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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啊?我乡下来的[无限] 210-220

210-220

    第211章 准备炸学校[3]


    林念湖领着学生们进来了, 一进来就对安溪道:“我们来了。”


    安溪抬头挥手打招呼:“早上好啊!朋友们!”


    “早。”


    “早上好。”


    “好。”


    ……


    “安溪,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小小从人群里钻出来,刚一抬头, 就在她看到安溪的瞬间, 发出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亏我还担心你!结果你偷偷长高去了!”


    安溪闻言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矜持道:“你怎么知道我长高了?”


    小小快把眼睛瞪出来了, 更熟悉的人已经围了上去。


    “还真是。”


    “高了好多。”


    “怎么感觉瘦了更多,兰水是不是偷偷报复?要不要上报给主任?”


    “老大,今晚我们就去偷袭兰水吧!”


    ……


    “是的,是的长高了。是我之前吃得不够多, 现在身体需要就供给不上,没错没错,这方面跟班主任没有关系。你这是什么话!”


    安溪被环绕着, 每一个同学的每一句话硬是让她找到机会回应上了。


    “咱们是偷袭老师的人嘛!”


    “所以班主任最近做什么了?”


    接下来安溪才知道, 她在小时的钟表污染里待了五天, 现在是11月9日, 因为是周日, 所以老师们才能在早上这么齐全出现在综合楼里。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这一周, 教职工们对学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加强训练, 原本今天这个时间里,学生们是绝对爬不起来的。


    还是林念湖在女生宿舍挨个踹门,把女生叫起来, 又到男寝那边楼下叫人。


    安溪听到这里越发觉得说动学生们跟她一起炸学校的事情稳了。


    “四班的人好像没有叫到。”安溪转头看向身侧的微微,道:“微微,能麻烦你跑一趟去女寝叫来四班的女生吗?男寝那边, 格革你带着蛇三寸去可以吧?”


    这三人里,微微对安溪信服到不会问为什么,直接就去女寝叫人。格革沉默寡言,安溪是班长,他一般不会拒绝安溪的话。而蛇三寸呢,他是个看事听话的人,但要说这群人里谁能毫无顾忌去四班,那就是他。


    四班是他姐姐蛇鳞的班级。


    三人……还有一个自告奋勇的人脸花,四人陆续离开。


    “安溪你真准备治疗四班?”谷听双直白道。


    林念湖反应过来:“这跟我们的情况都不一样,他们甚至不一定还是我们的同学,而且前段时间不是说,你差点被他们给煮了吃?”


    “听说还要架锅烧火!”


    有学生蹭过来偷偷问:“真的吗?!”


    担心没有看到多少,看热闹的心倒是实打实的。


    “太失控了这事干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听林念湖说老师们对于四班的这种恶劣情况,非常愤怒,为了彻底杜绝再次发生,所以才会烧教学楼。”


    安溪原本因为看记录低沉的心情,看到这群熟悉的、鲜活的、忙着造谣的学生们,一下就恢复了大半。


    她恢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凑热闹。


    安溪也把头凑过去嘀嘀咕咕:“错了,一点都不对,真相其实是我想尝尝自己的肉是什么味道,热情好客的四班同学,非常慷慨的帮助了我。”


    她后面话都没说完,其他学生发出“嘘”声。


    “这种骗失控污染的话,你也好意思拿来应付我们?”


    ……


    谷听双无语退出群聊,她在人群最外面看着人群里讨论最热烈几个已经开始跳起来了,就很……也不错,起码不像前几天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与紧张感。


    “你说,她怎么长高的?”


    谷听双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记录本,反问:“你什么在意身高了?之前不还说你这个样子正好,既好躲避,还好偷袭。”


    “安溪啊!”小小道:“她说体型高大强壮,不用污染打架都占上风啊!”


    谷听双低头看小小:“所以你也想要打架?我可以帮你,我实战经历非常充沛,不论用不用污染都行。”


    小小闻言打了个冷颤,连忙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


    “好像是病例记录……朱老师?”


    谷听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难看,专注到甚至没有听到小小的呼唤。


    小小爬到桌子上凑过去低头看。


    【老朱失踪。】


    谷听双的凝重神态爬到了她的脸上,吵闹的声音仿佛离她远去了,她看着那些字,就像被夺走了呼吸一样痛苦。


    【老朱失踪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我到处找不到管理员,他不是哪种总是在事情即将发展的时候就能知道一切吗?因为他那些在学校里无处不在的眼睛。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明明前几天他还来找八爪说眼睛痛。我偷听到的,八爪差点要打死我,好在管理员没说什么,我记录下来,也没人找我说什么。


    说远了,我找不到管理员,只能去综合楼找教导主任。


    综合楼比我上次开会的时候冷多了,到处都是主任散落的头骨,那些骨头让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看着我。


    总之,我顺利找到了主任,但我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主任带领着一部分教职工到老朱的房间,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份实验记录。


    记录被送到医务室,里面详细记录了,老朱的猜想与尝试。


    老朱的污染源头在腹中,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肚子里能容纳多少东西,我们私底下猜测他能生吃一整头污染牛。


    记录前半部分是他在实验要怎么减轻静静的负担。


    他记录了很多办法,比如下毒、开颅……之类的温和手段,用非污染手段解决病人的记忆。


    除此之外就是能否借助食物之类一些能让人产生愉悦心情的东西,去覆盖负面情绪。


    ……


    所有的计划又都被他直接划掉了,那些办法医务室不可能想不到,不去做就是因为做不到,能让人失控的情绪跟记忆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静静的污染在这方面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其实我提议过大嘴巴的污染,他的影子同样能吞噬污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性格还是自我选择的问题,越是痛苦的记忆越是能让他强大。


    我认为这是可以的。


    八爪拒绝了。


    她之前的记录里就写着,迟早要把大嘴巴赶出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看到大嘴巴看向静静的眼神,嫉妒、恐惧与恨。


    他是谁招进来的来着?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可是我记得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啊,胆子很小的,眼神也不这样,为什么他在独自面对校外恶劣生存的时候弱小又可怜,在学校危险有人顶着的时候反而充满恶意呢?


    等我记录完就去找大嘴巴谈谈,我不希望他离开学校。哪怕学校现在遇到这样的危机,跟外面比起来也是安全可靠的。


    说远了,老朱的记录里提到了一个新的设想。


    他是否能吃掉负面情绪/记忆?


    他尝试吞食自己的情绪记忆。


    后面没有记录,但作为一个见多了污染问题的校医,哪怕我从没有上手治疗过,也知道这种情况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今天,四班学生,一部分学生回来了。


    主任说他们的记忆跟污染都好像被“吃”掉一样,空了一大块,自主意识也很差,几乎就像游荡的没有灵魂的肉身。但她找不出他们不是原来四班人的证明。


    主任叫上两位宿管跟我们医务室进行商讨,我跟八爪的意思是先控制再查看。


    花枝的意思是女寝的学生,她会挨个查看,确认是否是本人。


    双口也是同样的意思。


    两位宿管实力强大,又一直看护学生,如果说私底下的话,老师们对学生的了解恐怕都没他们深。


    主任同意了。


    两位宿管都确定是本人,检查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学生们被当回班级。


    我听到有其他班级的学生说,他们的班主任让他们小心四班人。


    我还记得之前,他们一起坐在认字班跟稳定污染的班级里,同学只是同学,而现在他们更认可自己在班级的身份。


    哪怕老师也会更护着自己班级的学生,哪怕其他班里有他之前教导过的喜欢的学生,也会渐渐比不上本班的学生,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我去问八爪,她沉默很久,说:“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只要你在工作,你就是校医,病人只是病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花枝从一开始就更在乎核,后来女寝有其他人,她在乎的人群就扩散到女寝范围。


    双口没有那么明显,但显然也会同样更在乎本寝的学生。


    可能这就是八爪想要告诉我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老朱还没有回来,四班已经忘记老朱是谁了。】


    【没有回来。】


    【没有。】


    【没。】


    ……


    【老朱回来了,在感受到他污染的瞬间,我们所有人都立刻赶去教学楼。


    我当时在医务室,距离近到得快。


    我看到他是推开四班的门走出来的,我几乎认不出他的样子。我打赌燕春归要是还在,只看一眼,就会被吓到失去理智。


    他身上几乎没有遮掩,肌肤泛着尸体一样的青,瘦到能看清楚每一根骨骼的样子,最可怕的是他的肚子,皮肉就像一个巨大的炸了的气球。


    可喜可贺的是,他的污染虽然不受控制的外溢,但好在还能自我修复,皮肉中能清楚看到肉芽蠕动。


    我快速给他进行简单的治疗,他的污染几乎把我淹没,那是一种极度饥饿与孤独的精神污染。


    (我被污染的时候,动作也没有停下,这就是经过八爪训练之后的专业!)


    总之双口及时赶到,救下了我。


    我看到双口用污染压制逐渐发狂的老朱,我突然意识到,他的污染外溢不是普通的控制不了,而是在失控。


    双口说:“你们班的学生回来了。”


    然后老朱就倒下了。】


    第212章 准备炸学校[4]


    这上面出现的人名, 小小大部分只能想起现在的样子,还有一些甚至已经想不起他们的存在。


    她有很多话堵在嗓子里,堵在胸口, 堵在心脏, 堵在血液中的污染里,最后她听到自己细小的声音问:“安溪有办法是吗?”


    死去的人无法回来,失踪的人暂时没有办法, 活着的人……


    “安溪总有办法,微微她都能拉回来。”小小被自己说服了,她下意识找寻安溪的方向,就像抓住那根希望。


    好在, 在小小找寻安溪的时候,在人群中.央的安溪似有察觉,视线穿过人群, 准确无误撞进小小寻觅的眼睛里, 下一秒安溪咧嘴笑起来。


    小小下意思回了一个笑容。


    然后就像之前每一次跟着安溪做任务那样, 小小渐渐冷静下来, 理智与思考重回大脑。


    “之前安溪已经跟四班的人聊过不止一次, 她现在回来叫我们过来, 又叫四班的人过来, 一定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小小道:“据我所知, 她在对汪桃进行治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流程。”


    谷听双将后面的东西快速翻看完。


    “她治疗的时候,很注重个人隐私, 也没有当中表演治疗的习惯。”谷听双道:“但你看这里,除了那几个外来者,以及看管外来者的学生之外, 所有学生都在这里。”


    “她习惯改了?”


    谷听双沉默看向小小。


    小小移开视线:“好吧,她是不是想连着我们一起治疗?之前治疗汪桃的时候,就让聂欢鱼在后面等着。”


    谷听双唇角看不出情绪的上勾了下,问:“为什么不猜更大一点?”


    *


    四班的学生很快来了,就是看起来都不太高兴,原本的欢声笑语一下停滞,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段时间的训练似乎成功融入他们的本能里,他们的污染蓄势待发。


    四班打头的就是光头的学委,她停在门前,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我过去一下!”安溪在医务室人群后一边挥手一边叫道:“早上好四班的朋友。”


    “让一下让一下,让四班的同学先进来。”


    安溪一边叫唤着一边往外挤,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越是挤,人群挡住的就越是紧密。


    安溪当即化成阴影,从天花板越过人群,落在两拨人中间。


    她落地后走上前,先撸起袖子,大声叫嚷着:“我跟他们说,是我要尝一尝我的肉,但是没有人相信我。”


    “拟发,你告诉他们,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四班的学委拟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安溪的话表面上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当时确实是安溪自己的提议。


    “没错。”拟发道。


    拟发说完听到对面人群发出惊呼,眼前的安溪像是取得胜利一样,举起手臂,满脸洋洋得意。


    她来不及思考什么情况,就听到第二道惊呼。


    四班人后面的一班人露出来:微微的污染长发如牧羊人的鞭子充满震慑的在四班女生身后左右;四班男生最后是高大强壮的格革,左右分别守着蛇三寸跟人脸花。


    理解了,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四班人一脸不高兴。


    安溪眨了下眼睛,立刻举起双手在头顶拍响:“朋友们!看我!谢谢!”


    她站在两拨人的中间位置,侧对着两边人。


    “或许你们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把你们集合在一起。”安溪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一个老师过来,甚至医务室的医生、食堂的阿姨、宿舍的管理……没有一个人在。”


    学生们低声谈论,有人已经放出污染去搜寻教职工们的踪迹。


    “我听说你们这周进行了非常严格的训练,十月放假之后,学校的课表也进行了一次调整……你们没有想过原因吗?”


    “你想说什么?”


    “他们要放你们毕业。”安溪放下手臂,她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激.情澎湃,但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道:“你们当中入学最晚的学生,在学校也有六年了吧?”


    “这个月末,或者下个月,你们就会收到毕业的通知。”


    学生们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安溪所说的那些问题,但经过他们内部的谈论——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安溪的入学让老师们意识到学生们的水平之差,恼羞成怒之下决定加练。


    这才是符合逻辑的真相吧!


    “你怎么得出的结论?”谷听双道:“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出去?”


    安溪指着自己。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从一入学开始,就感受到学校对我是有一些特殊对待的。”


    这话大家都看得出来,就安溪这种三天两头不是爬窗户就是爬柱子,换其他学生禁闭抄写是免不了的,但是安溪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她的班主任进行劳役。


    “校外的实践课,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停止很久了吧?学校的陈米难道是今年才想起来查问处理吗?这么巧,正好处理后的崇敬小区成为我们的实验课?员工楼久不联系,今年就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人在世,无外乎衣、食、住、行,调整过后的课表刚好是这些内容?”


    安溪停下来给众人思考的时间,在等待的时间,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十几年来学校的污染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印记,好的坏的,那不是模糊记忆就能消除的东西。


    “你直接说结果吧。”谷听双道。


    林念湖看着安溪,她是唯一知道安溪要做什么的。原本她是打算只要安溪一开口,就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大家,让大家说服安溪停止这种想法,但是现在……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嘴巴不安分的无声张合着,她隐约有种自己曾经做错过一次,现在不能再错一次的感觉。


    她没有发声。


    “学校的污染出现不可逆转的,对居住着并不友好的,变化。”安溪坦然道:“教职工们决定将学生全部送出去,然后自己来镇压污染,与学校共生死。”


    这是她在查看小时污染记忆的时候,从教职工们偶尔含糊其辞的对话里,以及他们的行为上,推测出来的结果。


    崇井小区、新城、宜租小区甚至是安溪的家乡安息山,都是教职工们为这些学生挑选的新住户。


    学生们在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忽然笑出声,这声笑像是落到热油里的凉水,医务室这口锅瞬间沸腾起来——吵嚷声、尖叫声、污染爆破声……每一个声音都宣泄着不满、以及强压的恐惧。


    安溪站在中间,反而是被落下的那个。


    处于某种逃避的心理,学生们宁愿自己互相吵自己的推测,也不愿意去问一声安溪,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好像这样,真相就不存在似的。


    “啊啊啊啊!!!”


    高昂尖锐的女声以更熟练、精准的姿态快狠准压制了所有的声音。


    “咳咳。”安溪清了清嗓子,“请听我说,谢谢。”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离开学校,更不想以这种理由离开学校,你们同样愿意跟学校共生死。”安溪道:“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我想要请问你们,你们在乎的到底是这块地皮,这些建筑,还是在这里的生活多年的彼此?”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们在意的是地皮,那么我将很骄傲通知各位:我的母亲,是启航高中的校长。在她本人不在且无法到来的情况下,作为她唯一的女儿,我有义务在学校出现危机的时候,站在各位前面,解决学校的问题。”


    “很遗憾,学校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解决的,尤其是为了缓解学校污染的影响,这么多年有很多教职工,将自己的污染与生命跟这所学校联系在一起,用自身去反向影响学校,以此拖延学校污染变化的速度。”


    “处理学校污染,就相当于要处理教职工们。”


    “影女老师已经很久没有从综合楼出来了。”


    一道阴影从安溪身后的影子里钻出来,是躲猫。


    安溪记得影女12年是一班的班主任。


    “朱老师说休养也一直没出来……”


    这个话题就有点尴尬,因为谁都知道朱老师是为什么需要休养的。


    大家很快略过这个问题,他们正准备继续往后讨论的时候,忽然听到林念湖的声音:“这跟你要炸学校有关系吗?”


    “?”


    “炸什么?”


    “什么学校?”


    “我不行了,”有人捂着心脏的位置倒在旁边同学的身上,“还有什么赶紧一口气全说了吧,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罢工了,污染好像都躺了。”


    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们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学校人工湖里起起落落落落再落落。


    “你说教职工们的污染跟学校连在一起,处理学校污染就相当于处理教职工。”谷听双冷静询问:“炸学校岂不是同样伤害教职工们?”


    “是的。”安溪坦然承认:“所以我将各位找过来,就是这么两个目的,一个是让大家知道现在的情况,第二个就是想要跟大家一起商讨要怎么尽可能减少损失。”


    “学校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家园,家园不在于建筑,也不在于地皮,在于这片土地上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每一个人。”安溪道:“教职工想要守护学校,保护我们。”


    “难道我们就不想保护他们,守护学校吗?”安溪道:“地很重要,人更重要。”


    一片沉默之后,林念湖忽然道:“我们得先确定哪些建筑跟哪些老师连着,以及连接的程度。”


    有这一声开始,学生们陆续开始谈论起来。


    “花枝奶奶一定是跟女寝那两栋楼连着。”


    “双口爷爷是男寝?”


    “他有时候也负责食堂。”


    ……


    安溪边听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每一步都很完美,现在已经没有人反对炸学校了。


    偷偷加进去的毕业的事情,虽然老师们还不知道有这个事情——他们的计划只有送学生离开,没有给学生毕业证明,但是现在学生们已经知道了呀。


    她今年不仅是作为校第一的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还是建校以来所有毕业生里的第一!


    什么叫衣锦还乡啊!


    班主任给她一个负分,但是没关系,成绩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


    医务室没有足够的空间跟桌椅,学生们在安溪的要求下拿上纸笔,前往食堂。


    在前往食堂的过程中,林念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所以教职工们都在哪里呢?”


    安溪“啊”了一声,两只手很忙碌的在身前比比划划,然后说道:“你懂吧?嗯,没错,就是那个很安全的地方。”


    林念湖:“?”


    ……


    到了食堂之后,大家坐下来,安溪站在最前面,说道:“根据我的了解,目前发生变化的污染分别是:钥匙或者门污染,钟表污染、规则污染以及综合楼里一个被主任镇压的污染。”


    “这几个污染中,钥匙污染已经解决了,那些被清理的教学楼就是处理办法。”安溪边在纸上把学校建筑画出来,然后在被烧干净的教学楼上画叉:“除了钥匙之外,钟表污染也解决了。”


    “那就剩下规则污染跟综合楼里的污染。”安溪道:“对这两个污染,大家有没有什么了解的?”


    学生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茫然,实际上他们在学校里记忆还不如安溪的清晰、系统。


    入学之前情况恶劣的,进行一次记忆模糊,入学之后调整好没两年,校长离开学校。又没几年,学校污染就开始出现问题……学生们又被处理过几次记忆。一直到安溪入学之前,学生们维持浑浑噩噩的活着状态不知道多久了。


    “规则污染,特性是扭曲认知。”


    有声音从学生中响起,学生们纷纷将目光投放过去。


    “学校为了应对各种污染,制定许多新规则,但很快,老师们发现书写新规则的纸上,有字被扭曲变化,甚至出现全新的与常识相悖的新条目。


    最初老师们以为是对规则污染的运用不够严谨规范,于是再制定更新的规则,同样出现问题。”


    “这样应该说不上是扭曲认知吧?”


    安溪边记录边回应道。


    “嗯,老师们发现,越是遵守规则就会越接近失控,被污染侵蚀的越严重。但不遵守规则,又会碰到当时学校里出问题的其他污染污染。”


    安溪想到管理员。


    第213章 准备炸学校[5]


    关于管理员被规则污染侵蚀的事情, 安溪早就有所猜测,且从病例中能看出来,管理员受到影响的地方正是他的眼睛。


    最初他感受到眼睛不适, 到医务室里找寻过医务室帮助, 但安溪猜测,他们没有发现问题,否则记录里不会只有简单一句。


    安溪记下来信息, 把规则污染扭曲认知重点划出来。


    等等。


    安溪看着这行字,突然想到她之前找宿管了解管理员的时候,宿管告诉她的话——


    【“有一些污染,只要了解就会被注视。”


    “是被他注视, 但是又不是他。我不可能告诉你准确的信息,那会引起他的注视。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只一点, 你距离答案越近, 就意味着你距离他的注视越近。”】


    在安溪猜测管理员是否有两个不同污染源头, 导致他有两个样子的时候。


    花枝既然没有说不是, 也没有说是。


    现在想想, 几个时间线上的管理员都有用眼睛污染, 注视学校的习惯, 这一点能从学生的言语中得到证实。


    但没有听说管理员的污染有只要了解就会被注视的特性。


    要知道管理员当时在学校里活跃度要高于教导主任的, 几乎每一个学生、教职工入职都经过他的手。难道学生或者教职工会不好奇他的污染吗?


