小说,而是一种严肃的东西。
温特现在想到的是用自己手里现在的是用自己写的小说为埃德加尔手里那本《宣言》拉人气,让人对此产生莫大的兴趣。
想想看,如果有人看到了温特的小说,而且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本《宣言》,他们怎么能对此不感兴趣?
只要这本书摆在他们的面前,无论如何都会处于好奇心翻一下看看。
温特深谙互联网宣传的技巧,只要把广告打得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有这样的东西,那么在遇到困难面对选择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更容易联想到当初他们看的东西,并且从中索取理论根据。
类似的道理,温特的小说就像是那些大软件的开屏广告,在宣传方面价值颇高。
不是没有商人想要让温特在小说里给他们打广告,并且许以重利。
可是温特写的是自己原本文明的故事,如果是自己原创小说那可以商量,但是他认为自己写的是严肃的东西,完全不想掺杂着广告,这样好像有点玷污历史的他的兴趣了——他的确有几分清高。
虽然很多人都是为了放松而翻开温特的小说,但是就像广告的受众不是所有看到广告的所有人,但是只要看过广告的人多了,那么找到的受众就更多。
而且温特的小说中也侧面写了一些理论的重要性,就算不够通透,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也蕴含着能令他们转换思考的描述。
温特之前写的小说中,那里面会出现封建社会的人吃人的描写,会写朝堂倾碾。
虽然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高声地对阶级发起挑战的宣告,但是这终究是封建社会,他们总能在自己的世界中找到共鸣。
可是这本不一样。
人们怀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不再是“致君尧舜上”,而是“人人皆可为尧舜”。
他们不再能够彻底找到自己世界的共鸣,而是会感觉到心灵的共鸣。
哪怕只有一点,这就够了。
就算没有,正面的形象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天然的好感。
这就是宣传的目的。
正所谓酒香也酒香也怕巷子深,先把舆论的高地占了。
既然这是可以相辅相成的事情,温特也觉得埃德加尔也不是那种会上纲上线的人,所以他才会向埃德加尔提出这样的建议。
一直以来美国不就是通过各种方式获取文化霸权嘛。
温特也算是半个社会学家,他也熟悉葛兰西的理论。
固然可以用暴力征服世界,但是暴力无法争取人心,正如同杜哲帝国征服了墨洛温王国,却从未能征服墨洛温人的心。
文化和道德的认同也是极为重要的部分,而且究竟哪个理论是正确的也早已在温特的世界有苗头了。即使是资本主义的国家,他们大学的社会学课的重要内容就是批判资本主义,抨击霸权。固然那些关于性别和性取向的政治正确是不可能避免的,但是显然在论述中更加抨击资本主义和男权主义。
正确的东西总会是正确的,但是就怕又人抹黑。
埃德加尔思考了片刻,虽然他很懂人心,但是在论起用这样的计谋的时候,人类的建议永远都非常重要。
从他的记忆来看,人类非常容易被骗,但是也相当擅长骗人。
整体而言,虽然埃德加尔偶尔也会骗人,骗术也挺不错的,但是都是非常基础的技巧,比如说隐瞒或者用表情来显示自己的无辜。
有些技巧埃德加尔自己也知道,但是也许是因为种族受限,人类终究是这个世界最奸诈狡猾的品种,所以他不太容易想到这种招数。
埃德加尔不刷短视频,也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营销手段了解不深,哪里比得上温特这个都快和手机结婚的重度网瘾患者?耳濡目染下,温特自然也能说得上一些道理。
“那就一起印刷。”埃德加尔很快就下了决定。
书籍总是要给人看的。
埃德加尔也想获得最大流量。
至于让理别人理解和认同,那总归是在别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之后再说的事情。
温特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可能是害他的,毕竟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宣言》的事情相当重要,可是今天还得和奥术师们“打一场”。
温特得看着谢吾德不会搞出什么乱子。
谢吾德不会被彻底击败,可是温特觉得按照大奥术师的脑子,他们也许真的能把谢吾德搞得有点狼狈。
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是温特要去不是帮谢吾德去谋划的,对面的是诸葛亮加强连,他是防着谢吾德恼羞成怒把其他人干掉顺便吸引来议会长的注视。
“那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温特把小说递给埃德加尔。
他没法和埃德加尔一起干。
埃德加尔选择在这一天动手,完全不是巧合。
他本身就打算借助着今天的事情所制造的动静掩盖自己的动作,吸引杜哲帝国的注意力。
他固然可以借用科学议会的东西打印,但是科学议会几乎是一个平行世界了。
这种程度的变革如果不和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有着更多的联系,那么之后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闹出点岔子来。
不管昂各帝国抱有怎样恶心的心思,但是总归是这个世界的势力,比他直接插手要好上一点。
“没问题,交给我吧。”埃德加尔看看手上的宣言,“就不用皮内尔了,他本来就不是杜哲人,毕竟是一个学者,他要是想要撤离的话得等他把病人和病历安顿好,都交给我就行了。”
虽然皮内尔很愿意帮助温特,可是他的本职是一个医生。
其实除了手上的《宣言》,埃德加尔手里还有《资本论》等等大作的翻译本,都是他凭借自己有限的文学才华做的最大的努力。
他都没帮温特翻译小说,厨力究竟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先和谢吾德去吕戴安了。”温特冲着埃德加尔点点头。
埃德加尔表情微变:“等一下。”
埃德加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
“怎么了?”温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怀疑自己的裤子是像是做噩梦一样没穿还是怎么了。
“议会长喊你。”埃德加尔对温特说道,显然是议会长对另一个埃德加尔说了,让他去喊温特,“他说他炖了汤,一个人喝不完,不想浪费,喊你一起去喝。”
温特惊呆了,他的手本来已经放在谢吾德的肩膀上,打算推着和他一起走:“……不是,哥们,今天?你没和他说今天很重要,我可能没空吗?”
“我说了,可是……”埃德加尔欲言又止,“他的意思是无所谓。毕竟事情都到了最后一步,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你去不去都无所谓,而且你又不喜欢社交,他喊你回去正好给你一个逃离社交的理由。”
“话没有这么直白,可是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温特:“……”
这话很冒犯,不过温特自我评估这话的确也没错。
温特的能力实在是有限,他可以给人提供不少灵感,但是不擅长细化,他只要把话丢出去让其他人完善基本上就是他领导力的巅峰了。
所以温特这个吉祥物在不在都无所谓。
用其他理由又不太合适,这个世界上又没人给温特考核,即使有,那也不是议会长在意的,至少对于一个懒于社交的性格自我的社恐来说,只要不面对面谈,他就不会在意。
温特只要说是议会长喊他,即使是大奥术师往往也会放行。
一个虚幻的世界,哪里值得高塔公主费心,不如回来喝汤。
他担心的只是温特搞出了和神相关的事。
这也是温特不想让议会长知道的事情。
他得安抚议会长,尽量不勾起任何会引起他“出来看一眼”的冲动。
温特如果直接拒绝议会长,不给出任何值得信服的理由,议会长的确有可能懒得挪窝,自己一个人喝完,但是也有可能拎一份来找温特。
温特虽然厨艺好,却不爱做饭,他和议会长见了那么多次面,就没看他做过一次饭,只是一旦做多了,就难免会产生投喂别人的冲动。
议会长很有可能就处在想要投喂别人的状态。
埃德加尔一只猫又不爱喝水,只有温特是合适的投喂对象。
议会长只是懒得出门,不是出门受限,而埃德加尔也不可能在议会长状态正常的时候限制他的自由。
“你得回去。”埃德加尔叹了口气,显然也有点无奈,“至少得回去和他吃完饭再回来,我尽量找个机会把你拉回来。”
谢吾德则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带着满满的作为神明的自信:“放心,我还能拖后腿吗?”
温特快呻.吟出声了。
对,就是这句话!
怎么放心得下来!
第094章 质疑
议会长没有喊埃德加尔来吃饭, 不是因为他觉得埃德加尔没资格吃他的饭,而是埃德加尔觉得议会长没资格让他吃他做的饭。
埃德加尔之前说他怕温特把他给喂死了,温特和议会长是一个人, 他也不做厚此薄彼的事情,两个人自然是同一个待遇。
而谢吾德……议会长就是完全无视掉他。
温特的内心焦灼。
抬头时时刻刻惦记着远在吕戴安的谢吾德。
温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平稳,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温特其实克制情绪已经学得很好了,可是议会长带给他的压力依旧巨大。
虽然是自己,虽然很了解自己, 但是议会长身上的未知数也太多了, 而且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像是要随时崩断的感觉。
也有可能已经反复绷断了好几次, 因为看不到头的寿命又把自己脑子里的弦重新系紧。
有些事情在他的脑子里看上去已经成为执念了。
温特本人已经够容易紧张的,议会长只是能够把自己风声鹤唳的警惕隐藏起来。
议会长靠在灶台边上, 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手上则在慢悠悠地磨着胡椒粉, 看到温特来了, 他也没有什么反应,看都没看一眼。
大概是很正常的反应。
他看着能够做饭玩,但是温特看他的样子,觉得相比起玩, 他更像是想要记住自己是个人。
大概是太过于想要强调这种属性了,就像是太过于刻意去做某种表情反而会显得怪异扭曲,所以他有时候比谢吾德这个强调自己的神的家伙更像是个奇怪生物。
温特也没有说话。
议会长是拿高压锅煮的汤炖的汤,那个高压锅很大,感觉快有半米高了。
温特探头往锅里看了一眼, 里面全都是牛尾。
是牛尾汤。
温特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高压锅,议会长应该是因为小锅完全塞不下, 在发现量太大之后才换了锅。
锅里面这么多牛尾,温特觉得即使又他和议会长两个人一起努力都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而且里面这么多汤,温特觉得应该能加了接近一大桶水。
温特的饮水量也很大,可是这么多,他起码得喝上两三个小时吧?
那黄花菜都要凉了吧?
