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走在前面， 背后毕竟没有长眼睛，看不到赵枭之发消息和黎星嘉看手机之间的关联。
但直播间的观众就不一样了。
【这集我曾经看过的，小赵call他哥吃早饭情景重演。】
【林高一尺， 赵高一丈……？】
【林浅亲口说出黎星嘉脸红了啊啊啊啊】
【浅宝， 你知道，你帮情敌在几千万人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吗？】
【好想知道他发了什么……】
【之星这关系绝对有猫腻！以前坐大腿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哥， 如今看一条短信就脸红心跳了？不科学，绝对不科学。】
【嘿嘿……】
【唯粉受不了了， 你们cp粉要嗑能不能回去圈地自萌啊？就这点素材都能让你们嗑生嗑死了，你们自己也说了当年都坐大腿面不改色，那不就可以证明他们只是铁血兄弟情了吗？？？假的再编也不是真的，cp粉再YY一个试试呢？】
【唯粉解的玻璃心又轻轻地碎了真是抱歉……】
【本来嗑着玩的，唯粉你们这样反而容易逆反啊喂， 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了呢， 那你看那么多人为什么之之就独独要星星陪他呢， 那么多队友为啥星星就唯独被之之逗笑呢，为什么星星能动作那么自然地帮之之掸掉肩膀上的灰呢， 为什么就独独他们两个看起来像有自己的秘密呢？】
【越说越难以解释了， 不会真的谈了吧。】
【……团内，团内是不许谈恋爱的！】
【啊？你团有恋爱禁止条例吗， 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偶像行规！如果他们谈恋爱那就是违反规则，是塌房！】
【路过心疼一下唯粉， 第一次见为了打cp拿自家塌房当大旗的……】
【爱豆恋爱=塌房是因为会伤粉丝的心，他俩谈恋爱粉丝只会高兴， 怎么能算塌房？】
【？？？？】
【6， 美帝解不愧是美帝解，分析能力极强， 我竟然被说服了。】
【谁允许你们代表粉丝的？谁允许了？】
【唯粉解你们破防得令人心痛～要么你评论区开个投票，就问如果知心真的在谈算不算塌房？】
【……凭什么开，想也知道乐子人会投什么】
【震惊，原来你们知道自己投不过啊。】
【搞过一阵子P团然后跑了，听说有直播回来凑个热闹，这是什么情况，P团不是一直毒唯当道，cp粉夹着尾巴做人吗？怎么赵枭之唯粉都打不过cp粉了？他糊了？？】
【哦那他还是top的，只是（委婉）你懂的他们偶像箭头实在太粗无法忽略，导致唯粉越打cp这cp越真，知名度越广，你们看这事闹的……】
——
黎星嘉在镜头前依然表现如常，一直到回到房间换衣服，才看了赵枭之的第二条短信-
感觉哥有话想跟我说
你感觉还挺敏锐，黎星嘉抬了抬眼皮，顺手把手机搁回桌上，抬手拉开窗帘。
林浅在卫生间里换完衣服，正慢条斯理地在水龙头下洗手，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回想黎星嘉那次奇怪的脸红。
他想着想着，让水龙头继续开着，自己擦完了手，掏出手机，慢慢、慢慢把进度条拖回一个小时前。
他来回看了三遍，包括观众的分析也仔仔细细读了，赵枭之收起手机的时间和黎星嘉拿出手机的时间几乎同时，这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巧合。
但他当时就站在黎星嘉旁边。
他亲眼看见的一切在他眼前回放，手指，目光，心乱，那一刻的风和温度，不知为何都如刻印一样留在他脑海，而他不知为何有一个直觉。
月亮，就要被人夺走了。
林浅推开门走出来时，黎星嘉正背对着他拉开窗帘，夕阳还剩一点点余晖，落在整个房间，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林浅不自觉捏了捏拳，他放轻脚步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忽而停住，看向搁在桌上的黎星嘉的手机。
手机屏还是亮的，还没有回的那条信息静静躺在那里。
时间，赫然是一个小时前。
林浅平静地看着手机屏，直到它暗下去，一片黑，才收回视线。
黎星嘉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正对上站在那儿静静打量他的林浅。
黎星嘉以为他也在看夕阳，笑道：“好看吧？”
那面的落日，红似血烧。
林浅回过神来。“好看。”他简短地说，指尖轻轻掐了掐，“你手机好像有条短信。”
黎星嘉朝林浅走过来，林浅敛眸，将手机递给他。
黎星嘉伸手去接，但林浅没有立即松开。
“小浅？”黎星嘉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的手背和指尖刚好碰在一起。林浅集中精神，带着一点窥探的罪恶感、不甘与忧伤，闭上眼睛。
脑海闪过几帧画面，模糊不清的，破碎的。他拗劲上来，非要看清不可，脸色逐渐苍白。
终于，他看见了一幕，手指蓦然松开。
“你是在看我的未来么？看到什么了？”
对方幽幽的语句一下子将他唤醒，林浅猝不及防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带着浓浓关心的眸子。
“你脸色不好。”黎星嘉随手按下旁边饮水机按键，给他接了杯水，“坐下歇会吧，我记得你说过，看别人的未来消耗很大，你一般不会这么做。”
“……”林浅沉默地接过水杯，黎星嘉手按在他背上，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到床边，让他休息。
“你最好睡会儿，等赵枭之饭做好了我叫你。”黎星嘉也不追问，抬腕看表，“我下去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你。”黎星嘉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怪我不经同意，看你的未来，也不坚持要知道看到了什么？”
我不应该看的。我应该告诉你的。
“这个嘛，是因为小浅你一脸的怅然若失，而且满脸写着不想说啊。”黎星嘉回过头，正色道，“一来我信任你，认为你做的事一定有你的理由；二来……”