    在当时学校氛围还是安全可靠的情况下,学校会允许入职入学人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了解管理员而被管理员注视吗?


    不可能的。


    要么学校会通知, 要么当时管理员的特性根本没有这一点。


    推测中,管理员早就被规则污染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是否是那个时候开始污染开始发生变化?


    或许一开始, 他只是用污染注视学校,维护学校秩序,但被侵蚀之后,这种注视被扭曲到偏执的程度。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学校选择模糊大量学生的记忆,是否也存在抹去学生对管理员了解这件事呢?


    教职工们将管理员放在图书馆,图书馆是书籍最多的地方,是否想要以此抵抗规则污染的影响……


    安溪猛地抬头。


    食堂的钟表里,一只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她。


    【五官钟表时间线】


    图书馆


    几乎从不出现在人前的教导主任坐在管理员的值班室里,手上翻看着课堂记录,如果安溪在这里,就能看到记录的课堂是她失去记忆时给学生们上的那堂课。


    “校长是按照污染前的教育,培养安溪的。”主任喃喃道:“但也没有缺少现在这个时间段里世界生存教育。”


    “真是,让人惊叹的成绩。”


    她微微闭上眼,有些感叹又有些惭愧道:“真不知道校长是从哪里捡到的人才,如果早些年……”


    “早些年也没用,情况不够危机,你不可能允许人动校长留下的东西。”管理员毫不留情道:“你的污染太霸道,几乎没有人能打得赢你,最后不还是要听你的?”


    教导主任笑了笑:“校长将对外的事情交给你跟后勤,如果不是你执着用污染寻找校长,导致忽视学校污染的异变以及崇井小区那些地方的变化,我们会更快反应。”


    “现实就是这样,执着于某一点,就会忽视潜在的危机,固执变成偏执就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主任:“对抗污染,越是对抗自己。”


    “好在,我们执着的是个不会停留的大家长,我们清楚这点,才能在发现问题的时候及时补救。”主任微笑道:“这就是有个好的大家长的好处了。”


    “说到校长的时候,你的话总是这么多。”


    管理员的眼睛转动着,他正要说什么,身体里的眼睛一个个停止无规律的转动,所有的眼球定格在一点。房间里的光,粘稠的鲜红悄无声息覆盖房间,向外蔓延。


    “真是了不起,哪怕在小时的污染里,也能穿透时间跟污染的界限将目光投放过去。”


    主任赞叹着。


    白骨从她黄底长袍中流淌而出,白色河流朝着管理员的方向奔涌而去。骨骼相互碰撞汇聚成河流奔涌的咆哮声,头骨的眼眶里幽暗的火焰静默燃烧,为这条河流染上幽深的色彩。


    在河流咆哮着淹没值班室的时候,一只头骨撞开窗户跳下去,被早早等着的雪兰直接接住。


    主任的声音从骨骼中响起:“老图的真相已被发现。”


    触发污染的时候管理员虽然会失去理智,但她是清醒的,她能通过管理员的状态判断——现实里的进度。


    “学生们都在努力,老师们可以歇一歇了。”


    *


    她猜对了!


    安溪被注视的瞬间,就意识到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同时意识到她必须要加快速度了,无论老师们会不会同意她的计划——


    她还有小算盘在里面呢!


    而且这些年老师们做得够多了,如今是学生们的考试,老师最好不要下场。


    安溪思绪飞快运转着,脑中很快有了新计划。


    ……


    学生里,说完信息的格革恢复成之前的石头模样,不开口不动弹,如果不是眼睛还在眨动,很让人怀疑他的状态。


    同学们早就习惯格革的状态,并不觉得格革的反应有什么不对。


    “对啊!”小小道:“格革的记忆没有被模糊过。”


    安溪闻言抬起头,看向格革。


    谷听双看向格革:“我说?”


    格革摇头,开口道:“我被[神]污染过,对于很多精神类污染有抵抗力,至于那些记忆。”


    他沉默了下:“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安溪回忆起来格革确实对于[神][祭祀][祭品]之类的话题,有些不同寻常的表达欲。


    安溪在心里记下这点,并没有去深究格革过去的意思,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你有全部记忆的话,关于我们清理污染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吗?”


    格革想了想,说道:“状态不好的教职工转移到综合楼里居住,并不是为了镇压污染。”


    “是为了增加教导主任的理智。”


    安溪一愣,她其实之前也有疑惑,为什么要把状态不好的教职工安置在综合楼,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通过他们准备献祭的最终结果,推出为了镇压这个原因。


    “多年来教职工一直在寻找污染变化的原因,外界污染入侵、内部有污染内奸等等,最后他们推测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我们在影响学校污染。”


    学生们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怎么可能呢?”


    “最初的变化是利于我们的,钥匙污染最初是能把迷路的学生带到正常的教室,时间污染……”格革说着,快速看了一眼安溪,几乎听不出停顿继续道:“能提醒学生注意时间,也能给学生提供安全独立的空间,小时会保护每一个进入者的隐私。”


    记忆不全的学生不知道说得什么,但很快他们就想到五官钟表。


    安溪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点,难怪进入者离开之后,后续产生的所有时间线都会消失,小时污染里只会存有最初的原时间线。


    “规则污染本就是为了抵抗出问题的污染,最初它能够修正改善指定规则时产生的错误与漏洞。”


    安溪忽然就明白了。


    她去过黑暗之地,直到原员工楼污染变化的全过程,容纳过[井]神的污染……她对污染变化规律有了一定猜测。


    “但是污染不是人。”安溪脑中飞速整理思绪,嘴巴快速说着:“最初的利人是因为污染来源于人,受创造于人。”


    “人的存在,或者说生命的思绪、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会影响污染,在最开始的时候,会让污染无限度的倾向于人。可污染的本质是侵蚀是掠夺是扩张,所以钥匙、时间、门都好似扭曲变化,开始将人带入污染中进行侵蚀。”


    “但最初的利人行为不也是通过污染达成的吗?只是那个时候的污染伤害不到人而已。”


    “再说,思绪精神理智这类的东西本就是不可控的,没有人能一直保证自己的想法始终保持在格子之内,总会有某个瞬间,某个时刻,脑子里的想法爬出格子外,想了点坏东西。”


    “谁知道污染最初的变化不会是某个学生不想被人找到,所以钥匙就把他带到找不到的地方了。”


    小小目瞪口呆:“这也太可怕了。”


    “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一直这么抵抗污染的。”安溪收敛心神,看着一张张或忧愁或恐惧的脸,安慰道:“人为什么会失控?因为理智失去控制,污染失去控制——换句话说,不就是理智无法再控制污染,导致污染成为身体的主人甚至抹杀原宿主的灵魂。”


    学生们脸色更加凝重。


    虽然抵抗污染失控已经是呼吸一般的存在,但是当这件事变得非常正式、书面呈现在大家面前,恐惧感完全不是一回事!


    安溪恍若不觉,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是可怕的,未知就去探索变成已知,已知就去解决。


    凡事只要有解决的办法,那就去做就好啦。


    她继续安慰道:“现在不是一样吗?为什么学校污染会变化?本质就是学校的理智不足以压制学校里的污染,使得污染开始侵蚀。”


    学生们呼吸都变得轻缓了,个别同学能用皮肤呼吸的,胸口看起来都停止起伏了。


    “污染几乎没有除了本能之外的思维能力,这就导致它们会比人类更早知道,理智的薄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溪由此猜测道:“我猜,污染比我们猜测的行动时间要更早。”


    12年里,校长还在准备在学校里解决核的问题,为此创造出了小时,但不到一年就决定离开学校。


    这说明直到核出现问题,校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是在核开始解决问题的时候决定离开的。


    这里就要延伸出另一个疑点,核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污染在悄悄侵蚀,没有污染的核作为最弱小的存在,是第一个被污染侵蚀的,她身上有校长的保护,但这种侵蚀仍旧留下一部分影响——


    因为核也在渴.望污染。


    污染能受人影响,没有人比安溪自己更了解,她幼年时对污染的渴望。


    再者人都是有适应能力的,安溪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问题,怀疑这也是她作为一个人正在适应这个世界的过程。


    从那之后,她就能够容纳污染了不是吗?


    安溪没有核的记忆,但她了解她妈妈,她妈妈不会阻止她的渴望,也不会告诉她渴望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只会在她要死的时候保住她的命。


    所以有可能,是校长解决核的问题的时候,才发现污染出现问题……不,时间会往前更早。


    校长最初是一直留在学校的,后来才经常离开学校。她在原员工楼的时候也经常足不出户。考虑到妈妈经常坐在一个地方十天半个月不动弹,起来都是为了打……教育孩子……总之,校长在开始选择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的污染应该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校长因为某种原因认为她留在学校的结果会变得更差,所以才会经常离开学校。


    考虑到安息山的地理位置,安溪严重怀疑,她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围在学校周围转,这才是能立刻选好安息山为新住址的原因。


    所以顺序应该是:校长发现变化,离开学校——核出现问题——校长彻底离开学校——学校安稳——学校问题逐渐爆发。


    这样情况就很了然了。


    学校是校长建造的,学校里的污染几乎全部来源于校长,所以学校污染出现变化之后,校长作为污染提供者,她不仅会给学校污染提供更强大的支撑,还会被反向影响。


    最初她选择离开,是断掉这种联系,效果是成功的,否则她不会在核出现问题的时候,选择在学校里解决安溪的问题,甚至再次创造出新污染小时。


    校长彻底离开,安溪从女儿对妈妈的了解做出推测:


    1.核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被影响到,就像之前每一次因为核换住所一样,这次她也选择离开。


    2.她无法改变这种变化,否则最初的时候她不会选择离开这种委婉的方式。


    3.她曾说不是她选择救人,而是人呼唤到她,那么学校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学校就不再只是她跟核的住所,而是一群人的家。


    就像她把员工楼留给那些人一样,她把学校留给学校里的居民。


    ……


    在安溪思考的时候,她会无意识开始自言自语在纸上写写画画,学生们已经非常清楚安溪的情况,看到她突然停下来,就知道她开始新的思考。


    学生们没有干等着,他们有人在纸上把新得到的信息整理书写下来,有的跟旁边的同学在纸上交流。


    整个食堂里只有呼吸跟纸笔摩擦的声音,时间悄悄地往前走,阳光偷偷爬进来,照在每一张既忧且愁的脸上,等阳光照在这张脸上的眼睛里,就会发现里面更加明亮耀眼的光芒。


    可能是希望、守护、不放弃……那些大污染前的课本里、作文里经常出现的东西。


    安溪回过神就撞到这样的光芒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安溪也没有去吵闹他们,她静悄悄化成阴影,从每一个人头顶经过,查看她们讨论的结果。


    直到第一个学生无意间抬头发现安溪不在,她才在众人的疑惑中现身。


    “你化成阴影干嘛?”


    安溪理直气壮道:“我刚刚看你们太过入迷,怕打扰到你们,所以偷偷看你们讨论到那里了啊!”


    学生们有些无语,但身边有个安溪,无语是经常的事情。他们很快略过这个情绪,继续往下进行。


    本来他们就是怕打扰到安溪才纸笔交流的,现在安溪思考完了,可以大声讨论了。


    “我们关于污染的信息都是现在才听说的……之前可能知道更多,但是现在显然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想着重新找回记忆之类的。


    哪怕是安溪,她在知道核的存在之后,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找回有关核的记忆。


    记忆的模糊与消失一定跟污染有关,常识就是:过于偏执追求什么,容易失控;被污染消失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样的污染,想要找回来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没必要啊。


    只要不是命、理智跟污染,尤其是命跟理智,其他的失去什么都没有必要再执着找回来。


    付出无上限的代价,回来的极大概率不是原本所失去的——谁都知道什么更重要。


    “虽然这方面我们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但是我们想到了另一个角度研究。”小小道:“我们是模糊了记忆,甚至遗忘了很多。但是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这所学校以及学校里的老师。”


    说着又补充道:“我们仔细回想过了,模糊的记忆大多是跟污染有关,完全想不起来的、一点印象没有的,应该是跟某个特殊时间点有关。除此之外,关于生活学习之类的其实我们都有记忆。”


    “我们发现,最初我们的状态,也就是你见到我们那会儿的样子。追溯到这种情况的源头,是一个选择。”


    小小道:“主任说,学校即将迎来毁灭新生,或者延续毁灭时间。”


    “她问我们会选什么。”


    “我们选择后者,我们都经历过毁灭,有的人甚至是在毁灭中被捡回来的,没有人会去赌毁灭之后会不会有新生,但我们可以赌我们会死在学校毁灭前。”


    “因为这个选择,我们的情绪、思绪之类的东西被禁锢。”


    安溪闻言了然。


    “除了这个信息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学校最重要的建筑:图书馆、医务室、一食堂、一号楼女寝、教学楼、综合楼。”


    “图书馆是安全区,医务室是图书馆覆盖区,一食堂是安全区、一号楼女寝危险、教学楼危险、综合楼危险。”


    “这个判断方法是,在我们的记忆里安全区致死的污染或者能导致失去理智的污染几乎没有……食堂新菜会导致失控,但那是因为中毒表现出来的失控样子,实际上在医务室躺几个月就恢复了。”


    “危险区,失踪人数不用我多说了吧?”


    安溪点头:“教学楼已经没了,所以现在就是女寝跟综合楼。”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女寝、教学楼、综合楼最危险,三者共同点是什么?”小小:“我们刚刚就在讨论这个。”


    “如果说人多的话,食堂的人也不少吧?”


    安溪立刻道:“在食堂吃饭,怎么会有不好的心情呢?大家吃饭的时候都高兴,食堂又怎么会有危险呢?”


    季同认同地点头,被学委瞪了一眼,低下头。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也不好!”


    不爱吃饭的反驳。


    “那你可以不吃啊,宿舍你能不回吗?教学楼你能不去吗?”小小立刻反驳。


    学生们沉默了。


    好有道理。


    “但是宿舍只有一号女寝危险,综合楼也不常去。”


    “等等。”安溪忽然想到一点:“教学楼、一号寝、综合楼……教学楼暂且不说,这个地方污染变化太正常了,不想学习太常见了……当然!”安溪突然拔高声音,对着钟表大声嚷嚷:“我不是说我,以及在场任何以为同学,我们都非常非常热爱学习!”


    有的同学被吓了一跳,感到莫名其妙;但有一小部分了解安溪的已经开始正襟危坐,并且没有告诉最亲最爱的朋友的准备。


    安溪收回视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但她跟某些正襟危坐的学生对上视线的时候,眼里冒出来的坏水。


    “言归正传,”安溪学习花枝板着脸,严肃道:“一号寝、综合楼有一个共同点,两个地方校长污染施加的一定多。”


    一号女寝是核最初的住所,这栋一定是校长亲手建造的,而且在没有其他宿舍的时候女生都住在这里;


    综合楼是报名处,所有入职、入学都从综合楼过,也就是说状态最不好的时间都在综合楼。


    其实还有图书馆,但是安溪想了一下,校长室在图书馆。依照本校师生对校长的态度,以及学生对学习的厌……不喜欢。


    可以想象图书馆平时没有人过去,偶尔有人去了心情也是小心、高兴、怀念之类的。


    “换句话说,这两个地方,校长的污染也会更强大?”


    安溪闻言刚要说什么,看到底下再次戴上惆怅表情开始讨论的学生们,咽下原来的话。


    “太好了!!”


    安溪挥着手臂,挥动的力道大到抽出了声响,她声音洪亮兴奋道:


    “炸校项目的重大进步朋友们!我就知道!”


    她激昂的声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就知道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没有什么难题能够难倒我们!”她右手紧握拳头,脸色因为激动变得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天呐天呐!我们距离成功只差行动了!”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你先别激动,你想到了什么?”谷听双难得开了个玩笑,给了安溪一个继续往下的台阶。


    安溪几乎要感动落泪了。


    要知道最初的时候,她还要自己说:“为什么没有人鼓掌?”


    “是这样的,”安溪一秒收回情绪,解释:“从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的信息,我们首先知道了污染源头。”


    “污染来自于校长,不过考虑到她本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补充学校污染的行为,所以对抗的难度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高。”


    “其次,我猜测校长最初时不时离开学校,就是为了断开跟学校污染的联系,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完全可以尝试拉开教职工跟学校的距离,以此断绝教职工跟学校污染的联系。”


    “教职工跟学校污染连接多年不假,但校长作为直接制造者,都能断开,教职工想断也没什么难度的。”


    学生们听着听着,好像全是简单版本,没有一个困难的。


    “当然,最后我们还要考虑教职工们的理智问题,但这个我们也有答案。别忘了,格革刚刚说过,状态不好的教职工住进综合楼是为了维持主任的理智。”


    “难道我们学生对于主任的理智毫无帮助吗?不可能!她肯定更爱我们!”


    安溪说完做了最后坚定且自信的总结:


    “同学们!这完全是开卷考!”


    第214章 准备炸学校[6]


    安溪话说得容易, 事情做得也简单。


    首先找出几个跟老师关系好的学生,驾驶着容纳三位教职工的校车,带着三个玩家, 跟着三娘前往宜租公寓。


    宜租公寓, 是目前安溪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安置地点。


    从远近来看崇井小区最近,但是那边被教导主任带人推平了,现在种上的树应该已经活了有段时间了。


    谁也不知道过去这么长时间, 哪里有没有被植物、野兽或者失去聚集地的人类占据。现在这种情况,是肯定不能过去处理的。


    从安全看,新城里安溪放心的人更多,人跟动物们也都更加单纯。再加上有很多人对校长的异常崇拜——问题是新城跟学校的距离远, 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及时处理。


    除这两个地方之外,还有更近的黑暗之地。


    安溪相信黑暗之地的人们会愿意帮助学校,不是为了感情, 而是因为黑暗之地有对外的需求, 学校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黑暗之地自己估计还在建设里, 现在进入其中对学校跟黑暗之地都不好。毕竟拉开距离主要是为了在保证教职工理智的前提下, 断开跟学校污染的联系。


    教职工们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就像安溪最近的新发现, 污染越是强大, 越是要保持不动, 不变就是安全。


    显然参与到正在建设的区域中,是不可能保持不动的。


    这么一个个排除,就剩下安息山跟宜租公寓。


    安息山不一定能找到地方。


    安溪之前放假就想要回去一趟, 没能找到回去的路,才一头撞进黑暗之地里。


    宜租公寓不算太远,公寓里的问题也都解决了, 印章在安溪这里随时能感应到公寓的情况。


    虽然公寓也是在重建,但公寓经过食客楼污染的冲击后,总体情况是向上向前发展的,再加上公寓居民多次扫荡式清理,安全方面是不用担心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公寓现在正在进行一些教育活动,教职工如果实在闲不下来——专业对口了不是?


    安溪非常贴心得把事情都写在信上,让一起前往的谷听双带给公寓的立春。


    当然安溪还在里面加了一点小心思。


    公寓跟学校都存在镇压污染的情况,两个虽然不是同一种情况,但是从某种角度上说,是存在相同点的,值得教职工们研究一下里面利与弊。


    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想法就是清理,而不是什么镇压。


    将小时交托给谷听双后,安溪带着林念湖去找校车。跟校车保证半天目的地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整个学校教职工都在,才让校车勉强同意被林念湖驾驶。


    送走教职工,炸学校最复杂的一个步骤就结束了。


    ……


    校车离开后,留下的学生里除了微微、格革几个一班的学生之外,基本上都是四班学生。


    安溪领着人回医务室,在回去之前,先转到宿舍楼后,将安置在那的脑袋同学……燕春归带上。


    然后又跑到宿管值班室翻出来趟床底下的李文身体,请微微帮忙用头发拴着一起前往医务室。


    到医务室后,安溪招呼学生们随便坐,她先把李文安置好,李文一进休息室,就很熟练要把自己塞进床底下躺着。安溪眼疾手快阻止了一下,然后找工具打扫之后,才放任她把自己塞进去。


    安置好李文,安溪离开休息室,拐进里面接了盆水,又拿了个毛巾坐在医务室大堂清理燕春归的脑袋。


    燕春归的脑袋在彻底失去污染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活着的触感,摸起来更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她仔仔细细擦着,非常后悔之前没有找沐辛然学一手。沐辛然之前把脑袋同学照顾得非常干净漂亮,现在——


    都种在土里了就不要说什么干净漂亮之类的话了,安溪甚至在耳朵孔里发现一抹绿色,不知道来年春天会不会开花。


    安溪小心翼翼擦拭,决心要赢过沐辛然。


    姐妹是姐妹,输赢是输赢!