只能说议会长做饭和温特一样,向来对应该做多少缺乏准确评估,只做多不做少,生怕自己吃不饱。
因为现在没有外人在,议会长没有穿他的斗篷,即使是做饭,他也没有穿围裙之类的,依然是那件蓝色的格子衬衫。
在磨完了胡椒粉,他抬头看了温特一眼,又移开目光,刚想说什么,又猛地再一扭头看上去有点惊讶,但是这惊讶中又带着几分恍惚。
虽然温特和议会长是一个人,但是离上次温特见到议会长的时间也有几年了,而温特的工作也挺辛苦的,时间在他的脸上的确是有流逝的。
温特梳头发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根白头发,不多,可是已经说明了岁月无情的变化。
议会长和谢吾德在温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比他看起来年轻,他们现在还是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哪怕温特实际上感觉到的时间远远比不上这两个人。
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反而是最年轻的,看上去最年轻的反而是年纪最大的。
所以他有一种强烈的混乱感。
温特也有点岁月不饶人的感叹感,仅次于看到自己当年看到同学结婚,同辈的亲戚结婚。
温特看着议会长张开嘴,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就像是看到谢吾德说“我很靠谱”这样的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议会长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幸好你的发际线还挺□□的。”
……这货是怕他秃顶。
温特忽然有点想来一句国骂,但是又想到他们是一个人,有同一个妈、同一个大爷,这是自带“反弹”。
温特的头发是很多。但是他家的确有点秃顶的基因。
温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从帅哥变成了地中海。
议会长和谢吾德不会变老,对于自己衰老的样子大概就是从亲爹那边推演,但是看来温特没秃,这就好。
议会长松了一口气,可是温特更气了。
温特不太在意别人的潜台词,懒得去琢磨别人对他说话的心情,可是反过来,他说话都尽量都说一些不会冒犯别人的话,除非他是故意在挑衅。
议会长口无遮拦就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温特不可能因为这种话对他产生负面评价,多少有点放飞自我了。
行吧。
这种奇特的视角无疑也从另一个方向证明议会长和谢吾德是一个德行,而温特放松下来也大概率是这种样子。
温特的手放在自己的袖子上,他想挽起袖子,跟议会长说“来来来,你别动,我给你加一个buff”,然后狠狠地在他的脑门上来一个脑瓜蹦。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温特又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听着怎么都有种被诅咒的不吉利的感觉。
可能和诅咒也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察觉到了一点令人不爽的恶意。
可是这话到他嘴边,又忍不住咽了下去。
温特的确给人一种冷漠不喜欢开玩笑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不算完全错,他实际上也不是那么能开得起玩笑的人。
毕竟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太多,有些话越琢磨越难受,而且有时候太认真了反而会相当相信别人说的话。
温特猜不透别人心里想这么,他只能通过别人的言行去看。
自己开不了玩笑还要去跟别人开玩笑,那不符合温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生哲学。
但是要说完全不喜欢打打闹闹开玩笑,那也不可能。
只是其他人看他浑身的气场,就不太敢跟他开玩笑了。
温特也不算完全不理解别人的想法,毕竟他看着议会长的表情,感受他从议会长身上感觉到的压力,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没了。
就算知道议会长也不介意,但是他自己都不敢造次,还能指望别人看穿他真正能够完美掩藏的好奇吗?
也就埃德加尔这种自信没有人类能够拒绝小猫咪的类型才能顶得住温特他们对人的排斥来吸人。
温特把手从袖口上放了下来,议会长瞥了温特一眼,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温特顿了顿,有点想做什么,但是有觉得既然已经错过了最开始的机会,现在亡羊补牢也很奇怪,议会长也没有给他机会,把那一口高压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人一个海碗,边上备着葱花和香菜,还有一大桶醋:“来,开始吃吧。”
空气太过于沉默了。
温特不是话多的人,但是也不喜欢特别沉默的氛围,他比较喜欢看着别人叽叽喳喳,自己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观察着所有人。
温特被动地等着议会长先说点什么,而议会长大概也觉得既然是自己邀请的温特,那他有先开口的责任。
于是议会长率先发问:“你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温特非常顺畅地装傻:“计划?什么计划?”
“当然是你和埃德加尔的计划了。”议会长看了一眼手机,温特注意到他似乎是打开了日历,看了看时间,十有八九是在确认他对日期的感受没有出错,“你这装傻都骗不过别人。”
更别说骗自己了。
议会长只要在心里重复一遍温特的话,就知道他的想法。
温特很快就想到了埃德加尔之前他跟议会长说过他召集了一大群奥术师,而议会长现在就是确定今天的确就是埃德加尔说的那一天。
温特心里有了成算,于是他飞快地说道:“你问今天的计划干什么?反正有你没你不都一个样吗?”
议会长被温特梗了一下,他的记忆能力没有受损到前不久刚刚说的话就忘了的地步。
这话没有半点公报私仇的意思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盯着温特看,有点幽怨地说道:“怎么埃德加尔什么都跟你说?”
以他自己这记仇的劲儿,肯定是要把这话原样奉还的.
看似温特把议会长完美地堵了回去,让他哑口无言,但是温特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半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趋势:议会长对现在事情的发展稍微有那么一点兴趣了。
他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提出让温特带他去看一看现场了。
温特还没有来得及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胃部一阵绞痛。
这种绞痛来得快且毫无缘由,但是十分熟悉,熟悉到温特的整个人都快麻了。
温特已经很多年没有喝汤了,这是因为不喜欢喝吗?
不是,是因为他自己煮的汤如果不用自己老家的水的话,那么百分之百会让他拉肚子。
如果别人用外地的水煮的汤,他就不会拉肚子,别人喝他用外地水煮的汤也不会拉肚子,只有他自己是受害者。
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现在他的事情那么多,真的没时间拉肚子。
“我得先去上一趟厕所。”
没过五分钟,温特再次出现在了议会长面前。
议会长端着碗,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很平静地看着他。
温特有点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拉肚子?”
“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身体的只有你一个人。”
议会长把嘴里的葱花香菜吐到一边,作为葱省人,他很喜欢葱的味道,但是却不吃。
“你的法术这么强,就不能回家打点水再煮汤吗?”温特看着议会长,觉得他好像是有点忘记这事了。
人得多久不用自己的身体才会忘记这种事情?
温特来到这个世界五六年了都没忘记,那么议会长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大概是因为想要找理由转移议会长的注意力,所以某些疑点被他拿出来,并且越来越明显。
温特的眼神晦涩了片刻,他重新坐了下来,问出了自己之前一直努力让自己忽略的问题:“或者说,我是不是该问你地球是否还存在呢?”
温特觉得,他不能让议会长的脑子闲下来,他要让他同样被困难的问题所困扰。
温特之前想象的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国家级的大项目,甚至是一个跨国大项目,而议会长算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地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能,只是他不愿意思考这种可能性。
这个想法最大的漏洞其实一直就在他身边。
那就是谢吾德本人。
他有着近乎纯粹的疯狂以及不让不把自己归为人类的纯粹的傲慢。
简而言之,只要有谢吾德在,那么议会长怕是没法通过政审。
毕竟按照议会长自己的灵魂学理论,谢吾德和他还是一个人。只要承认是一个人,那么就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议会长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像是个精神病人一样,没法负这个责任。
如果地球的秩序还在,又有谁会承认他是神?关于神的禁令怎么会由议会长一遍遍重复。
怕是整个世界无论是从文化还是政治的角度都会打压这种新生宗教的诞生。
而且随着对奥术、法术这一类书法的了解,温特也意识到了议会长是真的强,而且是强到没边的那种强。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真的在负责什么正式的项目,那这个项目可能还有点小,他也不会真的这么闲。
更重要的是议会长这么强,他回家打个水做汤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为什么不去做呢?
谢吾德说过,这个世界在压制他的实力,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回到地球,他们只会比现在更强。
埃德加尔可以瞬移,议会长也可以。
这近乎就是随手一做的事情。
温特猜,答案就是他回不去。
“是你打爆了地球还是谢吾德打爆了地球?”温特觉得这种猜测其实也挺靠谱的,毕竟议会长的能力能让所有人为之垂涎,而谢吾德是不会忍受这种吹写的。
“地球当然还在。”议会长淡淡道。
温特看着议会长,同样咀嚼了一遍这句话,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里面有点问题。
“你该不会被踢出人类的范畴,被单独分类了吧?”
第095章 揭露
听到温特的话, 议会长只是淡淡的说道:“以我的价值,只要人类的智力没有一日之间退回到森林古猿的程度,他们大概率是他们是不可能把我开除人籍的。”
大家都是人类才好拉近关系。
什么变种人之流被开除人籍完全是因为他们很强又不够强, 人数又太多了。
但是要是有人对议会长说,你不是人类,滚蛋吧。
看议会长这样子也许会沉默离开,但是谢吾德绝对会为议会长炸毛。
对议会长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关系。
他们又不是在演美国大片。
说完议会长单手托着碗喝了一口汤。
温特看着议会长这样子, 着实是有一点无语。
如果换个有逼格的存在, 他大概会抿一口茶水,或者摇晃着装着葡萄酒的酒杯, 带着一种超然的姿态对温特说这些话。而不是拿着一个海碗,一边喝汤, 一边把葱花香菜吐出来,脚底还踩着一把椅子, 带着一种北方汉子豪迈的气场。
语气的确挺清冷的, 但是看他这姿势就差手里拿个大葱偶尔在碟子里蘸酱了。
只有从第三角度,温特才能感受到当初自己家里人吐槽,长着一张好脸却抱着锅吃饭。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不想回去罢了。”议会长想打断温特的思考, 终结这场让他们双方都感到不适的对话。
可是这就是温特的目的。
如果让议会长的心情轻松一点,他打算出门了怎么办?
温特看看他,又坚持坚持不懈地问:“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么难道是因为猩球崛起这样的理由吗?”
埃德加尔是一只有着高智能的猫,说不定其他的类人类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难道是类人类联手把人类赶出了这个星球。
感觉不太可能。
温特还记得埃德加尔之前和他说过, 类人类往往只是将他们一些原型的特性转移到类人类身上,但是他们的智慧是由人类赋予的, 当然在智力方面的平均值远比不过人类。
至少现在还没到版本更新的时候,恐怖直立猿还是那个天灾。
但是这世界上的变数何其多,温特没法猜到每个变量。
议会长的睫毛动了一下。
温特等待着他的下一句反驳。
温特的肚子又咕咕的响了起来,议会长低头看了看他:“你要不要再去上一趟厕所?”