他语气转为调侃：“你那个样子，指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可不想早早提心吊胆。”
“好了，你休息吧。”
“——别担心。”林浅卒然道，“别紧张……你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哦？那你干嘛那副表情。”黎星嘉松了口气，又纳闷。
林浅不说话。
“好吧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黎星嘉见他的模样十分困乏，便不再打扰，带上门出去了。
——我信任你……
可是我做的事情完全出于私心，没有半点值得你的信任。
林浅苦笑，抬手扶额，他竭力想要忘记刚刚看到的冲击一幕，却越想忘越清晰，越清晰越苦涩。林浅啊林浅，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
吃过晚饭，众人依照计划来到附近的夜市。
白天这里是个小广场，晚上摊一支，就成了夜市，面积不大，但十分热闹。
除了吃吃喝喝的摊子，还有卖花的，卖小玩具的，套圈、射气球、捞小鱼这老几样也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罗越鸣在摊边停下来，看着几个小孩坐在那矮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里的鱼，忽然道：“好熟悉啊，感觉我们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除了林浅心思不知在哪，其他几个还没逛起来的都跟在他后头。
听他这么一说，黎星嘉拍了下手：“你忘了，前年，在南城郊区湖边。”
“哦！”罗越鸣恍然大悟，“对，几乎跟这边一模一样！”
林浅赵枭之都若有所思，当年的部分记忆浮出水面，而当时不在的段沅冉则完全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次你不在。”黎星嘉主动解释，“就是你去首都的那几个月，有次录物料……”
段沅冉恍然也想起来了。
“我看过那个物料。”他平静道，“当时……”
他不说了，似乎被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都被段沅冉刻意忘掉了。
“那时候也有个那样的舞台。”罗越鸣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露天KTV。
“那段后来没播。”林浅道。
但他们记得当时说过的话，想要登上更大的舞台。
那时的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而后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但好在他们还在一起。
大家还在一起，没有走散，真是幸运。
对这段公案完全不知情的段沅冉看其他四人都显出些怀念神情，不由悻悻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弹幕也笑了。
【好酸啊好酸】
【段沅冉不知道未播出片段，我也不知道未播出片段，四舍五入我等于段沅冉】
【@HSY，好人做到底，这个删减片段也泄露一下呗】
【HSY：你们是真不管我死活啊】
【正在看他们当年那期物料，真感慨啊，都好好的长大了呢】
【看着那时候的纤细美少年林浅和小豆丁罗越鸣，谁能想得到他俩能分化成alpha呀】
【那还想不到黎星嘉不但没被优化掉，反而带着全团把公司优化掉了呢】
【有时候小孩子们是真能干成大事的】
【第一次看在HSY时期的物料，只有我注意到美帝那时候宛如连体婴儿么？好家伙，他们必定有染！】
【本来觉得之星真得不能再真，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居然还是阉割版本。】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如今明明是感情进阶了的表现！】
【为什么话题又起承转之星了？】
【别问，救命，又要触发连招了】
问“为什么”的路人刚想问“什么意思”，就看到满屏弹幕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像约好了一样被同一句话覆盖：
【因为他们szd】
……
Petrichor很火，他们平时做活动很容易引起骚动，私下也容易被偶遇。但在这小城的一个普通夜市，主要人群与他们受众不重合，因此认出他们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粉丝看到，知道在录制也只会兴奋地看，不会上去打扰。
因此他们这趟走马观花还算顺利。
“突然想到，我们上次逛夜市还被拍了，然后黎哥哥拉着我们跑。”罗越鸣笑着瞥了段沅冉一眼，“段哥那次错过了，要不然我们再跑一次？”
“没那么幼稚，这都要体验。”段沅冉嗤了声，然后反应过来，怀疑人生道，“那会都被迫拍摄中断，现在反而没事，是不是我们还需要努力？”
“这次是直播，被认出来也不要紧，正好跟观众互动了。”林浅淡定道，“你看那边那个……”
卖章鱼小丸子的年轻女生脸红得滴血，一边低着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的对话。
她戴着口罩，因此入镜拍摄无碍，刚进来的这批观众纷纷发出问号。
【她怎么啦？】
【脸红得这么厉害，是粉丝吗？哥哥们对着她营业了？啊啊啊不行我嫉妒！】
【要疯了，我现在去学卖章鱼小丸子还来得及吗？】
【别急，你等会倒回去听听她到底听到了什么脸红成这样，你就满意了】
第82章 第 82 章
那摊主的确是粉丝。
她那位置较偏， 生意不好，好在原本就是节假日心血来潮摆个铺子，倒也不太在意亏赚。
Petrichor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经常忍不住分心去关注他们。
原本以为他们只会待在热闹的那一片， 没想到真的认认真真逛了整个夜市，这不， 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
