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12时间线[2]
虞扶风站在安溪背后, 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静静看着安溪行动。
他有很多办法取信燕春归,其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相信他是八区官方人。
八区官方跟其他大部分区域不同的一点是, 八区官方人在魇界是有保护本区人民生命安全的义务的。
八区官方整体形象与信誉深受本区民众信赖, 只要对方相信他的身份,很容易对他的身份付出信任。
除了自曝身份,他有很多从玩家嘴巴里撬出信息的办法。实际上很少有官方人主动自曝身份, 这当然能最快取得其他玩家信任,但同时有很大概率会让玩家过度依赖,失去应有的警惕性。
大部分情况是,玩家根本不知道队伍里有官方人的存在。
安溪会怎么做呢?
虞扶风脑中设想了许多方案, 然后她就听到安溪的声音。
“你好朋友,我是未来来的。”
虞扶风:“?”
安溪:“真的。”
虞扶风看不见安溪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上听出来她的态度很诚恳, 但再诚恳也不可能……他忽然想到什么, 无声笑起来。
这不就是安溪的风格吗?
永远真诚。
他挥散脑中所有的方案, 靠在楼梯扶手上, 两只手揣着, 当一个真真正正的沉默影子。
“你信我。”安溪道:“我来自18年, 进入副本的时候, 寝室门后贴着一张《安全通告》里面有一条跟你……”
安溪指着那两行黑字, 把第七条复述一遍。
燕春归没说信不信,视线顺着安溪指着的方向回到手写的规律上。
“这是我们总结出来的死亡规律。”
燕春归道。
安溪沉默下来。
对燕春归他们来说,这不是规则, 是规律。
死亡规律自然是只有有人死亡才能总结出来,每一条规律后都有燕春归同伴的血。
安溪坐在燕春归下面几阶台阶上,问:“你介意我看看吗?”
“我还没有写完。”
燕春归伏趴着继续往后书写。
她的后背对着安溪, 头发乌黑亮丽披散在脑后,安溪闻到了污染的味道。
“她相信你了吗?”
虞扶风揣着手坐在安溪下面的台阶上,压低声音小声问。
但这是封闭的楼梯间,除了他们三个活人之外只有一墙之外的雨水声,他的声音既然能让一个人听见,就意味着另一个人也能听见。
安溪刚升起来那点惆怅情绪,一下就消散了,她看了一眼燕春归后背,扭过头跟燕春归嘀咕。
“没信。”
安溪说小话的姿态非常娴熟,简直是惟手熟尔。
虞扶风就问:“你还记得《安全通告》的内容吗?我一进副本就在医务室,压根没见过这好东西。”
安溪就给他背了一遍。
她背得还不是刚进寝室时的缺漏版本,是结合《宿舍管理手册》的补全版本。
燕春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转过身坐着,将纸放在膝盖上写划。
安溪看她的动作,就背得很慢,像出故障的录音机一个劲的卡碟、倒带。
她背到第六条时,原话是:
【每个寝室有且只有两把钥匙,钥匙丢失请尽快找宿管报备,等待宿管制造新钥匙,寝室钥匙有且只有宿管能够制造】
燕春归先是划了两笔,又圈了两笔,最后干脆在旁边听着写下来。
安溪坐在她下头,身体倾向下面的虞扶风,一双眼睛却往上勾着看,然后就开始当故障机:“每个寝室有且只有两把钥匙……有且只有两把钥匙……钥匙丢失请尽快找宿管报备……找宿管报备……”
虞扶风看着乐。
没告诉她八区的义务教育,让每个学生从小练就了听写知识点的好手速。
很快,安溪就知道燕春归的速度,减少了故障次数,除了最后一条【宿舍楼里没有安全通知】之外,其他全都一字不差背出来了。
安溪心里其实清楚燕春归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因为她没有心力去判断了。
燕春归此时的状态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仅仅是污染侵蚀很深,还有她的心理状态。
她看起来很平静,但这就像爆发之前的火山,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
她快到极致了,只是灵魂里还有什么东西支持着她直立着脊梁,让她如拉到极致的弓弦却因为弓弦材料绝佳,坚韧支撑着不崩断。
安溪不知道支撑燕春归的是什么。
可能是跟她一样,是家人,是故乡。
“我还没有给你介绍我自己。”安溪忽然道:“我叫安溪,安全的安,溪水的溪,我家在一个小山村里,山里有一条小溪。”
燕春归闻言抬头看向安溪,许久之后她说:“我叫燕春归,燕子春天归来的燕春归。”
安溪笑不出来。
现实里燕春归再也不能趁着春风归家了。
“虞扶风。”虞扶风忽然道:“虞美人的虞,扶我一把的扶,风雨的风,我妈希望我在风雨里有人扶我一把。”
“你们认识我。”燕春归看着两人:“在我说出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反应告诉我,你们认识我。”
“但我不认识你们,你说你们是未来时间线过来的,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未来你们进入这所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看到了我?”
虞扶风揣着手看安溪。
他看不到安溪的表情,但燕春归能。
“看来我猜对了。”燕春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视线从两个鹌鹑身上移开,投向双腿上的纸张上,道:“我对比了你们所说的规则,跟我们总结的规律,其中有一些出入。但,那是很正常的差异。”
“我们的规律更主观也更口语,你们的更精准。”她将纸张递给安溪。
安溪道谢,接过纸张。
纸张上的规律并不是从《安全通告》上已有规则往下写的,这里第一条就是“不要让任何非本寝室成员进入自己的宿舍。”
“这一条是因为,有同学带着认识的同学进宿舍,结果再也没有出来。”燕春归解释,“后来我们猜测,学校里存在能够伪装成其他人的存在。”
“宿舍本就要求不许带活物进入,这条规则能够制止非人入内,但是闯入者如果是人类,效果就等同于没有。”燕春归道:“尤其是有人带领进去,那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安溪现在已经清楚头四条严禁是怎么来的了,毫无疑问,是针对核的。
安溪从02时间线离开的时候,核在校长办公室里的床头还窝着一只活公鸡呢。
但核调皮捣蛋,跟她安溪有什么关系?
安溪继续往下看。
往下一条是安溪之前看到的跟第七条相似的规律。
这条再往下,就是宿管制服规律。
值得一提的是,《安全通告》跟《宿管管理手册》在这一条上有一些出入。
通告上说:男宿管穿蓝,女宿管穿红。
宿管手册上说:工作日穿红,非工作日穿蓝。
安溪周日到校,女寝宿管穿得是蓝色制服,第二天周一穿得是红色制服。
从这一点看,通告不如宿管手册准确。
安溪在背诵的时候,背诵的也是宿管手册那个版本的内容,但燕春归记录的规律是《安全通告》上的内容。
“花枝奶奶在穿红色的时候,心情更好。”燕春归解释,“穿蓝色的时候,心情很差,污染也好像不受控制。”
安溪道:“原来12年的花枝奶奶会根据心情穿衣服?”
“一开始没有。”燕春归道:“是突然有一次穿蓝色,有学生上去打招呼,结果被攻击了。”
安溪愣了下,追问:“在女寝里被攻击了?”
燕春归看向安溪,确认她对这所学校是真的有很多了解。
“是的,而且是在一号楼里。”燕春归看向纸张:“我们没有发现钟表有问题,也有可能教职工发现了,但是没有告诉我们。”
她们一开始是认为“时间”、“门”有问题。关于“时间”他们还没有发现原来是钟表的问题。
关于“门”,他们倒是发现“门”不是关键,“钥匙”才是。但是他们并没有摸出有关“钥匙”的更多规律,只有一点[脱离视线的钥匙不能再使用]。
从18年信息来看,这点到18年都没有改变。
“这么看异样污染还是有两个。”
安溪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感觉有点眼痛,但她已经不是山上的高中生了,她现在是山下丶成年丶当过老师丶高中生。
她很成熟将眼睛控制在字上,认真分析道:“一个确定是[钟表],一个确定是[钥匙]。”
“[钟表]的污染特性表现在[时间],而[钥匙]的特性目前看来是[空间]。”
安溪忽然愣住。
她扭头看向虞扶风:“你应该查阅过关于四班的情况吧?”
虞扶风反应很快,立刻就明白安溪话里暗含的意思,他飞快整理了下信息,开口道:“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管理员、教导主任还是其他老师,都不能找出他们不是原来四班人员的证据。”
“学校对此的态度是,证明不了他们不是,那他们就是真的。”虞扶风。
燕春归听不明白,但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只静静听着两人一言一语。
“我跟季同学近距离接触过,他没有任何失控迹象,虽然精神方面有一些消极,但远远达不到崩溃失控的地步。”安溪说完,补充道:“污染、气息跟02年没有本质区别。”
“时间,空间。”安溪看着纸张,只觉得两个词语浮现在眼前又扭曲在一起,“如果这是一个污染的两个特性呢?”
第202章 12时间线[3]
这就意味着, 四班的人只是进去一段扭曲的时间,他们或许经历了什么,但结果是他们都成功出来了。
安溪跟虞扶风在12年9月8日的时间线上, 就经历过记忆逐渐消失的事情, 四班的记忆缺失是完全说得通的。
安溪之前还想要进钥匙污染的空间里寻找真相,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四班的同学是正常的学生,那么其他那些误入钥匙空间的同学呢?是否也有生还的可能?
这个发现, 让安溪仿佛看到荒芜的土地上,一朵花冲破坚硬的土地,坚硬的石头,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强的绽放。
“门里确实出现了伪装成学生的存在。”虞扶风提醒。
18年时间线上总结整理过的信息是这样的:
一、除五官钟表之外, 其他任何钟表不可直视,这是为了避免看到时间不对的钟表,陷入污染。
安溪曾中招, 直接被拉入钟表污染的时间线里。
只是18年的钟表污染是被驯服, 可作为教具使用的存在。
在18年之前, 大批悄无声息失踪的学生, 有没有可能就是进入未知时间线里?他们在失去记忆与污染之后, 有多大概率能在四圈时钟转动中找到回来的路?
安溪猜测, 四班的学生有很大概率就是误入时间线后, 成功回来的学生。
因为很明显, 他们身上只有两个异常:记忆跟污染。
除此之外,身体上没有伤口,污染有些影响, 但不妨碍使用,精神状态与污染气息,都没有本质变化。
考虑到五官钟表被制造出来的本意, 大概率是不会真正攻击学生的。
二、钥匙的污染。
这在18年依旧是需要警惕的问题,截止到安溪进入五官钟表里时,这个问题才有一个浅显的解决办法。
烧楼。
钥匙作用于门,门作用于墙壁,墙壁作用于楼房——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逻辑,没有楼房就没有门。
但任谁也不会因为想拆一个门,就把楼给烧了。
安溪干这事还是意外,她甚至可以理直气壮说:“此事绝不是我主导的!”
但仔细想想跟她有没有关系,那别管。
反正是甜子想出来的计划,计问安执行的计划。
什么?你说本来计划都取消了,又被她传风扇火烧起来的?那不管。
总而言之,安溪发现楼房烧起来之后,看到有污染从火焰、浓烟中飘出来,再然后她发现门上的污染消失了。
兰水正好这个时候找上来,安溪当时当机立断,将这件事报告给兰水,转移兰水的注意力。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在安溪的预料之内了。
兰水又继续往上报告,学生们因此被按在寝室楼里,然后学校开始轰轰烈烈烧楼活动。
别管这个污染的源头是钥匙还是门,没有门自然用不到钥匙。
18年这个污染得到解决,而现在12年这个污染正是猖狂的时候。
这个污染表现出来的特性跟[空间]有关,以学校众人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是:用非正确/失而复得之类的钥匙打开了不应该能打开的门,然后走进去,之后出来的就再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因此,只要是从门里出来的,进门前后有一些不同之处的,大家理所应当认为,“ta”被取代了。
但现在有了一个崭新的猜测,如果不是一个污染呢?或者,这是一个污染两个特性呢?
从门里出来的不一定是被取代的假人,也有可能是刚从过去时间线回来的本人。
安溪忽然想到圆念念。
圆念念是沐辛然她们的同伴,她在她们第一次陷入钟表污染的时候,划开君挽夏的口袋偷走了钥匙。
之后,在遇到圆念念的时候,就是宿管花枝在盯着圆念念,她也再也没有出现了。
直到第一节老朱的课上,要以圆念念为教具,使得安溪第一次在正常课堂上,主动正面攻击老师。
在课堂上,当时的老朱曾经说过,圆念念是被老朱费尽心思捞出来的,但是很可惜他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死尸的样子。
沐辛然事后说过,圆念念那会儿的状态很奇怪,不像是真正的人类尸体更像是一个填充娃娃。
安溪猛然意识到,老朱跟其他老师当时的目的并不是要激她动手,而是告诉她从错误门里出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以及哪怕教职工们已经有办法进入错误门里捞学生出来。
“也是。”安溪想:“别说世上从不缺少聪明人,就是不聪明的人,也未必自己找不到真相。”
这世界从不是只有一个人聪明,也不是世事都要等着一个人找出真相,拯救世界。
每一个人都在为家园的安全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聪明之处。
安溪一下放松很多,从意识到世界污染出现问题的紧张跟急躁一下烟消云散。
她想,她只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她不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发现问题的人。
解决问题这条道路上,也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孤单影只的前行,身前有人,身边有人,身后也不会缺志同道合的人。
……
“虞扶风。”安溪扭头看向虞扶风:“我真是个天才!”
虞扶风:“……”
他不知道说什么,面部肌肉自己笑了一下。
而安溪说完没头没脑一句,重新回头看向燕春归,显然是没准备听他回答的。
虞扶风听着安溪絮絮叨叨说18年的情况,余光从安溪手背上扫过,又猛地顿住,两秒后目光回到莹润白嫩的手背。
这很不对。
安溪最初的手,就不算白嫩,是个一看就爱在太阳下乱窜的肤色,不能说不够白,只能说够健康而有力。
最近,安溪的身体出现不正常的抽条,人看起来就瘦得惊人,要不是这是魇界,不到医院做个几套检查是不可能放过的。
简单来说,此时安溪的手应该是如同皮包骨一般的。
虞扶风没有对安溪身体变化表露出什么特别的关注,因为安溪的食欲没有受到影响,行动与理智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现在,那双手就像刚到这世间,尚未沾染这世间尘与土的白与嫩,手指细长、肤色莹润。
这是一双稍微磕碰,就会留下重印的手,是一双仕女图里柔若无骨又不失优雅的手——简直是个鬼故事。
安溪不是个会因为皮肤娇嫩就静止不动的性格,她必然会再次使用这双手,无论是火焰还是冰层都阻止不了她伸手,无论是利器还是荆棘都阻止不了她伸手……她要再痛一遍,才能磨合这双手,重新让它们变得有力。
虞扶风想,安溪必然是不畏惧疼痛的,就像她从知道要去蓝星,从未担心过陌生又或有敌视的环境,从未惧怕过她或许要重新打磨自己,重新痛苦一遍。
但没有人不怕痛,安溪疼痛时,甚至会哇哇乱叫。
难怪沐辛然多次想要杀死他。
关系亲近后,就很难看着朋友疼痛落泪。
虞扶风脑中飞快思考关系网,以及如果他果真死去了,有多少遗产能留给朋友……很快,虞扶风收敛住飞走的心神,开始回想安溪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安溪转头说自己天才的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她的双眼亮如朝阳,她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
虞扶风这个瞬间想了很多,比如这个变化或许跟安溪作为一个蓝星人,却能在魇界长大,甚至拥有污染有关;又比如02、12、18时间线上的学生们变化并不大,变化明显的是那些老师,或许魇界的身体状况跟污染有关,而安溪也有这个特点……这些都应该上报给官方。
这有利于官方进一步研究开发魇界的项目,当然就算不是这个项目,也有利于官方进一步了解到蓝星跟魇界关系的其他可能性。
但虞扶风实际上并不想上报,他清楚十几二十年前就有人贪恋魇界的力量,尝试过很多办法,进行过很多实验。其中有一个实验的内容就是孕育。
蓝星的女性与魇界的男性,或者蓝星的男性与魇界的女性,两方结合,实验会诞生出什么。
只要能成功,无论诞生出来什么,有医用价值最好,没有医用价值也会有其他价值,就算什么都没有,摆个台子围一圈,也能挣个门票。
他们总有利可得。
虞扶风记得这件事爆出来的时候,他还年幼,长长的罪犯名单一页写不下,而更多的,是受害者的记录数字。
至于那些实验的图片与视频更是被分到25+的级别里。
要知道因为魇界存在,血腥、恐怖之类属于7+,七岁是上学的年龄,可以初步接触这方面了。
安溪的出现,是否会重新点燃重新生长出来的罪犯的欲/望?