温特却坚决地拒绝了:“我不要。”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阻止议会长出去看到现在外面真实的情况,但是为了真正骗过议会长,温特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问题,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
他的计划都进行到这一份上了,他是想要扭转议会长的一些想法,但是他现在连很多真实情况都不清楚,又怎么能说扭转想2法。
议会长看着温特最后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知道自己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道:“事过境迁,沧海桑田,故人早已化为枯骨。”
“将近十一万年的时间,探究一切都没问题了。”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嘴唇似乎有点发紫的温特,终于失去了一切食欲和行动的想法,他把碗放了下来:“你要是喝够了,就把碗放在这里,回头我刷就行了。”
在议会长离开没多久之后,埃德加尔几乎是立刻就推开了门对温特说道:“我们走吧。”
虽然他从议会长和温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温特肯定是说了什么同时打击到他两个自己。
这事并不难猜,但是埃德加尔并不打算说什么。
温特抬起手。
埃德加尔以为他要消化一下,结果温特白着一张脸恍惚地说:“我得先上个厕所,真的憋不住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得先上了厕所再难受。
埃德加尔:“……”
虽然知道议会长做饭真的和黑暗料理扯不上边,但是看温特的样子,他还是想问:哥们你做了什么,这效果比下药要快.
“殿下,椴城似乎出了一些事情。”威廉明娜的随行奥术师一路飙车拦下了已经离开椴城很长一段距离的威廉明娜。
威廉明娜的眼眶通红,神色有几分颓靡,但是那双眼睛却并没有完全熄灭。
她看着这个奥术师:“什么事?”
“事情似乎和寒冬先生相关。有人用您之前监管的印刷厂印书了。”奥术师迟疑了片刻,“也许还有其他奥术师插手。”
他的确是奥术师,可是在宫廷工作了十余年,早就是站在杜哲帝国一侧的人了。
而且他有点怀疑是埃德加尔·奈兹做的事情。
不过这事是纯属直觉,无凭无据的,他也不好说出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位奥术师还是有着职业操守的。
“印刷厂。”威廉明娜顿了一下。
最近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让她的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难以动弹。
她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齿轮逐渐开始运转,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杜哲帝国有很多印刷厂,但是她所掌管的印刷厂是杜哲帝国最大的印刷厂,很多设备都是最新的,仅仅需要一天就能印刷出大量的书籍来。
这都是威廉明娜购买的。
她喜欢用最好的,她喜欢奥术师们最新的创造发明,她管理的印刷厂所印刷出的精品书籍永远会有几本出现在杜哲帝国贵族收藏品中。
有人如果盯上了印刷厂,那么肯定是要印刷东西的。
趁乱印刷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威廉明娜皱起眉。
虽然她算是被皇储赶出杜哲帝国,作为即将成为杜哲皇帝的皇储,他的意思基本上就是整个帝国的意思。
她基本上是被杜哲帝国抛弃了。
可是威廉明娜不打算抛弃杜哲帝国。
作为已死亡的杜哲皇帝的公主,她认为即使皇储再怎么轻蔑她,她也应该尽到自己作为公主的责任。
她是爱着这片土地的。
曾经无数个日夜,如今已经躺在棺木里的杜哲皇帝曾经抱着她,对她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荣耀还是屈辱,她都熟稔于心。
这里是杜哲皇帝所倾尽一生所建设的地方,她就算做不了皇帝,也想保住这份繁华……如果能做皇帝,她还想让这里更加繁华。
皇储那个老古板只会让一切繁华消散。
为此,她才抢夺皇位。
权力并非她所贪恋的东西,权力所给予她繁荣的力量才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问道:“是谁?印刷了什么书?你怎么知道是寒冬先生?”
听到威廉明娜的问题,奥术师拿起了手里的纸袋递给了威廉明娜:“上面的《赤旗》这本书是寒冬先生的署名。”
与此同时,奥术师还补充说道:“听说现在吕戴安又出了事情,听说科学议会的大奥术师出动了不少。我并不推荐您前往吕戴安,也许会有性命之忧。事情很大,也许就算……皇储,不,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借此诘难你。”
虽然皇储想让威廉明娜死,但是却不能明晃晃地让她去送死。
威廉明娜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低头拿出那两本书。
一本《宣言》,作者是不知名的“卡尔·马克思”。
一本《赤旗》,作者是知名的“寒冬先生”。
她选择先翻开《赤旗》,这本书出乎意料地厚,她简单地看了一下目录,似乎是之前那个文明在被那个“大英帝国”侵略之后,又被“日本”侵略,一半是战争,一半是国家建立后的故事。
原来这不是一个悲剧的故事?
“这两本书有什么关系吗?”威廉明娜没打算慢慢看,而是直接问这个奥术师。
“据说《赤旗》是对《宣言》的宣传。”奥术师也没好好看。
他当初留在椴城是打算收拾一下自己的设备,但是没想到知道了这样的消息。
他没威廉明娜的格局,在从工人手里没收几本之后,也没告诉任何人,甚至没去印刷厂阻止别人,而是直接找上了威廉明娜,想要看看她能不能借此做点什么。
因此发作反过来将皇储一军吗?
“你准备一下电话术,我找个人。”威廉明娜对他说道。
时间的确挺紧的,她来不及翻看《赤旗》和《宣言》这两本明摆着是对杜哲帝国不利的书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她现在就想抓紧时间验证一下温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奥术师帮威廉明娜准备好电话术,就转身离开了。
威廉明娜的手指在车窗上敲敲,祈祷今天温特能快点接电话。接通了之后果不其然是长久的沉默。
温特有的时候就是什么话都不说,就等着别人说话。
而死神使者也是这个毛病。
威廉明娜也习惯了,她就是不大理解他这个样子是怕有人骚扰他,只要听声音不对就挂电话了吗?
“温特先生,我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在借用我的印刷厂印刷东西。”威廉明娜一开始是打算借着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从温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温特是个实诚人,他很容易心虚的。
温特用鼻音应了一声,慵懒得像是刚睡醒一样。
威廉明娜觉得他今天不大对,说是死神使者也不对,说温特本人也不对。
但是反常总归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先生能向我透露点什么吗?”威廉明娜思考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最开始拿好处的想法,反而是斟酌了几遍才开口说道。
可是当一个人涨成一个气球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点点轻微的压力也会让整个人都爆炸。
温特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沙哑中又带着几分仿佛错乱的癫狂,威廉明娜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他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威廉明娜,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当然是想要利用你,只有你当上皇帝对我来说才有用,谁能想到你的能力就到此为止了。我这么做当然是因为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借用印刷厂印刷的东西已经是你这种腐朽的角色最后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我以为你能当叶卡捷琳娜,结果你只是威廉明娜。”
威廉明娜不知道叶卡捷琳娜是谁,但是听上去像是鲁斯帝国的人,但是历史上并没有她这个人。
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感觉到这是一句对她整个人的轻慢和否定。
威廉明娜的眼睛里的血丝逐渐充血。
他什么意思?!
第096章 迂腐
温特感觉到威廉明娜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的嘴角勾起的角度逐渐落下。
温特用手捏住自己的鼻梁,他低下头,闭上眼睛, 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顺便让自己的心脏恢复平稳:“埃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埃德加尔摸摸温特的后背。
温特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冲动才压抑自己的情绪, 而不是天生喜欢控制情绪。
他像是一只刺猬一样忍不住刺一下别人, 想要从别人痛苦的反应中获得几分喜悦。
还是那句话,温特不是圣人, 也做不了圣人。
就算是在古代,背井离乡还总有一点家里有人在等着的挂念, 就算没有家人,好歹还有熟悉的人会认识他, 但是十一万年, 那真的是一切都没意义了。
温特把一块巧克力塞进自己的嘴里,用甜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的心脏也不太舒服,毕竟家里也有心脏病史,议会长只会抱怨腰疼, 那是因为他那个年纪只有腰又问题,但是温特的身体年龄比他大,他觉得自己刚刚听到那句话之后霎时间被刺激到心脏难受。
就算时间倒流,也许他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反应。
也许谢吾德的暴虐不完全是神性污染,而是没了道德压制的温特最原始野蛮的本能。
“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埃德加尔安慰道, 说出来的话多少有点偏心到咯吱窝了,“而且如果不是威廉明娜找你, 你也不会主动找人挑衅。”
威廉明娜就是撞在枪口上了。
就连埃德加尔在这种时候都不敢吭声,毕竟温特现在肉眼可见就是一个气球,一戳就爆,不戳反而会慢慢消下去。
他对情绪的消化能力在议会长身上有目共睹。
温特抬起头看着天空,吕戴安的黑幕已经被撕裂了,巨大的死神马甲出现在天空,搅动风雨。
这并不是他或者谢吾德解放的,而是纯粹的奥术师的力量。
不得不说,这群大奥术师就是脑子好用。
无论是他还是谢吾德都没有搞清楚黑幕的机制,只知道可以限制电磁波传递,限制人类和各类物资出入,其他的部分只要能用会用就好了,没必要深究。
温特在人生中学到的一件事就是把专业的事情丢给专业的人做,他做自己能做的会的部分。
他不懂如何探索黑幕的机制,但是对于大奥术师来说,这就可有得研究了。
从新大陆削弱版的黑幕来看,这黑幕可以挡人,但是并不阻挡风和云,而且顶部的遮挡并没有侧边遮挡的严实,还是能够透过一定的太阳光。
虽然不知道大奥术师们是怎么做的,但是他们的确成功击碎了由谢吾德布置的黑幕。
也许是因为谢吾德觉得不需要用更高级别的屏障,或许是因为谢吾德在这个世界有限的能源的情况下发挥受限,但是在技巧方面,谢吾德果然暴露了自身的缺陷。
不过远还没有落到下风的地步。
在谢吾德这种带免死的数值怪面前,技巧还是不够看,更何况法网本身很大一部分也是他控制的,他可以随时剥夺任何人使用奥术、神术或者法术。
还是个权限狗。
这样足够有神的威严,但是不符合温特的计划。
温特举起望远镜对准正在施展奥术的大奥术师们。
交战的地方偏向于郊区,能疏散的人都已经疏散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谢吾德其实并没有被真的难住,无论是质能转换奥术还是被调整量子概率拆碎,他都可以表现出恰当的反抗。
本质上他连一根寒毛都没被伤到。
温特有点小瞧谢吾德的强度了。
温特还看到了拉瓦锡出现在人群中,不少奥术师在战斗的时候眼睛疯狂瞟向他,似乎是在怀疑什么,但是又不敢做什么。
能怀疑什么呢?