远看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们看，走到近前反而不敢抬头， 假装专心烤她的章鱼小丸子。
天啦天啦！竟然是真人！他们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一刻，近爱豆情怯与万分期盼互动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她心跳到嗓子眼的时候，忽见她最熟悉的身影一顿，似乎停在了自己……对面的……铁板豆腐摊前。
哈哈，笑死。摊主冷酷地想， 其实你也没有很帅， 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也没有那么想跟你讲话，也不是真的很想你来买我的章鱼小丸子……
……呜呜呜我装的！黎星嘉！我担！求你来我这边跟我讲两句话吧！我一定不会暴露你是我担的！不会让屏幕前的同担们心里不平衡的！
啊呜呜呜他好像走过去了。
内心宽面条泪的摊主沮丧地抬起头， 然后精神一振。
她发现她的二推还没有走！
赵枭之若有所思的站在她面前， 忽而十分亲切地问了一句：“可以现做一份么？”
摊主忙将头点成小鸡啄米状，也不敢多看二推和旁边明晃晃的镜头， 将紧张的心情转化成手忙脚乱，开始流程性地刷油， 放料……
她誓要做出最完美的章鱼小丸子。
手上的动作是熟稔的，心里却是恍惚的， 几种想法反复冲击交织。
——我的二推竟然在买我的章鱼小丸子！
——可是我的一推刚刚走过去了！
——呜呜呜如果我把章鱼小丸子做的超香的话， 他会不会回来啊？
然后……
她不敢抬头看，但余光感觉到， 黎星嘉真的折返回来了。 ！！！
“你买章鱼小丸子啊。”这是黎星嘉。
听到我推的声音了！啊啊啊啊超级温柔！
摊主手一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已经放过了一遍料，又坚决的加了一遍，给塞得满满当当的，每个丸子都超级鼓，完全不是球形，而是胶囊形了。
不好看，可是绝对好吃。
“唔，哥哥上次说想吃的。”赵枭之回答的声音轻柔，同样的亲切，可是和刚刚跟自己说话有些不一样。
那是一种微妙的差别，身处其中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出来。
弹幕也都沉默了。
【随时随地叫哥哥，不敢想要是在我面前叫我有多爽。】
【嘉宝你为什么就折回去了？还说不是待遇不一样！】
【真情侣是这样的。】
【所以是因为他想吃所以你就买了？而且还是“上次想吃”？“上次”是什么时候，建议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明明是很普通的互动和对话啊，为什么就这样浑身冒粉红泡泡？】
黎星嘉声音有些莫名，替观众问出了心中所想：“我什么时候说想吃了？”
【不问“我想吃你就买”，只问“我是什么时候说的”，可见星星也默认之之因为他想吃而去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姐妹还得是你！一下子就说出了真正的嗑点所在！】
【啊啊啊你俩就秀吧】
“去年暑假。”赵枭之顿了一下，似在回忆，“七月十二号。”
黎星嘉声音透着不可置信：“哈？”
【我现在的表情和黎星嘉一样，只想说：哈？】
【赵枭之你记了一本黎星嘉备忘录是吧？一旦触发了什么点就在脑海中翻找到对应坐标？】
黎星嘉也检索着自己的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七月十二号没有任何特别，普普通通的一天，他说过什么闲话，自己怎么记得？
再说了，这个“上次”，也未免追溯太久了吧。
“我陪哥哥吃过那么多路边摊，不是白吃的。”赵枭之轻笑，“哥哥想不想，我怎么会不知道？”
看一眼，神情动作，就知道了。
“那是你陪我吗？明明是你要我陪你好吧。”
分明是反驳，但语气却还是很柔和。黎星嘉也想起了那段时光，在自己最彷徨的时候，一个“怕寂寞”的弟弟以寂寞之名挤入他的世界，原本是跟在身后的小孩，被他忽略想法的小孩，实质上却牵起了他的手，以要他陪伴的名义陪伴了他。
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他们虽然发生过那么多事，对彼此更加了解，可是却再难有那样无所顾忌的、不掺杂任何多余念头，单纯的，仅仅像两只小动物偎依取暖般的亲密了。
虽然那段时间感觉很艰难，可是事后想起来却是有很多很美好的瞬间，是再也不能复制的。
他也很怀念。
【这氛围好美啊，都不舍得发弹幕打破】
【感觉他们话中很有深意啊，这个经常一起吃路边摊是什么时候？我一直以为我cp只是性那个张力嘎嘎好嗑，糖都是营业，结果你们竟然是真的关系超好……？】
【被从天而降的糖砸蒙中，and那个摊主妹子动作慢下来了、脸好红，她是不是也跟咱们一起嗑呢？】
【我的好宝宝们，你们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是朕不知道的？？】
暖暖的章鱼小丸子捧在手里，黎星嘉低头看那在沙拉酱上跳舞的木鱼花，忍不住笑了。
后面三个人也跟上来了，五个人围着一份章鱼小丸子，先是段沅冉轻咳一声，然后林浅冷不丁地开口：“章鱼小丸子啊……”
【似有深意又欲言又止，充满了想吃但是又不自己开口要，等着黎星嘉分配的欲擒故纵。】
【林浅你也真是学坏了。】
【什么，他俩因为一份章鱼小丸子制造出了二人世界的氛围？那必不可以，看我林氏气氛破坏王又出手喽～】
【段沅冉我都不稀得说你，明明自己也想说点啥非等别人说，别人说完你又一脸如释重负，哎，出息。哎，这个窝囊标签算是洗不掉了！】
摊主妹子忽而鼓起勇气插嘴：
“我，我想送你们几份！”
“可以吗？”
正准备开口的黎星嘉：“哦！”
正等着黎星嘉开口的林浅：“……”
希望林浅努力成功的段沅冉：“……”
没有加入这场战斗的罗越鸣：“。”
赵枭之：“^＿^”
“要给钱的哦。”黎星嘉接过那几份“赠送”的章鱼小丸子，微笑道，“一定要收，不能不收，但这也算你送我们的，谢谢啦。”
赵枭之扫码付款。
摊主妹子：！！！
她其实是不太嗑的，一个纯粹的双推，但是爱豆要粉丝嗑，粉丝不得不嗑……真的是他们逼她嗑的。千真万确！
弹幕更是满意地不得了啊不得了。