这是必然,贪婪是永远除不尽的。
不,准确来说,安溪的出现会让那些被死亡震慑躲藏在下水道的老鼠再次兴奋,老鼠看到更多的血肉,就会忘记一切恐惧。
……
现在的时间点,蓝星已经知道安溪的存在,但对于安溪的认知恐怕还停留在特殊的魇界人这点上。
她要去蓝星,最好只让信息停留在这一点。
这点会让老鼠们畏惧又渴望,他们会想办法拉拢控制这一阶段,他们的行事不会太激烈。
因为这是他们未知的领域,因为八区官方对社会掌控力更强,因为八区民众信赖官方……沐辛然必定开始行动,安溪已经进入官方视野里。
老鼠们会学着用文明的方式汲取血肉。
但如果他们知道安溪是蓝星人,那就完全不同了。
虞扶风跟他们打过交道,他太知道他们的手段了。
特殊的魇界人,是外来者,但蓝星人可就是自家人,是人总有父母,有父母就有亲友。安溪会多出许多真真假假的亲友,这些亲友会痛哭流涕表示对这位自幼不在身边的孩子的思念与怜惜。
官方?
难道官方管得了骨肉相亲吗?
官方里就都是一个嘴巴吗?
一个在魇界活下来的蓝星人,有多大的价值啊?
……
这个时候,就是利益争夺,沐辛然的力量就微乎其微了。
所以,安溪最好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者一段时间之后再暴露,毕竟老鼠再多,也多不过人,利益再动人,也动不了一些人的信念。
现在,沐辛然曾经做出的选择,落到他身上了。
好在他几乎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
虞扶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是,没错,除了安溪自己之外,只有他一个蓝星人知道安溪是蓝星人。
可他只是个剪影,是个依托于安溪存在的剪影。他就像历史长河里的小鱼,有幸被安溪捞出来,陪着往回走了一段,但等到安溪离开,他会重新回到原本的河道里,这段经历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就算安溪再来一回,见到的也是刷新过后的他。
所以,他有什么办法呢?
虞扶风轻轻闭上眼睛。
*
“你闭眼睛做什么!”
安溪已经跟燕春归把信息整理好了,回头就看到虞扶风揣着手,头靠着扶手,双眼合着,有灯光打在他脸上,漂亮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惨白中透露出来的安详。
安溪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污染悄无声息躲过她的污染警戒,杀死了在她身边的人。
这还得了?
她难道是什么很不机敏的人吗?
安溪怀揣着对自己实力的忐忑,用手指探了探虞扶风脖颈的跳动,手刚落下,就对上虞扶风睁开的双眼。
安溪是不懂什么尴尬的,她先声制人:“我是说你可以不思考,但你怎么能直接睡觉呢!”
虞扶风是懂尴尬的,他很难解释,自己不是在睡觉。
“你们说完了是吗?”虞扶风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安溪不是个会抓住不放的人,她重新找回自己原本要说得话:“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很清晰的,一个是找到污染核心,容纳污染,一个是协助学校,解决学校正在面临的困境。”
现在时间已经到7:08,安溪的计划是直接下去找宿管。
“我自有办法得到学校的助力。”
安溪自信说道。
在下去的时候,安溪磨磨蹭蹭到虞扶风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是个很厉害的玩家,你觉得,如果我一直在这里待着,这条事件线上的燕春归能不能回去?”
虞扶风道:“你只能在这里呆48小时。”
安溪就不吭声看着他。
虞扶风被盯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明白安溪的意思。
第203章 12时间线[4]
安溪做事是不爱主动解释的, 她每次主动解释都是看脸色行事,比如跟沐辛然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解释得安全一点, 免得吓到沐辛然她们。
她这会跟虞扶风说这件事, 当然不是为了征求虞扶风的同意。
虞扶风听到那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时间限制,难道安溪不知道这点吗?
她知道, 所以跟虞扶风说。
在场三个人,一个是当事人,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她希望;一个只有被当成玩家以及假装成玩家的经验;一个是非当事人的真玩家。
关于玩家的事情要问谁,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虞扶风意识到, 安溪跟他说这话的意思是问她,燕春归有没有可能在两天之内离开魇界。
“没有。”虞扶风肯定道:“首先,在地球待多久不受玩家控制。其次, 被污染的人, 无法回到蓝星。”
安溪闻言下意识看向燕春归的头发。
燕春归的头发很长, 一直垂落到小腿上, 也很顺滑, 如同一匹上等锦缎, 光滑细腻有光泽。
唯一的问题是, 这匹“锦缎”在几分钟前, 还只到腰腹。
安溪收回视线,对虞扶风的话做了点阅读理解。
“只要解决污染,就有概率成功是吗?”
虞扶风想给安溪的阅读理解批个负分, 但他既不是安溪的老师了,也没有机会开口。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故意。
总之安溪做完精彩绝伦的阅读理解时, 已经到了女寝一楼大厅。
大厅又有新变化。
通往一号楼的走道被长着刺的花枝藤蔓堵得严严实实。花枝藤蔓上开满了粉的白的人头大的花,每一朵花里都有一双闭着的人眼。
安溪仔细分辨了下,花枝、藤蔓与花是女寝宿管花枝奶奶的污染,而眼睛则是管理员的污染。
眼睛闭着,但安溪如果露出要往前一步的意思,那些眼皮就蠢蠢欲动,花蕊里仿佛也有舌头想要伸出来。
安溪退到值班室前,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敲了值班室的门。
值班室的窗户紧闭着,一丝气息都没流露出来,但安溪有记忆,也不需要用气息去分辨里面有没有人。
一般情况下,关这么严实,一定是没人的。
安溪诚心诚意敲了两下,开开心心回头道:“没人!”
虞扶风咳嗽一声。
安溪立刻遗憾道:“没人。”
她话里遗憾,脚步一转到窗户前,轻车熟路撬开窗户,她一边往上推着窗户,一边回头安抚燕春归情绪。
“我看看是真没人,还是出事了。”
她说完就看到燕春归的五官越来越扭曲,有血腥味从她身后轻飘飘钻出来,钻进她的鼻翼下,钻进她的双眼前,安溪意识到那时恐惧参杂着悲泣,参杂着许许多多复杂的痛心的负面情绪。
燕春归在恐惧,更在悲痛。
安溪回头的速度并不快,至少在她转动脑袋的时候,眼睛从虞扶风脸上扫过,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神态。
有些惊讶,有些悲伤,还有些麻木,注意到安溪的目光时,还给了安溪一个眼神。
安溪转过头也没明白这眼神什么意思,她应该能想到答案的,比如小心、没事、放心……之类的意思,但考虑到第一次从虞扶风那得到信息,就没分析对,安溪觉得自己估计不明白。
安溪很快把这点小插曲抛之脑后,她看到了让燕春归恐惧的是什么,一具无头的活尸。
她穿着校服,身材高大且强壮,有多高大呢?失去一整个头颅也有安溪那么高。
“无头。”
安溪说。
“李文。”
燕春归说。
安溪又回头去看燕春归,燕春归依旧看着无头同学。
这是正常的,安溪看到无头同学,认出来这是曾在值班室门口遇到,又被她强行塞值班室里的无头同学。
她听到燕春归叫“李文”,意识到这是那位叫“李文”的玩家,所以回头看燕春归的反应。但燕春归并不能从“无头”两个字解析出来安溪认识李文。
虞扶风倒是能。
他一个在魇界搞情报工作的,察言观色是基础工作,更别说只要稍微了解安溪的行事风格,那就能轻而易举明白她的形式逻辑。
就像现在,[无头]听起来像是写实,但想想[脑袋同学],写实的同时是不是又是称呼。
李文的身体站在值班室正中央,脖子上虽然没有头,但脖子的皮肤上,也没有血液。
她站在那,安溪撬窗户也没动一下,安溪从撬开的窗户钻进去,同样没有动一下,像个雕塑一样。
安溪走过去绕开李文的身体,去找李文的脑袋,她把值班室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李文的脑袋。
18年时,安溪就没见过李文的脑袋。
原本安溪是不在意这点的,毕竟尸体,什么样的没有?
但现在她有点在意,李文只有身体,燕春归只有脑袋,李文已经死了,燕春归还活着。
安溪既没有在值班室里找到李文的脑袋,也没有在值班室找到关于学校污染情况的信息。
但她找到了别的。
值班室跟18年的值班室相比,差距还是蛮大的。
首先,值班室的地面上、靠近地面的墙壁上全是涂鸦,大片大片的色彩浓艳的涂鸦。
虞扶风站在窗口看见了,还问了一句:“画得什么。”
安溪就指着给他介绍。
地面上的涂鸦不是完全没有留出空地的,从门到桌子有一条空着,从门到床铺还有一条空着。
“这是两条路。”安溪道。
安溪站在门到窗户的“路”上,李文站在门到床的“路”上。
“这是草地。”
安溪指着“路”两边的绿色道。
“那是河流。”
这回是墙壁上蓝色的线条。
“河流两边是红色的花。”
这就很难看出来是花了,如果非要在那些圈圈圆圆的线条上看出什么形状,发挥主观能动性,或许能看出来骷髅头。
但安溪笃定是花。
除了这艺术的手绘之外,安溪还找到了一本登记册。
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个登记入住的学生或者教职工,排在最前头第一位的就是[核]。
联系医务室的休息室里被衣柜、床一些家具盖住的地方,画着的图画,情况一下分明了。
安溪入校之前,学校进行了大扫除。
学生们当时的情况,很难配合教职工们演不认识她的戏码,所以大扫除还是瞒着学生进行的。
这里能看出来,教职工们有在努力不让安溪发现她原来在这里生活过,甚至还认识学校里每一个“元老”。
妈妈几乎24小时在她的污染感受之内,所以她下山之前妈妈应该没有提前下山部署。
也不对,如果没有提前部署,怎么能这么巧送进来一张入学通知?
难道是妈妈在上山之前就部署了现在的事情吗?
安溪收敛回思绪,正准备继续翻看学生记录的时候,听到虞扶风在外的声音。
“宿管女士,早上好!”
他音量大到不像他会发出来的声音。
安溪握着手里的登记册,起身在燕春归紧张的来回扫视中,把头从窗户里伸出去,左右探头找了找,找到从外走进来的花枝。
她给了燕春归一个安抚的视线,对上花枝严肃的面容,咧开笑容:“你好,我是上任校长任职的新校长,来接任的。”
这话就一下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虞扶风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但他此时不承担任何事,就没有去想一些七拐八拐的计划。他不仅没想正事,还很不合时宜想起听说的一句“谣言”。
那话的大致意思是,沐辛然说:“当安溪说放心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担心了。”
几分钟前,安溪满脸自信说了什么来着?
“我自有办法得到学校的助力。”
原来不是谣言。
……
花枝笑了。
燕春归那些忧愁的情绪暂时从她身体里飘走了,老话总是有道理的,想要忘记快速忘记疼痛,除了止疼药之外,就是有一处更痛。
现在另一件令人忧愁的事情就在眼前。
“奶奶,她……”燕春归想不出圆场的话,话卡了下,憋出一句:“她不懂事。”
花枝收敛了表情,冷冷冲着如墙壁一般的藤蔓道:“听见了吗?新校长来了。”
燕春归脸都白了,这位宿管自然是不好相处的,她是庇护了女寝,以及女寝里的住户,但话说回来,能庇护这么两栋楼,还不足以说明她有多不好惹吗?
她顺着花枝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藤蔓荆棘中绽放的花里,一双双闭上的眼睛,一个个睁开。那就像是活人的眼睛,有的一睁开就骨碌碌转动着,很是机灵天真;有的睡眼惺忪的,水汪汪的;有的严肃冷酷,带着审视……那些眼睛,让盛放眼睛的花也活了过来。
燕春归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一双眼睛,生动鲜活地转动,流连在一颗颗眼球上,一朵朵鲜花中。
“燕春归!”
安溪忽然叫了一声,燕春归的耳朵听见了,带着脖子想去看一看安溪要说什么,但眼睛不配合,眼睛就像找到新朋友的小朋友,直勾勾盯着新朋友,赖着不肯移动一下。
好在,安溪就叫了一声。
燕春归想。
耳朵不必跟眼睛打架。
她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样的想法很古怪似的,但她没有多想,只是纵容眼睛往新朋友的位置靠近一步。
这一步,她的视野里多了些红色,但很快红色被纯粹的黑取代,一只柔软的手自后向前捂住了她的双眼,清朗明亮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还看,小心眼睛长腿跑掉!”
燕春归还没细想这话,就听那声音远了些,但依旧贴得很近,因为那双手还自后向前捂着她的双眼,甚至那只手还抽空把她的眼球往里按一按,压一压。
是有点痛的。
“图叔叔,你不认识我啦?”她听到身后贴着的安溪道:“我小时候,你不是还拎过我吗?”
更可怕的是,这话还有人接。
“这没脸没皮的样子,真是她。”
第204章 12时间线[5]
说话的人当然不是那些眼睛, 众所周知,眼睛是不会说话的,可能有的眼睛会, 但这里的眼睛是不会的。
说话得是一道影子, 影子从花枝的影子里钻出来,变成了一个高挑的浑身都被罩在黑袍里的女士。
“影女老师。”
安溪很客气打招呼。
影女就很震惊,似乎没想到安溪认识她似的。
安溪就明白了, 要么妈妈提前说过,再见面时“核”没有启航的记忆,要么干脆就是“核”离开启航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启航的记忆了。
影女震惊之后, 回头去看花枝。
这个时间线上的人都没有经过02时间线上安溪的课程,面对安溪的时候,就显得很放松。
18年的教职工们就没让安溪发现他们其实是认识她的。
花枝让安溪进屋私聊, 她开门的时候, 还扭头看了一眼安溪捂着燕春归的手, “管理员要想污染她, 而你捂着就能阻止他的污染, 管理员干脆直接吊死算了。”
安溪懂了。
她高兴道:“太好了!燕春归, 你的眼睛不会长腿跑掉了!”