有人死而复生,那么他们打的死神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特把手机塞进裤子后口袋,这是他不常放手机的位置,他把手机放在这里基本上就是接下来不会再碰的意思了。
“你不打算和威廉明娜解释一下吗?”埃德加尔问道。
温特回过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种天然的冷漠:“为什么要解释,很尴尬的,而且她以后对我还能有什么用吗?”
威廉明娜和皇储的斗争失败,灰溜溜地离开椴城前往被他完全控制的吕戴安,他看不出威廉明娜还有什么翻盘的能力。
即使能够得到翻盘的机会,温特只想说,到那个时候,埃德加尔的朋友,那位叫穆熙尔的人,就该拿小刀给封建统治阶级的屁股拉一下——开个大眼。
威廉明娜成为杜哲皇帝的计划会彻底落空。
温特想不出她还有什么用。
不如抓紧时间在前皇储、现皇帝做出摧毁杜哲帝国现有科学基础之前把杜哲帝国给毁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觉得威廉明娜这个杜哲帝国的公主会帮助他。
也没什么可以帮的。
埃德加尔:“……有时候感觉你真是冰冷无情的实用主义者,冷酷过头了。”
太实诚了甚至都不肯虚假地安抚一下,就显得格外残忍。
议会长十多万年都没彻底疯掉,很大程度上也都是归功于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无所谓的姿态,只要不与其他人有太多的纠缠,那分别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其实温特平日里还是会秉承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原则糊弄一下的,糊弄完了才把人忘在脑后。
他现在的心情还是不好,就算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不太好,但是依然没有改正的意思。
温特裹了一下自己的风衣:“走,去你那个朋友那边看看。看看他们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威廉明娜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如果皇储对她说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动怒的,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又没什么本事。
但是温特说这话,她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温特是一个比较喜欢打圆场的人,不喜欢把气氛搞得太糟糕,这样的人说的话反而带着一种极强的冲击力。
更何况他把她对皇储的评价安在了她的身上。
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威廉明娜气得把手里的书丢出去,擦过司机的脸,吓得司机不敢说一句话。
车厢内只有威廉明娜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罕见地见到了威廉明娜如此暴怒的样子。
威廉明娜的脾气其实很好,虽然哟组合贵族普遍的傲慢,但是整体来说比起其他贵族要更容易亲近,性格也更加友善。
她有着大目标大理想,愿意为此保持克制。
如果抛弃性别上所会遇到的问题,司机其实是希望见到威廉明娜能够成为皇帝的。
她比其他人要有人样多了。
威廉明娜重重的喘息了很久,久到司机都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也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威廉明娜对他说道:“帮我把前面的书拿给我。”
说这句话就是冷静下来的意思了。
司机如蒙大赦,赶紧把差点被砸到他脸上的书递给了威廉明娜。
威廉明娜把书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司机开口问道:“要继续往吕戴安那边走吗?”
书基本还是完好的。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顺便等一个人。”威廉明娜对司机说道。
说着,她翻开了书。
生气归生气,但是威廉明娜一直都是以皇储为教训的,他可以因为不喜欢而完全抛弃奥术的力量。
如果她因为温特的话,就不去探究他到底写了什么,那不就是说她和皇储是一类人吗?
温特对她的态度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有点不一样,现在想来,未必不是一点轻蔑,一种平等的轻蔑。
非常不明显,那种情绪淡淡的,即使是威廉明娜也只是觉得有点违和。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被人看不起了。
如果温特一直是有一点看不起她的话,那看不起她的原因是什么?
威廉明娜觉得答案应该就在这本书上。
之前寒冬先生的书被列为禁书的时候,他好歹都是去找出版社印刷,而不像现在选择整个国家混乱的时候趁机打印。
寒冬先生的书一直带有点人定胜天的感觉,去寻找神明的君主都必然会失败,真正让他们赢得一切的是人类的力量。
教会不喜欢这样的观点。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拒绝,至少在威廉明娜手底下,她不会拒绝这样的想法。
在她看来,教会就是在分皇帝的权力,贵族也在分。
而想要做大事,就得像是寒冬先生小说中说的那样“集权”。
威廉明娜不像平时那样有足够的时间一页一页地翻书,而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她越看他越觉得心惊,一种强烈的恐惧仿佛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死灰复燃的文明,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却是一个新世界,不是些许星火,而是从东方升起的太阳,驱散了大地一片黑暗。
她一个不留神,她的手指被书页划破,红色的血珠滚落到纸张上,可是她仿佛感觉不到一样,手指继续在书上摩挲,把纸蹭得一片鲜红。
这本书上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的时候却给予了她人生中近乎最大的恐惧。
神明和死神曾经是她见过的大恐怖,可是这本书却像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一样,想要把整片大陆都吞噬掉。
在看完整本书之后,她把目光转向了旁边另外一本宣言。
在温特的小说中,这本宣言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从文中三言两语的描写中也能够感觉到这本书很可能有着超脱这个世界上现有的一切理论的观点。
威廉明娜端起《宣言》,双手有点颤抖。
她准备好看这本书了吗?
她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但是想到温特对他的评价,她心中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最终还是伸出颤抖的手翻开了这本书。
威廉明娜看温特的小说还能勉强做到一目十行,但是在看这本宣言的时,她看一句话反而要反复地读很多遍才能勉强理解作者的意思。
不仅仅是为了理解一句话,而是猛地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东西对应了,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好像是一个凿子一样,狠狠地凿在她的脑袋上,把她凿得得头昏眼花、
威廉明娜合上书,目光呆滞,试图把书中的话从脑海里赶出去,但是字字句句都在她的大脑里回响着。
半晌,她忽然想到这么做的自己听上去不就更像是温特所说的那种迂腐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吗?
抛开那些偏见,再看这本书,她居然发现里面的很多话都能对应到曾经让她和杜哲皇帝头疼不已的问题。
威廉明娜不想理解,但是以前所看到的种种东西都在告诉她这本书说的就是事实,她再怎么装傻也没用。
原来这些问题无法解决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小毛病,更重要的是整个社会都错了吗?
皇帝、贵族和资本家本身就已经变成了错误的东西了吗?.
车队在路边不知道停了多久,威廉明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侍从为她点上了灯,她只注意到一辆车似乎在她边上停了下来。
威廉明娜抬起头,看到了塞德里茨侯爵,这位杜哲帝国的将军。
他的车停在威廉明娜旁边,他安静地开门,然后单膝跪地:“殿下,我来晚了。”
塞德里茨侯爵,老杜哲皇帝的忠诚伙伴,他曾经伴随杜哲皇帝前往极北。
他的崛起本身就和科学、奥术息息相关,他手上掌握的是杜哲帝国目前最精锐的军队,装备了目前最先进的武器。
皇储上位之后,他绝对是要打压奥术师,作为曾经积极引入先进武器进入军队的塞德里茨侯爵绝对是头几个要被清算的。
杜哲皇帝活着的时候,以他对皇帝的忠诚,他不会向皇储或者威廉明娜中任何一个人献媚,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忠诚。
然而他已经去世了,曾经的束缚已经消失了。
塞德里茨侯爵选择威廉明娜。
如果不选择威廉明娜,那么等待他的就是皇储和教会的清算。
即使不为了他自己着想,他也要为军队那些更倾向选择奥术师的人着想。
“请殿下拯救现在的帝国。”塞德里茨侯爵对威廉明娜说道,“请跟我折返椴城,我将为殿下用大炮取来皇位。”
“拯救……”威廉明娜像是丢了魂一样刻板地重复着塞德里茨侯爵的话,最后她忽然大笑了起来,“我以前怎么那么蠢!那么迂腐!”
她冥冥之中仿佛察觉到了温特的一切计划,包括那不知真假的“死神”。
大笑过后,她低头对塞德里茨侯爵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侯爵,当皇帝是拯救不了杜哲的。”
塞德里茨侯爵是个严肃刻板的人,正如同外界的人对杜哲帝国的印象一样,他看着宛若疯狂的威廉明娜,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
“跟我去吕戴安,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把那个家伙从皇位上拉下来。”
第097章 野草
温特前往了一个熟悉的广场, 按照埃德加尔的话说,穆熙尔现在就在这里撺掇别人进行反抗。
穆熙尔这个能混进邪教的人果然有几把忽悠人的刷子,他手里拿着由埃德加尔赞助的便携喇叭, 这是他从科学议会买的,价格不贵,埃德加尔随便那点资源就能交换出这种符合这个时代科学发展的东西。
“教会曾经声称只要我们虔诚,就能获得救赎,无需畏惧死神, 可是教会追求的是真正的虔诚吗?”
“你们相信每一个被认定为是女巫的人都是真正的女巫吗?用你们的眼睛去看, 用你们的脑子去想,你们熟悉的某个人、被拉去烧死的人真的有时间成为女巫, 而不是贫困地挣扎在生死线上,为那些贵族和教会压榨。”
“有多少人见过以女巫审判为名勒索钱财的神职人员, 然而在他们的葬礼上,一个个人却说他能够前往天堂。”
“如果教会承载着神明的意志, 他们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错误的判断?如果他们不代表神明, 又怎么能确定他们说的就是真的?”
穆熙尔看着下面的普通人。
之前是他借助了奥术师的保护,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保护区。
穆熙尔压下了最开始的惊慌,树立了最基本的威信,在平复人心之后才说了这些话。
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远处的战斗一点点转到他的身上, 降低这群人的恐惧的同时,又在煽动他们的愤怒。
“我之前以为做死神崇拜者就能够改变一些事情,但是事实就是,神似乎都是目中无人的。”
“都说杜哲皇室和死神有关系,但是杜哲皇帝已经死了, 那位在有心人口中的是死神忠实仆从的人照样在病痛之中倒下;而作为神明的仆人,一位位红衣大主教也从未躲得过死亡。”
“只要是人类, 神就仿佛不会眷顾他。”
“神明不是不可以挑战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是有人实践过了吗?”