【对不起浅浅宝贝，今天看到你黑脸我却很开心。】
【下次不要试着拆我cp了宝，他们情比金坚，你拆错cp了！】
【摊主妹子立大功！我就说，她一定是自己人！】
……
今晚抽签的时候，林浅没有动手脚。但既然是抽签，就是概率问题，也不可能因为赵枭之跟黎星嘉说了自己有话想说、希望能分到一间，就真的分到一起。
他们还是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晚上去了夜市，回来分完房间就要洗洗睡了，屋里的摄像头都关了，但弹幕还在亢奋当中。
【绝了，绝了，段沅冉和黎星嘉一间，这也太刺激了吧！】
【为啥他俩一间就刺激？】
【因为be过而且至今一方仍然没有放下……很难想像段沅冉今天一夜会是怎么过的……跟黎星嘉在一个房子里我觉得他都睡不好何况是在一间屋子里……】
【我看睡不着的不止一个人吧。那个某人你今晚睡得着吗……@赵枭之】
【天呐，这么精彩的一个晚上居然因为分房时间太晚而关了摄像头！一个镜头都没看到啊！我要看醋王表情！我要看段沅冉坐卧难安！我要看黎星嘉一个人云淡风轻，所有人心怀鬼胎！】
【没事，看不到更有想象空间。】
【客厅的镜头最后关的，看段沅冉和黎星嘉一前一后进卧室的时候，有一个视角有扫到哥几个的表情……】
确定客厅的摄像头也关闭，摄影师都离开，关上大门之后。
罗越鸣说了声先去睡了，林浅和赵枭之却都没有动，坐在客厅沙发上，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淡淡月光照亮沙发的一角。
屋子隔音很好，但是他们的听力更好。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还是很在乎嘛。”良久，林浅淡淡道。
“唔？”过了一会才敷衍应声。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林浅继续道，“要不是他俩分到一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介意。”
屋里静得只听得到墙上钟表走字声。
过了很久，赵枭之站起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喝干，没有打算继续话题的意思，就像没有听见林浅说的话，准备回房间去。
林浅在他后面微微提高了音量：“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
赵枭之不耐烦道：“鬼知道你把预知能力用在了哪。”
“我看了黎星嘉的未来。”林浅冷不防道。
下一秒，林浅迅速躲了开去；如果他迟了一瞬，那现在就已经皮开肉绽。
他知道他打不过，也并不想和对方打。自然，赵枭之也不是段沅冉，他的一时盛怒，才导致不理智的出手，但下一刻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
但他依然愤怒，这种愤怒具有压制性，冷酷视线扫过来，林浅立即在他再次发作之前及时解释：
“黎星嘉知道我在看什么，当时就知道，但他没有阻止。”
“他没有阻止。”赵枭之重复道，语气轻柔，“不是他邀请你，对吧？”
林浅背上渗出了汗，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主人没有催动的情况下依然自动应激，无声地展开较量。
“你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林浅不动声色反问。
“不。”赵枭之毫不犹豫道，“把看到的一切都烂在心底，要是敢向任何人透露，像这样随随便便地当成什么八卦说出来……林浅，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他怒极反笑，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我觉得你不是，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后面的几个字他没有出声，但林浅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口型，那是一字一顿的：我、是、不、介、意、杀、人、的。
*
段沅冉的选择和林浅一样：他在黎星嘉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去阳台上了，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才进来快速洗漱。
林浅这样做的时候，黎星嘉并没有觉得奇怪。但段沅冉这样却很明显。即使他们生分了很多，曾经也是最熟悉的朋友，年少时经常一块儿出去玩，对彼此足够了解，即使时过境迁，也总有一些东西不太会变。
黎星嘉只是不爱多想，并不是真正迟钝。他发觉他的队友们在努力不侵犯他的边界，那是因为意识到了alpha和beta之间亦有区分——即使大多数人都对这点并不敏感。
整个过程他和段沅冉的对话只有简单的“关灯吗”“关”，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件事占据了黎星嘉脑海中过多的线程，他本应注意到段沅冉和他共处一室时是多么不自然。他原本应该注意到的——因为他曾经是多么注意段沅冉，而因为那份过期了的关注，段沅冉直到如今依然不能习惯——不能习惯曾经拥有的东西消失了。
不在黎星嘉身边的时候，他可以刻意忽略，欺骗自己一切都可以追回。但来到他身边，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都在提醒段沅冉，大家都向前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从前。
黎星嘉闭着眼睛，他想着的是进门之前回头说晚安时，赵枭之那个迟滞一秒做出反应的神情。
在向自己微笑之前，他那是什么表情？
黎星嘉在黑暗之中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听到旁边段沅冉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便当他已经睡着了，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