    她做什么都超优秀的!


    “我叫你们过来,其实一点事也没有。”安溪一边动作一边说道。


    这样其实不太礼貌,但是没办法,时间紧迫,而且要说的事情最好不要那么严肃。


    安溪道:“但我想着,咱们马上就要炸学校……我是说解决学校污染问题,在此之前最好把一些遗留问题解决。”


    “毫无疑问,你们的确是四班学生。”


    四班人刚要说什么,安溪没有给她们插入的机会,语速不算太快,但一点停下的缝隙都没留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上次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安溪道:“但我比上次对你们的情况要了解更多一点。”


    “比如,我知道了你们是怎么活着、理智的回到学校里的。”安溪失忆桌面上病例,而微微几乎在她眼神过去的瞬间,就将病例拿了过来。


    安溪有些震惊且得意看向微微。


    这就是朋友之间的默契!


    她对微微点点头,回过头继续道:“这份病例是我猜测的依据,你们可以看,我相信你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对自我身份的否认,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们无法承受的了。”


    为了以防万一,安溪补充了一句:“这份病例没有明确写出来某位老师对你们的关爱,以及是否是他做了什么才把你们带出来。”


    “但我想看过之后,都会猜测他做了什么。”


    学委跟其他同学对视一眼,她站起身走到微微面前。在接住病例的时候,两只手迟迟没有动一下,微微很有耐心,黑白分明的眼睛侧头看着安溪清理燕春归。


    她不记得燕春归,自然也不记得自己曾经主动申请看护燕春归。


    她在看安溪。


    安溪察觉到微微的目光,抬头看过去,露出笑容:“怎么了?”


    微微并不认识核,她似乎是02之后入学的学生。


    不过也没什么,曾经认识核的学生,现在除了格革之外,也都不记得核的存在了。


    微微摇了摇头,又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吧,他们看病例还要等一会儿呢。”安溪道:“还是你不好意思说,那你可以用污染告诉我。”


    安溪得到的第一个无痛容纳污染,就是微微赠送的黑发。


    她勾了勾手指,黑发从指尖滑动,亲昵缠绕两圈后朝着微微的方向游动。


    微微在黑发到达之前,看向学委,问:“我可以放手了吗?”


    学委猛然惊醒:“抱歉。”


    她匆匆接过病例走到人群,在同伴的环绕中汲取到暖意,借着这股温暖的力量,她打开了病例本。


    微微伸手接住了游来的黑发。


    “我从一些双生子之类的存在上,发现他们能够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情绪。”安溪一边动作一边说道:“我其实一直偷偷想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找人一起试试。”


    她说着抬头看向微微,笑容灿烂:“微微,你愿意跟我试试吗?”


    安溪怂恿道:“很好玩的,不用说话,污染就能传递意思。”


    微微手指不自觉颤抖,她感觉到心脏在快速跳动,就在她想要说点什么,比如“愿意”之类的话时。


    “天呐,这岂不是之后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传小话,还不被发现?”安溪兴奋道:“到时候不知道我会是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微微颤抖的手稳住了,急促的心跳也平缓了,她习以为常中又带点妥协,略过之前问题的回答,直接问:“怎么做?”


    ……


    安溪一心三用,手下专注清理,分出余光关注四班人情况,最后用污染跟微微交流。


    经过安溪不懈努力,她先清理好了燕春归,又知道了微微的欲言又止是什么。


    “会离开的。”安溪回答:“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能停下来。”


    她想了想,又道:“但你不要担心,我的起始站跟终点站都在这里,可能会走的远一点,到最后还会回来的。”


    “你说启航,还是安息山?”


    安溪捧着燕春归检查,闻言扭头看向微微,脸上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水滴,折射着阳光。


    她笑道:“当然是安息山,但启航也会给我开门的,对吗?”


    ……


    “就不能在校门口挂个牌子,安溪禁止入内吗?”兰水真诚道。


    教职工们被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校车里了。


    兰水气得晕厥。


    “学生能解决学校的问题,老师高兴还来不及,平和点兰水。”雪兰安慰。


    兰水气笑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后他忍了下来,没有说安溪曾经问过他,如果她炸学校怎么办。


    更没有说,按照他跟安溪斗智斗勇来看,安溪在搞事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聪明。


    她这次把他们都从学校弄出去,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什么断开污染联系之类的话。


    包括教导主任在内的几位教职工,他们对于安溪的观感,还处在对核的认知上,增加的成绩好、做事灵活、能力出众等方面。


    兰水怀疑她们已经忘记当年没有污染的核就敢在宿舍里放火,说是炸烟花,最初的宿舍规则就是因为她制定的。


    现在她长大了。


    兰水悲哀的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启航高中的地皮上,还有没有一块好地。或者说他要怎么在主任暴怒惩罚的时候,减缓安溪的惩罚……等等。


    兰水的视线从管理员身上一扫而过。


    这次不会还是学生犯错,班主任领罚吧?


    “老朱呢?”


    花枝忽然打断兰水。


    第215章 准备炸学校[7]


    四班看完了那份记录。


    “我们, 很难过。”学委拟发不确定道:“我以为我们看过后,会很难过,但是很抱歉……”


    她面无表情道:“我不记得。”


    安溪将燕春归给微微, 扭头问:“微微, 你可以帮我把燕春归种到一个花盆里吗?”


    她给出详细具体的要求:“我想要五颜六色的那种!”


    微微看了一眼四班人,点了点头,把其他除了四班的所有人都带走了。


    安溪道谢, 看着微微领着人离开,只有格革守在医务室门外。


    安溪看着门卫像块坚硬巨石的格革,忽然拔高声音道:“格革,你可以帮我去图书馆的校长办公室里, 拿一个印章吗?”


    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忘记敲门。”


    格革没有说什么,看向四班, 四班人没什么情绪的看向他。


    “嗯?可以吗?”安溪想了想补充了礼貌:“请问。”


    格革转头离开了。


    最后一个非四班人离开, 安溪开始解决四班的遗留问题。


    “不用抱歉。”她变得异常温和耐心, 她拿起全新的病历本, 一边快速写着, 一边道:“可能你们不知道, 我是个专业的医生。”


    她道:“你们只需要把真实的感受告诉我就行, 剩下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我。”


    她那张温和坚定, 能给人带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自信跟骄傲。


    季同笑了下,其他人面部肌肉也多少有所放松。


    安溪笑了笑,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是叫季同还是季同学?”


    季同脸上出现了无奈以及一种又来了的表情。


    “哈哈哈,我就知道。”有个学生道:“他原来叫季,但是大家叫着怪怪的,就叫他季同学,后来……忘了什么时候,有谁给他取名叫季同,他自己也同意了。”


    安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季同这个名字,一定是02年之后取出来的,因为02年还有人叫季同小季。


    很好,一个大进步。


    学生们对朱老师的记录没有情绪,说明他们相关的记忆跟情感都被模糊很干净,或者直接被抹去了。


    季同的名字是02年之后的事情,季同对此还有感觉,其他同学也能说出来由来,说明跟其他失去记忆的学生一样,他们对于生活类的记忆还有模糊的印象。


    安溪在纸上写上治疗目标:


    重新对自己的身份有认同以及信任。


    四班有严重的自毁倾向,这种倾向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失去几乎所有的记忆,环境对他们的影响,他们自己认为自己是污染衍生物,门里出来的假人……等等,等等。


    但安溪认为,最核心的问题,不是以上,而是他们在失去记忆之前的经历,那份经历是一定是某种意义上说非常可怕的,可怕到让他们哪怕失去记忆,灵魂也一直忐忑不安,想要死去。


    这是根本。


    因为哪怕失去记忆,大家都认为是假货,自己也这么想……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时产生同样的倾向。性格不同,经历不同,他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有人可能会证明自己,有人可能会躺平任由外界怎么说,有人可能破罐子破摔……更何况学校没有放弃他们。


    学校还在试图找出真正的证明,这些学生是真实的,但是奈何学生自己认为自己不是。进度才会一直停留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所以安溪认为,一定发生了一件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也在潜意识里影响所有人的事情,才会让所有人都有相同倾向。


    考虑到四班学生想要让她用静静的污染毁灭自己,以及静静没有回来,朱老师出来之后的样子。


    安溪认为这件事里引导学生们的情绪应该是——愧疚。


    安溪快速思考着,底下有同学因为季同的名字这件事衍生出其他的小话题,都是某些学生过去的“蠢”事。


    安溪没有打断他们,她将接下来的事情捋了捋。


    四班这边结束后,就要着手清理学校多余建筑,或者说所有建筑,然后剩下来的就是要解决的重点。


    是的,安溪一开始就没准备重点打击某一些建筑,她的计划是先用污染清理掉一批没问题的,那么剩下清理不掉的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至于怎么清理这些有问题的,安溪的思路非常清晰——


    这里可是学校!


    学校里什么最多?难道是老师跟学生吗?


    别傻了!


    纸最多!知识最多!


    清理不掉,就用知识烧呗。


    多犁几遍,安溪保证学校这块地上干净到能种蓝星的菜!


    她的计划非常详细,详细到能清楚看出来这不是最近的计划,只是有一些细节还需要调节。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跟制定计划的时候,多了很多的污染以及清理高大建筑的经验,比如原员工楼什么的。


    安溪甚至觉得这个计划有点保守了。


    不过没办法,她一直是个贴心的好学生,总要考虑教职工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安溪收回飞走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最简单最快乐的工作放在最后,现在是繁琐复杂但必不可少的工作。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允许我们先离开了。”


    拟发道。


    安溪没有抬头:“请稍等一下,还有一点事情。”


    “你想让我们放弃我们原来的打算,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拟发回头看向因为突如其来的对话,重新恢复成原来苍白忧愁的同学,好像先前讨论时脸上偶然出现的鲜活只是她的错觉。


    “我会认真考虑的,学校处理之后,或许有需要到我们的地方。”拟发认真道:“你不需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们身上,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很抱歉,暂时不行。”安溪道:“因为你们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里面还包含了朱老师的情况。”


    “那份记录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朱老师情况堪忧。”安溪解释:“从记录上看,我的猜测是他用了某种办法找到了你们,我想要治疗朱老师,就要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找到源头,才好治疗是不是?”


    拟发听完就知道安溪的意思:“你想通过我们找到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个思路我理解并认同。但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我们不是那些人,我知道你想要证明我们是真的,但是如果我们是真的,这些记录我们怎么没有感觉呢?”


    “没有人能证明你们是真的,也没有人能证明你们不是真的。”安溪温和道:“这就是现在的难点,没错吧?”


    “那么我们抛开真假,你们认为你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想过很多遍。”拟发平静道:“猜测很多,但最后我们认为最准确的一个猜测就是,我们是静静污染的衍生物。”


    安溪有些意外,这个说法是她不曾想过的。


    “门污染出来的那些‘人’,最初是很难分辨真假,但是教职工仍旧能够分辨出来,甚至相处久了的学生也能分辨出自己同伴的真假。”拟发道:“毕竟‘人’的伪装再怎么真实,在目的是侵蚀的前提下,行为总会露出破绽。”


    “我们不同,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确定我们里每一个人都没有要侵蚀学校其他人的意思。”拟发:“我们每个人都在刻意拉开跟其他人的距离。”


    安溪安静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回应。


    “我们也曾在课堂上,思考讨论过,关于我们到底是谁的问题。”拟发垂着眼,错开安溪的视线:“我们观察过正常的学生,在他们还活跃的时候,通过观察他们寻找我们跟他们之间的异同。”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们的情感我们也有,他们的血肉我们也有……我们又去找了过去四班的记录。”拟发:“那是四班班主任跟老师们对学生的记录,在记录里每一个学生都那么……不同。”


    “他们不可能在失去记忆但没有失去常识之类的本能的情况下,变得像我们一样,怯懦、畏惧、恐惧生又恐惧死。”


    她听到身边沉重的呼吸,停顿两秒,抬眼看向安溪。


    奇怪又没有那么奇怪的是,安溪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平和的包容的,好像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处理好的那种来自于强大者的包容。


    在这样的注视下,拟发感觉呼吸都好像轻了许多。


    “直到你将静静污染中容纳的情感投放到现实,赠送给七班的人。这个让我们想到另一种可能,我们应当是静静污染情感投放到原来肉/体里,混合产生的污染衍生物。”


    “现在看了记录,我猜测,只是一个猜测。”拟发迟疑道:“朱老师找到了我们的身体,注入静静污染里储存的情感,然后就有了我们。”


    季同等其他学生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拟发的这个猜测,他们同样是第一次听见。


    “令人意外。”安溪确定拟发后续没有内容之后,开口道:“我没有想到你们对自己的研究已经到这样深的层面,我要向你们道歉,我本以为你们的行为是因为你们一些情感的鼓动。”


    “显然,那是你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按照我行医的原则,在确定你们具有行事自主、独立思考的能力,确定你们不是因为缺少记忆,被情感蒙蔽做出极端选择,我就应该祝福你们。”


    “但是很抱歉,这里还有很多不确定的点。”安溪。


    “我说了。”拟发盯着安溪,严肃道:“我们会在炸……清理学校污染之后帮忙的,所以你不用再劝我们什么。”


    安溪恍惚间好像回到治疗聂欢鱼的时候。


    “我说得不确定点,不是关于你们身份这一点,想要你们怎么样。”安溪道:“就像我说的,我只是个校医,确定你们没病就够了。”


    拟发皱着眉头看着安溪。


    “实际上,在听到你说完之后,此时治疗的主体就不是各位了。”安溪站起身,“我希望各位在此暂且等候,是因为我的病人可能会需要各位的帮助。”


    “你是说,朱老师?”


    拟发道。


    说话间安溪已经到了病房前,她再进去之前,回头道:“如果微微他们过来了,能帮忙告诉他们暂时在医务室里等我一下吗?”


    拟发没有回答,安溪就这么站着等待。


    她们都知道这话的意思是,安溪在确定四班是否会在这里等待她出来。


    “我知道了。”拟发道。


    安溪咧开嘴笑道:“谢谢!我就知道你们是乐于助人的好朋友!等我好消息!”


    安溪进入病房。


    季同看着关闭的病房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单单只靠房子本身的隔音恐怕达不到这种效果。


    他回头看向拟发:“学委?”


    拟发疑惑地看过去。


    季同直白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拟发摇了摇头,坦然道:“我本来觉得我的猜测没错,但是安溪的态度让我不确定。”


    “为什么?”季同问:“她的态度怎么了?”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啊。


    “她的态度不像是对污染衍生物的。”


    拟发犹豫道:“我们是真实的吗?”


    季同一愣,回头看向其他同学,发现每个人都看着他跟拟发,他想说一些有利于现在情况的话出来,但是脑袋里一句完美的说辞都想不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季同老老实实道:“但我觉得安溪应该不在乎这个,我觉得只要不是垃圾,不是失控污染,她都能接受,都愿意交个朋友。”


    顿了顿,季同补充:“也不一定,那个人头不就是失控污染物吗?她之前还想救一下。”


    “不是。”有学生忽然开口反驳:“那个人头跟值班室那个无头的身体都是在失控的瞬间割除失控部分的存在。”


    “我听说,跟垃圾是有区别的,所以才能被安置在值班室。”


    拟发看向说话的学生:“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我的污染是耳朵,应该是我路过的时候,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听到的,我不记得了。”倾耳道。


    倾耳说着小声道:“如果我们不死的,我能去人群边听吗?我保证不靠近。”


    拟发闻言陷入沉默。


    倾耳旁边有人拉了她一下,是一对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学生。


    “别说了,我们不靠近人是因为可能存在的污染侵蚀。”


    七七、七五小声道。


    拟发看着倾耳失望的眼睛,或者说是更多失望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一种小心翼翼,她说:“我们可以试试。”


    “靠近一个一定不会被侵蚀的人,如果我们的污染跟理智发生变化,那么……”拟发没有说出过去挂在嘴边的结果,顿了两秒才道:“如果没有,或者,我们可以作为一个……”


    拟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人”这个字,但在她犹豫的时候,脑子里出现另外一句话。


    “作为一个拥有行事自主、独立思考能力的生命存在。”


    *


    安溪不知道医务室里的四班发生了思想上的变化,她在试图唤醒床上的朱老师。


    之前安溪将五官钟表小时送上车送离学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把人放出来。


    安溪叮嘱过小时,一定要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再把人放出来,因此教职工们并没有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位教师。


    等到他们发现少人的时候,都已经到宜租公寓了,难道还能再回来吗?


    不可能的。


    安溪虽然给小时出了点注意,把老师送到校长在的时间线之类的……但是这根本就瞒不了教职工们,他们既然没有反抗的顺从了,就说明他们应该已经猜到安溪要做什么,且不准备阻止。


    不阻止就是全力支持啊!


    所以教职工们就算知道了朱老师不在,最多骂一骂她伟大的班主任,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毕竟当事人不在现场,只能找当事人最亲近的班主任发泄一下情绪。


    安溪为她可亲可敬的兰水老师抹了一把假泪,然后就把兰水抛之脑后,专心打量朱老师。


    朱老师的污染失控过,但是失控不彻底。


    这是安溪通过观察以及污染检查得出的结果,有点像微微的情况,污染失控的过程被强行打断。朱老师的理智应当是从未失控过,否则仅靠外力是无法彻底打断污染失控的,最后污染失控导致的异变永远留在肉/体上。


    这个也给安溪增加了新的知识点,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仅仅只是污染失控,是可以强制打断的,失控导致的异变无法逆转,但人能理智活下来。


    他现在之所以沉睡不醒,更像是因为污染衰弱、意识疲惫、身体困倦,三重劳累后的结果。


    安溪理智的猜测,朱老师的身体在上次失控的时候受到无法逆转的伤害,这个伤害恐怕让他不得不依赖污染才能维持正常的活动。但同时,被强制打断失控的污染,也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甚至可能出现了某些变化。


    身体需要污染维持活动,可越是使用污染,就越是再靠近失控,他得付出更多的意志对抗污染。


    而安溪上次用蓝宝石攻击确实伤害到朱老师,让朱老师的污染陷入衰弱,这就是像是多米诺骨牌——污染衰弱、意志松懈、身体瘫倒。


    “但应该不会昏迷吧?”安溪嘀嘀咕咕围着朱老师转悠:“不会是饿晕了吧?或者我给喂点吃的?”


    话音刚落,朱老师睁开眼瞪着安溪。


    安溪惊喜道:“您醒啦!”


    老朱在安溪说出‘我真是妙手回春’之前问:“什么事?”


    安溪坐在床边,开门见山道:“老师能问一下当年的情况吗?”


    “你想知道什么?”朱老师问。


    “我想知道有很多,但是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来。首先第一个,您当年是不是用污染保住了四班学生的身体。”


    记录里对于朱老师的腹部情况有一个描写:


    【最可怕的是他的肚子,皮肉就像一个巨大的炸了的气球……皮肉中能清楚看到肉芽蠕动。】


    安溪当初跟朱老师对打的时候,找到过朱老师的污染源头,他的口腔深处,记录里也有相关描述在腹部,且具有一定容纳能力,记录者甚至猜测,他的腹中能容纳一头牛。


    ……


    这个记录说明朱老师的污染源头受到重创,这没什么问题,污染打架也会找源头,而且污染找源头会比有智慧的生命体找得更快更准。它们不需要思考判断,本能会告诉它们源头在哪里。


    源头部.位在自我修复也没问题,就算是失控污染也会自我恢复受创部分。


    有问题的是两者连在一起。


    朱老师当时身上没有其他污染攻击,否则看到朱老师的教职工不会一点措施都没有,记录者也不会一点相关信息都不提及。


    安溪猜测,朱老师身上甚至已经没有攻击他的污染的气息存在,记录人员是医务室的校医,就算是个庸医,也会知道在包扎之前先进行清理。


    没有清理这步,说明伤口上没有攻击污染的残留。


    既然他身上没有污染一直侵蚀,且他受伤的地方一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修复——为什么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是刚受伤一样?