“也许天堂和死亡真的是神的领域,但是人间却应该是人类的领域。”
“无论是神还是死神,他们只要高居天上就可以了!”
“神明不明白世间疾苦,但是我们明白;神明无意助我们从苦难中解脱,但是我们可以把我们从苦难中解脱。”
“我们失去的只是等待,得到的却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温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觉脚底有点滑。
温特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东西,他拄着手里的拐杖,微微躬身低头看去。
上面是《宣言》、《资本论》的一些名言,诸如“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都是不知道何人洒下的传单,而且看这些传单的干净程度,显然已经分发了几天了。
埃德加尔在杜哲帝国搞事需要伪装,但是在吕戴安这种能够被他完全控制的地方,操作就可以自由起来。
铺垫早就开始了。
这个广场温特已经十分熟悉了,他其实没来过这里几次,但是不需要靠近他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就是宗教裁判所附近的那个广场上,也就是温特第一次与谢吾德和议会长见面的地方,第一次用灵魂学奥术杀死了人。
地面上的裂痕依旧明显,贯穿整个吕戴安,像是一道伤疤一样。
议会长只是把之前会引起恐慌的痕迹给抹消掉了,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修复的打算,所以地面上至今还有被谢吾德撕开的痕迹。
教会固然想要把这痕迹给去掉,以抹消掉他们曾经被死神袭击的屈辱,但是吕戴安没有余钱去修了,吕戴安公爵不会拔毛,教会也没有余粮了。
只能留着这道痕迹,任由着时间这道痕迹彻底冲刷干净。
或者……
相比起在破败的环境中维修,保持表面的光鲜,不如把一切都推翻了,在腐朽之上建立起新只需。
埃德加尔让穆熙尔来吕戴安是不是没有准备的。
只需半年的时间,就足以让吕戴安的人和外界产生一点差距。
他们也许没有把知识学到位,但是这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对神明产生了一些强度上的怀疑,并且对教会说的事情产生了一丝动摇。
吕戴安这些年拜温特所赐,天灾不断。
这种精神脆弱的情况让温特可以把他们推向狂信的方向,也可以让温特诱导他们彻底打断枷锁。
其实新大陆在某些方面比吕戴安还合适,可惜新大陆有新大陆政府,他们颇有一点昂各帝国搅屎棍的风范,像是他们之前在杜哲帝国销售的蜡烛一样,搞不好就趁机搞出更多的乱子。
“埃德,你觉得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吗?”温特看着已经被完全煽动的人群,忍不住喃喃,“有多少人会稀里糊涂地死掉呢?”
“煽动就如同舆论,在这种紧张的时候,你不去煽动,别人就会去煽动。”埃德加尔说道,“而且,我们会给他们机会理解的。”
温特左手拄拐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但是因为眼神不好所以看不太清楚。
他拿起手机,用镜头把人放大。
手机屏幕上的人是查理·洛佩兹。
他今天没穿那身神职人员的袍子,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他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手上拿着的东西无意识地垂在了身侧,毫无作为一个吕戴安人的防盗意识。
周围的人如此狂热,他们的眼睛里是一种仿佛找到了新目标的兴奋,这群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死神摧毁的人的仿佛忘记了死神的恐怖,不再仰仗神明。
或许,这是一种无知所滋生的自大,但是却又像是第一棵在体内制造了二氧化硅的草,即使仍是食物链最底端的普通生产者,只会随风晃荡的不会动的植物,但是却依然不屈不挠地给予了食草动物无声的反抗。
如此普通,但是放眼望去,却无处不在。
普通,但是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基石。
查理却如此茫然。
他并非是什么恶人,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是罕见的渴望满足信众的一切愿望的神职人员。
可是如果世人的愿望是毁掉信仰,选择依靠自己呢?
如果不是信徒需要他,而是他需要信徒呢?
那么他过去的一切选择算是什么呢?.
谢吾德现在拿的是死神的剧本,所以施展的力量当然要符合死神。
谢吾德本人出手频率不高,与大奥术师们对战的是被谢吾德控制的在吕戴安死亡的神职人员。
这些神职人员都是之前死在吕戴安的人。
为首的正是被温特第一个复活的人——前吕戴安大主教。
他们没有意识,只有本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被谢吾德控制着身体。
如同晃荡着四肢的丧尸的死亡神职人员对奥术师们施展着神术。
如果是那些神职人员本人来施展神术的话,这么一群人绝对相当危险,但是谢吾德没有把他们完全复活,他这个人又比较擅长一力降十会,而不怎么理解各种战斗技巧。
仅仅保留着基础智力的死人给大奥术师们造成最大的创伤是心理上的。
有死灵系的奥术师看着这群死人,忍不住皱眉说道:“这怎么和温特先生复活的人一样。”
温特当时为了复活拉瓦锡,和他们进行了不少合作。
其中最吸引死灵系奥术师的就是这个尸体操控的能力。
这种实在是巫师过头的手段是温特的经典。
当年有很多死灵系奥术师就想学这一招。
“不要说这些。”另外一个死灵系奥术师阻断了这些被复活的尸体的肌肉运动。
这些话实在是太过于不利团结了。
不管温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都不是他们现在应该去思考的,而且温特真要是坏人,把这件事情捅穿对他们没好处。
虽然目前没有一个奥术师受重伤,但是秦光也不是他们能够从容应对的,现在对上温特,他害怕温特会反手捅他们一刀。
而且奥术师内部也不是没有支持温特的人。
就比如图灵。
更何况到现在来看,温特的目的应该还是为奥术师谋福利。
只要能够吃到福利,就别管是怎么做的了。
死灵系奥术师对死神的敬畏可深可浅。
他们敬畏于死亡的深不可测,但是又相信凭借他们的能力,他们也可以小小地挑战死神。
这个死灵系奥术师在心里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议会长在这次的事情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虽然议会长平时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样,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交给埃德加尔去解决,但是他好歹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像是之前核爆试验,议会长也出面代表一下科学议会。
这次和死神搏斗在整个社会的意义上可比之前那次核爆实验要危险多了,然而议会长长却不出面,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他究竟是站在哪一面的?
难道议会长、埃德加尔和温特并不是一个阵营的吗?
死灵系奥术师想不通。
玛丽·居里也不太能想得通这个问题。
温特为什么不和议会长说,温特虽然有点叛逆的脾气,但是却在必要的时候不吝于向他人求助。
她虽然是个物理学家,但是对医学也是有几分基础的了解的。
辐射可能会损害基因这种和她理论高度相关的东西当然也在她的了解范围内。
一般来说,一个大奥术师的巅峰时期就是二十、三十来岁的时候。
玛丽·居里基本上已经过了巅峰的理论时间了,和其他的大巫术师一样,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是在自己本身的领域进行更加深度的钻研,只是没办法像以前提出那样天翻地覆的理论了。
她现在的变化体现在几年前如果她想用辐射做点什么的话,那是大面积进行辐射,造成无差别杀伤,会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造成严重的打击。
只是这几年的提升,让她完全可以精准地对某几个个体进行打击。
被复活的尸体虽然灵魂上是死的,但是身体却是活着的,只要是活物就离不开基因,而且对本身生存必要的基因。
只要释放足够的辐射量,那么这些尸体就会像是融化了一样哀嚎着倒在地上。
他们不觉得疼痛,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射,他们还没有死透,所以死神并不会立刻将他们复活。
玛丽·居里看着这群亡灵,好像破坏他们基因的时候,他们施法的强度也随之下降。
有没有可能神术天赋就像是死灵系奥术师中论文中假设的那样,神术天赋本身就是一种基因表达?
随着基因被破坏,他们的神术天赋也随之下降。
玛丽·居里的奥术本身就是依靠知识运转的。
现在吕戴安的神职人员大多都已经死了,也幸亏他们死得差不多了,不然看到自己的同僚被死神复活,再在奥术师手中受到这样的折磨,怕是会恨到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扑上去和这群大奥术师爆了。
剩余的这些甚至人做不到做出有效的反抗,而且在死神面前他们只会瑟瑟发抖。
在远处旁观的普通人也只是咬咬牙。
他们的确对神有着颇多的恐惧,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群奥术师是在保护他们。
如果任由着死神降下神罚,那他们只能和这些死去的神职人员一样,在死亡和另一种死亡之间徘徊。
第098章 天生邪神
“现在就差一个人就全了。”温特把目光从查理身上收回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就喜欢查理现在迷茫的样子。
那种看着讨厌的人愿望落空的迷茫样子实在是太舒心了。
查理的意志其实是很坚定的, 这也算是搞宗教的人的特性,只要信仰不灭,他们便能说服自己, 让自己继续为神明而奋斗。
神,这可是永恒的存在,仿佛代表着永恒的奋斗。
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由人类诠释的。
温特问旁边的埃德加尔:“卫星找到他了吗?”
前不久科学议会刚刚发射了一颗卫星,功能很基础,基本上是一个试验品, 这是为之后的计划做铺垫, 没多少使用价值,以收集数据为主。
所以温特说的是埃德加尔和议会长手里的卫星。
早在温特知道世界沧海桑田之前, 他就知道议会长手上肯定有一套非常完整的科学体系,它兼顾了方方面面, 这一点在科学议会的建筑上就有所体现,这里完全就是现代的建筑群, 由议会长一个人负责建设的。
有了这么一套完整的体系, 那么卫星这样的设备恐怕也不是很遥远。
事实上议会长的确有,但是现在挂在天上供埃德加尔使用的卫星却不是议会长想要弄的,而是埃德加人为了学习如何控制卫星而发射的。
议会长没有搞这个的必要,等卫星出结果不如他亲自去探查来得快。
但是温特实在是太需要了。
“他已经在路上了。”埃德加尔回答道。
“那么现在是该清算一下我的仇恨。”温特换了只手撑着手杖。
杜哲帝国现在无暇顾及吕戴安, 但是除了曾经墨洛温地区的人外,还有一群人会在乎吕戴安——教会。
而温特的目标也只有一个——教皇。
这个神明在世间的“代言人”,这个制造了教会这个庞然大物的罪魁祸首。
因为旧大陆并不大,如果要前往永恒迷雾所花费的时间比不上直接前往吕戴安的时间要少,如果他经常用这种方式进行移动, 埃德加尔当初也不至于被他突然穿过永恒迷雾的动作给惊到,所以教皇是很普通的坐着火车来的。
火车这么大的目标, 自然方便追踪。
温特告诉过谢吾德他对教皇的杀心,谢吾德没有给回应,那就是无所谓他的选择了。
温特握紧手杖。
正好试一下自己现在有多少进步.