燕春归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安溪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的门被关上,她就像是湿纸覆面的人突然掀开了脸上的遮住五感的纸,又像是病入膏肓突然康复耳清目明了一般——
恐惧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燕春归打了个冷颤, 那些荒唐可怕的画面让她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藤蔓墙壁。
她的头发飘动着,如一条吐着蛇信的蟒蛇。
……
值班室里,无头的李文在花枝进来之后, 就像个蘑菇一样缩在墙角不动弹。
花枝进到值班室后,第一件事就检查她的窗户,然后冷笑一声,第二件事检查她的登记册,然后又冷笑一声,第三件事看向安溪手里的登记册,这次没有冷笑,她说:
“了不起,撬窗、爬窗、偷册,真是了不得。”
安溪抬了抬下巴,很谦虚淳朴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两声:“确实是很优秀。”
影女就笑:“从小就这幅模样。”
安溪明白影女的意思,立刻接话:“从小就很优秀。”
影女再次感受到面对校长亲女的心塞,她看向花枝,发觉花枝脸板着不吭声,就开始没话找话,“管理员什么时候到?主任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安溪也想知道答案,心里很有谱的没有再接话,只把一双眼睛睁圆了,水汪汪盯着花枝看。
“等着吧。”花枝没好气道:“来得人只多不少!”
安溪的真话像假话,花枝的真话是一点也不掺水。
八爪护士如今是食堂阿姨,她距离近第一个到,一见安溪就道:“小时候白白胖胖,怎么现在跟竹竿一样!我早说了校长不会养孩子,当初养胖那都是我跟老朱一口一口喂出来的!”
安溪很稀罕看着八爪阿姨,02年做护士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个风格,满脸都是“给我增加工作量的同事/学生怎么不去死一死”,现在更像她认识的那个食堂阿姨了。
第二个到的人是锦鱼,她上手把安溪摸了又摸,眉头一皱道:“这皮怎么摸起来像刚长出来的?!”
防水也到了,防水问:“你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水味?”
这话安溪不明白,她身上是没有水类的污染的,只有冰霜污染。
“是这个吗?”
她抬手蓝色冰霜迅速覆盖手掌。
“不是。”防水道:“跟你母亲的污染很像。”
安溪愣了下,想起来身体里确实还有个污染,那污染自她容纳后就被妈妈封印,还是下山后有几个瞬间,被她捕捉到活动的迹象,现在都能被防水老师感应到了,难道封印彻底解除了?
毕竟她感受到污染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像是河流一般奔流不息。
可她现在怎么没感觉呢?
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找到身体里这个污染的痕迹啊。
安溪来不及细想许多,更多的教职工来了,也有来了就走了的。
比如老朱,他摸着肚子过来,留下一把硬糖肉干,叫上八爪阿姨一起走了。
安溪这个瞬间就非常机敏,立刻就意识马上就能吃饭了。但她又很舍不得现在被关心的氛围,原本18年时,安溪就已经隐约感受到教职工们隐秘的纵容,但那跟现在不加掩饰的关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好在安溪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她很快从关心中挣扎出来,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她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
“各位教师职工们,我有一件重要事情需要通知。”
值班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管理员站在门前,他脸上有三双眼睛,眨眼后,多出来那双眼睛又消失了。
安溪冲他微微一笑,“早上好,管理员,您来得正是时候,我要说得是,我将接任我母亲的职位,成为这两天的新校长。”
教职工们诧异又不那么意外注视安溪,很快他们把目光移动到管理员身上。
启航高中两位真正的管理者,一个是负责所有人员入职、信息登记,以及学校对外合作一切事宜的管理员,一个是负责教学相关的教导主任。
“你的依仗是什么?”管理员问。
安溪平静道:“这所学校影响了我母亲的污染,我母亲的污染又影响了学校。”
她仿佛没注意到教职工们突然变化的情绪,继续道:“我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你能解决?”管理员反问:“你清楚你母亲有多么大?”
“印象深刻。”安溪道:“好在她并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污染也只是被相互影响发生了某些不利于居住的变化,并没有失控。”
安溪道:“你们不是解决不了,是畏惧、信任、崇敬、恐惧与爱绑住了你们的手脚。”
“你没有这个问题吗?”花枝问。
安溪侧首看向花枝,面色依旧轻松自然:“我只有爱。”
“你知道校长室在哪。”管理员忽然道:“校长室里有一枚印章,她从未使用过,但那上面有她的污染。”
安溪甜蜜的笑起来:“谢谢,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
早餐还没有好,安溪觉得去校长室取得一枚印章不是什么需要很长时间的事情,所以她决定先办正事,再吃饭。
安溪领着虞扶风跟燕春归前往图书馆,路上跟燕春归解释了情况。
“我说了是18年来的,但我们不止到12年,还去了02年。”安溪非常熟练运用春秋笔法:“我们在02年见到了校长以及她的女儿。”
燕春归听到解释并没有放松一点,眉头紧皱着,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他们不一定是相信你,只是认为你做不到。”
“我有信心。”
燕春归看向她,因为之前的帮助,燕春归疲倦麻木的心再次坚韧起来:“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学校里的本地人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在他们能空出手的情况下,甚至会为我们提供庇护。”
“是的,但是他们自身难保了。”安溪道:“就像我刚刚说的,学校出现的问题,他们未必不能彻底解决,只不过这是重要人留下的资产,考虑到资产没有完全不可控,所以他们更倾向于保留资产。”
燕春归认真反复思考安溪的话,一直到图书馆前,终于想明白安溪的话,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们认为现在的情况仍旧达不到断尾求生的程度,所以他们宁愿花费更大的代价控制?”
“是的,地球……我是说魇界。”安溪道:“降生在这个世界的生命,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污染就像影子一样随时能悄无声息绞断它的脖子,但同时,污染给了生命更强壮不易死亡的身躯。”
“死亡是常事,肉.体坚硬又易碎,这样矛盾的现状让生命并不那么会被重视。”
“你是说,他们不怕死?”燕春归问。
“不,没有生命不怕死,它们只是清楚死亡会来得多么容易,所以早就有所预料。”安溪这个瞬间想到很多人,那些不甘死亡的生命,她道:“话虽如此,生命永远会跟死亡抗争。”
燕春归并不能理解这种生活环境,她道:“这跟我们现在面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一开始他们信任资产所以忽略了资产会产生的问题,后来他们终于发现问题是由资产产生的,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现在的死亡率对于校外来说已经是奇迹。”安溪道:“他们担心清理资产会引来更大的危机,所以只能保守处理。”
安溪领着人往楼上去。
“是那位校长?”燕春归肯定道,她转换成自己熟悉的方式进行理解:“所以你说你是校长的女儿,作为具有继承权的女儿,你有资格也能够处理校长的资产。”
“教职工们有能力,女儿有资格,所以你只要能让他们相信你是真的,那么你不需要动手,就能借助教职工的手解决问题。”
“一点不错!”
安溪毫不心虚道。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虞扶风看向安溪的背影,燕春归的猜测大部分都对,只有一点因为信息差错误。
安溪就是校长的女儿,她也具有动手的能力。
但安溪居然已经这么擅长忽悠蓝星的玩家,这让虞扶风感觉到诧异,任何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最终都会猜到燕春归这个答案。
她简直就像最野蛮最具生命力的生命,无论将她放在什么环境里,她都能迅速扎根融合,尤为可贵的是,她似乎不会迷失自己,从始至终都保有自我。
这是教育的成果,还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虞扶风看着安溪停在办公室门前,回头对燕春归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里面有什么情况,我会大声呼叫,这样你们能够想办法把我捞出来。”
虞扶风收到安溪的眼神示意,想到曾经观看过的安溪跟沐辛然以及其他学生在钟表“空间”的课堂表现。
或许是两者结合,才让她成为现在的样子。
“你放心,我在进来的时候,找到管理员的眼睛,如果你出现问题,我们会立刻想办法用眼睛联系管理员,请他帮忙。”
虞扶风没有撒谎,他确实看到了管理员的眼睛,但是他确定,安溪不需要帮忙联系管理员。
他敢肯定,那些没有跟来的教职工一定聚集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安溪给了虞扶风一个赞赏的目光,推门走进办公室里。
办公室跟02年没什么不同,只是床头没有那只活鸡,壁炉是熄灭的状态。
印章也并不难找,就在壁炉前的矮桌上。
安溪上前拿起印章,在握着印章的瞬间,就像隔着历史长河,她与母亲站到了一起,握住同一个责任。
第205章 12时间线[6]
这不是安溪拿到的第一枚印章。
第一枚印章是她真正成为祭司的时候, 村长奶奶带着她选材取材制作的;
第二枚印章是原员工楼的印章,是由虞扶风转送到她手中的;
第三枚印章是宜租公寓的印章,是她成为公寓门卫后得到的;
这是第四枚。
跟其他三枚印章不同, 这枚印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触感如玉,看起来晶莹剔透,对着光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沙流。安溪拿进能闻到属于她妈妈的污染气息。
她知道这枚印章的用法, 在她学习制作第一枚印章的时候,同样学习了如何通过印章上的污染,判断该印章的用法。
这枚印章用法很简单,输入污染进去, 然后发布你想发布的一切。
印章里的污染认同你的污染,第一步就成功了。
印章里的污染认同你所发布的,第二步就成功了。
现在安溪要发布第一个指令了。
她将红花污染输入进去, 看着红花的种子进入沙流之中扎根发芽, 然后在晶莹剔透的印章中开出艳丽的红花。
“请管理层十分钟后到食堂集合。”
先吃个早餐再谈其他。
安溪从挎包里取出红绳绑住印章, 而后将印章绑在挎包的带子上, 推开门走了出去。
……
燕春归沉默站着办公室门前等待着, 她低着头, 身体僵硬到像具尸体, 散落在身前的长发的发尾不正常的抬起, 像支起蛇首的长蛇。
燕春归仿佛没有察觉到头发的异常,只是沉默等待着,她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好像很长,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分钟。
身后的门忽然发出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很轻, 轻到没有窗外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大,但燕春归如同机敏的兽,猛地抬头锁定声源。
另一边的虞扶风肩膀松懈下去,打了个哈欠。
门被推开了,安溪垂头丧气现在两人面前。
“没事。”燕春归冷静道:“从没有说,母亲的就一定是女儿的。”
“我们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她道。
虞扶风的视线狐疑的从安溪的脸上扫过,很快,视线落在她侧腹的挎包带子上。
安溪叹了口气,眉眼止不住上扬,憋笑没憋住,“成功了。”
燕春归一愣,顺着安溪的手,看到了印章。
她心里松了口气,觉得此时眼前这两个玩家离开副本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怎么这么绑着?我帮你编个结固定。”
燕春归道。
安溪就三两下拆了递给燕春归。
燕春归速度很快编了个简约好看的结扣,将印章重新挂着安溪的挎包上,看起来美观简约多了。
她编制的之后,三人也没有停下,一路说着接下来的计划,走到食堂。
食堂里人不算多,只有管理员、花枝以及负责做饭的八爪与老朱,几人端着饭到二楼包间里。
虞扶风在进门前,领着燕春归停在门口,对安溪道:“我们在门口等你。”
安溪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就在隔壁吧,别走远。”
作为剪影存在的虞扶风不能远离安溪。
门关上后,安溪坐在主位,开门见山道:“现在时间线里,你们对五官钟表了解多少,运用多少?”
9.8时间线上,学生们无法提起任何[时间]字眼。
这有可能是当时时间线上钟表污染导致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那个时间点做了什么,目的就是引她进入02时间线。
如果是后者,虞扶风在18年时间线寻找花枝合作,最终能跟她一起前往其他时间线,这是偶然吗?
他是不是被学校利用了?
目的是将她带往12年时间线。
可能不是他也有别人,但他撞上来了,他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安溪想着,面色不显,慢条斯理将饭菜摆放好,饭主要是她的饭,汤汤水水混的素的干的……全都有。
“你从未来时间线来,应当就是通过五官钟表过来的吧?”花枝道。
安溪并不意外花枝知道这件事,她跟燕春归说这话的时候,人就在宿舍楼里的公共区域里。
花枝作为宿管,能听到再正常不过了。
“是的,所以我在这里只能停留48小时。”安溪道:“这是我在上个时间线上得到的线索,我不知道是否准确。”
她说完低头埋头干饭。
花枝跟八爪顺手给安溪夹菜。
“准确的。”管理员说道:“目前我们根据我们观察总结的经验,五官钟表会将一些违反一部分规则的学生拉进它储存的时间线里,这个时间通常是48小时。”
安溪喝了口汤,跟夹菜的花枝、八爪道谢,询问:“一些规则?通常是?”
“这些规则包括不限于,在正常的时间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在非正常的时间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比如说上课时间出现在课堂外的学生。”管理员。
“最初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学生们失踪是被拉进时间线,只是发现回来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在48小时之内回来的,等到我们发现是钟表污染,前往钟表内部寻找没有回来的学生时,那些学生已经彻底成为该时间线上的人,带不出来了。”
八爪道:“我们并不是没有想过清理钟表,但是它就像学校建筑的一部分,还不是一栋建筑,是所有的建筑。”
“除非能同时清理整所学校,否则很难真正解决钟表。”
“我们只能用规则,束缚学生严格按照时间表进行生活学习,以及我们将[时间]这个词,化成污染,只要他们听到相关的词汇,感受到类似污染出现,就会形成保护。”
安溪想到9.8时间线上提到时间时那些学生们的反应,很难说那不算保护,毕竟那种状态看着都不像是有理智的人了。
“但是18年没有相关规则。”安溪道:“学校里不许出现任何守则、指南之类的东西,唯一一张规则是张贴在宿舍房门后的《安全通知》,这张规则的最后一条是:宿舍没有安全通知。”
花枝取出一张纸递给安溪。
安溪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最顶层写着:
《宿舍管理手册》
跟安溪曾见过的手册不同的是,这张手册上涂涂画画,条目长达几十条,光是关于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的条目就有十多条。
“我在18年当了宿舍楼层长,在花枝奶奶那拿到过这个手册,里面的规则跟《安全通告》出入不大。”
安溪从挎包里,把《宿舍管理手册》取出来递过去,她也是刚刚想起来手册就在她挎包里。
接下来的时间教职工凑在一起看手册,安溪像个龙卷风将饭菜一卷而空,最后幸福瘫在座位上,抱着大杯饮料慢慢喝。
“从条目上看,18年钟表污染的规律已经完全摸清,这能说得通废除相关规则。”八爪。
老朱:“怎么解决的?”
安溪说她是通过钟表过来,大家就都明白,这只是钟表里储存的一段既定的时间段,但是他们能够思考能够行动,就不能毫无作为。
最重要的是,钟表最初被制造出来,就是给安溪一个不影响现实的相对真实的【空间】,让她能够尝试不同的可能,找到最优解。
为了防止一些沉迷、沉溺,出不来的情况,钟表污染还能够外放钟表里的情况。
安溪没有说进入钟表里做什么,但是有可能是校长察觉到学校问题,让安溪回学校解决问题。
毕竟安溪现在有污染又健康,说明校长已经解决了安溪身体上的问题,那么让安溪回启航是完全有可能的。
说不定这就是安溪在使用钟表,在钟表里寻找解决学校污染的最优解呢?