    刚受伤的人,伤口上又怎么会没有侵蚀污染留下的气息呢?


    安溪有一个猜测。


    “您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朱老师道:“我有沉默的权利吗?”


    “当然。”安溪道:“我只是一个兼职校医的优秀学生,您当然有沉默的自由。”


    “不过,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因为学校里只剩下您一位教职工,您又有享受自由的能力。”安溪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我跟您申请一下炸……我是说《清理学校》这个项目。”


    “关于这个项目,我做了一点小小的计划,如果您需要书面申请的话,我现在也可以直接写给您。”


    老朱听到一个个“您”脑袋就一抽一抽的,他一直是半昏迷状态,只知道综合楼好像出现什么问题,把综合楼的人都转移进小时的时间线里,然后他就在医务室醒过来了。


    难道其他人现在都还在过去时间线里?


    老朱思考的时候,没有想到要拦住安溪,以安溪的语速,在他思考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干净了。


    “现在我简单跟您口述一下项目内容,很简单就是清理学校不受控的所有污染,执行手段是清理启航学校上几乎全部的非生命体污染宿主,简单来说就是——”


    “推平学校。”


    “什么?”


    “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一块砖都不留,全部推平,不给污染一点寄生机会。”


    “什么!”


    “太好了,您同意就行,既然您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么我现在就去执行您的计划。您放心我虽然只是个兼职校医的优秀学生,但我优秀,一定能完美执行您的计划。”


    “什么?!”


    “您放心,我很专业,半个小时都不用,学校污染的问题就会被完美解决。”


    “然后我被主任解决是吗?”


    老朱终于听明白了。


    安溪准备解决学校的污染问题,主任等人应该是放任态度,所以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问题在于老朱不知道主任到底知不知道安溪治疗的手段,如果不知道,安溪这番话就是把锅仍在他背上。


    他难道能赌主任不知道吗?


    兰水因为安溪,被封闭在图书馆很久的管理员罚劳役的事情,他一个半昏迷的都知道,至今仍旧是聊天话题前三。


    第一是学校污染,第二是安溪,第三是安溪那个倒霉班主任。


    难道他要去赌自己不会成为第四吗?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恐怕需要医生你的帮助。”老朱严肃道。


    师生两个进行了酣畅淋漓的沟通,老朱被安溪的专业打动了。


    安溪狐疑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安溪感觉老朱的污染都清澈很多,不再像是之前有种浑浊的死气感。


    “真的吗?”安溪一点也不扫兴道:“那太好了,您友好的学生兼校医兼朋友,乐意为您服务!”


    老朱闻言顺气很多,尤其当安溪殷勤将零食饮料摆放出来,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让老朱好像看到当年想多吃一块糖果的核。


    沉入淤泥深处的记忆就像被人捞出来,擦了擦泥土,放在阳光下晒太阳。


    他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这个温度可以吧?”


    老朱回过神,扭头看到安溪正打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他看不清安溪的脸,但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阳光,就像多年前缠着他吃糖的核,像几年前围绕在他周围想讨点好处的学生。


    “是太阳啊。”他喃喃道。


    “是太阳啊!”安溪高兴道:“十一月的阳光还是很温暖的。”


    老朱闻言看向安溪,皱眉道:“怎么没有换冬校服?”


    “你从小就跟其他小孩不一样,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就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小孩……花枝不是跟外来者学了怎么织毛衣?”


    安溪愣了下,弯着眼睛:


    “我说怎么这么冷,原来是要换冬衣了。”


    第216章 准备炸学校[8]


    老朱, 全名朱雀,这个名字是他在一面石墙上看到的。


    那是一只在岁月侵蚀中褪.去色彩,仍就美得震撼人心的生物, 老朱在看到它的瞬间, 仿佛被夺走了灵魂。


    他如此热烈地爱上了这只热烈、凶猛、自由的鸟。


    他将这只鸟刻在记忆里,以这只鸟的名字为名。


    从那之后,好像好运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脱离了那个恐怖的污染,离开了[母体],走进启航幼儿园,过上了哪怕在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安全生活。


    幼儿园里有一个特殊的小孩。


    她的特殊之处不仅仅在于她自身的特殊, 更重要的是她母亲的强大,这点尤为重要,否则她活不到现在。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 朱雀发现校长虽然将他们捡回来, 但并没有准备真的要他们做什么, 也没有准备把照顾孩子的事情托付到他们身上。


    除了花枝, 花枝是个严肃的老太太, 她在核能脱离校长生存后, 就几乎接手了照顾核的全部工作。


    她放任核在房间大喊大叫, 放任核爬楼爬树, 放任核在她的值班室、走廊……任何有墙壁的地方胡写胡画,放任核把树叶、石头、鸡、甚至是猪崽当做朋友,然后把朋友带回房间, 说要抵足而眠。


    朱雀很长时间都在跟其他教职工打赌,花枝什么时候揍核一顿。花枝的脾气可不好,这个世界也没有包容孩子的习惯。


    直到核在房间放火被烧、蹦跳摔地、被朋友啄、从树上、二楼摔下来……花枝都没有出手教训核。


    他看到核每次受伤就贴着花枝道歉保证, 谁都知道核的保证是怎么回事。但花枝板着脸,像朵沐浴在阳光雨露下的花,没什么能让她心情不好一样。


    还是主任领着管理员趁着核去校长那罚抄,去了花枝那一趟,然后学校里就多了几条针对性极强的规矩。


    身边人好像都适应了新生活,找到了新的目标。


    朱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直到他吃饭的时候,看到同样狼吞虎咽的核。


    核被他看了有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个看不出原材料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他面前,她那会说话还不算太流程,表情很夸张道:“甜!吃!喜欢!”


    后来朱雀知道那是花枝研究出来的,味道其实不怎么样,这个世界的食物都这样,打碎成一滩,里面污染搅碎了不死人就能吃。


    但那个确实很甜。


    朱雀开始学习做饭,无论他研究什么,核都冲到第一个尝试,没有她不喜欢的吃的,但她确实更喜欢用外来者烹饪方法制造出来的食物。


    实际上,在他尝试用外来者的办法进行烹饪之后,大家都爱上了吃饭。


    再后来喜欢吃的越来越多,最喜欢他的那批孩子,成为他的学生。


    ……


    一年还是两年?


    核走了。


    她在走之前被剥离了记忆,那是校长亲自出手的剥离,她不会记得这里的一切,也不会因为任何记忆错乱怀疑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就像人会很正常接受自己不记得幼年的一切。


    在被剥离之前,她几乎不能动,但她仍旧很用心地跟每个人告别。她甚至把自己的记忆送给了她的一位朋友,因为她觉得她的记忆很美好,能帮助那位刚入学的状态不佳的朋友。


    核离开后很长时间,幼儿园里都处在一种烦躁的寂静中。


    朱雀不得不再次回想那只鸟,来稳固自己的情绪。


    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当初那种震撼到落泪的浓烈情感。


    他尝试在做菜的时候做出朱雀的造型,也总是难以复制出在石墙上看到这只鸟的情绪。


    直到进入到门后,朱雀走在荒芜的白芒空间里,感受不到任何时间的流动,感受不到空间的变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在意识沉溺之际,他再次看到了那只鸟。


    朱雀恍然意识到,他在石墙上看到的不是朱雀,而是他自己的一种期盼,一种渴求,一种……欲.望。


    热烈、凶猛、自由都是他渴.望而得不到的,他看到了自己的欲.望,所以震撼。


    之后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他在启航得到这些曾经得不到的东西,自然就没有那瞬间的震撼。


    而现在他有了新的欲.望,所以这只鸟再次出现了。


    ……


    “我找到了四班绝大多数的学生,他们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在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空间变化的门污染里,寻找离开的门。


    可他们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太久,久到开始慢慢丢失自己的情感、记忆或者还有一些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朱雀回忆着说:“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一口气支撑着往前走,我没有办法形容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看着他们已经失去神志却还在互相搀扶着,不停往前移动的时候,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只能说,我发誓,哪怕我失控,我也要在失控的前一秒,把他们送回家。”


    安溪看着朱雀,朱雀看着窗外爬进来的阳光。


    “吃点糖吗?”安溪问。


    朱雀回头看到安溪正一层一层打开手帕,手帕的最里层有一颗四四方方的手工糖果。


    “是我妈妈做的,很好吃。”


    安溪想起过去时间线里朱老师曾经跟她说得话,她重复道:“食物永远能给我们愉悦跟力量,如果不能,那一定是没吃到喜欢的。”


    “朱老师,你喜欢吃甜吗?”


    朱雀恍惚之间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也是同样一张脸,给他一个甜食。


    “不如我的甜。”朱雀吃着评价道。


    安溪盯着他,每个字都加重了声音语气,重复一遍:“我妈妈做的。”


    朱雀:“你妈妈怎么……你妈妈?!”


    “甜度刚好。”朱雀牵强的微笑:“非常完美。”


    他是自己找到学校的,对校长的崇拜没有其他教职工或者学生那么强烈,但他又不是不知道校长什么实力!


    “不要打岔了安溪,我是个病人!”


    安溪给自己嘴巴里也塞了一颗糖,表示堵住嘴巴了。


    “你猜得不错,我在进门之前就想过万一遇到最坏的情况,我要如何保证学生的安全。好在,虽然我没有赶上在静静治疗七班,但是我发现,我的污染里是可以容纳活物,且对其进行供养的。”


    “我听说,你在员工楼见到一个跟我有同样污染气息的熊。”朱雀道:“他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诞生于一个称为[母体]的繁殖污染。”


    “[母体]比其他繁殖污染都要可怖的一点是,它能侵蚀非生命,将非生命体也异变成只知繁殖的失控污染。”


    “我们是从[母体]里诞生的生命,天生继承一部分[母体]污染,对于[母体]的污染有一定的抵抗力。你也可以理解为[母体]是神,我们是它天然的具有思考能力的信徒。”


    “一般来说,在我们发育完整后,就会不断为[母体]的扩张奔波,直到即将死亡,回归[母体]成为它繁殖的营养。”


    “但我好像长歪了,我感觉到恐惧,所以我跑了。”


    “当然,这个污染后来好像被你母亲清理干净了。我听说,大部分在[母体]被清理的时候,成为[母体]的营养,还有一部分跟我一样的,趁机跑了。”


    朱雀说完前情提要,开始解释:“我研究了自己的污染,因为继承于[母体],所以我的污染是能够将生命寄生在污染里,并且从外部给他们提供营养的。”


    “难怪你瘦了这么多。”


    安溪说着给他塞了一把肉条。


    朱雀挑了一根放嘴里:“你就想到这个吗?”


    安溪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真诚道:“真厉害!你还会寄存生命的污染!简直就像是另一种空间污染!”


    安溪说着有些酸涩,人类无法容纳空间污染,朱雀的污染能装那么多人,怎么不算是空间污染呢?


    她也有容纳朱雀的污染,但是用不出来,白茫茫一片,她也不能抓个人放进去看看污染特性吧?


    万一死在里面,那她不就臭了吗?


    ……


    朱雀看着安溪叹了口气,随机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学生,他现在甚至不是任课老师,这是兰水的学生。


    朱雀一下宽敞很多,也有心情多吃两根肉条了。


    “繁殖污染是很可怕的,只要是繁殖污染就一定是失控污染,跟繁殖污染扯上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雀算是明白安溪跟核没成长多少,有事还是说明白,免得她听不听懂的,都装听不懂。


    “警惕,远离,明白吗?”


    “明白。”安溪点头。


    朱雀狐疑看向她,勉强相信了。


    “总之,我将学生放入自己的腹中,用自己的污染供给他们生存所需要的能量。”


    “可能是供给到位,学生们逐渐清醒,清醒就不太听话,镇压他们耗费了一些心力……好运的是,在我能倒下之前,我找到了出口。”


    “学生们离开之后,我太饿了,好像失去了一段时间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打开出来的门了。”


    安溪听完之后,一边给朱老师补充肉条,一边整理思绪。


    朱老师有没有撒谎,安溪是能感受到的,他没有撒谎,但是这段经历里有很多疑点。


    一个朱老师在门污染里,都觉得无望,逐渐失去很多记忆,情感,那些学生是怎么坚下来的?


    要知道现存的四班学生可不少,里面有意志薄弱污染弱小的存在。


    还有就是,朱老师看着学生离开,然后失去意识再醒来,这个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否则朱老师的伤口不会还没有恢复。


    但实际上,四班学生回来有一段时间,朱老师才回来。


    如果说门污染里外时间流速不同,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朱老师的伤口没有恢复?


    最后就是,朱老师说学生随着能量供给后,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我情况之后,就开始拒绝让朱老师这样救助他们。


    这样的话,说明学生们那个时候,对朱老师是有感情跟记忆的,为什么离开后就没有了?


    安溪问朱雀:“你没有吃掉他们的记忆跟污染吗?”


    “我知道你奇怪什么,但我确实没有,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朱雀坦然道:“不然,七班的事情我能帮上忙,后面可能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朱雀说完房间里陷入沉默,吃着吃着,朱雀感觉有些困倦,他的身体是依靠污染支撑活动,污染萎靡不振,身体就失去支撑。


    虽然说同样因为污染弱了下来,他不用时时刻刻警惕防备自己的污染,但同时长时间困在一个地方无法移动,对精神也是一种损伤。


    跟安溪的对话,是他这么久以来,精神、意识,整体状态最活跃的一次了,活跃之后又补充了食物,难免开始疲累。


    就在朱雀昏昏欲睡之时,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静静没死是不是?”


    朱雀猛地睁开眼。


    安溪平静道:“我之前说问题很多,要一个一个问,其实一共就三个问题,您的情况、四班学生的情况以及静静的情况。”


    “您的经历回答了前面两个问题中的大部分疑问,但是仍旧存在一些问题。”安溪把疑问整理之后复述一遍:“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另一件事情。情感面具是在四班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因为大嘴巴打开四班的门才出来的,它出来之后,碰到了微微。”


    “之后这道它应该是被教职工进行清理,最后只剩下一张面具保存。”


    “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后来想了想不对。如果出来的是人形失控污染,是不可能毁掉整个身体,只保留一个面具的。”


    “因为我见到了真正的静静,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我见到了她,所以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安溪看着朱雀道:


    “对静静来说,面具是污染外具化,不是污染源头。”


    “而我见到的情感面具,本体就是污染源头。”安溪飞快说道:“所以我有了新推测——”


    “面具的污染是能够让人看到最恐惧的东西。微微当时看到的[静静]真的是静静吗?有没有可能从门里出来的就只是一张[面具]呢?


    毕竟,微微是先感受到打开的门里溢出来的污染,然后才看到[静静]。


    我推测,微微在感受到污染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侵蚀了。所以她看到了令她最恐惧的存在[失控的静静]。”


    “实际上,门里出来的只有一张面具。”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就产生了新的问题。”


    “在您的讲述里,学生们失去情感、记忆……他们搀扶着前行……没有一个人失去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没错吧?”


    “我进去过您的污染,那是一片荒芜之地,我感受到孤寂与饥饿。”安溪道:“这应该是您从门后出来,污染被影响后发生的变化。换句话说,从您的污染就能窥探出门污染的情况。”


    “是精神类的污染,没有物理上的攻击特性。”


    “那就很奇怪了,如果静静在门污染里失控成为失控污染,门污染里又不具备吞食血肉的特性,那么为什么会只剩下一个面具出来?”


    “我又想到,目前存在的教具里,说是失控污染的燕春归的脑袋、李文的身体,本质上都不属于真正的失控污染,都是可控的。”


    “情感面具呢?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它是否也是在即将失控之际被割离出去的呢?”


    安溪看着朱雀,并不在乎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以及外露出来的情绪,说出最后的总结:


    “静静没死,起码当时没死,是不是?”


    ……


    这是朱雀第二次跟安溪交流,第一次是在众人课堂上,他感受到安溪的愤怒与愤怒之后的强大污染能力。


    这次,他看到了安溪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的敏锐与聪慧。


    “你的猜测没有一点错误,如果我是兰水可以给你一个优秀。”朱雀显然也知道安溪对成绩的执着。


    安溪咧嘴笑起来:“谢谢您,我确实很优秀。”


    得到预想到的回答,在心里可怜了下兰水,朱雀的情绪有所缓和。


    他道:“告诉你是失控污染,主要是为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看看你的水平,以及你对失控污染的态度。”


    “我们看到结果之后,为了弥补你的弱点,还调整教学计划,提前开启校外实践课,没想到你压根不受影响。”


    朱雀感叹了下,才开始解释:


    “在我将学生们收容进污染之中的时候,我感受到他们身体里存在的静静的污染。”


    “但我当时情况已经很不好,我只能先找门把这批学生送出去。”朱雀。


    安溪听着,对于“不要听说什么,看做过什么”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朱雀一点没撒谎,只是隐藏了一部分去掉也看不出来问题的信息。


    “我找到了门,但是却打不开门。”朱雀:“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走不出去,因为状态不好,哪怕找到门也没办法打开门离开。”


    安溪想到玩家,玩家在这里受到污染,也无法离开。


    “是静静找到了我,她找到我的时候,那张面具已经从她身体里分割出来了。”朱雀:“她告诉我,她本来是以为自己要失控,想要跟同学在一起,但是没想到进入门污染之后,见到了没有失控的同学。”


    “她的状态很不好,为了避免在同学面前失控,她不得不远离遇到的同学。”朱雀:“但她离开学生之前,她会在每一个学生身上种下一个情感种子,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污染,本来是为了稳固学生精神状态。”


    “那些学生能支撑到最后,一部分是自己的意志还有一部分是静静的污染。”


    “在寻找学生投放种子的过程中,她逐渐发现自己虽然污染即将失控,但她的理智一直没有受到影响。”


    “她找到了避免失控的办法,那就是将这部分污染完全从身体里割除出去。”


    “一般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生命体的失控,一定是污染跟理智齐头并进。”朱雀叹了口气:“她足够理智,又没有真的失控,完全是可以经过长久控制恢复如初的。但她担心自己哪一个时刻控制不好污染,失控的污染会影响到被她污染治疗的学生,所以她要尽可能降低失控的概率。”


    “在她跟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接近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她的污染不够,而这里又没有足够的情绪能给她提供能量。”


    “正好那群学生以为自己吃掉了我的血肉跟污染,有点发疯了。怎么解释都不听,甚至不愿意打开门离开。


    当然,他们发疯的状态,也压根打不开门。所以我让静静把他们这段记忆跟情感吞食。


    学生们失去记忆后,理智与污染恢复平和,然后他们打开门回家了。”


    “他们离开之后,我跟着静静帮她分割污染,我们成功了,然后我被她踢出来了。”朱雀瞪了一眼安溪:“你们这些学生,从来不知道听话!”


    安溪大声嚷嚷:“我特别听话!”


    “是吗?那你告诉主任,炸学校计划完全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自己计划、自己动手的。”


    “是的。”安溪立刻垂头:“我不太听话。”


    朱雀气笑了,随后他叹了口气:“面具出来的时候,我知道她成功了,但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我不知道。”


    “我后来又去过几次,始终没能找到她,也没能找到其他学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安溪道:“最近学校在清理门污染,也没有静静的踪迹吗?”


    朱雀摇了摇头。


    安溪安慰道:“说不定她已经出去了,只是迷路了,所以暂时没有回来。”


    “她的事情,暂时改变不了,现在我们要讨论眼前能改变的。”安溪问:“关于你的身体,有没有尝试过换一具?”


    朱雀:“?”


    “你现在的问题是污染失控导致身体异变,变化不可逆,哪怕失控停住了,但身体仍旧无法控制,必须用污染控制……没错吧?”


    “我能想到两种解决办法,一个是从污染下手,一个是从身体下手。”


    “相比较污染,当然还是直接换身体更合适,你是腿不能用?手不能用?还是所有的身体都不能用?我猜一定不是全部,否则你现在怎么呼吸?怎么吃东西的呢?”


    “不过,对于割除身体部位寻找替代肢体……这种手术我还没有尝试过,但你不要担心原装肢体或者脑袋掉了,我有充足的组装缝合经验。”


    安溪说着开始打量朱雀的四肢。


    朱雀感觉一股凉气通向四肢百骸,他几乎立刻坐起来:“不!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这样吗?”安溪有些遗憾很庆幸收回视线:“情况比我想得要好一点,那我们可以考虑在肢体上安装一些辅助,既然你的污染不好好配合,那就用别的污染。”


    安溪在纸上涂涂画画,嘴巴不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污染?强壮的?带毒的?防御性好的?”