半天前——
教皇听着大主教们吵来吵去,他没有耐心再去听他们说什么了,想到因为黑幕破碎所以他探听到的情报,心里烦躁极了,他手里的权杖用力敲在地上,咚地一声响,大主教们的肩膀齐齐一抖,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我要亲自前往吕戴安。”教皇的声音带着几分空荡。
死神出现在了吕戴安。
这是埃德加尔搞出来的吗?想要搞个神明,折损祂的颜面,然后宣称神明已死?
这是埃德加尔能做出来的事情,甚至相当符合埃德加尔本人的倾向。
这话一出,主教们再次静默了。
这是不是已经是第二次了?
过去那么长时间,教皇一直都躲在幕后,看着其他人步入局中,但是自己却置身事外。
主教们从来无意谴责教皇的这种行为,这在他们看来是合理的。
教皇就应该这么做,保持着对所有人的疏远,也能保持住一份超脱。
如果某次教会的动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他们也可以让教皇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保住教皇和整个教会的存在。
他们可以损失主教、可以损失大主教甚至有必要的情况下,枢机卿都可以丢掉,但是他们不能丢掉教皇。
因为教皇基本上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教会的根基,只要教皇存在一天,他们教会就有一天可以代表神明的意志。
如果教皇亲自前往吕戴安……
教会又不是没人了,他这么做仿佛是在赤裸裸地表示自己对教会其他人能力的不信任。
而且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了怎么办?
教会的人忍不住在这次的事件中感觉到了不安。
这些年的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教会几千年的经验,他们不想在一开始就把教皇这种王牌丢出去。
教皇和议会长一样,他们其实都不受到任何规则束缚禁止他们外出。
他平时不出手只是因为频繁出手会降低他作为教皇的格调,也打扰他向神明祈祷。
作为一个资深神棍,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人信服——神秘和未知。
用无法证伪的理论作为自己的论点,把一切都笼罩在数层薄纱之下。
教皇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显得他这次的主动格外诡异。
“这个级别的斗争已经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了。”教皇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大主教,他就像是神明从未看得起他一样看不起这群人。
他知道埃德加尔,他也讨厌埃德加尔。
这个和他一样都属于非人类的生命同样有着极强蛊惑人心的能力。
他是被神明更加偏宠的那一个,有着远在自己身上的傲慢与狂妄。居然还梦想自己能和神明平起平坐,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愚弄神明。
现在埃德加尔已经下场了,如果教皇再不做点什么,埃德加尔绝对会乘胜追击直到摧毁教皇过去过年的努力。
教皇做这些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与一己之私毫无关系,他之前避而不战只是他对整个教会格局的布局,并非出于胆怯之类的理由。
而现在在教皇看来这是他和埃德加尔的决战,也是他和埃德加尔荣誉的比拼。
他不可能逃避。
而且神明也有可能在关注埃德加尔的动作,教皇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在神面前表现的机会.
奥术本身就是一种节能的法术使用方式,所以在打起消耗战方面,奥术师们其实还是挺有余力的,最大的损耗大概是脑力的损耗。
不过好在现在来的人多,大家可以轮着来。
他们使用的理论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
一开始主要是死灵系奥术师为主控制场面,他们废掉了那群尸体的运动能力,现在则是那些塑能系的奥术师派上用场了,名为塑能系实际上就是研究物理、化学的这些奥术师。
图灵在一旁操控着计算机里的灵魂推动着计算机进行快速的演算,并且得出结果交给其他的奥术师,告知角度、力度、使用的奥术种类。
虽然计算机的体型庞大,可是这是他的奥术领域,他完全可以进行跨距离即时演算。
这一次是奥术师们真正合作的一次战斗,他们不需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去针对任何人。
他们所针对的是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神”。
他们不需要承受良心的责备的情况下,作为奥术师的真正底色也暴露了出来。
人类固然有着在自然界不错的武力,可是真正伴随着人类前往食物链顶端、成为这个星球无冕之王的是智慧。
人类至高无上的智慧,也是最残忍暴虐的智慧。
这群奥术师便站在人类智慧之巅。
在卫星的镜头之下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阵阵攻击的余波已经离开了大气层,甚至超过了同步卫星的轨道之外。
相对而言,吕戴安这座城市本身受到的损失反而微不足道了,只不过是地面被削掉了四五米。
如果不是奥术师控制了打击的角度,怕是造成的危害完全可以和当时谢吾德把吕戴安撕裂的程度相比。
看到这群奥术师的动作,谢吾德也忍不住抬起了眉头。
他和温特和议会长终究是一个人,他们两个的想法往往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们所敬佩的实际上也是谢吾德所敬佩的,只是在当了那么久的神之后,受到信徒的污染,他已经遗忘了作为人的感受,完全在人类面前丧失了共情能力。
所以他对人类,哪怕是天才中的天才的人类,也很难再抱有如同曾经那样的敬佩之情了。
智慧能有什么用呢?
至少他们再聪明也杀不了他,也不可能杀掉他这个如同世界基本规律一样的存在,他是唯一,也是永恒。
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做一个虚拟世界,幻想着杀掉一个虚假的他。
可是在看到这一群奥术师的破坏力的时候,他却隐隐地找回了当时的感觉。
谢吾德使用的是纯粹的法术,不带有一丝的技巧,仿佛狂暴的海啸一般,无需任何精准打击,只需要摧毁面前的一切。
智慧对他的用处并不大,不过是弹指间毁灭地球和半个弹指间毁灭地球的区别。
他撕开吕戴安的方式就是纯粹的输出,就像是用一只无形的手把这个大陆板块撕开来一样,所消耗的能量极其恐怖,但是这群奥术师却是最懂得运用智慧的群体。
他们因为太过于弱小,所以会攻击薄弱处,利用连环的反应,一环扣一环,居然也能造成和谢吾德差不多的视觉效果。
仅凭这一手,就足够让谢吾德产生适当的惊诧了。
毕竟这群人所调用的能量,不过谢吾德当时撕开吕戴安的千分之一,远远没到当初议会长为这个世界能量消耗设置的警报线,而当时谢吾德仅仅是随便一出手就直接拉爆了议会长的警报。
如果不是谢吾德可以拉电网,他想象了一下,在宇宙的能量存在一定的上限的情况下,凭借着这群奥术师对于能量的精准掌控,或许他真的有可能会败落在这群人的手上。
在感受到自己所组成的虚构身体的一部分再次被干扰的量子概率传送掉之后,谢吾德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对雪白的翅膀,只是模模糊糊得看不太清。
别看他声称自己是完美的,但是实际上在视力这方面他和温特也一样,是一个不太严重的近视眼,平时不太能看得出这一点,是因为在他看不清的情况下他会借用法术进行辅助,眼睛获取到的信息远不及法术可以提供信息多。
一阵毫无声息的法术探测过去,谢吾德就立刻认出了对面是谁。
这个世界的教皇,他的虔诚信徒.
这个世界上早有传言说教皇是天使。
事实上教皇的确有一对翅膀,种族的确也是天上。
只是他这对翅膀并没有什么飞行能力,想要飞起来还是得依靠法术的帮助。
归根结底还是和他的原型有关。
埃德加尔的原型是猫,而教皇的原型是鸡。
走地鸡可以扑腾两下,但是就不要指望它们能像一般的鸟类那样展翅翱翔了。
教皇和人类一样,都得借助外力帮助才能飞得起来,只是需要的能量没人类那么多。
这个传说如今成为了辨认教皇的特点。
不止谢吾德认出了对方,对面的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了谢吾德。
没有人直接告诉教皇谢吾德的身份,但是这位狂信徒中的狂信徒仿佛在冥冥之中听到了神明的召唤,在看到谢吾德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温特肯定会对这种眼神感到不适,毕竟这种眼神中带着不假思索的狂热,与理性没有丝毫关系。
这是议会长和温特看了最讨厌的眼神。
但是站在这里的是谢吾德。
他相当欣赏这种狂热的眼神,就好像是人类看到了会主动蹭上来的小猫咪一样,看到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谢吾德露出了一个浅笑,就好像下一秒会伸手去抚摸这只可爱小猫咪的脑袋。
温特准备往那个方向去,准备亲手杀死教皇。
是灵魂奥术还是尝试一下更加纯粹的法术?