白天，那条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还躺在那里。
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很晚，他抬起手，点开输入框，却不知道到底是回复那句“感觉哥有话要跟我说”，还是问“你刚刚想什么呢”，又或者更理智的，收起手机睡觉，等到明天再说。
那个眼神一直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黎星嘉还是最想问这个。
而几乎在他点击发送的同时，对方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好想你-
你怎么了
于是屏幕上的消息呈现出来的，就好像是黎星嘉回复这句想念：“你怎么了？”
那边很快又显示正在输入，黎星嘉握着手机，在黑暗中胸膛微微起伏着，心里不知怎么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是一种温热，从心口缓缓向四周弥漫，把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暖意之中。
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就睡在隔壁屋子，一个多小时前才说的晚安，就堂而皇之跟他说好想你。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黎星嘉握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微微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就算明知是那个从小就会哄人的家伙习惯性的嘴甜，他还是会被甜到，怎么会这样呀。
而他不知道，这一切包括他的微表情，都被装睡的段沅冉看得一清二楚。
黎星嘉很是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他忙拿起来看，却看到满屏幕的——-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可以去隔壁把你偷过来吗，哥哥？-
哦不，怎么能说偷呢，本来就是我的-
我想你，我喜欢你
黎星嘉觉得手机很烫，烫得他有些拿不住了，他松开手，让手机落到枕头旁边，颓然翻了个身，侧对着衣柜，闭着眼睛握着拳，心跳响得让他发慌。
黎星嘉，这可怎么办呀。
片刻，他又陡然睁开眼睛，心慌慌地想，他不会真的过来吧。
手机屏在黑暗中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黎星嘉装鸵鸟逃避了一会，还是拿起来看。
但那边却没有新消息，亮屏是几条无关的APP推送罢了。
这反倒显得他的在意有些好笑，黎星嘉真的无声地笑了笑，倒是冷静下来，可以好好思考了。
白天他确实有话想和那家伙聊，无非是商量在镜头前尽量减少互动，以免被人看出来一些情感的自然流露。
可这时候，他刚刚侧躺在那里，想让自己冷静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疯狂了。他想去找他，想去安抚他，告诉他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这样的心情，因为在意一个人而被对方牵动心绪的感觉，稍微代入想一下，他怎么还说得出口那样的话，去伤他的心。
还有，刚刚他既然有过那样一个闪念，想趁大家都睡了，偷偷溜去找赵枭之，自然也想到了睡在同一个房间的段沅冉。
在镜头前“避嫌”，假装关系不好，这不是曾经段沅冉对他做过的事吗？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理解段沅冉的，理解他的做法，不会因此而怪他，可难道自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
那毕竟是好朋友，在躲着自己啊。
怎么立场一换，他也觉得可以用这种方式去伤害对自己好的人了？
黎星嘉越想心越凉下去，心口和眼眶都微微发涩，他握着手机，觉得自己对赵枭之真的很坏，一点也不好。
他深深地自省着。
客厅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过，钟声回荡在空荡的楼宇，越发显得四下寂静异常。
夜深人静，黎星嘉睡不着了，他动作极轻地坐起来，默默揣上手机，很慢很慢地推开门，走出去再关上。
门口，透进一丝从客厅晒进来的月光，又随着关门而重新沉浸入黑暗。
段沅冉睁开眼睛，眼里没有睡意，有的只是化不开的沉郁与认命。
——
隔壁房门没有关，透出一线微光。
黎星嘉站在门口没有犹豫，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将那扇虚掩的门推开了。
赵枭之坐在床头，闻声抬头，看到他来，笑得温和，仿佛连这也在预料之中。可他的眼神如幽潭般深不见底，仿佛连光都吸了进去。
黎星嘉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又有些想跑。但他自然是没有机会的，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上了，因为离得近，他甚至听清了锁芯“咔哒”一声响。下一秒，那人已扔了手上的书，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身边。
他倾下身，黎星嘉下意识闪避了下，但也说不清到底是身体的反应慢一拍，还是他心里就是不想躲开，那高他一截的，已经长大了的男孩子身上有好闻而熟悉的香味，他紧紧将他拥进怀里，抱得那么严丝合缝，就好像他们是一个人一样。
谁都没有动，久久，也不知道多久，他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满足的喟叹，然后是几乎呓语一般的低诉。
“哥哥，我好想你。”