    朱雀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但他感觉自己的污染好像温和很多,受控很多。


    可能它感受到了安溪的专业吧,毕竟安溪每说一种污染的形容,就释放一种污染。


    “你不用担心辅助污染会对你进行什么侵蚀,我是专业的,在安装辅助污染的时候,会帮助你把辅助污染容纳。”


    “当然,为了不让你自己的污染抵抗,我可能会用一些强制性的手段,但你放心,只是一点特殊手段,不会特别疼的。”


    朱雀:“……”


    他现在确定了自己的污染在恐惧,实际上在看到安溪脸上裂开一个口子,从口子里钻出一朵硕大的花,花还持续不断散发危险的气息,谁都会恐惧。


    “我觉得……”


    “你先别觉得,等我说完。”安溪道:“除了针对身体的治疗,咱们还有针对污染的。”


    “污染既然没有失控,就说明还在可控范围,我这么理解,没错吧?”安溪道:“在可控范围,但它时不时想要变化、躁动。”


    “保守一点的方案就是,容纳一个污染制衡它,两个污染打架,就不会打你了。”安溪很有经验道。


    朱雀笑不出来。


    别看安溪容纳污染像喝水一样,但安溪喝的是沸水,他们容纳污染就是喝岩浆了。


    安溪看出了朱老师的勉强,补充道:“另一个保守方案,彻底控制它,也就是深入了解它、接受它,像学走路接受双腿是可控一样,接受污染是你受伤后的双腿。”


    “这个我不建议,感觉太保守了。”安溪道:“我这里还有个稍微激进一点的方案,就是彻底清理你体内的污染,然后你再容纳我容纳过的你的污染……有点绕,但你明白吧?就是——”


    “换了它!”


    朱雀看着安溪,能清楚看出来,这是安溪最喜欢的方案。


    更恐怖的是,朱雀能感受到在安溪说完之后,他体内污染的乖顺,他甚至能模糊感受到污染的意思。


    [快告诉那个失控污染变得人,我被控制得很好。]


    安溪奇怪地眨了下眼睛,看向朱雀,疑惑道:“奇怪,你体内的污染,好像没有溢出了。”


    “是的,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的污染能恐吓一个污染?”朱雀真的想不通,他看着安溪:“它甚至没有反抗的意思。”


    “真的吗?”安溪惊喜道:“那我治疗成功了吧?”


    “你下来走两步看看。”安溪往后退开让出地方,然后补充礼貌:“请。”


    朱雀也躺了很久,他一副受不了安溪的样子,控制身体,然后他就发现——


    就像没有被污染之前。


    他惊讶看向安溪,直接从床上翻下来,踩着冰凉的地面,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最后加快速度来来回回的走。


    安溪像只蜜蜂围着朱雀周围嗡嗡叫:“嗯嗯,很好很好,有一点污染溢出,能看出仍旧是污染操控。本人好像没有停滞感,很顺畅就像没经过污染操控这个步骤一样。”


    “是的!”朱雀稀罕又心情复杂道:“我从没想过,原来我压根就没有控制好过污染,被控制好的污染,原来真的就像手足一样!”


    安溪点头:“记住这种感觉,好好控制它。”


    “至于你刚问我为什么你的污染,会被我恐吓?”安溪回答:“一个是因为我的污染,它是真的吃污染,不是侵蚀,是进食。”


    “另一个就是,你的情绪,老师可能你没有发现,你现在……嗯,我敢说,你的污染就算反抗,也很难控制你了。”


    “大家一直都有一个误区,认为保持理智就能控制好污染,但是我最近的发现是:有时候清醒的痛苦,也能加速污染的变化和不可控。”


    “高兴点吧,老师。”安溪扬起笑脸:“阳光不是很好吗?”


    朱雀嘴角微动,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安溪说道——


    “既然老师你恢复了,那么外面四班的学生就你负责治疗,他们因为你当初让静静把记忆清理太干净,怀疑自己不是人。”


    “麻烦你去告诉他们,他们确实是你的学生。”


    朱雀眼前一黑,紧接着听到安溪低声喃喃:“时间差不多了,前面的工作就剩下四班学生,很好,可以开始干活了。”


    朱雀决定闭上嘴,看好四班学生,绝不多问一句。


    第217章 完


    安溪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 格革已经回来了,但微微一些人还没有回来。


    安溪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对拟发道:“朱老师请你们进去。”


    拟发怔了下, 刚要说什么, 病房里传出朱雀的声音:“进来吧,孩子们。”


    温和又带点无奈的声音,像隔着时空砸在拟发的心脏上, 她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心脏也被砸懵了,耳朵嗡嗡的响。


    拟发回头看向其他同学,又看向安溪, 在安溪挤眉弄眼的鼓舞下,深深吸了口气,率先走进病房。


    安溪看着学生们一个排一个进入病房, 提醒最后一个学生别忘了关门, 这才到格革面前。


    格革将手里的印章递给安溪。


    安溪将印章拿到手里的时候, 心里的猜测落到实处。


    “谢谢, 就是这个。”


    安溪摸索着印章, 里面的污染跟12年没有什么区别。


    拿到印章, 最后一步也完成了。


    安溪走出医务室, 问格革:“你是跟我一起, 还是在医务室里?”


    格革没有回答,脚步一直跟在安溪身后。


    安溪笑了下:“好朋友!那咱们一起!”


    格革想说自己不是想一起做事,他只是盯着安溪。但他想了想保持石头本色, 什么也没说,只沉默跟着安溪。


    安溪一路走到广场的柱子前停下,正对着柱子上禁止攀爬的禁令。


    她看着禁令, 握了握手里的印章,回头看向格革:“你喜欢看烟花吗?”


    格革来不及回答,只感受到水流般的污染无害的从身体中冲刷而过。


    然后,天黑了。


    不,不是天黑了。


    格革仰起头,视野所到之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这是一种光都无法刺穿的暗,就像这里不被允许有光。


    他感受到有几道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失去视觉感官后,污染就成了眼睛。格革小心翼翼在黑暗里用污染感受学校里的生命,安溪的气息就在身前,微微等人正在靠近,医务室里朱老师跟其他学生没有异动。


    学校里没有陌生污染出现。


    是安溪的污染吗?


    什么样的污染能在顷刻间让天地陷入黑暗?


    突然,格革心脏猛地一缩,他听到了黑暗里响起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电流,又像是某种污染噼里啪啦炸裂。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眼睛比思考更快一步转向声音发源处,他看到了,看到了一束光冲向天际,然后轰然炸响。


    这像是一个开始的号令,越来越多的轰炸声响起,一束又一束明亮的光芒自下而上喷.射而起,在极致的黑暗天空中骤然炸裂,整个天空仿佛被溅射的光照亮了。


    黑暗与光明的绚烂,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心脏。


    ……


    这场烟花比最污染的精神污染还要精神污染的,牢牢控住所有人的心神。


    所有的脑袋都昂着向上,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光。没有人意识到轰炸声是在地面响起,也没有人注意到,每一个轰炸声响起,学校里的建筑就少一座。


    黑暗里,安溪坐在禁止攀爬的高柱上,红色头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长了点的黑发被身体里流窜出去的污染鼓吹飘动在身后,发丝上闪着蓝色冰霜。


    偶尔炸在安溪头上的光,照在安溪脸上,那一瞬间,能看到她脸上覆盖着一张遍布眼睛、嘴巴……的面具,面具上爬满红色花纹,边缘隐约闪烁着蓝色冰层。


    她的污染再次有了全新的变化,每个污染都不再像之前界限分明,各自守在源头。现在的污染既分离又融合,在保留本身的特性下又能相互合作,就像手脚能配合做一些更难的动作,完成一些更难的工作。


    彻底容纳一个污染只需要把污染容纳进体内,然后适应自身就算是容纳成功。而容纳一群污染,原来是需要各个污染融合成一个整体。如同一个人体中分工明确,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人]的各个部.位。


    纯粹的污染能源从她身体中流水一般涌出,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不需言语,不需直指,污染会落在她想要落到的任何地方。


    ……


    这场烟花持续整整三十分钟,黑暗褪去,光明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学校如同平地,只有孤独屹立的两栋建筑证明,这里三十分钟前,确实存在建筑群。


    震惊之余格革收回心神,才发现眼睛已经长时间没有眨动变得酸痛干涩,就在他眨眼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周围没有安溪的身影。


    安溪跑了。


    她根本就没想带他。


    “安溪呢?!”


    微微兴奋地跑过来,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微微的头发卷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盆,以格革的身高能清楚看到花盆里没有土,只有燕春归的脑袋。


    “我感受到安溪的污染,她人呢?”


    格革沉默看着兴奋到面部充血显得健康的微微,问:“你没有看到吗?”


    “什么?”


    微微左右环顾,确定没有看到安溪的身影。


    “学校只剩下医务室跟综合楼了。”格革说完,补充道:“校长办公室都没了。”


    微微脸上后知后觉露出惊恐的表情。


    *


    安溪在综合楼,准确说,她在综合楼被镇压的污染前。


    按照她的计划,医务室是要保留的,因为里面还有人正在接受治疗。


    除此之外所有的建筑都应该被清理干净,没有被处理干净的就说明有问题。


    安溪两次加量都没能轰了综合楼,里面有什么不用多说。


    她一路找到镇压污染的地方,直接用污染轰出个门出来。


    一般而言,在有强大污染防御的情况下,安溪是很难只靠一下就轰开的,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


    首先,这是学校资产,来自于她母亲的污染,对她只有保护没有抵抗。


    其次,这是教导主任的污染,教导主任对她母亲只有守护没有抵抗。


    最后,她手里有印章。


    教导主任的污染又不是教导主任本人,她拿着印章用污染轰炸,给污染一种来人是校长的错觉。


    其实,安溪怀疑她只要把印章放上去,这道被主任封印的门,自然而然就会对她打开。但是,那缺少了点气势。如果不是她成长了点,安溪其实更想整个人飞奔着撞上去的。


    ……


    安溪从洞里钻进去,发现这是个只有一套桌椅的空房间。


    桌子正对着门,桌前桌后各有一张椅子,安溪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有份纸笔,纸上是一张登记表。


    【入学登记表


    姓名:核


    年龄:1岁


    性别:女


    种类:人类


    入学班级:一班


    宿舍:1号宿舍


    家庭成员:母亲


    污染:无


    健康状况:碰之即死


    ……】


    密密麻麻一大堆,安溪的视线被[碰之即死]四个字牢牢控住。她乐不可支道:“这是谁登记的?不是我妈妈吧?难道是管理员爷爷?”


    安溪笑完,拉开椅子坐下去。


    在她坐下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拿着这张登记表细细地看。从登记表里安溪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顺着与纸张接触的肌肤流入体内。


    在这污染的感应中,安溪感受到自己跟学校之间有一种很玄妙的连接,这种连接似乎之前就有,只是很隐匿察觉不到。而这个污染加强了这种连接,因此让连接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安溪想。


    污染安溪很熟悉,在崇井小区、在原员工楼……是所有所有像母亲污染却又有所不同的污染气息。


    安溪因此一直猜测她还有另一个跟母亲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猜测是同源污染造成的这种不同。


    安溪将印章放在桌面上,登记表上的污染与印章的污染相互融合又相互排斥。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污染。”安溪低声道:“是妈妈的污染发生了变化。”


    安溪一直在想,学校污染的变化,是不是也有个源头,这个源头影响或者加速了其他污染变化。


    钥匙、钟表与规则,三个污染中,规则是最有可能是源头的,它的影响并不激烈也不明显,这就导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化的。


    虽说规则是在钥匙跟钟表后才张贴出来,但一个学校,从诞生开始,就会产生正式或者非正式规则。


    直到现在,安溪终于确定了,源头是报名处。


    这张桌子和报名表只是一个报名处污染载体,在报名之后,污染就会顺着登记进入学生们体内,它是保护也是侵蚀。


    登记让人与学校连接在一起,更让每个学生都在学校污染的笼罩下,学校保护着每个人,也注视着每个人。


    报名处污染,才是真正的学校污染具象化,才是真正的污染源头。


    管理员是报名处主要负责人,他从一开始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所有入职、入学人员的登记。


    他也是报名处的一部分组成。


    所以他的污染发生变化后,会多出一个只要了解就会被注视的特性。


    安溪移开登记表,跟桌面上的眼睛对视。


    “这才是教职工无法清理污染的原因。”


    报名处污染将所有人与学校连接在一起,清理这处污染,就相当于打自己。


    所以管理员被禁锢在图书馆,之后再有人入学,就只在宿舍登记姓名。


    安溪想,她知道要怎么清理这次污染了。


    *


    “怎么了?”


    主任正在给宜租公寓的学生写教材,写着写着发现身边同事散发出浓烈的失落,不由抬头看过去。


    这个房间只有她跟管理员,这是为了防止管理员出问题伤及到其他人。


    “我被辞退了。”


    管理员道。


    只要了解,就会被他注视的污染特性,也变得弱小到几乎不能使用。


    主任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什么?”


    “主任!”


    “主任!”


    “老图!”


    “主任!”


    房间门都没开,外面传来一道又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咬着门把手的白骨将门打开,一串老师排个队进来,每个人都是迷茫、无措、惊恐的状态。


    “主任,我被辞退了?”


    “我也是!”


    “我感受不到学校连接了。”


    “学校好像把我抹去了!”


    “校长对我太失望了是吗?她过来了?她把我辞退了?我让她这么失望,不如失控算了!”


    ……


    主任茫然看着众人,但她动作没有停下,握着笔的手指挥动,白骨河流将所有人淹没。


    “呜呜呜。”


    河流里传出教职工们清醒冷静的声音,主任才将污染挥散。


    被主任污染冲刷后冷静下来的教职工们,终于能说出前因后果了。


    雪兰作为代表开口解释:“我们本来是根据您的指示,在查看宜租公寓居民的识字情况,然后在识字情况的基础上,对其受教育情况进行简单的测试。”


    “本来一切顺利,但是我突然感受到跟学校的连接断了。在断裂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她说——”


    雪兰吸了口气,回忆道:“亲爱的教职工,我们很高兴的通知您,因为您的优秀表现,您被学校辞退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我也是一样的话。”


    “我也是。”


    “最可怕的是,这是校长的污染。”


    “没错,我可以作证,当初校长发通知的时候,就是这个污染,这个声音……声音不太一样,但是污染一样。”


    眼看教职工又要慌乱起来,主任用笔敲了敲桌面:“冷静一点。”


    教职工沉默盯着主任。


    主任看向管理员:“你也一样?”


    管理员刚要说什么,身上眼睛眨了一下,沉痛点了头。


    主任皱眉,又问:“安溪那边什么情况?”


    管理员摇摇头,他身上的眼睛飞快转动着,一颗又一颗眼球像活着一样往外撕扯。


    主任盯着管理员两三秒,确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像过去那样爱看乐子,才缓缓收回视线。


    “校长亲自过来辞退教职工的可能为零。”主任首先给事情定性,免得教职工们精神出现问题,然后说出分析:“这件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安溪做的。”


    “但她怎么会有校长的污染,我们都知道安溪没有继承校长污染。”


    “另外百分之十是什么?”


    主任合上笔,看向门外不明所以聚集过来的宜租公寓居民,每一张脸上是担忧也是好奇。


    “花枝、锦鱼、雪兰你们去安抚一下居民,把门关上。”


    教职工队伍最后的花枝直接转身就到了门外,队伍里的锦鱼紧跟其后,雪兰作为三人里亲和度最高的一位,转身的瞬间就露出温和的笑容。


    三人离开之后,主任才开口回答之前的问题:“百分之十也是她。”


    她看向兰水:“你沉默得有些异常。”


    兰水心里一个咯噔,脑子飞快运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沉默是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他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我也被辞退了。”咬牙切齿道:“而且是第一个。”


    “哦?那肯定是安溪了。”


    影女道。


    兰水脸色更黑。


    安溪入学之前,大家都想当一班班主任,兰水因为状态最好,还有锦鱼时不时给他修补身体,成功获胜。


    然后,安溪入学没多久,这对师生就变成办公室的热话题,大部分是笑话。


    “但是她怎么能辞退我们呢?虽然她是校长的女儿,但校长根本不问这些事情啊。”有老师道:“校长连我们入职都不管,如果不是我们请求她,她甚至不会当校长也不会留下印章,她怎么可能指定安溪当继承人?”


    “印章!”兰水猛然道:“你们还记得吗?过去时间线里,安溪拿到了校长印章,所以她已经知道有印章,而且印章很有用了。”


    兰水说着看向管理员的方向,很明显是在暗示印章的事情,是管理员透露的。


    脸黑归脸黑,自己的学生怎么也要捞一下,能甩出去的锅,尽量都甩出去。


    教导主任道:“校长污染出处就有了。”


    “根据我对安溪的了解。”兰水道:“我大概知道她的思路,她应该已经找到了学校污染的根源,知道学校污染跟学校里每一个人连接的事情。”


    “之前她发现您在镇压学校污染,跟学校污染连接在一起,所以选择把您跟我们送出来。”


    说到这里,兰水有了个想法。


    安溪不会一开始就打着把所有老师辞退的心思吧?


    她应该知道镇压污染的只有主任,为什么还非要把所有教职工都送出来?


    兰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还得强压着火气继续解释:“她的解题思路一直这么简单明了,普通连接远离就能断掉,这种深入连接靠远离没办法断掉……所以她就选择……”


    “年龄小,考虑不周全,脑子里只想着长辈好。”兰水面目扭曲着微笑道:“也是一片好心。”


    “了不起,”有老师阴阳怪气道:“还没毕业就把老师跟管理员辞退了,兰水不会是你教的吧?”


    兰水皮笑肉不笑,脸上伤疤狰狞扭曲,硬是没回应。


    老师一下拿不住了,这都忍了,不会真是他教的吧?


    真说不准啊。


    安溪刚入学那会儿,还挺乖的吧?乖到都觉得需要加练。


    跟兰水上了几天课,越上越叛逆。


    好哇!


    原来是你!


    老师怒目圆睁盯着兰水。


    兰水看出来了同事们的怀疑,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也不好解释什么。


    因为他敢肯定辞退老师一定不是安溪做得全部,他甚至不敢保证这是最坏的一件事。


    她总不能把学生也都退学吧?


    兰水这么想着,听到主任的声音。


    “很好,”她道:“我被辞退了。”


    好吧,有可能把所有学生都退学。


    毕竟学生也有连接。


    但她总不可能真把学校推平吧?


    *


    “她推平学校,凭什么把我辞退!”


    朱雀在医务室大怒。


    刚知道真相的四班学生,还处在并不相信真相,怀疑这套说辞是安溪跟朱雀临时编造出来的。


    但他们已经决定无论他们是什么,都要学着做个独立自主的人。


    朱雀发完脾气,回头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作为他们的班主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想法呢?


    这几年他精神状态其实并不好,性格脾气都变了很多,也不敢跟四班学生们碰面,担心自己出现会加重他们的情况,但他没想到造成他们现在这样的,正是他自己。


    “走吧,跟我出去看看。”


    朱雀决定先不着急一定要掰过来学生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恢复,学校还能再建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学校最后两栋建筑。


    拟发等人没有拒绝,一个一个跟在朱雀身后。


    朱雀一出医务室就看到广场上的格革,他刚要说什么,一股强大的污染冲击从身后出现。


    朱雀下意识释放污染护住身边的学生,奇怪的是,他刚布置好污染防护,那股强大的污染就消失了。


    朱雀来不及想那到底是什么,就看到格革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倾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医务室不见了。”


    朱雀僵硬着转过身体。


    ……


    格革是亲眼看到医务室消失的整个过程,所以他尤其想不明白。


    医务室的消失非常迅速无声,只是眨眼间,整个建筑就像被抹去了一样,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一栋建筑的消失如此简单快速,之前的天黑、爆炸跟烟花,算什么?