所有人都看到了教皇,包括查理。
“教皇来了?”查理忍不住惊讶地呼喊,引起周围的人的惊恐,“教皇是来救我们的吧……”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教皇,把他温柔地撕裂开来。
查理的声音像是死在了喉咙里,活像是生吃章鱼吃到窒息的韩国人。
谢吾德比划着撕开这个动作,眼睛里盛满笑意,动作也是慢悠悠的,他很少有这么温和的时候,可是那股温和未能传递到任何一个人的心中,反而一股阴湿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皮。
他现在看起来很大,所以每个动作都清晰可见。
温柔的动作看似是恩赐,实则是如同凌迟一般的苦痛。
他如今的样子并非是他们的真实相貌,但是也拥有着能够让人头晕目眩的美丽。
只是没人能够欣赏这种美丽了。
极致的美丽仿佛天然与高尚的品格关联,但是眼前的是天然的怪物,天生的邪神。
美好的皮囊下仿佛是蠕动着的黑色黏液,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性。
显而易见的不是美好,而是一种仿佛刺入颅顶的冰锥,与活物毫无干系。
谢吾德优雅地弹了一下手指,仿佛弹掉了手中被捏死的蚊子一样,然后抬起手,把落在脸颊侧的一缕黑色头发背着手往后轻轻一拨,继续注视着众人。
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天使仿佛像是所有人的幻觉一样,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099章 心态
人类大小的生命在空气中被撕裂的景象实在是渺小, 甚至眼神不好的人都不一定能够看得清,需要旁人指上半天才堪堪注意到天空中那一个小黑点。
更不用说教皇洒下的鲜血。
那真的是渺小到完全看不见。
说能看见的,基本上就可以给他几个巴掌来惩罚他吹牛逼了。
查理几乎尖叫了起来, 之所以是几乎,还是因为他之前死在嗓子眼里的声音堵的他都无法呼吸,更别说发声了。
他其实不是很能看的清发声的事情,但是他能够看到有人被一分为二了。
这幅场景很难让查理用“这只是衣服被撕开这样的理由”糊弄自己。
神明固然是他们的信仰,但是教皇也是他们信仰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它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 向人类宣扬神明的旨意,而这样的人污染死亡, 难道是神明要放弃他们的意思。
查理整个人都失去了体面,他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好像整个人的思维都被掏空了一样。
就连奥术师们也忍不住呆愣住了, 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
死神这是第一次出手直接针对一个人, 是因为教皇是神明的信徒,所以被他直接针对了吗?但是教皇这毫无反抗力的样子完全不符合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对教皇的印象。
相信眼前的是真死神的人觉得教皇就算绝对打不过死神,但是也总该能够抵挡一下吧?
不相信眼前是死神的人却在思考,要么这个教皇是假的, 要么这个死神是真的。
科学议会有那么强吗?
温特也呆愣在原地,手上操控飞行的法术还刚刚施展到一半,现在腿脚不利索的他差点头朝地摔了,好在他平衡能力出众,只是稍微崴了一下脚。
他和埃德加尔确认了一下:“那就是教皇吧。”
他怀疑自己眼神不好, 刚刚看错翅膀了。
“是他。”相比起温特的正经埃德加尔却没有什么反应。
猫也都是大近视眼,就算埃德加尔架着单片眼镜也没好太多。
他是用卫星看到的。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他把教皇给杀了。”温特一直以来都知道谢吾德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
他认为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可以仅凭自己的喜好就决定他人的命运。
自己的喜好一般就是指参考议会长和温特的意见。
但是教皇和埃德加尔不一样啊……
虽然谢吾德绝对也喜欢猫,但是埃德加尔非常不讨他喜欢,大概就跟网上视频弹幕里会发“键帽”的赛博老鼠一样,也就是他也不太喜欢粗俗地骂人,才没这么直白。
埃德加尔反对信仰反对神明,也不喜欢谢吾德,两个人处不来很正常。
可是教皇是谢吾德的狂信徒,是他忠实的舔狗……不,舔鸟,谢吾德应该是相当青睐他的。
据说教皇的那位原型被谢吾德赐予不死和永生。
这份赏赐说出去,都会觉得谢吾德极为偏爱教皇的。
这样的人也能够被谢吾德毫不留情地杀死,就像是收下水果这类祭品一样收下了一条他曾经青睐的信徒的命。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呢?对于谢吾德来说,信徒也不过是一种玩意。他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的生死都由他一个人来掌控。谢吾德杀死教皇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觉得你想让教皇死,你们谁干不是干,他能帮你写第一版小说,就能顺手帮你杀个人。”埃德加尔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是温特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悲哀,是对所有信徒的悲哀——包括那位教皇,“你信不信这事就算是让教皇提前知道,他也不会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
教皇固然很有主意,甚至会反驳并不喜欢被崇奉信仰的议会长,但是在这层叛逆的皮下,他仍然是缺乏自我意志的狂信徒,议会长反对他却不杀了他,那在他看来就是他被神允许去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的意思。
但是如果议会长要他死,他也不会反抗。
因为这是神的命令。
他一切就是为了奉献给神明的。
温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还以为教皇会是一个Boss级别的角色,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谢吾德给杀了。
他没能感觉出自己到底有多强,但是他感觉出了神是多么冷酷残忍的东西。
温特望着谢吾德。
那种微妙感大概就像是一个老实人穿越时空看到了刚刚进了监狱还冲着认识的每个人比中指做鬼脸的自己,对死亡的任何人都毫无羞愧,是那种只有在纪录片或者课本中才能看到的疯子。
很难理解自己,也很难原谅自己。
温特比议会长好点,不过也没好多少。
他也没太能够理解“自己”的疯狂,却能够理解议会长对谢吾德的反感,那种无法与他虚与委蛇的“幼稚”。
那是一种仍旧把自己归属为一个凡人对这种高高在上的心态的反感。
他们或许是同一棵树上的不同枝丫,但是谢吾德是那个病根,被细菌真菌感染、被虫子啃食。
他的疯狂,或许总有一天会把整棵树都拉下水。
温特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埃德加尔摸了摸口袋,准备给温特递一颗糖,却听到温特说道:“这就是传说中开挂的代价吗?”
埃德加尔递糖的动作微微一顿:“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的心态。”
不管以千年万年的时间长度去看温特的心态到底能有什么改变,至少,他在意识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心态很稳,甚至还能胡说八道……虽然他胡说八道的时候也不算完全平静.
威廉明娜靠近吕戴安的时候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那个曾经仿佛高不见顶的黑幕,早已像是破碎的玻璃一样,只剩下一点残骸。
奥术师们层出不穷的奥术也难以被人忽视,时而寂静,时而尖锐。
尖锐的时候像是要刺穿威廉明娜的鼓膜,寂静的时候她又莫名地感受到一阵阵泛微。
不是声音的频率太高就是太低。
再靠近吕戴安也不是不行,就是没什么必要性。
那个巨像不是有点像温特?
威廉明娜看着出现在天空中的那个巨影,却没有问出这个疑问,但是旁边的塞德里茨侯爵却猛地喊了出来:“这是死神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就像是名画中所描绘的死神一样吗?
这也是威廉明娜没喊出温特名字的原因。
她仔细看了看,又觉得这张脸虽然和温特有几分相似,但是看上去又不像是温特,反而自身气质和表现得不太对劲时的温特有几分相似。
威廉明娜忽然有了一个有点扯淡的想法:难道之前和她对话的不一定是什么死神使者,也有可能是死神本人吗?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威廉明娜就有几分胆寒。
“谁知道呢?”威廉明娜脑子空空地回答着,也不知道是回答塞德里茨侯爵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温特,也没真正看过这个世界。
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带着几分虚假的。
她的地位有多高,这个世界就对她有多么虚假。
过去的她可以说那些平民不懂得帝国所颁布的政策背后真正的原因,不理解来自各方面所带来的阻碍,可是太过于高高在上。也让她难免看不清这个世界最基础的“齿轮”不是真正的齿轮,他们是人,是一个个可以向贵族挥舞屠刀的人。
杜哲帝国已为他们准备好了土壤,那份土壤曾经使杜哲帝国辉煌,也即将孕育杜哲帝国和所有帝国真正地地灭亡的大恐怖。
“殿下。”塞德里茨维茨侯爵喊道。
威廉明娜短暂地沉默片刻,忽然对塞德里茨侯爵说道:“以后不要再喊我殿下了。”
塞德里茨侯爵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您呢?”
威廉明娜想到自己祖父曾经对他的称呼,刚想说明娜却又把这个名字吞了回去,转而说道:“不如叫我威廉吧。”
那个名字是杜哲皇帝对他的称呼,现在杜哲皇帝已经去世了,她对其他任何人在喊她明娜也已经不感兴趣了。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做的事和殿下这个称呼也背道而驰,她也不是很想让别人因为“明娜”这个名字和她联想起来,所以她说“威廉”,这个听上去像是男性的名字。
塞德里茨侯爵手中的军队可以使用,这也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她只是不想被人利用,但是却从来不介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这是她从曾经杜哲皇帝身上学到的东西。
正如同他利用教会,却又打压教会,利用奥术师,却又让巫师在杜哲帝国境内被屠杀。
在明白了一些道理之后,威廉明娜并不觉得祖父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只不过是一只脚伸出了那条线,但是整个人的屁股还坐在线内。
有用的东西可以用,要相信自己绝对是别人的最佳选择。
所以她拒绝让塞德里茨利茨侯爵喊她殿下了。
威廉明娜并没有解释太多。
威廉琳娜能够接受的事情并不代表塞德里茨侯爵能够接受。
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威廉明娜打的是什么主意?只知道威廉明娜现在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可是他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毕竟除了威廉明娜,他也想不到有别的人能够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些新兴派的贵族这边。
他此刻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其他和科学议会深度绑定的军队和贵族。
他总归是要为其他人负起责任的,所以才忍了下来。
威廉明娜在骗塞德里茨侯爵,但是她不觉得自己完全在骗他。
毕竟如果他不选择他,那只有回到椴城受到事后清算的份。
塞德里茨侯爵也不是造反的人,他的确很忠诚于前杜哲皇帝,所以他会在皇储和威廉明娜之间二选一。
皇储也许懂得一些伎俩,可是大事也很容易被教会忽悠。
至少投奔威廉明娜,在几年内是能够保住富贵的。
活下来的人会更多。
她已经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她是打算和历史的车轮一同前进,甚至拉了一把这群会被车轮碾死的人。
“有什么事吗?殿下……威廉。”塞德里茨侯爵顿了顿。
“你还能联系上城中的驻军吗?”
吕戴安是有驻军的,毕竟吕戴安的治安不算稳定。
吕戴安人对于吕戴安和前墨洛温帝国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时不时就会给杜哲帝国整个大活。
这种不老实的地方自然要有军队看守。
只是吕戴安沦陷是因为死神降临,人类的军队怎么可能战胜死神呢?这已经不是发工资多少的问题了。
所以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
在死神的压迫下,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都只能战战兢兢。
现在黑幕破碎了,塞德里茨侯爵自然能够通过各种渠道给吕戴安的驻军发消息了。
塞德里茨侯爵看了看自己随从的通信兵。
通信兵立刻对塞德里茨侯爵说道:“已经联系上了。虽然很多人都没有归队,但是能够维持大致的框架。”
没有归队的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对杜哲帝国拿回吕戴安没希望了。
“那么可以请你的精锐部队和城中的驻军一起去找一个人吗?”