还是这句？黎星嘉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用目光回答和示意他，表达自己的不解。
还想，又想。一个小时不见，也想么？已经来见你了，还想么？
真是个怪人。
赵枭之轻轻虚抚过他的脸，指尖描摹他的轮廓，轻声道：“无时无刻不想，就算哥哥在我眼前，也不会心满意足的。”
“只有这样紧紧地抱着。”他闭上眼，头埋在黎星嘉肩上，低声道，“可以缓解一分的想念。”
“耍赖。”黎星嘉轻轻道，“我们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你要是这样，那就一直想着好了。”
赵枭之笑。
“哥哥给了我想你的权利。”他认真道，“哥哥真好。”
赵枭之背对着光的来处，消解了他深刻轮廓的锋锐，反之拢上一层柔和。而不管怎么看，他都依然是那个不驯的少年，只是长大了。
黎星嘉看得心里微微酸软，他清楚自己没办法不喜欢这个人，也许一开始是一点点，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诧异。
他以为自己是很淡的性情，和这家伙的热烈似火相比，他就算也喜欢，也很难掏出足够多的浪漫去回报。少年自然也想过自己的爱情会是怎么样的，可作为偶像，这种不合适的念头都是稍纵即逝，只一下就被他从脑海中赶出去了。
而就在那稍纵即逝间闪过的念头里，从来没有一个选项是，他会喜欢上的就是这个超级熟悉的、好像生命中自然长成的一部分的家伙。
“我……。”黎星嘉缓缓地，艰难地说，“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可是……”
对粉丝支持的回馈，和不忍心伤害他喜欢的人，只能二选一。
心拧起来的感觉，最糟糕。
“我都知道。”赵枭之看着他微笑，“我们约好了的，不是吗？哥哥在担心什么呢？我可以等，但也不能漫无目的地等，所以先约好五年，可不可以？”
五年，是一个合适的时间，黎星嘉想，其实你经常想这件事，是不是。
他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说：“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现在，我要问你，你说晚安之前到底在想什么？”
赵枭之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那个啊……”
黎星嘉很少见他这样的表情，当下生出狐疑，撩起眼皮看他。
“也没什么。”赵枭之若无其事，只是耳根悄悄红了，说着说着变成理直气壮，“不想你跟他睡一个房间啊，这很难理解吗我的哥哥？”
黎星嘉微愣。
第83章 第 83 章
黎星嘉也是红着耳朵从赵枭之房间出去的， 后面这个人又说了许多混账话，越说越不能入耳，他简直都不能理解自家纯情的弟弟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想法的。
赵枭之要他留下来睡， 他本来都动摇了， 可听了那些，才是坚决不同意了。
心神激荡中的黎星嘉尽量放轻动作， 也没有心思再去管段沅冉，他自己辗转反侧， 到了下半夜才睡安稳。
这个年纪即使走了觉，早上起来也依然是精神奕奕，像最甜美多汁时分的水蜜桃，因不知愁而美丽，又因爱的滋润而更加动人。
早餐再一次摆好在了桌上， 今天的早餐依然是赵枭之准备的， 尽管没有要求他准备；今天没有叫起， 大家都睡到自然醒，一个个打着哈欠下楼来， 和等在餐厅的摄影师撞了个正着。
实际上， 是和千万粉丝的翘首以盼撞了个正着。
“早。”
一个个打完招呼，弹幕上一片：
【哥哥早！】
【宝宝早！】
黎星嘉今天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他一出现，所有人不禁都盯着他瞧。
“怎么了？”黎星嘉摸了摸脸， 对着墙上的大理石照了照，纳闷道， “我脸上没东西啊。”
【宝宝你……啊啊啊， 昨晚是吃了什么美颜圣药吗？？？为什么一晚不见漂亮得这么惊心动魄了？】
【吸了谁的精气了吧】
【不是你说，他真的一夜之间多了一种近乎妖异的美……】
【就是， 感觉他没睡好！你懂吗，有一点倦意，但是不仅不影响美貌，反而让人想抓住他肩膀质问，昨天晚上偷偷做什么坏事了？？】
林浅和罗越鸣静静看向段沅冉，那表情像看死人一样。
段沅冉：……
不是，他真的比六月飞雪还冤，昨晚发生的事，他哭都没处哭去，今天居然还被怀疑是干了什么坏事？
更哑巴吃黄连的是，他明明全程目睹，还偏偏不能解释，因为他一直努力让黎星嘉以为他睡着了。
段沅冉：“……呵呵。”
他拿起豆浆，一口气灌了一整杯，憋着那劲，跟借酒消愁似的。
这表情，倒是不对。
林浅拧紧的眉松了松，这次罗越鸣比他还快，狐疑地看向还在殷勤地往餐桌上送烤苹果派的赵枭之。
赵枭之一脸没事人一样，无辜地抬眼对上视线，看起来超级清纯，然而总感觉他背后有根尾巴在得意地摇啊摇……
是他了，林浅罗越鸣深吸一口气，俱都变成了段沅冉刚刚那劲。
“……呵呵。”
各自拿起豆浆，一口气灌了一杯。
【姐妹们，他们又在打什么机锋，到底是不是我年少无知，所以看不懂？】
【不，这就是伟大的男团学，是一门博大精深学问，需要我们每个人通力研究，才能得到真相。】
【来来来按帧分析，林浅和罗越鸣看到黎星嘉的表情和我们几乎一样，都是那种惊艳之后快速变为复杂，混合了痛心、震惊、不敢想和怒气，这说明他俩也是怀疑嘉昨晚到底干了什么，而且为此痛心疾首！】
【所以林罗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俩对昨晚的事毫不知情，并且对黎有保护欲。】
【接下来林罗一齐首先看向的段沅冉，这也不奇怪，因为昨晚是段黎一间房的，他是主事者的可能性最大，除此之外，他有犯事的倾向和前科，而且就算他没干什么，他绝对也知道点什么！】
【接下来就是分析段沅冉到底是干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从段沅冉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看，他实在算不上开心，而是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