    *


    安溪在最后一个一张登记表上写好辞退按下印章,启航明面上已经只剩下安溪一个学生……考虑到教职工都被辞退,她甚至是学校唯一一个成员。


    每将一个人辞退,安溪跟学校的连接就加深一分,等到最后一个人被辞退后,安溪有种奇妙的感觉——她好像就是这座学校,她能感受到学校任何一个地方的任何存在,她能随着心意制定任何规则。


    她拿着印章在手里翻转,广场上每个人的情绪、想法从他们接触的地面传递到建筑,又被她接收。


    “这不比泥人有吸引力?”


    当初[井]神想让她当神,搞了一串花里胡哨的,除了束缚就是压力,还有些做了必失控的祭品。


    现在呢?


    力量就在掌中,更奇妙的是,这份力量没有任何倾向,它只是一个工具,怎么使用全看使用者自身。


    她握着力量,有了权力,这座学校会比她的污染更温顺,比她的手脚更听话。


    安溪听了一会儿广场的热闹。


    嘴巴动了动,久违地把印章放嘴里,就在放进嘴里的瞬间,她叹了口气。


    “学好不容易,学坏真容易。”


    这才多久,就不习惯用嘴巴试污染了,她的嘴巴可是有加强的!


    安溪一边叹气,一边取出水,把印章冲洗干净之后,用牙齿咬了一下。


    印章里的污染确实是她妈妈的污染,她之前咬过妈妈,虽然崩掉了牙,但确实深刻记住了妈妈的味道。


    这里的污染,是没有变化的污染。


    也就是说,学校污染的变化,是在她妈妈离开之后自行发生的变化,而不是她妈妈的污染发生变化,影响了学校污染。


    安溪松了口气。


    从印章与学校带来的力量能感受到,妈妈如果真的出现问题,她现在还真不一定能打过。


    安溪确定这点,心情立刻好起来,牙齿一用力,印章应声而碎,里面流浆般的污染流淌而出。


    恍惚之间,安溪听到了冰层破裂的声响,那声音是她在山里听过数十次的,春天击碎小溪冰层的声音。


    春风般的存在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自容纳封印至今的污染,解封了。


    ……


    “老师?老师!那是什么?”


    朱雀被学生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更令他胆寒的事情发生了。


    综合楼不见了。


    学校里最后一栋建筑不见了!


    如果一个学校,建筑群全部消失,教职工全都被辞退,学生全部被退学……它还是一栋学校吗?


    “安溪!”


    微微惊喜道。


    “安溪!!”朱雀面目扭曲道:“你给我过来!”


    他咆哮着冲向安溪。


    “哇哇哇!”


    安溪扭头就跑,反应之快、行动之流畅,很难不让怀疑是不是惟手熟尔。


    她一边跑一边惊喜大叫:


    “老师!你康复了!”


    朱雀并不感动,甚至怒火更旺盛,追得更快。很奇怪的是,他用污染控制身体,却跑不过只用两条腿的安溪。


    “你跑什么?!”


    朱雀像一个安溪一样大叫。


    安溪回头,叫得声音更大:“我锻炼身体啊!”


    朱雀气笑了,他停下来,看向那些学生,道:“堵她!”


    没一个学生动。


    “你们都不动?想过今晚睡在哪里吗?学校没了,罪魁祸首就是她,你们不抓住问清楚,等着主任回来吗?”


    那一瞬间,某种默契涌上心头,拟发福至心灵,明白朱雀的意思,立刻道:“快!抓人!”


    几分钟后,安溪被数十个学生压在身下,她趴在地上手脚扑腾着:“老师,你听我解释!”


    朱雀蹲下来,缓和着呼吸,尽可能轻缓情绪,道:“那你解释一下,一栋建筑都不留下的原因?”


    “不留隐患啊老师!”安溪:“做事就要彻底!”


    “行。”朱雀:“那你搞那玩意,又是收光,又是响声,又是放烟花的,为了什么?”


    “气势啊老师!”安溪振振有词,大声嚷嚷:“多震撼啊!学校不得配一个完美的落幕?”


    朱雀再次气笑了。


    他坐在地上,没有再问安溪。


    其实这里校长建造的建筑不多,炸之前的规模是现存学生老师职工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


    朱雀知道安溪这么做有她的必要性,但……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回到了起点。


    不对!


    他来得时候,这里都没这么光秃!


    朱雀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老师,虽然建筑没了,但是东西都在。”安溪艰难指了指挎包:“锅碗瓢盆我都给你留着呢!”


    “怎么?”朱雀瞥向安溪:“你还想我谢谢你吗?”


    安溪憨笑:“不客气。”


    朱雀没好气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跑吧。”安溪认真道:“我估计长辈们马上就回来了,我肯定会挨揍的。当然啦,我不是怕挨揍啊,就是,就是有点想家。”


    朱雀这辈子的无语,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多。


    “放开她,让她走。”


    学生们一个一个下去,安溪爬起来拍拍衣服,把挎包里学校资产放出来,然后问:“对了,老师,三娘的事情,学校别忘了啊。”


    朱雀想了下,勉强想起来三娘是安溪拐回来的校车司机,道:“主任已经有安排了。”


    “那就好。”安溪说着压低声音:“我清理污染的时候,搜查过了,学校门污染空间里没有静静等人的气息存在,她可能跟其他人,早就离开了。”


    朱雀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再回神安溪已经跳走了。


    她从微微手里接过花盆,大力夸奖过花盆的审美后,跟微微道别。


    “等我回来,一定要记得给我开门哦。”安溪说完又补充道:“当然啦,如果你不想在学校里了,也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注意安全,活着就好。”


    微微低垂着头,发尾缠绕着安溪的手指。


    安溪将花盆递给旁边的格革,走上前抱住微微,感受到她的体温没有上次那么冰冷:“你会记住我的,对吧?”


    记住朋友,就不会轻易迷失理智。


    现在,微微比安溪矮一点,她被安溪抱住的时候,脸埋在安溪肩窝里,她瓮声回答:“嗯。”


    安溪趁机偷偷往微微口袋里塞零食。


    ……


    除了微微,还有四班的学生,安溪每一个都道别后,格革跟着安溪走向角落。


    “格革?”安溪眨眼。


    格革刚刚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是他有话想跟安溪私底下说。


    “你,你知道你的记忆……”


    “哦哦。”安溪笑了笑:“那是核的。”


    格革闻言松了口气:“没错,我怎么还给你?”


    安溪“啊”了声。


    她想了想道:“从我知道核的存在之后,学校里一些故人?或者说亲人?大家就不再伪装自己,他们里面有人叫我核,有人叫我安溪,有人看着我是我,有人看着我是核,有人看着我是回忆是怀念是思念……”


    “他们倾注在我身上的爱意,在核身上的爱意,现在的我有好好回应跟珍惜,过去的核也是如此。”


    安溪总结:“所以,不要把核送出去的珍惜,还给现在的我。”


    “你不记得。”格革道:“我们当时说是暂时保留。”


    “你不了解我。”安溪道:“我送礼物从不只送一半,那样说肯定是哄你的,天呐!格革你从小,不对,我从小就能骗到你!”


    安溪抱着花盆,乐了一会儿。


    “格革,对我来说,记忆或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习到的知识,感受到的情感。”


    “情感没有因为我没有记忆而消失,你从一开始课堂上,就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是因为班主任的命令,而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我在打你。”


    格革闷声道。


    “别给自己贴金了。”安溪大笑:“是我在打你。”


    “反正就这么回事吧。别忘了小时还在呢,我想知道过去,它还能让我进入在重温一遍呢。”安溪说着忽然板起脸:“你不会拖延时间,想让我挨揍吧?!”


    格革摇头。


    “唔,相信你了。”安溪大气道。


    “这次没有记忆给你了。”安溪从挎包里摸了摸,取出一箱糖果,从里面拿出一颗递给格革:“送你一颗糖。”


    说完补充道:“剩下的,记得分给其他同学老师啊。”


    格革看着糖,沉默片刻,抬头道:“这是学校超市的糖。”


    安溪已经跑了。


    *


    教职工十万火急赶回学校的时候,差点没有找到地方,原本学校场地一片空白,一块砖都没有了,一群学生守着几大堆物资。


    “朱雀,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有一份,你同意安溪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的证明?”


    主任甩动着手中的纸张。


    朱雀:“?”


    “我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写!”


    兰水往后藏了藏,丝毫没有往前添油加醋的意思。


    “是吗?”管理员忽然开口:“校车被开走你也不知道喽?”


    朱雀:“……”


    “我真不知道!”


    “东西也不对。”花枝开口道:“少了起码五分之四,包括不限于纸张、食材、医疗用具。”


    朱雀:“……没有人相信我不知道是吗?”


    “你是说,你在恢复正常的情况下,不知道学校建筑被泯没,看着安溪留下东西,不知道安溪只留五分之一,送走安溪,不知道安溪开着校车走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双口问。


    朱雀听着都觉得离谱,但当时发生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以上问题啊。


    “小时不见了。”


    主任的污染沸腾起来,就在这时,管理员忽然道:“有人来了。”


    他补充:“很多人。”


    几秒钟后,地面发生震动,远处有什么东西狂奔而来。


    野兽咆哮声响彻云霄,阵阵吼叫中,有一道人声传来——


    “新城人收到信件,应邀前来建房子。”


    紧接着空气中水汽横生,长着鱼鳞的人群拱卫着一位中年女性快速靠近,在进入攻击范围之前,女声响起:


    “你们好,我是鱼乡族老水娃,来帮忙建造学校。”


    最后,一辆公交车停在最后一个缺口,立春下车,视线落在主任身上:


    “什么时候开始?”


    阳光落在这片空地,平等地照耀着每一个生命与非生命,在被阳光照耀着的生命身上,出现了比阳光更耀眼的东西。


    阳光下,更遥远的地方,一辆校车摇摇晃晃撞进空无一人的山村里。


    【破土完】


    第218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1]


    [2042年11月10日周一.雨.16:22]


    蓝星.八区.七十六域.凤凰路


    下午四点多钟, 又下着雨,凤凰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几个少数还开着门的店铺里, 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好再来超市里的悬挂彩屏里播放着新闻, 配合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水,格外催眠。


    “近日,入室杀人、拦路杀人……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保持警惕, 遇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老板将新闻换成抒情音乐。


    “说了这么久,一个凶手都没抓到,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闹鬼了。”一个客人道,“之前不就说凤凰路闹鬼。”


    老板打了个哈欠:“35块6, 闹鬼我怎么还在这?”她收了钱随意扔进抽屉里,“我看是那些下水沟的老鼠搞得鬼,打一批消停两年又冒出来。”


    客人没着急走, 接话:“那些人都是拐人多, 没有杀人的吧?”


    “谁知道呢, 丧尽天良的东西, 干什么我都不意外。”老板横着眉, 提起来就不高兴:“一群畜牲。”


    客人笑笑, 提着东西往外走。


    “那有伞, 你拿着吧, 下回给我送回来就行。”老板懒洋洋道。


    ……


    陈成华踩着水坑进入楼道,跟邻居打了招呼,收起雨伞。


    “又只买两天的菜?小陈, 不是阿姨啰嗦,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你不买机器人, 也不叫外卖,好歹自己多买几天的菜。”


    陈成华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对于邻居的建议他也不反驳,只是笑呵呵道:“小玲不喜欢家里有智能家具,我多跑几趟没事的。”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跟邻居道别之后走进房间。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隐约传来外面的声音——


    “真是一对怪人,不要配送不要机器人,女的不出门,男的天天出门十几趟。看,连锁都是钥匙的。天呐!我都多少年没见过钥匙开门的锁了。”


    “妈,人家可能是自然爱好者。”


    陈成华关上房门,外面的声音彻底被隔绝在外。


    陈成华松了口气,走进房间里。


    他把伞跟菜放在玄关,检查整个屋子,确定既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了什么,又确定房间里布置的一些小机关都没有触动,这才放心。


    “小玲,晚饭吃米饭炒菜,可以吗?”陈成华道。


    过了会儿,他嘴里发出女人的声音: “再加一个汤吧。”


    陈成华像个没脾气的好人,顺从道:“好。”


    他把米饭闷上后,边说边走向卧室:“小玲,身体还不舒服吗?”


    他进入卧室后,关上卧室门。


    卧室并不大,东西也少,只有一个双人床一个衣柜里唯一突兀的是墙壁有加厚隔音。


    陈成华反锁好门,走向床的位置。


    床上凸起一个人形,陈成华将人连着被子推到一边,掀开半边床垫。床板下是一个隐形虹膜锁,他把眼睛凑过去,锁打开后,露出向下的楼梯。


    陈成华顺着楼梯钻下去,等他彻底走下去,床板下的门自动合上,就像个普通的床板。


    陈成华走到楼梯最低下,从地上捡起一个长袍穿上,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继续往前走。


    这是个新挖出来的甬道,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因为没有安装空气循环系统,越走越闷湿。


    他七扭八拐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忽然忽然宽敞起来。结构像一个喇叭,陈成华站在最细的口,前面是像四方张开的大口,光从大口投放出来,带着细小嘈杂的人声。


    陈成华加快脚步踏进光亮里。


    “又来一个,还剩几个?”


    有人注意到他,用明显是变声器的声音提醒众人。


    这里宽敞如小型广场,周围有八个陈成华进入时那种入口,广场中间简陋的机械平台,平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睡熟的成年男女。


    陈成华走到平台外围,跟他一样,外围的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吭声,等了几分钟,有个人从他刚刚出来的入口进来了。


    陈成华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同样做过伪装,看不出男女老少,但是他感觉有点眼熟,这点熟悉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新来的人没有靠近他,左右看过一圈后,径直走进人群里。


    ‘错觉吧。’


    陈成华想。


    “人齐了。”


    人群里有个人走上高台,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衣袍更精致,上面绣着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眼睛外围是一圈蜗牛壳一样的纹路,盯得时间长了,有种阴冷眩晕感。


    “官方的人像鬣狗一样死咬着我们不放,他们不明白我们血统的尊贵,不明白我们血液里流淌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们长久以来欺骗民众,将魇界描绘成可怖的地狱,但翻开历史就会发现,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没有一处不是受到魇界的启发!”


    “魇界是我们的故土,魇界中的旧人类是我们失败的同胞,我们终将回归故土,拿回属于我们的荣耀与力量!”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


    陈成华跟着兴奋挥动手臂,但如果有人特别注意,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好了。”台子上唯一站着的人举起手示意,“按照惯例,下面认领自己的猎物,事后会有荣耀降临在你们的账户里。”


    又上去几个人,几个人分工合作,一个查看好像熟睡的男女的情况,一个询问是否有人认领,一个手写记录。


    一个又一个人上去认领,陈成华等在后面,他的目光被吸引着看向最后进来的黑袍人身上。


    那个人也一直没有叫到,直到最后台子上只剩下两个没有人认领的猎物。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陈成华认识男人,那是他的邻居,但是那个女人他没见过。


    看起来年龄很小,甚至可能没有成年,穿着几十年前的老款衣服,怀里紧紧抱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圆形的东西,半长不长的黑发挡住大半张脸。


    他昨天才送人过来,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孩,难道是他离开后才送过来的?


    但是奇怪,这种时候,还能抓到未成年的猎物吗?


    “这个是谁的?”


    陈成华举起手走上去,确认之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诚惶诚恐或者难掩喜悦的先离开。


    他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旁边,融入阴影里,看着最后一个没被认领的猎物。


    “这个是谁?”


    叫人的一连叫了两遍,最后一个入场的猛然惊醒一样举起手。


    陈成华盯着他,看着他小跑上前,仍旧没有想起那股熟悉感来源。


    “你从六号入口进来,是凤凰路的?”旁边之前发言的人忽然开口问:“猎物质量很高啊,这是未成年吧?怎么做到的?”


    认领后退回台下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刚成年,脱离孤儿院。”


    说话的是个粗重的女声。


    陈成华皱了皱眉,那股熟悉感越来越重了。


    “很好!”发言人大声道:“都说环境艰难,鬣狗难缠,怎么人家就能找到机会呢?要得到荣耀跟力量,不仅要有胆量更要有脑子!给他记三个,不,五个人头!”


    下面人瞬间沸腾起来。


    陈成华盯着那个人看,看着人进行记录,又退出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是他突发被害妄想症。


    陈成华悄无声息退下去融入人群中,仍旧拉开跟那人的距离。


    “啊!”


    检查人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摔倒在地。


    陈成华猛地看过去,他的动作并不显得突兀,因为所有人都被惊叫吸引了。


    “冷静,记得吗?”


    发言人压着怒火道。


    “对,对不起大人,但是,这个女的,这个女的,她抱着一个人头。”


    检查人员变过声的声音里能清楚听到里面的惊恐。


    “人头?”发言人冷漠道:“一个玩具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是玩具。”


    检查人两条腿飞快踢踹地面,往后磨蹭倒退远离女生,但他忘记自己是个长袍,又是坐在地上,脚很容易踩着长袍,把自己拽倒下去。


    他后面就是平台边缘,这么一下就滚下去了。


    围在平台边缘的人一哄而散,没有丝毫发言人所说的同胞情。


    检查人滚停下来后,利索爬起来,飞快往外跑。


    “砰!”


    一声枪响,检查人倒在地上,肢体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他是卧底。”发言人平静收回枪,看向众人:“他想扰乱我们的信仰,玷污我们的灵魂。”


    他问:“有人动摇了吗?”


    人群再次围上来。


    “很好。”发言人看向平台下,视线落在最后一位入场的人身上,三四秒钟后指着记录人道:“你去看看我们的猎物,带了一个什么玩具。”


    记录人哆嗦了下,但看着发言人展示出来的荣耀与力量,他咬着牙蹲下去查看。


    看清楚那东西的瞬间,记录人险些叫出声,那是一个灰暗的栩栩如生的人头,人头里开出一朵朵小花,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雾霾,但他毫不怀疑这双眼睛下一秒就能够眨动。


    好在前车之鉴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记录人鼓足勇气近距离查看,伸出手指触碰——


    假的!


    他长长松了口气,这东西是假的,触感就像是石头,人的头再怎么样也不会像石头!


    他就说!


    人头怎么会有花,又怎么会皮肉骨都保存这么好,就像没死一样!


    松下这口气后,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差一点,要不是那个蠢货在前,差一点出丑的,死的,就是他了!


    记录人怒气横生,恶狠狠瞪向人头的主人,想着之后一定要好好出口气,但就在他抬头看向人头主人的瞬间,那些想法全都消失了。


    她在看着他。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正在看着她。


    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然后对着他弯了弯眼睛,像是在笑。


    记录人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到发言人的枪抵在他的额头上,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什么,但声音像隔了很远:“……你也是卧底是吗?”


    记录人猛地惊醒:“不!”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因为猎物对他笑了一下,受到惊吓发出惊叫,然后在发言人指着脑袋的时候,仍旧没有回过神。


    他完了!


    “不!”记录人受到惊吓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快速说道:“不是,大人,那个猎物醒了,她是装晕!”


    思路一点开始,就变得异常流畅起来,他飞快道:“那个人,这个猎物的主人,他是卧底,大人!”


    发言人狐疑看着他,但他没有去检查猎物的意思,手臂一转——


    “砰!”


    枪打在最后一个入场者的脚边。


    “你是吗?”


    最后一位入场的人一动不动,在发言人问完以后,才用粗重的嗓音道:“五个人头,还算数吗?”


    猎物的质量是发言人亲自承认的,奖励也是发言人开口许诺的,现在说猎物是假的,狩猎人是卧底,发言人成什么了?


    “她睁开眼睛了,她是清醒的,你根本……”


    “砰!”