从18年这张通知的条目里能看出,18年仍存在“钥匙”、“钟表”的问题。
他们多做一些,安溪尝试的次数就少一些,现实成功的概率就大一些。
老朱是这么想的。
安溪道:“我来的时候,学校正在解决关于‘钥匙’的污染,解决办法就是烧楼。”
管理员脸上炸出来几双眼睛,花枝头上开了几朵花,八爪身后多了几只手,老朱头顶开始冒白烟。
被外溢污染包围的安溪,吸了一大口饮料。
“你说真的?”花枝。
“一点不假。”安溪:“不过我有进行过其他尝试,我拆掉学校的门,带到校外,按照在某个墙壁上,门就能融入那个墙壁。”
“其实我觉得拆门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烧楼,但这是管理层的决定,我只是个小孩子,我只能听话。”安溪无辜地眨了眨眼道。
*
【H18年11月4日周三 12:00】
食堂,钟表的投影中,安溪无辜的嘴脸在大屏幕上尤为突兀,前排教职工们污染外溢,后排学生们各个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花枝扭头看向兰水:“你当时怎么说得来着?”
兰水面目狰狞,他很难解释。
因为确实是他说烧楼能够彻底清理门污染,之后又确实也是他要求花枝看住安溪。
兰水艰难道:“主任,这事是我……”
“情况不一样。”教导主任打断兰水,“12年污染在转变期,迅猛但根基不稳,现在污染已经到了稳定发展期,看着平静其实已经到无法逆转的地步。”
“安溪能拆了门的同时把污染带走,是因为她体内有校长的污染,这才是重点。”教导主任:“还有一个重要的点是……”
她注视着钟表投影里的12年同事们:“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健康。”
教职工们反应过来,其中兰水思考更多一点,脸色更加阴沉:“所以她已经知道我们在看,完全就是在报复我之前不许她离开宿舍?”
人群里不知道谁笑了一声,回顾过去的悲沉氛围一扫而过,食堂里瞬间充满快活的气息。
第206章 12时间线[7]
就拆门细节做了一些调整之后, 管理员带着其他教职工离开,只有花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安溪并没有想起幼年的记忆, 但从她在02年对核的了解来看, 校长不在学校的日子里,核睡在宿舍,应当是由花枝负责的照顾的。
花枝没有说话, 面部表情也没有什么跟往常不同的地方,但她的视线很灼热。
实际上从见到花枝开始,她就感受到花枝炙热的注视打量,这份关注哪怕在人群里也不会被埋没。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安溪听到一墙之外燕春归的询问声,她的声音没有大到能填满整个食堂,也没有小到让隔了一个墙壁就听不清她的声音。
她说:“怎么还不出来?”
安溪清楚燕春归是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毕竟其他教职工都离开了, 只有她跟花枝没有离开。
而教职工们离开的时候, 老朱会给守在外面的两人一个定心丸, 他在这个时间段里对学生向来是体贴又纵容的。
“出去吧。”
花枝最终什么也没说。
安溪起身后附身抱住花枝, 她正要说话, 忽然发现正对着窗户,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阳光正往窗户上爬。
“奶奶,”她道:“天晴了,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
拆门这件事,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难度在于门上有污染,容易的点是, 准备拆门的人污染都不弱。
学生们被统一集合装进食堂里,由老朱、八爪、双口三人看管,其他教职工开始一个一个楼层进行拆门行动。
教职工门在门污染上,没少吃亏,行动起来就很具有针对性。
他们首先进行分组,拆一道门需要三个人:一个动手、一个记录、一个以防万一。
拆门的步骤也经过细化,比如有的小组是直接拆门,有的小组是正确钥匙开门后拆门,还有的小组是错误钥匙开门后拆门。
以此进行观察记录,分析哪一种方案最彻底可行。
比起教职工们严谨严肃的态度,安溪就随意很多,她一个人一组,三下五除二就拆了一个门,拆完就往挎包里塞,塞完再拆第二个。
跟在她身后的兰水制止了她粗暴的行为。
“你带不走过去的东西就不说了,看都不看直接拆、装,事前事后的检查呢?”兰水道。
安溪道:“我检查了。”
兰水看着她。
“真的,污染都在门上,我把门拆下来,就没有污染了。”
兰水狐疑上前查看污染,确定墙壁上面真的没有污染残留,他沉默瞬间,回头去看最近的影女拆门。
影女拆门要先融入门里,然后用自己的污染强制压制门污染,做完这一切,最后才能把门拆掉。
这个原理就是,先把门上寄生的污染压制,门没有污染抵抗,再像对普通的门那样把它拆掉。
安溪显然没有。
“可能因为我曾经尝试容纳过门污染。”安溪知道兰水在惊诧什么,她主动解释道:“虽然失败了,但是拆门倒是很轻松。”
安溪其实有尝试容纳见过的所有污染,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有的融入其他污染里了,还有的因为原来的宿主状况不好,主动放弃容纳。
“你为什么要容纳这个?”
兰水不理解。
安溪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是因为我觉得未来一定用得上啊!”
兰水沉默了。
锦鱼往卧室捡“垃圾”,也是这么说的,她总觉得用得上。
安溪说话间又拆掉了一道门。
她拆门的时候,左右探头看了看,叫兰水过来说闲话:“兰水老师。”
兰水狐疑看着她。
安溪一点也不受影响:“燕春归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怎么知道?”兰水道:“那些外来者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没有人知道……校长可能知道,我打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安溪敏感道:“不要搞盲目崇拜啊。”
她说完又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兰水:“别说这只是过去,就算是现实,也没有人能左右外来者出入。”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来我们世界,又为什么会困住这里等一个未知的结束时间?”
兰水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他们突然的降临又突然的消失?”
他看着安溪:“难道我们就要对他们的到来鼓掌欢迎吗?”
“他们说不受控制,是受害者,我们还要为此负责?”
“别傻了,安溪,哪怕他们对我们来说如同虫蚁般弱小,”兰水:“但也无法遮掩他们是可耻的不速之客这一事实。”
安溪停下动作看着他。
“没有任何一家主人会欢迎不速之客。”兰水看向不远处的燕春归跟虞扶风:“除非他们另有所求。”
他的眼球转动着落在安溪脸上,意有所指道:“你明白吗?”
安溪缓慢地眨动眼睛,两三秒后,她缓慢道:
“学校很少有外来者进入,12年到18年更是只有两例,学校掌握拒绝外来者进入的办法。”
“12年的转学生跟18年的转学生,是学校故意开启的吗?”
“为了某个目的?”
“不。”出乎意料的是兰水干脆利索否认,“学校确实有办法拒绝外来者进入,那就是封闭学校,严禁非本校成员出入。”
“18年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12年是意外。”兰水道:“12年之前,我们发现封闭学校能有效阻止外来者落入校内,但同时也影响正常招生。”
“所以我们在校外设置了迷惑污染,落入学校附近的外来者找不到学校内部,而招生时进入学校内的外来者,会被转移到校外。”
“大概3-5周,在校外迷路的外来者就会自动消失离开,学校里也有对应记录。”
“12年,也就是今年,学校发生很多事情,我们顾忌不到学校封印,才会让人落入学校内。”兰水:“我们没有刻意保护他们或者怎么样,只是不想他们被污染死亡或者失控,留在这里的尸体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显然,他们保护不了自己。”
安溪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12年。”
她也是在12年的时候停止发育,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六年前。”不远处的虞扶风忽然询问旁边的燕春归,道:“你记不记得六年前八区有一个一时很热的新闻?”
燕春归发现安溪两人停下说话,正盯着看,闻言不解地回头看向虞扶风:“什么?”
问出口的时候,脑子里同时开始回忆六年前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但她对时间并不敏感,哪怕回忆到几个热新闻,也很难记得是哪个时间点的。
“就是凤凰路凌晨十二点见鬼的事情。”
燕春归可以确定,她想起来的新闻里既没有“凤凰路”“凌晨十二点”“见鬼”这几个关键词。
虞扶风道:“就是那个,六年前,半夜见鬼,发到网上,有人自称见过那个鬼,但是是在魇界里见到的。”
安溪还在思考,兰水已经到虞扶风面前。
“你说什么?”
虞扶风看向安溪,又回头看向兰水,耸耸肩道:“不过很快这个新闻就被证实是假的,是自导自演吸引眼球的东西。”
燕春归有点印象了。
但不是对虞扶风所说得新闻本身,而是她确实想起来,几年前开始,网上流传有人在蓝星看到了魇界的人,其中确实有很多都被证明是自导自演,后来这个就变成一种流行。
小说、影视、话剧、游戏……各种魇界入侵蓝星的作品层出不穷。
兰水不认识虞扶风,但他认识燕春归,他看燕春归的表情,就知道虞扶风没有撒谎,用污染威慑了下,回到工作岗位。
安溪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虞扶风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暗示什么。
比如,六年前确实出现过魇界人到蓝星的事情,而有人压下了这件事。
安溪对两界往来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所以没有办法知道两边是互通,只是蓝星人进魇界容易,魇界人进蓝星难,还是只有蓝星人能进魇界,而魇界人无法去蓝星。
如果是前者,这个新闻被压下,可能是因为出现新的途径能让魇界人进入蓝星,这么一来,压新闻只是利益衡量。
可如果是后者,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如果说蓝星人进入魇界是没有礼貌的羊误入狼圈,那魇界人去蓝星就是没有礼貌的狼进入羊圈。
后者说明狼能够进入羊圈,可想而知会对蓝星社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12年都是个重要的时间点,这一年一定发生了某件事,在各个领域引发蝴蝶效应。
那么虞扶风为什么要在现在提及这件事?
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事情真相被压,压下这件事的人地位一定不低,说不定是蓝星某些管理层。
他提出来,想达到什么目的?
这是安溪想不通的。
安溪在心里叹气,如果说玩家们的阅读水平可以称得上是每个字都能看出几个意思,那么他们出题的水平可想而知。
安溪看向虞扶风,试图从虞扶风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虞扶风就像是受到重击一样,装模作样地往后一仰,双眼一闭。
真讨厌出题不写标准答案的人。
安溪扭头对兰水道:“怎么能对柔弱的同学下手呢?”
兰水:“?”
他看了看虞扶风,又看了看安溪,最后亲切询问:“你是失控了吗?”
第207章 12时间线[8]
【11:36】
午饭还没开始, 学校教学楼里的门都拆完了。
教职工们聚在一起研究拆下来的门,安溪将装进挎包里的门上交之后,领着燕春归跟虞扶风坐在楼梯间里, 开始着手解决燕春归头发的问题。
学校里有关头发污染的不少, 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微微的污染。安溪查看过,污染燕春归的污染并不是微微的污染。
燕春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将这几日经历告诉几人。
“9月8日下午的时候, 我、燕春归、吴探源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我从同寝室的林念湖口中得知,过去跟我们一样的学生基本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消失。”燕春归道:“我们当时在学校不过是一周就失去大部分的同伴,我们心里都清楚哪怕有学校的帮助,也不可能撑到一个月。”
“李文这个时候提出一个想法, 李文是三区人,三区有一种说法,魇界是蓝星的起源, 是蓝星神明所在之所。”她看了一眼虞扶风:“虔诚信徒会得到神明垂怜。”
“她说三区已经有人得到神明馈赠,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神明馈赠的力量, 绝大部分因此死去, 但仍有一小部分人活着接受了馈赠。”
“她说这里的人具有意识, 是神明厚爱之所, 我们在这里或许能够像那部分幸运的人一样得到好结果。”
安溪安静听着, 等到燕春归说完之后才道:“你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她的用词很讲究, 就像她也是信徒之一,但她的语气跟表情都说明她并不相信。
燕春归没有否认说了一句:“我是八区人。”
她说着看着安逸,停顿两秒后补充道:
“我只相信自己, 相信八区。”
安溪点头:“不信是对的。”
安溪不知道是不是八区人特有的敏锐与坦然,还是她见到的这几个人恰好拥有相似的特质。
燕春归发现她并非玩家,但燕春归没有掩饰这点的意思, 她现在提供的信息就是坦然表明她的态度。
“魇界只有污染,没有神明。”安溪想起自己祭司的身份,补充道:“没有行走世间的神明。”
“你所说的情况,我大概见过。”
三区的计问安是安溪的室友,午休结束后,安溪曾经在计问安身上感受到微弱的污染。
那点污染不是被容纳进她体内的,而是侵蚀后残留在她体内的。
沐辛然也有这种情况,沐辛然当初被微微污染后,安溪将污染去除,她身体里残留一些微微的污染,这点污染让她对微微的污染产生了一些抵抗力。
这有点像是魇界人。
魇界人就是在这种被侵蚀,活下来,产生抵抗力,再被侵蚀,再活下来……这种循环里长大的。
据她观察蓝星通常在被侵蚀这一步就死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一般蓝星人体内看不到污染的原因。
必须胜利一次,才有让污染停留的可能。
“那不是接受了馈赠,是取得胜利。”安溪道:“她是被污染侵蚀,她的肉/体、灵魂,战胜了侵蚀她的污染。”
“或许吧。”燕春归道:“不论是什么说法,有污染的人无法前往蓝星,所以李文的计划就是接受馈赠,这样即使回不去蓝星,也能在魇界一直生活。”
她说着,忍不住道:“三区人。”
虞扶风点头赞同:“三区人。”
安溪左右看看,跟着点头:“三区人。”
虞扶风笑了下,解释道:“三区人因为历史原因对魇界有种堪称无脑的痴迷,他们视死在魇界为荣,这一代还好,最疯狂的一代试图炸毁蓝星,奉献魇界。”
“为什么呢?”安溪道:“这种程度的痴迷,必然是得到过真切的利益。”
虚无的东西再好,再能蛊惑人,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三区很长一段历史中,人分为皇室贵族跟牲畜,在最黑暗一段时期,很多人是在魇界躲避欺压的。”燕春归回忆了下历史,道:“三区历史书中坚称,这段时期的魇界如同慷慨悲悯的母神,接纳保护祂在三区受苦难的子民。”
“当时活着的人称:他们在魇界得到了此生最安稳幸福的时光,”
“八区历史书也有这段历史,但我们的主导思想是:当现实的痛苦远远大于魇界的危机时,魇界也变得温暖安全起来了。”
“这是一种警示。”
安溪听得入神。
她也翻看过历史书,但那些书籍保存的并不完整,再加上她实在不耐烦看书,所以看到的东西并不多。
但奇妙的是,安溪能从看过的历史上翻出很多相似的东西。
“魇界历史上,也有这种事情。”安溪道:“在污染之前的历史书里。”
“这不可能!”燕春归立刻道。
虞扶风也直起身体。
安溪不明白两人怎么这么大反应,解释道:“真的,就像这块土地,在没有污染之前的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被欺压反抗平和被欺压反抗平和……这样的历史。”
“只是那时并没有另一个魇界,能让黑暗里的人歇脚停留,他们只能自己走出黑暗。”
“这怎么可能呢?”燕春归看向虞扶风:“蓝星从有记录开始,就能查到魇界的存在,那时候魇界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虞扶风从突然出现的新线索里清醒过来:“不是没有可能,原本就有理论说明魇界文明比蓝星文明要早很多年。”
燕春归眉头紧皱看着虞扶风。
虞扶风的这个说法是得到普遍认可的,因为蓝星前期发展离不开魇界,在蓝星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就是从魇界学到更先进的东西,加速度过了原始阶段。
她诧异的点是,魇界怎么还会有没有污染的时期呢?
自她知道魇界,自蓝星知道魇界,魇界就一直是这样。
他们认为,魇界过去是污染与科技共存的时代,只是某个阶段污染不受控制,成为一场席卷全魇界的灾难,最终形成现在的世界运行状态。
虞扶风解释道:“近年来,我们得到越来越多魇界的文字、图画、视频等资料,越来越多研究魇界的学者有很多提出过类似的观点,他们认为魇界历史存在无污染期。”
安溪看着两人:“我们当然有没污染期。”
“活人证明。”燕春归不合时宜道。
安溪看向燕春归,纠正道:“任何一个知道历史的人都知道我们有无污染时期。”
花枝奶奶的祖先就是无污染时期的人,还有公寓的第一批租客们也知道无污染时期历史。
虞扶风忽然道:“你知道什么时候有污染的吗?”