【而林浅的脸色稍霁，这说明他也排除了段沅冉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段沅冉应该什么也没干，但是他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罗越鸣带头将怀疑指向赵枭之。】
【哦天呐，赵枭之的神情说明他在装！但他装的很容易识破，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介意被戳穿！】
【所以，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赵枭之！】
【你昨晚到底对黎星嘉做了什么，才造成了我们队长从深度不开窍到疑似开了一点小窍这样的惊人转变？】
【我要崩溃了，宝宝我是妈粉！宝宝你是一个宝宝！】
【我笨但是我也看懂了，意思就是他们必定有染对吧？】
【嗯，真聪明啊。（棒读）】
【之星女孩今天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呢。】
……
黎星嘉嗅到了一丝硝烟味，但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大早上的是为了什么，于是只得困惑地一边吃早餐，一边尽量淡然地接收赵枭之的投喂，一边防着他们打起来。
今天又是黎星嘉努力维持和平的一天呢。
*
上午录音棚，下午的自由活动是去商场。
林浅安排的企划是每个人给队友搭配一身衣服，然后由观众投票，输了的人有惩罚。
人选由他指定。
林浅在这里加入自己的私心，帮黎星嘉隔开了两个他烦的。罗越鸣帮黎星嘉选，黎星嘉帮林浅自己选，林浅帮段沅冉，段沅冉帮赵枭之，赵枭之帮罗越鸣。
五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分开逛商场，摄影师跟在他们后面，有时间限制，最后一个选好的也有惩罚。
段沅冉一听是要他帮赵枭之选，呵呵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二话没说，计时一开始就定好目标直接过去了。
【段沅冉该不会要帮赵枭之选一套女装吧？我看他满眼都是报复啊。】
【穿女装也不算报复吧，说不定还能吸粉呢……】
【不是女装不好，要是黎星嘉穿当然可爱呀，但是赵枭之那个身材，套进去真的会很滑稽！】
【不管是不是女装，报复都是一定了的……啊啊啊，他去了二次元区！】
论不走心式找衣服能有多快，段沅冉直接找到店长，要了一套最压箱底的cos服。
【之之你完了。】
【段哥，手下留情啊段哥！】
赵枭之也看了一眼段沅冉的动向，看到对方挑衅式地遥遥举起手里那套麻袋一样的衣服，他耸耸肩却是丝毫不在意，甚至很有风度地点了个赞。
段沅冉：……
先是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紧接着比起咬牙切齿，他自己也顿悟了。
要是昨晚黎星嘉是从别人房间跑来找他，他今天高低也得笑一天。
就算有人冲他脸上吐唾沫，他都能笑眯眯地请人家吃饭！
赵枭之和林浅选的衣服都是比较正常的，林浅选了最不出错的，而赵枭之——因为心情好，甚至非常有耐心地为罗越鸣搭配了一身非常凸显身材优点的男模造型。
黎星嘉挑的慢。
他不是很擅长搭配的，平常造型这些都是交给造型师，而私下他穿着只求舒适大方，并不走时尚路线。
其实，只是选一身不出错的，像林浅给段沅冉选那样，也很快。但黎星嘉想到这是给林浅选衣服，还是决定要认真一些。
林浅早早将衣服选好，然后索性找了个地方坐着，刷手机看黎星嘉那边的直播。
【我明白了，林浅就是想知道黎星嘉会给自己选什么衣服才安排的商场。】
【他还真赌到了，黎星嘉挑的超仔细啊！】
【“林浅不太喜欢运动风格”“感觉黑色皮衣很配他”“他其实很适合华丽的装饰”分析得很到位嘛！我要是林浅，听到这么用心的分析一定也超级开心。】
【只是黎星嘉好像确实不太会挑衣服，虽然他分析的很好，但选得一般……】
【没事，重要的是心意，而且时尚的完成度靠脸，哥几个穿什么都好看。】
林浅刷着直播间，看着黎星嘉带着关心的分析，以及网友们很合他心意的弹幕，轻轻扯唇笑了笑。
这是他这几天里最轻松的一个时刻，也确实是私心的具现，但网友只知道这份私心，不知道的是私心的另一半是……
林浅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人在高黎星嘉一层的中央坐着，不经意又将视线投向那个黎星嘉为他选购衣服的商场，看到那个穿梭在货架间，偶尔能看到一眼的身影。
也是在商场一层。
那一天，那一个段沅冉失约了的雨天，他也是那样等在那里，存着一分不可告人的取悦心思，想在黎星嘉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刷下一分好感。
可偏偏就慢了那一步。
穿着蓝色外卖服，像身处无人之境一样大步向黎星嘉走去，径自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黎星嘉身上的那个家伙，毁了他的那一天。
到底他是慢了那一步？还是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他其实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宁可告诉自己，只是慢了那一步。
他没有把自己留在那座山上，却把自己困在了那个雨天，现在他想，到底他能解脱吗。
不知道能不能，但这个伤口，总是敢于伸手去触碰它了。
林浅看着黎星嘉拿着衣服去结账，轻轻舒出一口气，他正要关掉直播间，回到三楼正中等着和大家汇合，忽然看到弹幕上飞速刷过一串串激动的——
【快去罗越鸣直播间！】
【女装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改了主意要选女装啊啊啊啊！】
【只说最后一名有惩罚又没说第一名有奖励？他干嘛突然这么想赢？】
【是不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哥哥们都选完了，他是时间上的最后一名必定有惩罚，所以要选个女装拿个奖励对冲一下？】
【分析的很合理，但问题是他本来都已经选好了，是因为改选女装才变成最后一名的……】