    第三声枪响,记录人倒在台上。


    “你很聪明,希望你的聪明能给组织带来更多猎物。”


    发言人说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有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惊惧看着台上。


    他回过头,那个年轻的好像没有成年的猎物坐起来,抱着一个灰白人头,双眼好奇看着他,然后张开嘴发出一串诡异的声音。


    声音像钩子一样从耳朵钻进大脑,然后在脑子里疯狂搅动,难以言喻的疼痛,让发言人几乎立刻倒在地上。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摔倒在地,像煮熟的虾一样无声蜷缩翻滚着。


    陈成华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入口前,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因为过度紧张,反应极快捂住耳朵,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他确实还有一些神志。


    他看到那个猎物抱着人头站起来,走到发言人面前将枪捡起来,像第一次看到一样,拿在手里新奇地摆弄。


    她张开嘴要说什么……


    陈成华再次捂住耳朵,但是毫无用处那种可怕的,如同魇界鬼怪呓语般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大脑。


    他失去了意识。


    **


    好再来超市老板回到超市,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把伞收起来放好。


    外面警车一声声,好像是附近小区又抓到什么人。


    她把超市门关上,重新打开新闻,走到角落机器人充电桩旁边,机器人屏幕上显示充电完毕,老板将充电线拔了,启动机器人。


    机器人是仿人身体,四四方方屏幕脑袋,市面上机器人大多都是这种形象。


    开启后,屏幕上出现两行文字,语音播放同时响起:


    “欢迎光临好再来超市,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板打了个哈欠:“钱来你看着店,等会儿外卖到了给我送里屋。”


    “好的老板。”


    老板走到后面卧室,外卖定在两个小时后,她准备先洗个澡,然后正好吃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最近几年凤凰路确实不太安全,这种不安全是指悄无声息的死亡率很高。


    陈舒的超市开了好几年了,一直装有全方位监控系统。她周围不是没出过事,警方也找过来查过监控,但是结果不了了之。


    她作为监控主人,没人比她更清楚监控情况,这几年的监控根本没变化。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死亡率跟事故越来越高、越来越多,但是监控里显示的,却没有任何异常。


    “真不知道那些老鼠又搞了什么东西。”


    陈舒不相信有什么鬼,她也是去过魇界的人,她能不知道魇界鬼是什么样?


    那些鬼才不会躲监控,更不会屏蔽监控之类的,只有人才会知道人的规则,躲避人的规则办事。


    陈舒拿着衣服往浴室去,刚准备踏入,浴室门前的监控警报突然尖叫起来,陈舒猛地后腿,手放在手腕上的通讯器上,随时准备报警。


    警报一直在响,浴室里却没有什么动静,陈舒小心翼翼推到超市里,她两年前在超市跟后面的居住区都安装了检测活体的系统。


    只要房间里出现任何非邀请单上的人类,或者机器人,就会发出警报。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玩意的声音,太刺耳了。


    陈舒退回到超市里,锁上卧室的门,解开钱来的防御系统,查看警报记录。


    [2042年11月10日周一17:02,浴室浴缸内出现生命体,根据扫描初步判断:身高176.23cm、体重49kg、骨龄16-20年、女性。无意识。]


    ……


    几分钟后,警车停在好再来超市,一位男警一位女警询问情况,查看记录。


    几个女警进入浴室,下一分钟,一位女警出来:“陈舒女士,您超市里有衣物吗?”


    外面情况查问差不多后,浴室里女警们也出来了,她们中间护着也是防着一个高瘦的女生。


    陈舒在旁边被警察围着感觉无比安心,光明正大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就像检测系统扫描的那样——


    她看起来还没有成年,但身高已经很高了,头发半长不长披散着,穿着她店里还没拆吊牌的衣服,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陈舒正看着,那女生突然侧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漂亮野性的女孩,凌厉野生的眉毛下,有一双清澈明亮的暖棕色眼睛。


    下一秒,那双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陈舒垂下眼睛。


    *


    “查不出信息,超市那边也没有入侵痕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真是奇了怪了。”男警道:“她那边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她听不懂我们说话,好像也不会说话,基础医疗扫描结果还没出来,等出来之后再看要不要送医院检查。”林画无奈道:“医院里人正多呢,这会儿去鱼龙混杂的,别刺激到她。”


    浴室里见到人的时候差点把她们吓死,赤身裸体的女性,怀里抱着一个人头。


    简直是什么邪恶仪式现场。


    好在后来就确定人头是石头,还是别的什么材质的存在。


    “希望不是我们想得那样。”


    就在他们接到报警电话前,队长收到关于非法聚集组织的可靠线索,抓了一串人进医院。


    这群人里发现了确定失踪的人员,也就是说这个组织还涉嫌非法买卖之类的……这种时候出现一个查不到信息的未成年,还不会说话。


    想想都觉得心痛。


    只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


    这也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的原因,其他人不是去医院看嫌疑人,就是在聚集地现场搜查。


    “不管是什么都解释不了,毫无痕迹出现在浴缸里这件事。”男警道:“你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原因,会不会上报给特殊管理局?”


    近年来死亡率越来越高,还都是迟迟找不到凶手的悬案,上面就新成立一个特殊管理局。


    他们没见过人,但是开过会收到过通知,知道他们这小地方也有管理局坐镇,看到管理局的证件要无条件辅助其工作。


    “谁知道呢?”


    林画看向那边,同事正在看着女生吃东西,眼看同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变态,她咳嗽一声转过头装没看到。


    自从同事生了宝宝,面对无害的未成年人,就越来越慈爱,这也是安排她去安抚这位来历不明女生的原因。


    她想了想说道:“超市里没有通道,周围监控查看过了,门窗地面都没有她出入的痕迹……把监控调出来,我再看一遍监控,一定有遗漏的地方。”


    “就算转移案件,也要把情况都查清楚。”


    男警点点头。


    ……


    程愿在对着女孩说话,她孩子刚三岁,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因此她比其他人更敏锐发现,这个女孩在快速学习八区的语言。


    女孩学习很快,吃饭前还对什么字眼都没有反应,现在已经能对一些字词有回应了。


    但遗憾的是,她好像真的不会说话,每次想要张口,发不出什么声音就又闭上了。


    程愿认为这个女孩的神志,起码是记忆状态不太乐观,从她的一些动作来看,她甚至没有什么基本常识。


    就像这道简单的盒饭,她的表现都像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吃到。


    听不懂八区话、失忆,但思维能力没有受到影响,精神状态也很良好。抱着人头模具不放手,说明意志清醒状态下,对这个人头有超乎寻常的在意。


    程愿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人头,暗自思考——人头被端正放在身边,态度像是对待平等的同类,可能是像孩子一样把人头当朋友,也可能是那真的是她的朋友?


    程愿又看了一眼,确定人头有清晰的五官。


    如果女孩身上没有信息,或许可以从人头上入手查。


    “慢点吃,不着急。”程愿思索间,关心的动作也没停下,她耐心道:“喝点水,水,这是水。”


    女孩抬头看向程愿,张了张嘴捣鼓半天又挫败地闭上,随后,她重重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拿起来喝了两大口,展示给程愿看,自己喝了。


    程愿心软了下,刚要说什么,外面门被退开,声音裹着风雨卷起来——


    “林画、程愿还有那个谁,快,那边抓到人多,都疯了一样,人手不够,头让我们过去支援。”


    程愿安抚着女孩,听到林画在哪里解释情况,进来的人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那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你跟我过去,咱们要下去找东西。”


    “什么东西?”


    程愿听到雨水中夹杂着越来越远的声音:“……少了把枪……”


    第219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2]


    [2042年11月10日周一.大雨.23:23]


    好再来超市老板陈舒保证最近一直待在店铺, 通讯24小时打开,随时都能找到人,这才送走今天最后一批警察。


    突然出现的女孩是被查问、搜查一整天的原因之一,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陈成华。


    陈成华是非法聚集组织的成员之一, 下午到她这里买过东西,因为下雨,她还送了一把伞。


    陈舒关上房门, 找到整理货架的机器人钱来,重新设置好程序,确保在用完电之前,钱来都会在店铺里工作之后, 陈舒拿着洗漱东西离开店铺。


    浴室被暂封,浴室里安装了监控系统与防御系统,等到案件结束, 才会有专门人员来解封, 所以她现在要回家洗澡。


    ……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不远处居民楼周围围着警戒线, 穿着雨披的官方人员进进出出, 无数临时搭建的灯光将整栋楼照得如同白昼。


    居民楼附近的广场上, 官方军用帐篷里有许多张熟悉的邻居的脸, 探头探脑想把眼睛往楼道里伸。


    陈舒拐了个弯进到不远处居民楼里。


    “小舒今天回来住哇!”一楼的阿姨道:“今天小区可不太平, 要小心啦,我听说那个……”她压低声音:“那个花婶,她老公不是说上周出差啦?其实你猜怎么着?”


    “怎么?”陈舒收着伞问:“总不能失踪了吧?”


    “哎呦, 叫你猜着了。”阿姨道。


    “何止!”另一个房间伸出个脑袋:“花婶她老公,是骗花婶出差的,其实……哎呦, 要不怎么失踪一周都没察觉到问题!”


    陈舒脑子卡了下壳,她不知不觉走过去:“叔,你这是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阿姨道:“他跟花婶说要出差一周,其实是碰到踹了他的初恋了,你不晓得,今天下午好热闹哦!”


    陈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谁家的板凳,这么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楼道里挤满了大龄男女,小孩子都被锁家里睡觉了。


    听这么两个小时,陈舒终于捋清楚事情过程。


    花婶因为觉得陈成华夫妻两个奇怪,男的天天跑十八趟,女的光听声音不见人,夫妻两更是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于是,趁着女儿上班,花婶把陈成华举报了。


    凤凰路这两年不太平,警察来得特别块。


    叫门没有人回应,这不奇怪了吗?


    花婶亲眼看到人进去的,也听到隔壁说话声。


    “说要蒸米饭炒菜,还要个汤呢!”花婶信誓旦旦,自有逻辑道:“我就说奇怪,他家每天买两天的菜,从来没买过调料!天天还炒菜加烧汤!”


    拿到证明,强闯进去后,就发现卧室里是一个人偶,本来这是人家隐私,但是一个从来不用智能化家具的家里,也没有看到什么资产,却装有很多防御类的布置,这不就是很奇怪吗?


    两分钟就找到地下通道,半个小时警察就背着人上来,叫了救护车。


    花婶本来还高兴问有没有奖励,谁知道一抬头看到她出差的老公在昏迷的人群里。


    之后事情急转直下转到了伦.理频道。


    ……


    因为花婶老公是第一个还没开始查就得到身份的,所以就先查他的情况。


    然后就发现,他在公司请了一周的丧假,根本没有出差。


    因为他没躲监控,警方很快就查到男人这一周的全部时间线:一周前他遇到一个女人,是他的前女友,还是初恋,两人迅速感情升温开始请假约会,然后他就被抓了。


    查到人之后,这位初恋,警方也联系上了。人家早年踹了他就是不爱了,现在正在搞事业,有个稳定男朋友,压根没来过76域。


    真相是:陈成华是伪装成男人的女人,会伪装会伪音,她住在小凤凰小区跟花婶一家是邻居,在收集到信息后,再次伪装成花婶老公的初恋,各种意义上把人拐了。


    陈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问:“陈成华抓到了吗?”


    “好像没有吧?”阿姨道:“那些人发疯了好像,疯完就晕了,花婶亲自去认人,确定里面没有陈成华。”


    “不过也说不准,谁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


    凌晨两点多,陈舒拿着伞回到家,锁上门后,她拆开伞把,伞把是空心里,拆开后里面有一些被胶水包裹的零件。


    显然是把胶水直接灌进去,才能裹得那么严实。


    在被胶水凝固的零件里能隐约看到子.弹。


    *


    “没找到那把枪。”换班休息的男警吃着快餐道:“应该是被陈成华拿走了。”


    已经确定这是个崇拜魇界的小型组织,应该刚成立不久,都不是什么有经验的教徒,摘掉面具就是本人的原装脸。漏了脸之后,身份信息一查一个准,除了逃跑的陈成华没能查出来踪迹之外,包括那个疑似首领的,没一个隐藏身份的。


    林画应了声,盯着监控。


    “你还看监控呢?”


    “我不仅看了超市的监控,旁边道路上的监控,还查了小凤凰小区的监控。”林画道:“看出来点问题,但我不确定,发给曙光进行分析了。”


    曙光是八区官方智能,分军用跟民用两部分,负责八区方方面面。


    官方人员工作期间,呼唤的出来就是军用,除此之外呼唤出来的都是民用,军用能查看民用系统,民用无法涉及查看到军用系统内容。


    “结果出来了。”


    林画看着屏幕上刚传送出来的文件,坐直了身体。


    男警匆匆吃完最后一口,凑上来跟着看,他要不是好奇那女孩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在换班下来休息的时候,还待在这了。


    “果然,影子有问题。”林画指着几节截出来拼凑在一起的画面道:“你看,这块阴影从出现的时间点、以及路线来看,能确认它是从小凤凰小区,一直到好再来超市。”


    “巧合吧?”


    林画让曙光把报告发给队长,随口回答:“谁知道呢,总不能是闹鬼吧。”


    “明白明白。”男警当然知道不可能是闹鬼,就是不知道又是谁玩的什么把戏,他收拾完垃圾,道:“发给我一份,我去叫个人一起,挨个去查有没有什么机器什么设备的存在。”


    男警说着拿着帽子匆匆离开。


    林画感觉他应该查不到什么,她发现阴影有问题的时候,为了防止是错觉,已经前后对比查看了近几个月的监控画面,确定没有多出任何一个能造成阴影出现的存在。


    林画想着看向里面的办公室,程愿正在里面看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八九点钟的时候,那女孩就开始打哈欠,程愿看了就把自己的折叠床取出来让她先睡着了。


    阴影跟女孩有关系吗?


    *


    来历不明的女孩正在做梦。


    她在梦境里奔跑,梦境像碎片,她从无数碎片里传过,碎片中一个又一个画面飞快闪烁,她看不清楚任何一副画面;许许多多的声音从碎片里响起,她听不清楚任何一道声音。


    她只能快点,再快点。


    冥冥之中她感觉,只要到达终点,她就能够知道她到底是谁。


    ……


    白天的时候,她在昏暗的地下洞穴一般的地方苏醒,在两三秒的发怔后,被“砰”一声惊醒,随即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脑袋里塞满了软绵绵的棉花,她清楚知道记忆就在这些棉花里,但她只能看到棉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了。


    她当然要很有礼貌地回以微笑,但是那个人很没礼貌,看到她笑,不仅没有回应,还像看到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一样——


    她确定是恐惧而非其他,因为她感受到了恐惧的味道。


    她非常震惊,但她决定大方原谅对方,只要他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结果一群人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没礼貌的人在又一声响声后死去了。


    她想不明白,但她潜意识对那个,能瞬间夺走人性命的东西感兴趣。


    她想要,于是她礼貌询问能不能让她看看。


    在她询问之后,那些人全都倒下了。


    这可能是他们的某些习俗吧,总不能是被她的声音难听倒下的吧?


    哈哈怎么可能呢?


    怎么还真是!


    她决定,再也不说一个字,除非忍不住。


    ……


    她一边奔跑一边发誓,不知道跑了多久,画面里那些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们在说,他们在叫——


    “你醒啦?”


    安溪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安溪忽然之间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声音能将人弄晕,又闭上嘴巴。


    程愿也不在意,对方眼睛很灵,一眼就能看出来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吧,她想。


    “醒了就起来洗漱,洗漱完吃早餐。”程愿说着比划了个吃的动作。


    安溪飞快点头。


    等她洗漱完,抱着人头跟着程愿到食堂,刚一开食堂的门,食堂里一股沉重的怨气直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嗯?”程愿注意到安溪的动作,看向刚通宵回来换班的同事,连忙道:“没事没事,他们都是好人。”


    安溪茫然看着程愿。


    程愿又扭头看一个个黑眼圈比怨气重的同事们,想了下,双手比划着问:“要不然,我们,带回去,吃?”


    “她就是昨天发现的小女孩?”吃完饭准备回去补觉的女警,看着安溪,好奇道:“扫描结果还没出来吗?”


    “出来了,身体没有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惊讶,短暂失声。”程愿解释,“老大说上午带她去做检查,给她约了魇界诊室的号。”


    “魇界?”


    “嗯,查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查到。”程愿:“考虑到她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们怀疑她可能是比较罕见的从魇界出来后,身体自动转移的情况。”


    在很多年以前这种事情是非常常见的,从魇界回来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位置。


    现在很少……反正八区是没有听过这种情况再出现了,因为八区的魇界睡眠仓是免费的,每个人都能凭借身份证领取一个。


    睡眠仓能有效固定身体,提供营养,扫描身体数据,了解医院与报警系统。


    除了私人领取睡眠仓外,八区的每条路、每个街道都有免费的魇界医院,专门给突然昏迷进入魇界的居民使用,确保醒来后能即使就诊。


    不仅如此,有相关规定,各大公共场所必须划出一片魇界休息区,避免突发情况导致有人进入魇界,而不能即使进入睡眠仓保证身体状况。


    程愿也是昨晚跟林画讨论,突然想起来过去,或者说睡眠仓没有普及之前,昏迷进入魇界,醒来不在原位的情况其实非常多。


    要不八区也不会花费多年时间,就是为了研究出能够将人有效禁锢,防止身体突然转移的睡眠仓。


    唯一的缺点就是,睡眠仓在使用时会投放大量营养液,醒来的时候会有溺水的感觉,但是据说营养液才是禁锢的主体……总之科技院还在研究。


    她们猜测,安溪不是八区人,她在被转移的过程中,或许出现了某些意外,让她进入魇界里。


    她进入魇界的时候,又没有给她准备睡眠仓,因为哪怕是私人睡眠仓都是在官方监控下。在八区给安溪用睡眠仓,不需要十分钟就会被曙光注意到,然后上报给相关.部.门。


    所以,她从魇界醒来之后,身体被转移到,好利来超市后休息室里的浴室里。


    两人把猜测上报之后,就收到带安溪去检查的通知。


    “哇!!”


    程愿正解释,突然听到食堂里起哄的声音,扭头一看,女孩已经不在身边了。


    几分钟前,两人说话的工夫,安溪跟脚底下长刺一样站不住。她趁着程愿两人没注意,偷偷溜进食堂。


    她不能说话,但是不代表不能沟通。


    安溪抱着人头自信走进食堂。


    安溪一进去,就收到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打量,她一点也不发怵,甚至很高兴。


    她猜测她之前可能也是这么受欢迎,才能熟练地在这样的注视下,举手挥动示意。


    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她就开始挨个打招呼。


    她先到人家桌子前,然后挥手打招呼,得到回应之后,再点一点人家的餐食,做了个吃的动作之后,先竖起大拇指,又双手交叉比了个x。


    意思是:“好吃吗?”


    大家都看懂了,外向不明显的只点头或者摇头,外向明显的主动推荐,更加明显的开始勾肩搭背问人头。


    事实证明不说话,根本不影响某些人的交流欲.望。


    安溪一通比划,又是指天指地、又是拍胸脯、又是跟人头贴脸,最后竖起大拇指。


    她说:[我忘记了,但是我对着天、对着地,发誓,我一定会找回友谊,记忆不重要,但是感情很重要,我们这么亲密,肯定是好朋友!]


    大家都觉得看懂了。


    还有人进行了精准翻译:


    “这是我亲姐妹。”


    安溪听了感觉核心也对,点头承认了。


    ……


    程愿过来的时候,安溪已经坐在人群中间,面前全是食堂里最好吃的饭菜,也不知道怎么能留到现在还有剩余的。


    她怀疑是食堂工作人员给加餐了,但是没有证据。


    她一过来还没说话,安溪立刻就发现了,程愿看到安溪冲着她挥手,指着饭菜竖起大拇指,又指着周围一圈从看热闹变成投喂的人,疯狂比大拇指。


    程愿明明一个字都没听到,但是脑子里好像听到了叽哩哇啦一大堆,她看着同事,同事都在乐,也不困了,也不去补觉了。


    这小孩之前是这种性格吗?


    怎么睡了一觉好像充了电一样?


    “她刚刚还说要帮阿姨洗盘子、打扫卫生,挣饭菜的钱。”有熟悉的同事走过来,咽下嘴里的丸子,对程愿道,“阿姨心疼坏了,跟她说食堂都是免费的,还给她加餐。看到那个丸子没,我刚刚说完吃,阿姨跟我说没了。”


    “她说?”


    程愿满脸疑惑。


    “她没说,就是比划。你别说,跟说也不差什么。”同事道:“真是好姑娘,自己吃了还分享给我们。”


    程愿一听,连忙看过去,然后就发现安溪自己吃一口,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拿公筷分享给周围人。


    而她那群中年同事呢?


    牲口一样,排着队张着嘴等吃。


    程愿想赶人了,但看安溪乐在其中,自己打了份饭,准备坐附近看着安溪吃。


    结果她打饭的时候,食堂工作人员凑过来问:“那孩子就是昨天救回来的?叫什么?哪的人?可怜,那么大的个子,手腕瘦得一只手都能捏碎一样。”


    程愿刚要回答,通讯器亮起来。


    【凤凰路萱花小区三栋401,两人死亡。】


    是条群发消息,几乎在程愿收到消息的瞬间,食堂里围圈哄小孩的人利索离开食堂,程愿跟食堂工作人员快速说了安溪的情况,也迅速离开。


    她跟林画是唯一状态好的两个,新案件出现,她们要把状态不好的同事换下来才行。


    *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走完了,安溪茫然左右环顾,最后看向后厨走出来的阿姨。


    “闺女,他们有任务先去忙了,待会儿有人来带你,你在这里先吃着等一会儿啊。”


    安溪感受到氛围的紧张,点点头。


    她没等多久,一个陌生女警匆匆过来了,跟食堂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对安溪道:“程愿说你现在能听懂我们说话是吗?”