安溪沉默下来。
虞扶风看向她。
安溪咳嗽了一声:“我没注意,这也不怪我,你知道的,我家那边,纪年刚到H18年。”
虞扶风看着她道:“根据我们的统计,目前魇界大部分地区年份统一,是4202年。”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这个时间是停止的。”虞扶风道:“第一批记录者在魇界发现计时的时候,就是4202,最近一批记录者在记录的时候,时间仍旧是4202。”
“你知道,魇界的文字跟语言并不是我们能看得东西,我们花费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需要魇界人同意,我们才能在不被污染的情况下阅读。”虞扶风:“所以我们能够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们都以为魇界的时间是停止的,而魇界跟蓝星之间的时间流速又完全没有规律。有时候在魇界待了几个月,蓝星不过几秒钟;还有在魇界待了一天,蓝星却过去几个月。”
安溪听着听着回过味,意识到虞扶风是在给她科普蓝星常识,她想了想干脆拿出纸笔记下来。
虞扶风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
“学者一直没有放弃研究魇界的历史,过去有很多猜测,只是无法得到证实,但近年来我们能在魇界阅读到越来越多的东西,这些宝贵的一手资料,给了学者们更多的思路。”
“目前认同率比较高的一个说法是:魇界经历某种灾难,灾难导致魇界上的一切生命与非生命发生异变,这种异变同时让魇界跟蓝星联系在一起。”
“4202,要么是灾难开始的时间点,要么是灾难结束的时间点。”虞扶风:“前者说明灾难的出现没有什么征兆,当时一切设备停止运行,才会导致我们找到的时间点都是同一个时间;后者说明,灾难结束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还能维持时间设备的运行。”
燕春归目光复杂看向虞扶风,这些信息并没有公布于众,明显是内部消息,他知道这么多,果然是官方的人。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信息告诉安溪?
安溪明显是魇界人,甚至可能真的是启航校长的女儿。
等等,启航这么特殊,虞扶风作为官方人员,他难道不想把消息传递回去吗?
启航是危险没错,但是安溪看起来在这里如鱼得水,甚至能开始解决学校危险的难题。安溪肯定能清醒着活下来,如果他能取得安溪的信任,她会不会愿意给后来者提供一些帮助?
甚至,他们能不能借此机会,在启航留下足够的线索给后来的玩家?
毕竟现在启航之所以危险到无人生还,是因为启航出现的问题教职工都处理不了,他们保护自己跟学生都来不及,自然顾不得玩家。
但是等到安溪跟教职工把问题解决,那么到时候对玩家来说,最危险的就是教职工跟学生了。从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启航的居民们对于玩家的态度是偏向于友好的。
他们不会刻意收敛自己的污染,但是也不会主动攻击,在玩家遇到攻击的时候,有些人还会出手帮忙。
燕春归舒了一口气。
在他们八个玩家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她原本就没准备活着离开,她是准备留下足够多的线索跟信息给后来的玩家,为此她一直躲在楼梯间里整理。
现在有官方人出手,燕春归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将注意力放在安溪身上。
她可信吗?
死得线索忽然有限又易改,但活人会撒谎,甚至都不需要撒谎,只需要对某些重要节点进行忽略,就能够达到蒙蔽的效果。
……
楼下老朱在叫吃饭。
安溪大声道:“麻烦帮我留饭,我还要半个小时结束。”
下面答应之后,安溪才道:“你们说得我都记下了,之后有机会我会查看相关资料的。”
“现在还说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事情,三区的李文提出建议,但你并不认同,你们出现了分歧是吗?”
燕春归收敛心思,点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
“李文认为启航居民很友善,成功的概率要高于失败的概率。”燕春归:“我跟吴探源都拒绝了。”
“我们能活到9月8号,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直面危机到性命的情况,所以我跟吴探源认为,即便我们做好了为后人提供线索,甚至死亡的准备,但也不代表我们就直接选择死亡。”
“我当时其实在想,危机不是针对我们玩家的,启航也在努力寻找源头解决问题,只要启航能赢,只要我们能活到启航赢,我们就能回家了。”
“李文当时看起来被我说服了,但是当天晚上,她的室友来敲我的门,说她上完厕所没有回宿舍。”燕春归垂着眼睛,呼吸都变得沉重:“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燕春归道:“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直到两天后,吴探源在男寝失踪确定死亡。当天晚上,我半夜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跟着声音下床离开宿舍,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倒在地上,不远处站着一个无头的尸体。”
“她站在一号楼里,而我差一步进入一号楼。”
燕春归停顿两三秒,才继续道:“是无头的尸体将我推离一号楼,我摔在地上,疼痛令我清醒过来,我听到一号楼的走廊深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无头尸体试图驱赶我,我看到了她身后走廊深处,有一个漂浮的脑袋,她看到了我,对着我笑,叫我‘燕子’。”
燕春归抬起头,她脸色苍白,嘴角却勾出温暖的笑容,她看着安溪,身后长发如蛇:“那是李文的头。”
虞扶风几乎立刻就做出反应,但紧接着他看向安溪,又松懈下去。
安溪跟燕春归对视,好奇道:“然后呢?”
燕春归笑起来:“然后,她一直再叫我,她说她成功了,她找到了永永远远活着的办法。”
燕春归在此停顿,安溪非常配合接话:“什么办法?”
“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她呢?”燕春归道:“她就在你身后呢。”
话音刚落,安溪耳后有股温热的喘.息打在肌肤上。
虞扶风双手揣着,眼睛一闭,呼吸都放轻了。
安溪一直没动。
她没动,燕春归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安溪耳后的呼吸也没动,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具有强烈存在感但没有太大动静的状态。
“没了吗?”安溪缓慢抬起手,温和道:“那就轮到我出招了?”
安溪的手放在脸上,眼睛透过指间缝隙注视着燕春归,下一秒——
她把脸取了下来。
燕春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后长发温顺垂落在脑后,原本充满恶意的眼神渐渐被恐惧填充,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着,隐约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极度恐惧下,燕春归的身体根本无法控制,包括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恐惧源头,但她的大脑却是空白的。
她看着安溪取下自己的脸,脸后是一张没有嘴巴的面孔,她看着安溪手上的那张脸上的嘴巴一启一合发出声音。
安溪说:“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就像画音不同步一样,声音仿佛慢了一步传达给她。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冲上云霄。
*
“对不起。”
安溪乖巧坐着,非常自觉主动且态度良好开始反省:“虽然我只是听到疼痛能够刺激燕春归恢复理智,所以想要尝试用精神治疗的办法恢复她的理智,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效果显著!”
“……我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吓唬同学。”
“为什么不先让她失声呢?”前来查看情况的兰水道:“现在学校什么状况?一点动静都有可能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你知道人类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为,为什么不事先做好一切准备?”
比起装睡的虞扶风、虚脱的燕春归,安溪对兰水的话接受良好。
详细指出学生行为漏洞的老师并不常见,但兰水不仅喜欢分析,还喜欢对着视频进行行为分析。
安溪第一节兰水的课就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点,现在只是言语纠正而已。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安溪举着手保证。
兰水又叮嘱两句,目光从虞扶风跟燕春归身上扫过:“有什么事情尽快说明,然后去吃饭。对于门污染的记录已经做好了,下午要商讨怎么处理门污染。”
兰水走后,安溪整个人像一滩水一样松下去,她缓了口气扭头看向燕春归:“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变化,我想问你,如果我能解决你的污染,你愿意吗?”
燕春归还有点没缓过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没了意识,只记得跟两人讨论历史问题后话题被拉回现实,然后她记忆里的声音跟画面就变得模糊黏糊起来。
等她拨开迷雾,视野清晰的时候,就看到一只细长的手盖在瘦到巴掌大的脸上,然后那只手轻轻一抬,那张脸就像揭开面膜一样被摘了下来。
燕春归想到那个画面,恐惧就像退潮后又涨潮的海水,将她淹没。
“醒醒,醒醒。”
安溪眼睁睁看着燕春归从双目无神到双目恐惧,她拍手将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安溪奇怪道:“我以为你醒过来了,怎么又沉迷进去了,那个迷惑污染还挺厉害,这么一会儿工夫能让你陷进去两次。”
燕春归没办法回答这话。
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是被迷惑的?总不能说是被安溪吓到了吧?
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吧?
安溪还在那较劲,嘟嘟囔囔说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到迷惑污染,她才是最强的……之类的话。
燕春归就很难在害怕……在不回想的情况下,很难害怕。
“我先继续说完吧。”
燕春归也是个坚强的人,她硬是稳住了自己,把话题重新拉回原位。
“总而言之,9.10日晚上,我在一号楼门前看到李文的身体,在走廊深处看到李文的脑袋。”
“她的身体在欢迎我、阻止我,她的脑袋在诱引我、迷惑我。”
“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是处在什么样的状况。”燕春归:“我跑回去找到了静静。”
“静静是李文的室友,她是个很友好的人,她乐于帮助任何人,哪怕是我们玩家。”
“静静说,李文被一种她没有见过的污染侵蚀了,但她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静静去找了宿管。”燕春归:“宿管说,她最后容纳了污染,但是在容纳的最后一刻,她砍掉了自己的脑袋。”
安溪闻言瞪大眼睛。
燕春归道:“容纳污染的时候,她的理智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清醒过来,脑袋最后做出指令就是砍掉头。”
“所以,她清醒的身体没有思维能力,具有思维能力的脑袋,只是污染的容器。”
安溪屏住呼吸看向燕春归。
“最后,宿管处理了那颗头,将身体带走了”燕春归。
安溪想起之前她撬开值班室窗户,看到里面的李文陷入沉默。
忽然,她想到什么,开口道:“值班室有压制污染的功能,能够让李文得到平静。”
这还是之前在治疗汪桃的时候,把变成汪桃污染源头的汪石脑袋放在值班室里得到的结果,最后也被花枝证实。
燕春归愣了一下,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悲,四五秒后她呆愣道:“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安溪没有接话。
她知道未来,知道未来只剩下身体的李文成为五官钟表里的教具,就像只剩下一个脑袋的燕春归。
第208章 五官钟表[完]
燕春归最后决定接受污染。
这是安溪意料之外的答案, 燕春归不可能不知道只要有污染在,哪怕她能够活到副本结束,也离不开魇界。
“我知道。”燕春归点头:“但那要付出多少代价呢?我承受不来更多了, 我是个怯懦的人, 我不想给自己摸不到的希望,也承受不了再次失望。”
“留下也没什么。”燕春归:“李文只有身体,也能阻止我踏入危险。”
“希望我能留下一个脑袋, 起码有嘴巴能提醒后来者危险。”她眨了下眼睛说道:“这里对你来说,是过去,你见过未来的我,就在这所学校, 不是吗?”
安溪张了张口。
18年时,安溪将燕春归的脑袋装进塑料袋里带进宿舍,午休的时候关进宿舍的衣柜里。
那天午休, 沐辛然被污染, 是燕春归的脑袋撞击柜门声将沐辛然唤醒。
按理说, 燕春归那个时候已经是作为失控污染的存在, 不应该还有自主意识。但是此刻, 看着眼前鲜活明亮的燕春归, 安溪很难做出完全客观的猜测。
或许, 人类对于失控污染的了解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完整呢?
根据安溪从最近认识的人们的言语中的了解,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居民都没有那么容易去研究失控污染。
处理方法一直是简单粗暴的直接清理。
当然,没说这个不对,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是这里难免会减少很多对失控污染的了解, 失控污染中是不是也会存在某个污染在某个瞬间,依靠丧失理智之前的本能行事?
安溪清楚自己不会对失控污染手软,也会告诉每一个询问她如何处理失控污染的人, 不要将失控污染还看成是原来的人。
“是的。”安溪道:“你在跟我们做室友的,曾唤醒过我一个朋友,我非常感谢你。”
燕春归笑起来,像春日里最绚烂自由的飞燕:“再好不过了。”
*
吃饭的时候,只剩下虞扶风跟安溪在一起吃饭。
老师们吃完就离开了,燕春归则去男寝寻找有关吴探源的线索。
之前她麻木到只想把信息整理好,然后迎接死亡。现在她发现在魇界,死亡跟死亡是不一样的。李文的身体保留下来,还能保持平静待在女寝值班室里。她就想去找一找吴探源的身体,有机会的话,也去找一找其他玩家的身体。
虽然那些玩家身体是真的死了,不能像李文一样,但是她问了安溪,学校是允许焚烧后进行埋藏的,如果有意愿,甚至可以举行一个小型的葬礼。
燕春归一下就忙起来了。
她需要先去查找吴探源的情况,看看吴探源的身体是不是“活”的,如果是,能不能留在值班室。
然后她要把几个玩家尸体搜罗出来,再整理他们的资料,回忆是哪个区的,葬礼都是什么模式,有没有忌讳之类的。
如果想不起来,虞扶风也不知道,那就按照八区的形式举行。
她风风火火离开了。
安溪跟虞扶风在一起吃饭,安溪吃,虞扶风坐在附近发呆。
安溪很快吃完了,抱着水杯,也不喝。
“燕春归还是走向她原来的结局。”安溪忽然道:“如果我没说李文的事情,她还会想到以同样的方式留下吗?”
很奇怪,燕春归之前并没有那么活跃,但她是有可能尝试再活一次的。后来知道李文的事情之后,她就像是阳光再次注入这具身体,她醒来了,然后坦然走向原来的结局。
是的,安溪怀疑,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现实中并没有你的干涉。”
虞扶风道。
“我知道。”安溪。
虞扶风看向安溪,沉默片刻怂恿:“如果你想改变结局,你可以试试直接清理她的污染。”
“别试探了。”安溪道:“我不会的。”
“我跟她说明了一切,她也不是无法做出选择的状态,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让她按照我的想法来。”
“你是为她好。”虞扶风语气古怪道。
安溪奇怪地看向他:“谁定义的好?”
虞扶风被安溪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下意识垂下眼睛,避开视线。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容易被发现问题,立刻补充道:“显而易见的事情。”
“那太糟糕了。”安溪喝了口水,并没有去深究虞扶风为什么避开视线,而是顺着虞扶风的话题,接着道:“显而易见的好却要违背本人意愿。”
“她是个有理智、有自主能力的成年独立人。”
“很多人都会忽略这点。”虞扶风话锋一转:“你对钟表污染有头绪了吗?”
“老实说,有点。”安溪道:“我看到了燕春归整理好的规律,跟我们18年的并不完全相同,但能清楚意识到随着时间流逝,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规则迟早会变成18年那样。”
“其中有几条参考了你背诵的内容。”
虞扶风回忆了下说道。
“是的,有几条她应该是有模糊概念,18年的信息给了她一点启发。”
“这种现在是由未来的我参与而形成的感觉怎么样?”虞扶风问。
“感觉?”安溪想了想,老实回答:“感觉就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钟表污染的危险之处了。”
过去只是过去,但当参与到过去当中的时候,就会发现,此刻的行为在一步步走向已知的未来。
虞扶风:“你会认为正是你此刻的行为导致学校的未来吗?”