塞德里茨侯爵带了一队精锐的奥术师,这群奥术师不隶属于科学议会,他们是在军队中任职,受到科学、奥术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军人。
塞德里茨侯爵是来找威廉明娜求出路的,但是他总不能把大部队带过来,所以只带了些许的精锐。
“我猜城中现在肯定有人在煽动点什么,十有八九是反对教会的事情。”威廉明娜说。
这事是她根据《赤旗》和《宣言》推测的,温特绝对要推翻教会和教会的统治。
往这个方向努力的不止一个人。
趁着这个机会是最好的煽动时机。
更何况威廉明娜现在严重怀疑死神对温特他们实际上是无害的。
这么一推测,这不过是一场欺骗整个世界的双簧。
通讯员忍不住看了看威廉明娜,又看了看正在和死神斗争的奥术师。
疯了吧?
这个时候煽动别人?
他们就算不怕教会,不怕奥术师那总该怕一下死神吧?
就算死神看人类像是在看蝼蚁一样,但是蝼蚁无视他敢在这种时候反抗,这才能容易激怒死神吧?
而且威廉明娜是怎么猜的?她应该更加不清楚吕戴安的情况吧?
“我要你们把人带过来。不要打扰他的行动,在他回家的路上把他带过来,也不要伤害他,低调行动。”威廉明娜对塞德里茨侯爵,“我就在这里等你。”
塞德里茨侯爵:“……威廉明娜殿下。”
威廉明娜看向塞德里茨侯爵,她猜,塞德里茨侯爵绝对是感觉到了什么。
塞德里茨侯爵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杜哲皇帝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但是能在杜哲皇帝手下工作几十年,他有着自己的智慧。
“您是以一位殿下的身份来要求我的吧?”塞德里茨侯爵也有些开始浑浊的眼睛看着威廉明娜。
第100章 合作
她现在给他一种相当陌生的感觉。
他应该是很熟悉威廉明娜的, 他曾经的主人、杜哲的主人曾经无数次抱着她向他介绍她如今的优秀,称她会成为优秀的贵族,将来会为杜哲帝国做出杰出贡献。
而威廉明娜的优秀也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
杜哲皇帝看人很准, 而且对这个在他看来无比肖似他的孙女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之前的判断是准确的。
这个孩子几乎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现在却散发着一种陌生的气息。
她的举止仿佛和曾经一样,但是就是感觉不对了。
“我是以您的帮助者的身份向您提出这个要求的。”威廉明娜带着一抹笃定的神气,“我相信,这个世界上, 只有我能最大程度上满足您的需求。”
塞德里茨侯爵不是会叛国的人, 在杜哲皇帝手下工作的人大多都没有叛变的勇气,更何况杜哲皇帝去世的那段时间塞德里茨侯爵不在椴城, 没有见过杜哲皇帝去世前对一切都像是失去控制感的虚弱。
她已经是塞德里茨侯爵选择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请恕我无礼,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您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吧?”久经沙场的将军显然察觉到了威廉明娜话中某种深藏的恐怖。
威廉明娜猛地手中的书, 制造出啪的一声的巨大声响, 她定定地用眼睛看着塞德里茨侯爵:“我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威廉也不是。”
金发从她的鬓角落下, 在微弱的灯光下却散发璀璨的光,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如同她的金发一样,熠熠生辉。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能够有机会让我做的一切,永远只会出自我的理想,而非是任何卑劣的欲望。”
一个人出于私欲做事是很难有这样的眼神的, 甚至很难再第一时间组织出这些话。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 威廉也将如此。”
“先生,这是我的骄傲。”
塞德里茨侯爵闭上眼睛,然后对威廉明娜说道:“那么,我会服从您的命令。”
威廉明娜要么是真的有一个大理想,要么她就是一个他都没怎么见过的大骗子。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违背威廉明娜的情况.
穆熙尔刚刚演讲完,打算回埃德加尔给他准备的零食住宿。
以前他和埃德加尔见面,感觉埃德加尔是一个很不讲究的人。
有时候站着和他聊着聊着天就聊累了,一屁股直接坐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他吃东西也随意。
穆熙尔之前还见过埃德加尔拿着一袋猫粮吃,被他问起来,埃德加尔就说他买的猫粮自家的猫不吃,他也不想浪费,就自己吃了。
虽然理性知道埃德加尔肯定有不少钱,但是感性上来讲,穆熙尔总觉得埃德加尔的日子过得苦兮兮的。
事实证明,有没有钱不是靠感觉的。
埃德加尔在吕戴安这个房价极高的富人区就有一套房子借给他住。
虽然他说这是朋友的,但是穆熙尔觉得这可能只是一种托词。
穆熙尔没有靠近就忽然被人一下子拉进小巷里,一口麻袋套在他的头上,把他整个人一卷,丢到车上带走了。
动作干脆利索,相当有组织纪律。
他之前虽然听说吕达安的治安不太好,但是那应该只是抢钱而不是抢人吧?
以前的人还是主要绑架妇女儿童,现在倒也有人绑架男人。
他听说有些黑工厂、黑矿场会绑架别人,把人抓去奴役,但是这群人比他还大胆,趁着死神和别人打架的混乱时机绑架别人去剥削。
穆熙尔本来想找机会逃跑的,可是他忽然想到这群人似乎只是把他绑起来,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穆熙尔思考了片刻,下了判断,这大概是某个大人物特殊的邀请方式。
而且这里是埃德加尔买的房子,以埃德加尔的情报能力,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那么他肯定会预警穆熙尔,直接把危险掐灭在萌芽期。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那就是对方对穆熙尔根本就没有事.
车开了有一阵,穆熙尔计算一下,大概是开到了吕戴安城外。
“你们在哪找到他的?”穆熙尔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熙尔听到这些人绑了一个名字。
女人没再说话,她沉默了很久,沉默到穆熙尔确定她绝对听过这个地址的程度。
然后他头上的麻袋被扯了下来。
穆熙尔看到了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坐在他面前,她的姿态优雅,显然不是穆熙尔所熟悉的人群的风格。
即使她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看上去有点过分简陋的小帐篷里,极力摆出一副非常平民的姿态,但是她动作中却仍然有一种抹不掉的贵族气质,和穆熙尔认识的人群类型完全不同。
贵族,穆熙尔所想要把他们从天上拉下来的群体。
他们高高在上。
作为社会学家,穆熙尔在找工作的时候曾经被一些贵族嘲笑,并且说:“我们凭什么要你?为什么你以为你自己的努力就能比过我们努力多代的家族。我们要的,是有历史底蕴、有文化的贵族。要怪,就怪你们不够努力的祖先吧。”
如果要温特在这里,就会评价这是一群社会达尔文学家,而社会达尔文学是一种伪科学,把人类的社会简单地比作了原始丛林。
穆熙尔当时只是默默地捡起了自己的那些资料。
怪自己的祖先?
为什么?
这群贵族看到的“懒惰”的人为了生存可比他们努力多了。
这个社会绝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只是那些普通人的努力被这群高高在上的贵族努力剥削掉。
与其说是几代人的努力,不如说是几代人的剥削。
贵族的荣耀不过是一本血腥的剥削史。
永远不值得骄傲。
穆熙尔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威廉明娜殿下?”
他不喜欢威廉明娜,毕竟杜哲帝国的皇室就是最大的剥削者。
“很高兴你认识我。不过你现在叫我威廉就可以。”威廉明娜对穆熙尔用了同一种说辞。
这种态度实在是微妙,微妙到让穆熙尔虽然极力地在威廉明娜保持住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抬头打量了她一番。
他们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在很多时候比别人想的更多,想得更快。
对于心理学家来说,这种想法不够健康,不少人的心理问题就来源于对他人的“读心术”,但是对于这群聪明人来说,这其实也是他们长期依赖的路径。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往往也是因为事情就按照他们猜想方向进行了。
久而久之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自信。
威廉明娜出现在这里是干什么?
威廉明娜邀请他这个现在在吕戴安煽动别人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一切行为背后肯定有着能够解释的理由,而这种理由就是穆熙尔想要获得的答案。
“你和温特……”
“你和埃德加尔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份都产生了一些想法。
大家都是聪明人。
既然都这么聪明,她也不打算和穆熙尔在互相试探了。
时间很紧,她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最多的沟通就是最有利的。
说实话,现在她身边的人也不算安全,很多人跟随她是因为她是杜哲帝国的公主,而不是追随威廉明娜本人。
或者说杜哲帝国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比威廉明娜这个人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要得多得多。
更何况威廉明娜现在要做的事情和在场的很多人的利益是相违背的,所以威廉明娜自然是秉承着一种极为谨慎的态度。
时间越长,越有可能出现意外,她要在这群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完成和穆熙尔的全部沟通,并且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对把她周围的环境改造一遍。
现在哪怕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侍从都无从得知威廉明娜现在的想法。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是埃德加尔说服了你来找我吗?”穆熙尔看着威廉明娜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到回避看到心虚。
他煽动别人不过是今天刚开始做的事情,而这个消息还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威廉明娜的耳中,她有这样的举动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一直以来其实他都把埃德加尔看得很高,而这种事情在埃德加尔的朋友中是很常见的事情,都压根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必要。
埃德加入足够优秀,而有些人在习惯了他的优秀之后,忍不住都会把他的优秀夸张化。
这大概也算是掌握过多信息之后别人对他的崇拜。
“我和你说的埃德加尔并不太熟悉。我认识的是寒冬先生……也就是温特。”威廉明娜把温特的新书拿在面前展示了一下,“而且我也算是他的出版商。”
在听到“寒冬先生”这个名字之后,穆熙尔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放松。
他之前就猜测寒冬先生和埃德加尔可能有什么关系,而埃德加尔并没有直言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想,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总得需要某种暴力。”威廉明娜伸手指了指身后坐在车内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远远望的塞德里茨侯爵,“我想要把他们交给你,你觉得你有驯服他们的能力吗?”
“帝国现在最精锐的军队、最先进的军队,你要是能够完全驯服他们,那你直接打到椴城都不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