    安溪乖巧点头。


    “很好,我叫徐蒙,现在带你去做检查。”


    安溪能感受到徐蒙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跟刚刚食堂里的人一样,过度疲劳导致精神不济。但她外表完全看不出精神不济的样子,走路都带着一股风。


    安溪抱着人头跟在后面,注意到徐蒙看了她怀里的人头一眼。


    安溪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她见到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问过关于人头的问题。但是徐蒙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沉默寡言,雷厉风行。


    安溪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形容,不知道为什么,她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就会束手束脚,变得乖巧。


    她一点多余动作都没做,跟在徐蒙身后上车。


    车上驾驶座里有司机,徐蒙跟安溪刚坐在后座上,车子直接启动离开。


    安溪左右看看,把脸贴着车窗往外看。


    车窗外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大厦与大厦之间架起条条蛛网般的通道,车流像光线一样在“蛛网”中穿梭,从一个绚烂的投影传过另一个斑斓的巨大横幅字幕。


    安溪若有所觉低下头,在她这辆车的下方人流涌动,五颜六色的伞面,像另一座架起来的通道。


    安溪被绚烂多彩的颜色牢牢抓住了心神,直到她看到一栋高楼上挂着偌大的[魇界]。


    魇界?


    这两字就像是横空出现的一把利刃,割开她脑中包裹着记忆的棉花团,梦里一个又一个看不清晰的画面,听不清晰的字眼,在这一刻全都清晰起来了。


    她是安溪。


    她叫安溪,安全的安,溪水的溪,今年十八岁,已成年,家住安息镇安息村一溪街道101号,是启航高中优秀毕业生代表。


    而她怀里的是她的朋友,名叫燕春归,是燕子春天归来的燕春归,来自蓝星八区。


    她成功了。


    安溪抱住燕春归整理刚刚恢复的繁杂的记忆,从学校离开后,安溪开着校车直接回安息山,到家里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是安息村里没人,安息镇上也没有。


    她从山脚搜刮到山里,确定整个山里没有一个活人,饲养的动物被制成肉干、地里的农作物也都加工成速食,这些全部都放在她家仓库里。


    安溪翻找一天之后,不得不承认,家里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吃得穿得用得,全都按照仓库量准备的,唯独没有留下一个字。


    她坐在妈妈躺椅上躺了半晌,把东西收进挎包里,校车也塞了进去,然后抱着燕春归前往蓝星。


    她身体里污染解封之后,安溪就知道那是什么污染了——


    一条支流。


    如果说蓝星跟魇界之间的通道是一条河的话,那么安溪这个污染,就相当于挖出来的支流,能连接上主河道进入源头。


    她成功了。


    但就跟虞扶风说得一样,从魇界回到蓝星的人,就像大梦初醒,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更别想说带什么东西了。


    好在,她现在仍旧能感受到污染的存在,那些听到她说话晕倒的人,就是被她的声音精神污染了。


    因为她那会儿没有记忆,意识不到她必须先允许,那些人才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不被污染。


    她没允许对方听到,于是,那些人就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第220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3]


    车停在医院停车场里, 徐蒙跟司机站在安溪左右,护着安溪进入电梯。


    安溪乖巧顺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她在整合现在的信息。


    她的资产:0。


    除了一身衣服, 全身污染, 跟燕春归的脑袋,什么东西都没能带过来。


    那身衣服,安溪记得很清楚, 她本人并没有那种款式的衣服,也从未在魇界里看到过那种款式的衣服。


    根据她知道的信息,蓝星人进入魇界,有点像是身体留在蓝星灵魂进入魇界, 因此落地魇界之后,只有一个原装身体,以及一身除遮掩效果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功能的衣物。


    这个衣物并不是昏迷时穿得什么, 到魇界穿得什么。


    蓝星人无法主动决定自己穿什么衣服进入魇界, 就像做梦, 睡觉前穿着睡衣, 梦里不一定是睡衣。


    目前只能确定, 衣物都是自己拥有, 或者见过印象深刻的。


    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安溪那身衣服的来历就非常可疑了。


    她婴幼儿时期就在魇界, 怎么可能拥有一套来自于蓝星的成年人衣物?


    那身衣服被程愿取走,似乎是要查衣物的产地之类的信息,从衣物来历查安溪的身份。


    之后, 可以蹭一下信息。


    安溪继续盘算,污染的话,挎包跟时间钟表这类物体污染都没能跟来。身体容纳的污染能感受全都在, 包括那个解封的污染。


    嗯,暂时就叫【支流污染】好了。


    安溪为自己精妙的取名水平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她仔细感受过每一个污染,确定污染状态前所未有的稳定,嗯,稳定且弱小。


    起码她现在想要用污染炸一栋楼的话,那必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还有余力拉灯放烟花,甚至可能会脱力。


    安溪谨慎想到,不能随便使用污染纯能量。


    资产盘算结束之后,就是记忆。


    记忆很完善,原来有的,现在依旧有,比如她清楚记得虞扶风的家庭住址以及密码。


    记忆完好,然后是身体,安溪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解开某些沉重的枷锁,身体每一块皮肤都像是在贪婪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空气?


    安溪突然意识到——


    这是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


    *


    “她简直像个第一次出家门的人!”护士严肃对徐蒙道:“我们严重怀疑她是否受到某些不人道的侵害!”


    徐蒙无法反驳。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直到上电梯之前,这个小女孩都没有表现得那么亢奋。


    是的,亢奋。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在电梯里突然抬起头,然后猛地吸气,甚至张开嘴像鱼一样呼吸。


    这是一个开始,之后她就像个学龄前儿童一样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好几次徐蒙都看到她想往嘴里塞,好在她不知道为什么克制住了。


    这种症状在见医生的时候得到了缓解,她没有再尝试探索世界,但是她的眼睛没有闲着。


    乖巧又小心翼翼的探索,比控制不住的探索,更让人痛心。护士医生们不禁怀疑,除了囚禁之外还存在一些其他的伤害。


    现在医生正在诊室里对安溪进行简单的咨询,徐蒙跟司机留下来面对护士的询问与叮嘱。


    “之后要进行彻底的身体检查,以及看情况,是否需要心理干预。”


    因为魇界的存在,八区心理咨询以及心理治疗的医生非常多,尤其是关于魇界回归后调节情绪与精神方面的医生,因为有大量稳定的客源,官方的资源倾斜,医生们的总体水平比较高。


    安溪现在就诊的诊室,就是魇界回归后进行相关检查的诊室。


    护士这是在提醒,之后要寻找关于儿童青少年方面,以及创伤应激障碍后治疗方面的医生。后者还好,医院因为负责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公职人员等人员的治疗,


    徐蒙板着脸一一记下。


    安溪的检查项目很多,护士说,上午检查完还有下午的,然后明天空腹再来检查空腹需求的项目。


    有专门护士负责带安溪检查,检查结果也会有医生发到局里,徐蒙两人只需要跟着保护就可以。


    安溪不知道她还要检查很多项目,她正在进行心理咨询。


    对面是个很温柔和蔼的长辈,说话好听,还有零食。


    安溪边吃边听,听着时不时点头摇头伸手比划进行回应。


    对方说话非常隐晦委婉,情绪控制也非常厉害。


    安溪上次见到情绪控制这么好的还是虞扶风,但两者不是同一种。虞扶风是克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前的医生是稳定给予正面情绪。


    好在安溪已经不是刚下山的安溪,她听明白了。


    现在的情况是,医生以及其他人,认为她是被囚禁迫害的未成年,现在在试探她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以及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她现在其实有蛮多选择的,比如顺势应下,比如说出虞扶风的地址,甚至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安溪思考了下,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坐直了身体,端庄微笑道:“我来自于魇界。”


    医生愣了下,然后道:


    “能跟我讲讲吗?”


    安溪没有立刻开口,她发现医生的情绪很奇怪,就好像,医生经常面对她这样的存在,所以见得多了,有种熟练感。


    安溪当然不知道一位心理医生,会碰到说自己是什么存在的患者。医生愣一下只是没有想到安溪会说话而已,毕竟安溪双手比划熟练的,像个真正的不会说话的人。


    医生压根没有相不相信的情绪,医生只想引导患者说出任何她想说的。


    安溪不知道,认知的差异让她开始怀疑,蓝星是不是有很多魇界人。


    原本她以为她是唯一魇界来的有污染的人,所以她的考虑就是——


    如果想要得到更平稳、安全的生活熟悉蓝星,无论是顺势应下还是假装失忆都是很好的选择;如果想要更快接触这个世界的管理层,她可以自爆魇界人身份的同时说出虞扶风。


    但安溪有其他的想法,两个都不想选。


    她站在这块土地上,触碰这块土地上的建筑家具,看着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吃着这块土地上养殖种植的食物……原来没有污染的世界是这样的。


    她身体里有污染,如果她隐藏身份,她的污染是否会危机到这个世界呢?


    虞扶风的身份或许很好用,但安溪相信,只要她说虞扶风,甚至动用虞扶风的账户,虞扶风那边的人就会立刻有所反应。


    或许虞扶风派系的人会照顾她,帮助她,但是她自由观察的时间就少了,她的眼睛会被固定在一个片面的地方。


    那块地方或许是好的,是正确的,但它是片面的。


    这是个全新的世界,她有自己的目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是她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这个世界的人太多太多了,只这一路上看到的,就比她这一生见过的人都要多得多。


    她要更大胆,也要更谨慎。


    她要大胆把自己竖起来,站在独特的高台上,让更多不同的声音自己来找她;她要谨慎找上来的声音,甜蜜的、温柔的、友好的……警惕这些声音不会让她变成另一个[井]神。


    好在,她足够坚定,也足够强大。


    ……


    现在,这里有其他的魇界人,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安溪想了想,非常从心地谦逊起来:“这个世界还有其他来自魇界的人吗?”


    她应该称呼“地球”的,只是这个名字还是从古籍看到的,除了古籍之外,安溪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过见过这个称呼,反而是“魇界”听得多。


    在蓝星用“魇界”也更常见。


    “实际上,很多。”医生道:“昨天刚进来一批,自称要回归故乡的魇界人。”


    巧了不是,那一批送过来的时候,徐蒙跟司机也都在。


    “一批。”


    安溪肃然起敬。


    原来蓝星已经有对付魇界人的办法了!


    虞扶风他们也太谦虚了!


    “那,八区会怎么对魇界人啊?”


    安溪小心询问。


    “别担心,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做了坏事,要接受做坏事的代价,你是受害者,我们对你的希望,就是健健康康。”


    医生对安溪的资料也多少知道一点,说这话底气就很足,毕竟她是个医生,还是个负责公职人员的专业的医生。


    安溪乖巧点头。


    之后又对安溪其他的心理状况进行了简单测试,结果让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回答结果来看,心理非常健康,积极乐观向上这些词语都能堆积上去,那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是魇界人呢?


    她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像是有魇界人类妄想症的迹象,除了简称自己是魇界人之外,没有任何问题,相当自信,内核稳定。


    医生想了想,干脆又掏出一个证件,“看到这个了吗?有这个证件才能让询问你一些私人的问题。”


    安溪不认识证件,但是上面的徽章她见过,警局到处都是。


    医生说着叫了徐蒙进来,然后道:“接下来我要询问你一些基本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拒绝回答。”


    安溪看向徐蒙,又看向医生,点了点头。


    徐蒙本来一脸茫然,但是问着问着,她也发现问题了。


    “姓名。”


    “安溪。”


    “哪两个字?”


    “安全的安,溪水的溪。”


    “性别。”


    “女。”


    “年龄?”


    “18。”


    迄今为止都是正常的,然后医生问,“出生年月。”


    “H00年9月1日。”


    医生没有停顿,继续道:“家庭住址。”


    “魇界,我们叫地球,地球的安息镇安息村一溪街道101号。”


    “家庭成员。”


    “妈妈。”


    “学历。”


    “高中毕业。”


    “学校名字。”


    “启航高中。”安溪想了想:“我第一所高中时安息高中,高二第二学期寒假的时候被封了,因为文件不足,第二所高中时启航高中,高三第一学期被炸了。”


    她非常机敏没说为什么被炸。


    谁知道这边的好坏界定是什么,万一说她是干坏事呢?


    医生沉默片刻:“你在第三所高中毕业了?”


    高三第一学期就炸了,哪来的毕业?


    “那倒没有,学校解散之前给我毕业证明了,就是你们知道的,魇界的东西带不过来,所以……”


    徐蒙听着话,怎么听怎么像学生说:我不是没写,是作业在魇界做的。


    然后她听到医生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吧?”


    安溪顺着医生指着的方向看向怀里的燕春归脑袋,点头:“她叫燕春归,是蓝星八区人。”


    徐蒙猛地站直身体看过去。


    “如果是蓝星人的话,确实有可能带过来。”医生道。


    徐蒙扭头看向医生,选择相信医生的专业,可能这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吧。


    医生都能让原本不说话的人说话,肯定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徐蒙这么想着放松下来,紧绷一整夜,她现在困得不行。


    安溪看到两人反应,彻底相信这里真的不是只有一个魇界人了。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沐辛然、虞扶风等人并没有撒谎,所以魇界人是最近流通过来的?


    安溪明白了。


    难怪妈妈安排她这个时间过来,原来妈妈早就算到这个时间段魇界人能到蓝星,她这个时候过来就有同伴,不会孤独了。


    果然是亲生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亏她还以为她这个魇界长大的蓝星人是特殊情况,才能带着污染进蓝星呢。


    也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特殊情况。


    安溪坦然了。


    “没错,其他人不好带,我就没有都带回来,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人都送回来。”


    虽然说除了李文之外,其他人不是失踪,就是已经按照时间线里燕春归的选择,进行土葬……但话又说回来,只是土葬又不是不能再挖出来。


    徐蒙放心闭上眼。


    她刚刚倏然激动,差点忘记了,人又不是肉.体进魇界,怎么会有实体回来呢?


    魇界那边死了,这边的身体也活不了。


    好在她没有插话,打扰到医生。


    医生在想,她只是个医生只能负责关注患者的心理问题,徐蒙是专业的,是不是有问题,徐蒙肯定能判断出来吧?


    一个诊室,三个人,三份信任,三份扭曲事实。


    ……


    “能将人带回来,应该也很不容易吧?”


    医生顺着安溪的话继续问,这时候的问话就没有审讯的感觉,多了点温情。


    “还好还好。”安溪谦虚道:“我确实很优秀。”


    “我想,你这么优秀除了自身的天赋与努力,应该也离不开家长的教育吧?”


    安溪听到这个,就比较高兴了:“是的是的!我妈妈非常好,长得高、污染强,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


    “看着你,我们就能想象得出,她是一位怎么优秀的女士。”医生话锋一转问道:“你的父亲呢?”


    “什么?”安溪脸上笑容还没有收起来,疑惑道:“什么父亲?”


    这个反应就很奇怪了。


    就好像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甚至不知道这个概念一样。就算是单身母亲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甚至是单身孕育孩子,在安溪这个年龄,对“父亲”这个词,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反应。


    不过医生又想到几十分钟前,安溪好像第一次认识世界的样子。


    “哦。”安溪想起来了,她想了想耍了个心眼:“我是山神送给安息山的礼物。”


    这话一点也不假,是老师亲口告诉她的答案。


    “你的家一定很爱你。”医生道。


    “当然。”安溪抬了抬下巴。


    医生还要继续问,外面护士敲了敲门,声音传进来:“医生,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这边有个患者状态很不好。”


    医生愣了下,看向安溪。


    “您请。”安溪道。


    医生离开之后,徐蒙站着没多久,打了个瞌睡差点摔了。


    “要不你坐着睡会?”安溪问。


    “不用不用,”徐蒙摇摇头,“我出去洗把脸,你在这里等我,门口老……就是那个司机,你记得吧,他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叫他就行。”


    安溪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


    “怎么回事?”徐蒙一出去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护士叫门的时候,徐蒙收到信息,让她不着痕迹离开诊室。


    她不明所以,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但她怀疑借口已经被戳穿了,离开时候看她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知道。


    出来之后就看着二队队长领着人把诊室包了,附近医生护士保洁全都清空了。


    “这女孩不对劲。”二队队长道:“你们队队长昨天把查信息的事情交给我们队的小刘,我们分别查了女孩衣服、人头。”


    “衣服的款式是几十年前的老款,曙光中间升级好几次,只能查到出厂家,暂时查不到购买人。”二队队长打开通讯器,将一个人影投放出来,“那个人头的五官经过比对,确认是32域的燕春归。”


    徐蒙看着投影里的女孩,后背逐渐发凉。


    “她是六年前公交车翻车受害人之一,当时因为车祸时间跟尸体死亡时间相隔很近,所以定性为未进入魇界,当场死亡。”


    徐蒙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问:“燕春归的头呢?”


    “当时案件记录里,燕春归的头部受到重创,但确实有头,还可以确定一点是,燕春归被家人领回去后,就被火化了。”


    “现在正在联系32域,询问燕春归生前是否认识燕春归。”二队队长:“关于你们队反应的阴影问题,我们队接手后没有发现任何科技手段,已经上报。”


    “她可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非法教徒。”


    徐蒙点点头,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你跟我解释这么清楚,不会是……”


    “是的,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我不能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面对她。”


    “我希望你带领二队的小王,进去一起安抚住她,我已经通知你们队队长,他会尽快把程愿安排过来。”


    “程愿跟她密切接触,对她有一定了解,没错吧?”


    徐蒙点点头。


    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鬼使神差想到之前的会诊,回头问:“刚刚医生有把记录给你看吗?”


    “你说这个?”二队队长:“我还没来得及看,奇怪,医生怎么会在没有证明的情况下,把患者记录给我看?”


    “因为这理论上是审讯。”


    徐蒙终于明白医生为什么叫她进去了,审讯人数不得小于两个人。


    她说怎么在桌子上,看到医生的证件了。


    “你看看吧,尽快做出判断。”


    徐蒙说着领着二队女警走进诊室。


    进入诊室再次看到安溪的时候,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些对话在她脑海里不断重播,让她越来越想要相信,安溪真的是魇界人。


    但怎么可能呢?


    魇界人怎么可能在蓝星?


    “你们想好要怎么处理我吗?”


    安溪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了。


    徐蒙跟小王下意识后退半步,两人的手都在武器上,下一秒就能取出击中敌人。


    安溪歪着头看向两人,不明白她们,以及门外那些人,情绪都这么紧绷。


    不过她只是魇界乡下来的,可能这就是蓝星大城市的人吧?


    明明都强到抓魇界人按批抓,还都这么谨慎小心。


    “我说错什么了吗?”安溪忍不住问:“刚刚医生不是说,我跟那些被抓起来的魇界人不一样,只要健康就行吗?”


    魇界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王在心里震惊了下,一动不动,等待知情人徐蒙指示。


    徐蒙:“……”


    难道不是认知有问题,所以医生在进行系统咨询判断吗?


    “你怎么证明你是魇界人?”


    徐蒙说完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因为就在她话音刚落,眼前猛然一黑。


    这是采光最好的诊室,几秒钟前她甚至能感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的温度,而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


    最黑暗的夜晚都没有这么黑,好像光都无法穿刺一样。


    “这样可以吧?”


    黑暗里响起安溪的声音,徐蒙从未去过魇界,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梦魇是噩梦。


    “你的问话,让我意识到,你们根本没有相信我说得话。”


    安溪在听到徐蒙要证明的时候,就意识到她再次做错了阅读理解,她们根本就没有相信,只是顺着她的话往后说。


    就像她最初治疗汪桃的时候,也不明白汪石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她先安抚汪桃。


    但她还不清楚,她做错了多少,也不知道那些被抓的魇界人是怎么回事。


    光很快回到房间,徐蒙眯了眯眼睛,手紧紧握住武器,她看到安溪仍旧保持端正的坐姿,冲着她们微笑道:


    “我郑重在此重申:我叫安溪,来自于魇界。”


    “很高兴来到蓝星,很高兴认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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