“不,正相反,是我被影响才有现在的我的行为跟认知。”安溪:“是他们总结了规则,我才会在未来知道答案,是他们自己的努力,我才会在未来认识他们。”
“这里只是一段保留的记忆,这段记忆里所产生的所有成绩,都是他们自己用聪明,细心,谨慎,勇敢,无私以及生命取得的。”
远处不知名的钟声忽然响了一声,房间里秒针走动的声音愈发清晰。
在秒针“哒、哒、哒”的声音中,安溪弯了弯眼睛,说完最后一句:
“我想,想要容纳这个钟表,或许最重要的就是不会迷失自己。”
虞扶风抬了抬杯子,敬向安溪:“了不起的认知,了不起的坚定,我相信你永远不会迷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安溪把杯子凑过去碰了一下,笑道:“当然,知道来时路,就很不容易迷路的,是不是?”
杯子里的水激荡起阵阵波纹,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能看到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水杯之外,大到整个时间线,都仿佛泛起涟漪。
远处又有钟声一声声响起,声音由远及近,就像发出声音的东西在一步步靠近,秒针在飞速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画面在巨大的钟表下浮现又消失。
02年,五官钟表诞生。它的时针是一只眼,分针是一只耳,秒针是一张嘴,从此眼睛注视、耳朵倾听、嘴巴警示。
同年,制造者离开学校,五官钟表自此只作为普通钟表提供报时服务。
12年,学校污染影响到五官钟表,五官钟表发生变化,主动开始污染再正常时间不在正常地点的学生,将其拉入钟表里的时间线。
15年,学校发现钟表是在跟门污染争夺学生。
16年,学校发现规则污染被扭曲,停止大部分规则,只保留污染程度很浅的,由玩家提供的规则。
18年,安溪入学。
……
安溪看着画面一个又一个在眼前浮现又消失,听到尖细如孩童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
钟声响起,安溪在阳光中睁开眼睛,闻到了被褥上阳光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个五官钟表在哒哒哒走动着。
她看着钟表,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到大脑里,嘴巴无意识道:“七点四十八?”
没有记错的话,她进入钟表的时间是H18年11月4日周三的早上七点四十八。
安溪意识回归,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窗外,疑惑道:“我回来了?”
她有些怅然若失看着钟表。
两次时间线的离别,都是跟虞扶风一起,第一次是主动离开,第二次是突然离开。
但却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再见……再见不了,那个虞扶风现在大概率已经刷新了,应该说晚安。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参加燕春归举行的葬礼。
……
短暂惆怅之后,安溪很快坐起来,思考正事:“容纳失败了?”
*
容纳失败,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个污染就不可能容纳成功。
一个是因为,这个污染里储存了太多的时间线,那根本不是人力能拥有的东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因为——
这个污染活了。
在最后时刻,钟表发出的声音是“核”的声线,钟表说在制作它的时候,“核”把自己眼睛、耳朵、嘴巴分给它,校长赋予这些“器官”“活性”。
某一天嘴巴忽然感觉到眼睛、耳朵在哭。
它告诉花枝。
花枝问为什么。
嘴巴说:“因为眼睛看不见核看不见校长,耳朵听不见核听不见校长。”
花枝说:“这是思念。”
从此它就“活”了。
……
安溪,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破坏钟表污染的情况下,容纳钟表的污染。
因为很难说是污染赋予钟表活着的特性,还是钟表赋予污染活着的特性。两者紧密相连,关系甚至比生命体与天生污染的关系更亲密粘合。
污染与钟表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容纳本质上是要取走一部分原宿主的污染进行融合。
安溪不可能在知道这点之后,还要强行容纳五官钟表。
安溪不知道学校是不是知道这点,她猜测大部分教职工是不知道的,起码兰水不知道——兰水是真切希望她能够容纳钟表。
钟表自己已经是知道的,在最后的时候,钟表不仅告诉安溪钟表自己的情况,还告诉她关于这场“容纳”的目的。
测试她不会沉溺在时间里。
她通过了考验,所以重新获得了钟表的所有权。
安溪身上是容纳前换上的睡衣,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练功服,舒适宽松不束缚手脚不影响活动。
她背上挎包到五官钟表面前,在打招呼的时候,安溪忽然想起初见。
她踏入宿舍楼,尖细刺耳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时的她以为这是一场热情的欢迎,原来这是久别重缝的喜悦。
“好久不见。”安溪回忆在钟表时间里看到的某个场景,补上了时隔几个月的回应:“我亲爱的小时。”
“核。”五官钟表发出尖细版本的核的声线:“我,小时学会了想你们。”
安溪捂住心脏的位置,咧开嘴角,灿烂笑道:“我想,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你这个好朋友了。”
*
安溪离开房间的时候,仍旧没有任何老师过来寻找她,这其实很不对劲。
首先,教职工不会放任她一个人没有意识的躺在那里;其次,教职工不可能不观看她在五官钟表里的行动,既然观看就应该知道她已经醒了,教职工们哪怕知道容纳失败,也应当会派至少一个教职工守着她;最后,空气里污染的浓度太高了。
安溪离开房间之后,没有朝着门的方向移动离开综合楼,而是往综合楼里面去。
从进入这所学校之后安溪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学校为什么没有《学生指南》。
她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她的经验里,无论是什么学校都应该有这个东西——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安溪的全部经验都来自于安息山,而安息山毫无疑问是她的妈妈、启航的校长建造的。换句话说,她会有这种经验,完全是因为她妈妈有这样的认知。
那么,启航这所由校长一手建造的学校会不会受到校长的认知影响呢?
毫无疑问,会。
这里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校长是在建造学校之后才知道学校有指南这种东西;一个是校长在建造之前就知道学校会有指南……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学校最初一定会有指南的。
从钟表快速掠过的时间节点看,18年没有任何指南的原因是,学校发现规则污染出现扭曲。
想到这里,安溪脑中突兀想到另一件事——
管理员是怎么被侵蚀成那样的呢?
他的眼睛既能够大范围观察,还有非常可观的攻击性。他甚至拥有只要了解他的污染,就会被他注视到的可怕能力。
什么样的污染能让他不仅要保持着污染外具化的样子,还被禁锢在图书馆里?
目前的几个污染中,钥匙、时间都不具备这种能力,那就只有规则。
管理员的工作内容包含学校里几乎全部的公文工作,学校里接触规则类文件最多的人一定是他,那么规则开始发生变化时,被影响最深的人也一定是他。
图书馆是校长室所在处,最初是校长带着核学习生活的地方。出于对校长的敬畏,教职工不会把办公室或者宿舍放在图书馆里。
实际上校长在校期间,图书馆除了核之外几乎没有人前往。
管理员真正办公生活的地方是综合楼,而他之所以会被禁锢在图书馆,恐怕是为了利用校长残留的污染压制体内被影响到想要失控的污染。
综合楼。
安溪还记得教导主任一直在综合楼,是除重大意外之外,几乎不会离开综合楼的程度。
除此之外,受伤的教职工、需要修养的教职工都被安置在综合楼里。
学生不被允许进入综合楼。
显而易见,综合楼有大秘密。
“你知道教职工们都去哪了吗?”
安溪将一楼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任何人。
上楼的时候,安溪随口问了五官钟表一句。
五官钟表的所有人是安溪,现在只要是安溪愿意,她能够跟五官钟表共享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张嘴巴。
五官钟表会像时间线里那样,出现在任何安溪所在的地方。
“在小时这里。”
安溪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楼梯间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在你那里?”
“对!在小时这里。”
五官钟表小时道。
“展开说说!”
难怪呢!
她说一个人都没有,原来都进时间线里去了。
“事情要从11月3日开始说起。”钟表道。
安溪:“啊?”
那不是甜子、计问安她们进入学校的时间吗?
“是的,11月3日。”
据五官钟表声音加播放一起进行描述,安溪总算在到达二楼之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扶风的情况少见,能抓住机会,把自己的身份从学生换成老师的更加少见。
甜子那批玩家里,很遗憾没有一个虞扶风类似的情况,所以按照学校原计划,有一个玩家被隔离带走关了起来。
那个学生名叫飞舟,运气不太好,一落地就在综合楼,按照计划本应该会有老师过来把他带走藏起来。
但是飞舟在综合楼里转悠,硬是跟找他的教职工绕了几个小时的圈子,最后还是教导主任说飞舟的气息在某个瞬间突然消失了,不仅是综合楼,整个学校也没有飞舟的气息存在。
教职工们猜测飞舟可能误入某道不应该进入的门,然后就不知道被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
管理员为此跑了一趟门后捞人,回来之后只说人不在门里就无法维持污染,挪动到综合楼某处,直到最近安溪开始“容纳”钟表污染才现身。
之后管理员就跟其他人一起观看钟表里安溪的表现,就在安溪离开钟表前几分钟,教导主任忽然感受到危机。
“所以主任让小时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拉进过去时间线里。”小时道:“可惜小时只能储存小时所看到听到的时间线,所以小时并不知道综合楼里发生了什么。”
“小时找出综合楼除了核之外的所有人,把他们全部送到11.3日的时间线里了。”
安溪听完道:“谢谢小时提供的详细信息,帮了大忙了!”
安溪夸赞之后询问:“小时知道综合楼里有什么危险,能让教导主任感到危机吗?”
小时道:“小时不知道,在此之前,学校禁止小时出现在综合楼里。”
安溪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学校这是在避免本身就被影响的几个污染,接触后再进行二次变化。
那么为什么要把“容纳”五官钟表这件事,放在综合楼里进行呢?
安溪直接询问小时答案。
“小时不知道,门污染被烧干净之后,小时就被允许进入综合楼了。”小时道。
安溪趁着这会儿,已经找遍了整个综合楼,她没有在综合楼里找到一个人,但是从残留的气息,以及几个房间里被褥状态来看,这里确实长期居住一些受污染伤害的教职工。
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安溪找到了综合楼地下室入口,入口被彻底封死,上面有安溪见过的所有教职工的污染,其中最为浓郁攻击性最强的就是教导主任的污染。
小时从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安溪猜测这里建造的时候,就在有意识防止小时知道这里的情况。
这点很容易做到,只要不让小时进入这里,也不在任何有五官钟表的地方谈论这里,小时自然无从得知。
“危险。”小时道。
安溪点头赞同,奇怪的是,她在入口上看到了炸过得痕迹。
炸过楼的人都知道被炸过的墙壁是什么模样,安溪不会认错。
哇。
安溪心里哇了一声。
这个飞舟,不会是三区的玩家吧?
安溪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从挎包里取出饮料跟糖果零食肉干,然后用期待的神情看向小时:“我能看看老师们在做什么吗?”
她道:“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关心老师们的生命健康。”
“核是小时的主人,小时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愿!”
安溪看着眼前出现的幕布,忽然想到另一个叫她主人的人,她趁机复习了一遍密码,然后将人抛之脑后,对小时道:“谢谢小时!不过不用说我是主人,我们是朋友。”
“好的,小时不会违背核朋友的意愿!”
“……好吧好吧。”安溪:“小时朋友。 ”
安溪说话期间,时间的幕布上,出现综合楼。
小时讲解道:“这里是H18年11月3日六点零三分,这个时候核还没有离开宿舍。教职工进入该时间线后,由于他们的行为,会导致一些事情走向发生变化。”
安溪闻言趁机询问:“在时间线里的时候,过去的人和现在的人碰面会怎么样?”
第209章 准备炸学校[1]
“现在的人会顶替过去的人出现。”钟表道:“只有钟表的主人, 才能够同时跟过去的自己出现在同一个时间线里。”
安溪想了想:“不对啊,我记得12年林念湖跟燕春归不就是跟着我们去了02年,两个时间点的人还见面了。”
“她们是另一种情况。”小时道:“她们是被主人你无意识带到过去的, 在脱离你身边不久之后, 她们就会回到她们原来的时间线里。”
“她们不是现在时间线上的人,所以不会顶替过去的自己。”
安溪听懂了,这就跟虞扶风一样。
虞扶风在12年9月8的时间线上做过实验, 距离她越远,越容易回到原来时间线里。
现在五官钟表特性已经基本清晰了。
1.储存时间线。
2.将人拉进时间线里,并能够以投影的形式进行播放。
3.隐藏自身。
4.随时随地出现在持有者身边。
第三点功能安溪认为也很优秀,在第一次直面五官钟表污染的时候, 卫生间里安溪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中招,还是后来跟君挽夏两人讨论的时候,才发现钟表的问题。
安溪正想着, 投影里出现人影了。
……
九月份的六点, 天色已经开始亮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急步匆匆进入综合楼里。
“小时, 花枝都跟你说了吧?”
兰水将五官钟表挂在墙上说道。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 这个点同样是兰水过来寻找飞舟的。
11月2日的时候, 安溪从校外回来,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不佳。兰水是安溪的班主任, 他要安排之后安溪的相关课程,还要叮嘱学生不要在外来者面前露馅。
11月3日早晨,外来者出现在学校里, 绝大多数外来者都正常落在宿舍楼周围,只有一个外来者不在。兰水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庆幸这次也很幸运, 不用他们筛选,就有外来者落单在外。
然后他发现人在综合楼。
综合楼过去是放置学校重要文件的地方,在管理员老图污染没有受到影响的时候,他会在那里为新入学/入职的学生与教职工登记信息,会在综合楼的大教室里召开会议。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教学的教导主任,也会领着老师们在综合楼里商讨教学计划;宿管、厨房、医务室……总之无论学校有什么事情需要教职工集合商讨,都会在综合楼里进行。
直到管理员的污染出现问题,经过管理员的自查、教导主任的检查以及医务室等多处的查看,最后确定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精神类污染。
在教导主任最后查出是规则出现问题的时候,管理员的理智出现问题,教导主任强行压制管理员,并将其锁在图书馆里。
管理员在进入图书馆后,渐渐找回理智,只是一些污染的影响无法恢复,他自此自我禁锢留在图书馆。
与此同时,教导主任在综合楼找到一股强大的污染,她并没有告诉教职工那股污染是什么,兰水只知道,教导主任将该污染压制在综合楼某处,本人自此留在综合楼里镇压。
教职工们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不说其他,教导主任日渐虚弱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但是没办法,教导主任坚持如此。
直到一封信寄到学校,教导主任破天荒从综合楼出来到图书馆去找管理员……再之后,他们就都知道了。
那是校长寄来的信,信里通知学校准备一个名叫“安溪”的学生的入学通知。
……
兰水想到这里,皱着眉头看向从始至终没有回应的小时,再次问道:“花枝没有跟你说吗?”
过了很长时间,小时不情不愿出声,声音压得非常小,道:“花枝不让小时在核在学校的时候说话。”
兰水沉默看着小时:“你现在跟她距离不足以让她听到你的声音。安溪又没有监控类的污染。”
小时秒针哒哒走,说话声比秒针走动的声音还要轻:“花枝不让小时在核在学校的时候说话,你不要再跟小时说话了。”
“小时只是个普通的钟表。”
它说着嘴巴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兰水再次认为花枝是时候让她看管的那些污染物学习,看看一个个傻成什么样,离开学校之后怎么生存?
“行,你不说话。”兰水道:“直接干活吧,跟着我把那个外来者找出来。”
正常时间线里,兰水没有带小时,他一个人在综合楼找飞舟,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之后,他要去办公室里等待安溪进来,就只能把这件事交给其他老师,谁能想到怎么也找不到人。
最后是教导主任说学校里没有那个玩家存在的气息,管理员出手捞人失败,这事才算结束……本来这件事应该是结束了,谁又能想到就在他们聚众观看安溪容纳小时污染的时候,教导主任忽然说镇压污染的地方被炸了。
他们没能找到那位玩家,为了防止出现无法避免的损失,教导主任让小时把整栋楼里除了安溪之外的活人,全部拉进时间线里。
拉进时间线里后,因为作为钟表主人的安溪也在钟表里,他们这边如果有大动作,小时没有足够的能源维持两条时间线运转,就有可能会导致两条时间线紊乱。
所以他们最好严格按照过去的行为再走一遍。
于是,兰水就出现在这里。
他按照真实发生过的情况动作,那就是:进入综合楼,寻找人,结果失败。
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做点其他的动作,比如把小时放进来,利用小时注视的特性找到人。
只要保证他最后的结果是找人失败就行。
兰水并不担心小时找不到人,自己回忆之前寻找人行走的路线开始移动。
安溪看着兰水陆续进入几个教职工病房里,跟每个教职工一边聊天一边敷衍翻找。
“我现在出来了,里面是不是可以有大的变化了?”安溪吃着吃着突然问道。
小时点头声音很大:“是的!”说完又补充道:“小时完全可以承担两个时间线的运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棒啊小时!”
安溪眼球转动着,心里暗自盘算。
教职工们现在都在小时的污染里,也就是说现在学校里只有学生?
那岂不是现在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人阻止了?
嗯。
她也没想做什么。
“小时,你能不能不被里面老师长辈们发现,然后把他们困在你的污染里?”安溪状似不经意问。
“小时瞒不过花枝、主任还有管理员,花枝知道小时的每一个零件,她说小时一张嘴,就知道小时想叫唤什么。”
“主任的污染很强大,而且大部分污染都跟学校链接在一起,小时瞒不过主任。”
“管理员的眼睛比小时的眼睛看得远。”
安溪没想到三个人有不同的方式克制小时,难怪他们放心全部进入小时的污染里。
“核忘记了,小时的主人是能够操作小时的。”
安溪眼睛蹭得一下亮起来。
她脑子飞快转动着着,嘴巴也不停歇:“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最近老师们实在是辛苦,我想着不如让老师们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怎么操作?!”
安溪本来是真的只想困住老师们一段时间,研究一下被镇压的污染是什么东西,直到她在研究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画面。
……
安溪看着画面,垂着脑袋,声音如常询问:“小时,甜子她们还在学校吗?”
*
甜子从宜租公寓回到学校之后,就基本跟学校学生打成一片。起因是学生们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宜租公寓里的情况非常好奇,尤其是那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小宁。
甜子对她的印象也尤其深刻,很难不深刻,这位母亲的女儿失踪,她不放弃寻找女儿的踪迹,更是在得知女儿受害之后,冷静自若地进行报复,甚至还得到了宜租公寓门卫的身份。
根据甜子的观察,宜租公寓的门卫,跟管理员之类的管理层没有什么区别。
甜子在她身上看到了“人”。
在启航的时候,她就发现启航中的本地人跟蓝星人除了污染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有人性的优缺点。
这位母亲,这位女性,这位人类,她身上的属于“生命”的光辉尤甚。
八区对一切友好且可能是朋友的存在,包容性极强,她几乎在发现这点的时候,立刻调整了自己对启航学生的态度。
她不把自己当异于魇界人的人类,而是把自己当成跨区旅游的暂居者。
副本是危险,但甜子想,无论在什么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甜子态度改变之后,她发现了很多之前没有发现的事情,比如启航的危险,并不来自于启航居民的主动,大多时候他们甚至愿意克制自己,防止自己伤害到她们这群玩家。
这就好像,他们人人都有一条不受控制不能脱离的野兽,但他们愿意给野兽套上项圈。
甜子甚至要为他们的友好感动了。
态度变化的好处不仅仅是这些,她听到了很多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在她回到蓝星之后会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不会忘记自己拥有过一段厚重可敬的友谊。
“你比那个人要放得开多了。”林念湖道:“她太严肃了,我感觉安……大家都有点怕她,虽然她没有污染,但她就像个老师!”
甜子知道林念湖说得是另一个玩家,她听得出来林念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很喜欢那个玩家。
“我几乎想问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她了。”甜子娇嗔道。
甜子有一张甜美的脸,一颦一笑自显娇俏甜蜜。
“你真好看。”林念湖一只嘴巴道:“但我喜欢她,她是我第一个你们那边的朋友。”
林念湖说着总感觉好像心理落了点什么。
甜子很喜欢魇界人这点,他们从来有什么说什么。但是如果是朋友之间,这个时候说点玩玩笑话更有利于话题继续。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林念湖忽然道:“可能不是第一个?”
她说话的时候,牙龈中密密麻麻的小嘴巴启启合合。
甜子已经习惯林念湖的嘴巴了,现在她甚至能看出来林念湖的状态不太好,她回忆着之前的对话,一边担忧关切道:“还好吗?”
她现在也知道,魇界人身心状态越好,对自己的控制就越好。相反,他们出现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有反应的一定是他们的污染。
“没事。”林念湖努力控制自己的污染,对甜子解释:“学校之前发生了点事情,很多学生为了保护自己的理智,选择清除部分记忆。”
“我就是其中一个。”
甜子想了想问:“你还什么喜欢做的事情?”说完她补充了一句:“是我能做到的那种。”
沉溺在不好的情绪,会很容易陷入怀情绪的泥沼。
“我?”林念湖想了想:“我喜欢听八卦说八卦。”
甜子诡异沉默了下。
林念湖下意识捂住嘴巴,下一秒她就看到甜子一拍大腿。
“巧了不是!”甜子激动道:“我也爱!”
林念湖:“……啊?”
“我想想啊,我最近听到的最炸裂的,不行不行咱们环境不一样,你不一定能听懂炸裂的点……有了。”甜子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我那会儿刚毕业没两年,每天训练训练,我有个邻居家姐姐,有一次做甜品做多了请我吃,我们就成了朋友。”
“我说得就是那个姐姐的事情,她是个甜品店的老板,家里有钱,开店时间就完全看心情。”
“有段时间她因为研究新品,回家的时间就很迟,几乎跟我一个点到家,我两就干脆在一起吃晚饭。”
林念湖听得渐入佳境,闻言:“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我下班很久都不见她回来,我就想着去找找她,但是我不知道她店的地址,打电话也没人接。”甜子:“电话就是能远距离通话的工具。”
“我当时想,她要在不回来,我就要上报了。”甜子:“我们那边为了防止有人晕倒在无人的地方,对失踪的事情非常敏感。”
“就在我准备上报的时候,那个姐姐从远处跑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辆出租车。”甜子道:“我上去接人,那辆车就突然跑了。”
“一看就有问题。”甜子:“我记住了它的车牌号,直接上报。但是那个姐姐这个时候一直说有鬼。”
“鬼?”林念湖疑惑。
“鬼就是,”甜子想了下,“你们这里那些完全不受控制,具有很强攻击性的人。”
“失控污染!”
林念湖倒抽一口凉气。
甜子看着林念湖的反应,顿了一下,讲解欲.望瞬间达到顶峰,她左右环顾,“我记得上次安溪吃了你们食堂的东西没事,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吃吗?”
林念湖着急听,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很像瓜子的小石子,也可以说是很像石子的瓜子。
林念湖又找出一个小锤子。
“这个坚果,果实没什么污染,污染在壳上,你用这个应该能吃。”林念湖说完着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身上包都不见了。”
“她说她今天车送修了,晚上出来晚没有公交,她就在站台等车。”甜子放轻声音,甜美的脸上仿佛回到当时,流露出几分恐惧,“站台上已经有人在等车了,是个长发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我那个姐姐越走近越感觉有股凉气,大夏天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姐姐就没有靠近。”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车过来,我姐姐站着脚酸嘛,她就想活动一下。她活动的时候,余光不小心扫到那个女人,才发现那个女人正在盯着她看,最恐怖的是——”
“啪!”
林念湖被甜子砸坚果的声音吓了一跳,口腔里的嘴巴张了又合上,她听到自己干涩又兴奋的声音:
“最恐怖的是什么?”
……
安溪过来的时候,一推门就看到一地瓜子壳,还有眉飞色舞的甜子,目瞪口呆的林念湖,已经没能及时停下的一句:“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哇!”安溪眼睛瞪得溜圆,热切道:“然后呢,然后呢?”
甜子把果仁放进嘴里,感觉林念湖心情已经恢复了,把后续一口气说完:“车被抓到了,这是个自导自演的恶作剧,开车的跟扮鬼的被抓进去教育了。”
“我姐姐不原谅,两人还坐了段时间的牢房。”
“冷呢?眼睛呢?”
“冷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衣服不是裹得很严实吗?其实里面放了制冷器,我姐姐一靠近那东西就对着我姐姐的位置喷。”
“我姐姐当时被自己的脑补吓坏了,根本没有去细究。”甜子:“眼睛是带了特殊的美瞳,制作出来的效果。”
“好没意思的真相。”
安溪跟林念湖异口同声。
甜子耸耸肩,“人没事是最好的不是吗?”她说着看向安溪:“你课程结束了?”
计问安跟安溪是同一个班级,据计问安说,安溪被单独留客,不在学校里。
“结束了。”安溪想起来正事,她招手叫林念湖:“念湖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想问你。”
甜子主动道:“我去叫计问安来。”
等到甜子走后,安溪凑近林念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学校往年期末考试都是什么时候?怎么考试的?”
“什么?”林念湖没想到安溪找她是为了说这件事,诧异道:“学校已经很多年没有期末考试了啊。”
安溪盯着林念湖看。
“真的。”林念湖想了想:“应该是三四年前吧?反正挺混乱的,七班掉湖、四班失踪又出现什么的,那会儿是没办法进行考试。”
“后来呢?”安溪忍不住追问。
“后来就习惯了啊。”
“也就是说没有明文规定取消期末考?”安溪道。
林念湖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我在小时的污染里看到了兰水老师说要期末考。”安溪愤愤不平道。
“那怎么……兰水不是我们七班的班主任,考不到我。”林念湖说完,拍了拍安溪的肩膀:“我知道你不爱写字,但这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学校,而你是学生呢。”
“不!”安溪愤怒道:“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我考什么都能拿第一!”
“那你干嘛?”林念湖。
“他期末加平时表现打分!”安溪拉着林念湖流眼泪:“我是负分!”
林念湖:“……”
“……不能吧。”林念湖有一种好奇的、八卦的、看热闹的心态,小心翼翼道:“你的表现不是挺好的吗?”
“哦?你这么想吗?我真高兴,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安溪抹了抹眼泪,看着可怜巴巴的,“但我看到了记录,撬窗、撬门、跳楼、拆门……林林总总记了一大堆,全是字,我看着又头疼又头晕,我坚持看完了,没有一件冤枉我。”
“太可怜了我,学校也没说不能做啊。”
安溪说着听到脚步声过来,计问安跟甜子过来了。
计问安对上安溪的脸,惊了一下,直接问道:“你被污染了?”
安溪垂头丧气刚要叹气,紧接着想到什么,眼睛噌一下落在计问安身上。
“我记得你们教育过我,遇事不决炸学校。”安溪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就选今天吧!”
计问安闻言二话不说:“炸!”
甜子茫然看着安溪,又扭头看着好像已经有计划的计问安,最后看向林念湖:“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念湖表情不比甜子好哪去,她看着凑过去跟计问安嘀嘀咕咕的安溪,想了想道:“可能是不想面对期末考。”
甜子:“?”
这是什么话?
安溪闻言立马抽空回头,义正言辞道:“绝无此种可能!我期末考必然第一!拿回家光山耀母,明白吗?”
她严肃地强调:“妈妈、安息山居民还有安息山山神,都会为我骄傲!”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哪里人了?”甜子无奈道:“你在这里考什么试?蓝星的试卷没做够是吗?”
“别闹了安溪,老实呆着,魇界的考试我们拿不到好成绩也没什么,想考试还不容易?回去想怎么考都行,我给你买试卷。”
安溪惊恐看着甜子,来不及拒绝就听到甜子继续道:“还有你计问安,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刚刚说得计划根本不是临时想出来的!”
“所以炸吗?”
计问安淡定道。
“炸!”安溪坚定道。
第210章 准备炸学校[2]
经常炸学校的人都知道, 炸学校容易善后难。
安溪又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期末考试……好吧,确实有一点点这个原因在里面,但不是主要原因, 总要考虑事后清理的事情。
甜子完全不同意这件事, 她知道三区人都爱爆炸,但是从来没听说有人真的在副本里搞爆炸,尤其是——
“这里跟其他副本不一样, 这里居住着这么多的居民,学校对于他们的意义,就像家对于我们的意义,我们不能毁掉他们的家园。”
安溪诺诺点头, 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甜子见状很安心,严厉的目光直逼计问安。
安溪垂着头,眼睛偷偷上抬偷看甜子, 甜子简直就像个溺爱的母亲, 指责带坏孩子的计问安:“她才十八岁, 都没有成年, 未来还很长, 谁也不知道这次能回去, 未来哪一天还会回来, 不要把你们三区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说给她。”
这让安溪想到了沐辛然,但跟沐辛然又不太一样,沐辛然完全是因为安溪是安溪, 滤镜太厚会给安溪某些行为辩解,甜子则是,这里换成任何一个年轻、看起来乖巧、人品正常的人, 甜子都会站起来说这番话。
直白来说,沐辛然更倾向于对人,甜子更倾向于对事。
显然甜子听到计问安的计划之后,坚信计问安早有这种想法,并且这种想法影响到了更加年轻的安溪,她们一个班级一个宿舍,太容易互相影响了。
计问安几乎在甜子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嘲讽就没有下去过,但她忍下了,等到甜子说完之后才皮笑肉不笑道:“抱歉。”
安溪瞪大眼睛看向计问安。
下一秒计问安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你有痴呆的困境,我在蓝星有认识的医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甜子微笑看着计问安。
安溪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屏住呼吸,悄悄往后移动,朝着看热闹的林念湖挤眉弄眼。
林念湖完全没看到。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记得联系你帮忙的。”甜子道。
计问安压下去的怒气蹭一下冒出来:“原来没有老年痴呆?记性既然差到几分钟前的事情都能忘记的话,为什么不去检查一下呢?”
甜子皱了下眉头,随后道歉道:“抱歉,是我的态度不好。”
“我只是提醒,如果你们这次成功了,未来就不会忘记这种感觉。你知道的在使用过热武器,就很难再拿起冷兵器。”甜子道:“在魇界,我们不能失败一次。”
“或许这种方式有用,但我想最好还是实验过多次,确保成功率之后再进行推广更好?”
计问安没好气道:“哈?八区,一切都要最安全,安全最重要。”她转身离开:“没事不要找我了,难保我不会进行传/道。”
她转头看向甜子,又移动视线落在安溪身上:“宝宝。”
安溪:“……啊?”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蓝星的什么嘲讽的话,因为计问安的情绪很差……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叫她宝宝欸!
听起来就很宝贝的样子!
考虑到计问安散发的不佳情绪,有点犹豫怎么礼貌回答的安溪,有点高兴试探回道:“姐姐回见?”
计问安差点被自己的双腿绊倒,她稳住身体,背影相当怒气冲冲疾步离开,走廊回荡着恶声恶气的声音:“八区简直是神经病!”
“三区就是这样的。”甜子习以为常道:“他们要么坦然到像野兽,要么就是这样,听不得任何软话。”
她有些坏笑:“很可爱是吧。”
安溪想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表情相当恶趣味。
“现在我们应该说说你的事情了安溪。”甜子温和道:“能跟我到楼梯间吗?”
安溪简直寒毛耸立。
这个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推测的虞扶风有关蓝星的暗示。
那是安溪醒来之后整理思绪的时候,抽空做得阅读理解。
虞扶风……剪影的那个,他虽然从没有明说过,但不考虑语言,只看行为,就能发现——他没有在任何人尤其是来自蓝星的燕春归面前,透露[安溪是在魇界长大的蓝星人]的事情,他要么在暗示安溪是纯粹来自蓝星的玩家,要么在暗示安溪是个魇界人。
考虑到当时是在时间线里的情况,里面的人除了安溪之外,在安溪离开时间线后,延伸出来的时间会消失,虞扶风无论对燕春归说什么,都没有用。
当然也要考虑虞扶风性格谨慎的特点。
总而言之,这件事他可能是谨慎才这么做的,但最终一定有一个目的,是给她传递某个信息。
虞扶风,除了完全失忆那个版本,就算再放松,也改不掉“委婉”的行事风格。安溪能看出来他尽可能克制自己,选择坦然直白的方式了,但一个人多年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对于虞扶风的暗示,安溪也确实有所猜测,而且她有信心正确率,不是在山上做完阅读理解的自信,是对自己人际交往的自信。
她依靠自己本能做阅读理解,可能确实跟标准答案存在一点小小的偏差,但她依靠本能对朋友行为做出的判断,从未出过错。
虞扶风在隐瞒[安溪是长在魇界的蓝星人]这一点,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呢?
要么隐瞒对蓝星有好处,要么对她本人有好处,要么对两者都有好处。
至于对虞扶风自己有没有好处?必然有的,人都是利己性的,可能有些事情做了之后从物质利益上看亏了,但他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其他好处,比如理想、心情之类的。
哪怕是损人不利己的人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不也满足了自身性格、欲.望之类的需要吗?
排除虞扶风自身来看,蓝星跟安溪,必然蓝星更重要。从这个角度判断,虞扶风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有对安溪有利的部分,但对蓝星一定是更好。
为什么对蓝星隐瞒这条信息,会对蓝星更好呢?
安溪当时思考的时候,将本能停留在这里。她没有按照自己过去的习惯做题思考,而是从自己下山之后不断学习的方式思考。
虞扶风当时作为目前安溪了解蓝星的唯一窗口,他虽然不能对外传递信息,但能够影响安溪对蓝星的判断。
考虑到这一点,就能很清楚看出来,虞扶风是在告诉她,他更倾向于她到蓝星之后,自称自己是魇界人。
这不符合常理。
一个是无论她自称自己是蓝星人还是魇界人,都无法隐瞒她在魇界长大的事实。
从常理来看,她承认自己是在魇界长大的蓝星人,难道不比说自己是纯魇界人进入蓝星,更让蓝星人接受?
毕竟同类多少能拉进关系,哪怕是表面的关系。
所以为什么呢?
什么情况下说自己是异类,反而会比说自己是同类更好?
安溪的本能又冒了出来。
她想起关于燕春归话题的时候,跟虞扶风的一段对话,他当时说:‘为了她好’之类的话。
但他的表现不像是施加好处的一方,更像是被施加好处的一方,而且是对此感觉不喜欢的那种存在。
安溪不爱挖别人藏在深处的东西,所以她当时顺着虞扶风转移话题。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人的性格对言行举止的影响是方方面面。
换位思考是很难的,感同身受的前提是自己也体会过相同的。
虞扶风潜意识不喜欢这种方式,他会下意识认为别人也不喜欢。但他又在安溪做选择的时候,下意识说出强行施加好处,哪怕违反意愿之类的话。
他不喜欢却这么说了,要么是阴阳怪气,要么是影响根深蒂固。
考虑到当时两人正处在平和友好期,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能让虞扶风这样的人根深蒂固,环境影响是一定的,可能来自于个人,也可能是来自于大环境。
从这个角度看,虞扶风潜意识的行为目的就很明显了。
虞扶风所在环境存在强行施加好处的人,且人数不少。
他认为如果安溪说自己是蓝星人,会在拉进她跟蓝星关系的同时,让某些人会做一些她不愿意但可能符合她利益的事情。
虞扶风认为,这么做的后果比安溪直接说自己是魇界人的结果差。
权衡利弊之下,不如说直接说是魇界人,危险的异世界人让人警惕,但警惕同样会带来客气且有礼貌的对待。
他确实考虑的很全面,包括安溪的性格跟能力等会在蓝星遇到的种种情况。
哪怕安溪明白他这么做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蓝星,不让安溪会对蓝星有恶感,或者因为一些可以提前避免的矛盾,对蓝星进行不友善的行为。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暗示除了太隐晦之外,对安溪来说,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毕竟,安溪的确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妈妈的建议,她都会在思考自己愿不愿意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做。
跟虞扶风这样的人做朋友这点是很好的——虽然他自己做事七扭八拐,但他确实能想出尽可能两全的办法。
……
安溪在这里想起这点,是因为在看到甜子表情跟情绪的时候,她意识到甜子对她的语气、态度比之前多了许多亲昵,少了一些疏远客气,甜子把她们的距离一下拉进了很多。
甜子跟虞扶风来自一个世界的一个区域,他们的大环境是相同的。
从这一点判断,甜子或许是听进去了计问安的话,或许是自己的判断……总之,甜子把她当八区人了。
但在没有限定词进行具体针对的情况下,事情就没有绝对。
安溪并不抵抗别人任何形式的关心,她很享受来自别人的爱意。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坚定的人,她既不缺少也不苛求,自然能够只享受来自“爱”的甜蜜,痛苦的那部分影响不了她。
所以她能接受虞扶风的好意,也能接受甜子的亲密关心。
“我发誓!”安溪立刻抬手保证,动作熟练到就像做过千百次:“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处,我绝对不会再跟计问安姐姐一起炸学校……”她补充强调:“想都不会想了!”
甜子狐疑看着她,态度真挚又坚定,没有一点可疑之处。而从短暂的接触来看,安溪行事风格可能文盲古怪了点,但是个有一说一的人。
“不要这么紧张,”甜子笑了一下:“我以为我还算可爱呢。”
安溪立刻笑起来:“非常可爱漂亮,姐姐。”
“是吧。”甜子道:“我不是一定要阻止你们做什么,只是你年龄小,可能之前所处的环境也比较封闭,没有接受到很多系统的教育。”
“我想,你应该在了解更多的好的坏的情况之后,再做出判断,是否行动。而不是只看一处,那可能会让你受利一时,但这里是魇界,一次失败,结果或许比死亡更痛苦。”
安溪乖巧点头:“我知道啦。”
她凑上去贴着甜子保证:“我会记得牢牢的,每个字都记住的。”
*
“你还要炸?!”林念湖瞪大眼睛,“我没听错的话,几分钟前你刚跟甜子认错保证!”
“是啊。”安溪确认甜子没跟上来,拉着林念湖往医务室去:“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决不再犯。”
“我认识到我想当然了,甜子她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炸楼可能危险但是只要污染够,跑还是能跑掉的。”
“但是对她们来说,很危险。”安溪道:“甜子说得没错,试过一次爆.炸成功之后,就很容易上.瘾。这对她们来说是足以威胁到生命的事情,我不能怂恿她们这么做。”
安溪:“你放心!”
她拍得胸口啪啪响。
“我一点也不骗人,保证真真的,想都不会想,反正她们已经教我了,实在不行就推平。”
“谁们教你了?!”
安溪一时想起很多蓝星人。
从一开始以为她触发死亡点,班主任要杀她,建议她先下手为强的沐辛然……到最后以为她要被吃掉想放火救人的甜子,以及实施计划的计问安……很多很多。
她们就像是长在石头下的花,哪怕知道前路是死路,头顶是禁锢,也会拼尽全力往下扎根、往上生长。
她们的生命力,就像——
“小溪。”安溪喃喃道。
安溪曾跟沐辛然讨论过家里人对自己的期望。
沐辛然说:“活着就行。”
她奶奶说:“别断水就行。”
她当时只想,这是“活着”的另一种想法,现在从这群蓝星人身上同样看到了如小溪流一般的生命力。
它或许平静温顺,或许水流细小,但只有水就会一直流淌不息。若你弱视它、低视它,它也会让你知道小溪也能溺死人,细小的水流也能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你干嘛叫自己?”林念湖奇怪道。
安溪闻言回过神,眨了眨眼,捧着脸甜蜜道:“我发现家里人对我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林念湖:“?”
“别说没有前文的听不懂的话了。”林念湖盯着安溪:“我之前说过,七班全体愿为您赴死,但这不一样。你知道我们不会让你炸学校的吧?”
“你们会的。”安溪装没听到什么“死不死”的话,道:“这样吧,你把能叫出来的人都叫出来,但是不要被那几个转学生知道,要么你们说服我,我放弃,要么我说服你们,你们跟我炸!”
林念湖想了想,哪怕说服不了安溪,也可以找老师。
这可是安溪教得!
林念湖坦然了,“你在医务室等我,十分钟我带人过来。”
……
林念湖离开,安溪也没闲着,她之前很多信息都在医务室找到的,这会儿趁着有空,开始翻找。
至于炸学校的准备?
那不是有污染就行?
安溪在医务室有目的的翻找着,很快找到了她想要找得东西。
那是一份很简陋的记录。
【H12年9月13,燕春归递交整理规律的第二天,污染侵蚀爆发性增长,出现吞食血肉的倾向。】
【H12年9月14,污染无法逆转,学校人的靠近会加重加深燕春归的污染,学校为燕春归准备血肉食用。】
【H12年9月15,将燕春归转移到校长室,污染情况得到有限延缓,试图联系校长,仍旧不知踪迹。】
【H12年9月20,情况恶劣。】
【H12年9月20,花枝将其登记,将人送入封闭已久的1101。
核虽然跟燕春归不是同一类人,但核也曾有过类似的时期,花枝认为,校长会在核的独立住宿做点什么。】
【成功了。】
【林念湖申请入住看护被拒。】
【认字班微微申请入住,她的污染是罕见的攻击性微弱的污染,且她对自己的污染,具有很强的控制能力。
经过测试,微微性格软弱对污染控制力极强,遂同意入住。】
【H12年9月22日,微微与燕春归相处良好,能及时给燕春归补充血肉,燕春归有望消化污染。】
【9月23,良好。】
【9月24,好。】
【9月25,好,学校新规则已经整理完毕开始颁布。花枝搬离1101,将注意力更多放在一号楼其他区域的污染清理上。】
【9月27,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
……
【H12年10月1日,燕春归理智不清晰,袭击微微,奇怪的是,在准备吞食微微的时候,燕春归甩飞微微,吞食了她自己的右手。】
……
【H12年10月6日,燕春归死亡,脑袋成为失控污染,被花枝取走镇压在值班室,与李文的身体一起。
微微情况得到缓解,污染发生变化,出现血肉寄生特性。】
【10月15日
不得不对微微的记忆进行模糊处理,她的情绪在影响污染。
管理员到医务室,说他眼睛在说话。】
之后的记录不是同一个字迹,也很少有详细时间记录。
【自从规则明令禁止学生用钥匙打开不配套的门锁,获得一定效果。
出现新的失踪者。
长时间携带被污染钥匙,哪怕没有开门,也会被恍惚打开突然出现的门,丢掉的钥匙,会以想不到的方式再回到主人身边。】
【教导主任开会告知学生情况严重性,允许学生、教职工离开学校。
没有人报名。
我们都是被捡回家的人,家长不在,我们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没有人会抛弃自己的家。】
【学校重新分配班级,除四班、七班保持不变外,其他新分配学生的班级,每个班级配有班主任主要负责该班级学生的安全,其他老师负责辅助班主任。】
【尝试拆门关门失败,只要有门锁,钥匙就能污染人,钥匙无法抛弃。
哪怕主任看管,仍旧会回到原来持有者身上。
学校内不允许关闭任何带有锁的门。】
【墙壁会生出门,门会自动关闭。】
【管理员找到了根源,这是校长的污染,最初是为了尝试给建筑施加污染达到保护作用。
污染发生异变,锁与钥匙想把所有人关进门里,进行保护。】
【教导主任带领教职工找到污染源头,除非彻底毁掉学校,否则无法彻底清理建筑类寄生污染。】
【制衡成功,清理掉钥匙强制引诱开锁,丢失钥匙主动回归污染,但要在规定时间拥有新钥匙。
两位宿管负责制造钥匙,他们身上有类似职责,效果事半功倍。】
【学校归于平静,学生们恢复正常上课。】
【大嘴巴欺负微微,被静静几人发现,对他进行了课外教育,干得漂亮!
太会踩线恶心人了,之前腾不出空,以后迟早把这小子赶出学校。】
【年底了,今年校长仍无消息,污染感应几乎断绝,她是不是有意与学校隔离,防止学校污染异变更重呢?
或许是这样。
但可能,就像她捧起崇井小区的[井],将其安置好后就继续前行。
可能她已经往前走很远,但我们相信,就像她捡到我们后的某一天,告诉我们崇井小区可以种植米,那里可能有一口井水甜美的井。未来某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人到启航高中,带来她的消息。
我们会一直守护好得之不易的家园。
不知道核有没有长高。】
……
安溪眨了下眼睛,看着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她嘟嘟囔囔抹了一把脸,继续往后翻看。
很长一段时间的重复生活,夹杂着对校长跟核的思念,直到——
【七班班主任未归,校车司机以及一位跟班老师与校车融为一体,影女将污染覆盖整个校车,强行控制校车带着七班学生回家。
学生走向失控,影女无法脱离阴影,司机、老师与校车融合成功,自我意识几乎完全丧失,带领教导主任、管理员等多位教职工接防水回家。】
【找到防水时,防水因为强行容纳湖水有被反向容纳的危机,在她失控之前,主任强行打断,将她融入校车里。】
【今天仍旧检测不到三位教职工的意识,还有更多的学生需要治疗,我们不得不接受——
我们又一次失去家人。】
……
【静静无法承担整个班级几乎失控的情绪,但没有人能像她的污染这么有效的治疗七班学生。
老朱在会上再次强烈拒绝静静继续使用污染。】
【老朱找到医务室,说他会想办法治疗学生的,只要两天。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封闭了整个房间。
当天下午,静静先斩后奏,治疗七班学生,还好发现后及时检查,没有超出静静承受范围。
七班情况得到缓和。
她的污染已经这么强大了?
但老朱出来一定要生气,嗯,禁止静静使用污染。】
【老朱非常生气,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瘦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希望这次不要再有波澜。】
安溪轻轻吸了口气,缓了缓心跳,后面就是——
【七班班长明齐失控。】
【再次出现门污染情况,四班越来越多人失踪。
今天四班的辅助老师告诉我,老朱突然把工作交给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找本来去食堂工作,后来又不得不回来的八爪,告诉她我的预感,她骂我是乌鸦。
我打不过她,只能用四个眼睛瞪她。
她差点戳瞎我!】
安溪看到这里忽然知道这是谁了,那个被虞扶风绑着关起来的倒霉医生,还曾经找她帮忙,让她告诉——现在看,大概是告诉教导主任,虞扶风是假医生。
好像是挺倒霉的。
听说后来被送到综合楼静养,现在应该也在小时的污染里。
安溪想着,医务室外传来声音,她翻开下一页——
【老朱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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