【难以理解啊小鸣，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姐姐如今也看不懂你了】
女装。
林浅反应了一秒罗越鸣在给谁选，突然怔了。
四个已经选好的人，三个在刷直播间。赵枭之很早就选好了，但他等着黎星嘉选好才去结账。
只有黎星嘉一个人乖乖地等罗越鸣结束，没有拿出手机，但他也发觉周围的人神情怪异。
“怎么回事。”发觉这怪异似乎还是和自己有关的黎星嘉警觉地走到拍摄的那间商店门口，往外探头看去，正看到神色各异的四个人结伴朝这边走来。
而其中三个人都在看罗越鸣提的那个袋子。
不是……他们的神情……真的有点不对。黎星嘉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没抓住，他已经先抓到了罗越鸣的肩膀。
“是你这里有问题是吧。”黎星嘉如临大敌地盯着眼神躲躲闪闪，破天荒不太敢看他的罗越鸣，低头去看那个纸袋——不止一个，好几个，看样子是全身行头都给配齐了。
赵枭之神色不虞，对林浅正色道：“我跟你换一下。”
林浅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地爽快地同意了。
黎星嘉闻声看过来，意思是：“你们这又是为什么？”
“我选的这身太贵，罗越鸣干了坏事，不配给他穿。”赵枭之言之凿凿道。
段沅冉都给你选了麻袋了，竟然在你眼里都比罗越鸣更配穿你选的衣服，罗越鸣到底干了什么？
黎星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他镇定了下，伸手从罗越鸣那纸袋里拎出一件——
短裙。
是那种绒面的，黑色的冬天短裙。很厚实，是冬天穿的，但是不能改变它是一条短裙的事实。
“配，配了长筒袜的。”罗越鸣有些慌乱，然而他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还，还有这个——非常保暖，而且结实。”
黎星嘉低头，看见罗越鸣手里捧着一对过膝靴——麂皮，小猫跟的。
【悲报，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孩子刚开始就吓成这样到底为什么敢给你哥选女装啊喂！虽然是造福观众啦但是真怕你晚上回去被集体打断腿啊——】
【这是保暖的问题吗？还是结实的问题？】
【三位alpha想：结实正好回去敲你脑壳。】
【是吗？哈哈哈，三位真的不兴奋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女装嘉宝啊！没记错的话，上次穿女装还是十岁的时候吧～～～】
黎星嘉笑……笑不出来，倒是段沅冉先替他接受了这个设定，竟然追问罗越鸣道：“搭配的还可以，效果应该不错，但是假发呢？你有准备假发吗？”
赵枭之又和林浅把衣服换了回来。
*
没办法，既然决定了有这个环节，还是会完成。
黎星嘉无奈地抱着饱含万众期待的装备进了试衣间。
五个人同时换衣服，但是黎星嘉这套要麻烦得多，他越是想尽快解决，就越是陷入困难。尤其是那过膝靴，穿上简直花了一个世纪。
虽然黎星嘉体型清瘦，可毕竟是男性beta的骨架，中途好几次他都怀疑腿要断了。
勉强塞进去之后，黎星嘉开始对付那顶假发。戴假发倒是容易很多，他们做造型有时候也需要戴，有经验的。
只是，当他看着镜子理顺假发的发尾，看清自己换装后的身形时，也停顿了一秒。
意外大于窘迫。原本无奈的点并不在于女装，而是在于女装得不合时宜。已经发育成熟的骨架已不像少时那样雌雄莫辨，他的确担心这样出去会留下一段黑历史。
但是，偶像这个工作本来就不只是要保持美好的外形，归根结底在于给大家带来情绪价值，如果他留下一段黑历史，能让大家笑得开心，那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那就更好了。
黎星嘉听到外面催促“好了吗”，他看了看墙上，还有顶帽子没有戴上，于是应了一声，匆匆理好那顶贝雷帽，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鸦雀无声。
黎星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穿了女装，如果性格完全不变也很出戏，不如干脆扮演一位想象中的女性，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简单构想了一下。
眼下，大家都不出声，只盯着他看，如果是他自己，肯定就直截了当问“怎么样”了？
但现在，他却是像有些被冒犯了，下意识避开那些目光，转身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从旁提醒道：“盯着一位女性看可是很不礼貌的。”
黎星嘉只有一个问题，他的大衣的结没有打好。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队友自然也不可能有，于是一位女性店员被请过来，教他怎么打结。
黎星嘉垂着眼，过分的安静，睫毛微垂。他还没有改妆，但他的脸型小而流畅，下颌圆而收尖，再配上那顶微卷的栗色长发，以及稍加改变的情态、形体动作，实在挑不出半点不和谐的地方。
他专心致志听着店员的教学，自己手把手学着打结的样子，更是让直播间里集体直呼——
【女孩。】
【老婆啊啊啊啊啊啊！！！！】
【妈粉，儿女双全了。】
【这背影完全就是女生，美女你谁？？】
【给他投票啊啊啊我要把所有的票都投给他！！】
【我要看哥几个的镜头！把镜头对准他们！让我看看眼珠子是不是都掉下来了！！！】
【赵枭之，你老婆很美，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不管了组团去偷！】
【已警觉，之星女孩守护】
养cp粉千日，用cp粉一时，在无数会刺痛到某人的弹幕过后，美帝解疯狂刷屏，键盘搓出了火星子，终于将屏幕全部铺满【之星女孩守护】……
第84章 第 84 章
黎星嘉一个人坐在一边， 略微背着点人的角度，化妆师正在给他改妆。
眉色改淡，眼尾加深， 持着一柄小刷子， 专心致志地刷睫毛。
“皮肤真好。”化妆师由衷赞道，说出来才想起这是在直播当中， 忙觉冒失地闭了嘴。
黎星嘉笑笑，说了声谢谢。这是他换完衣服出来的第一句话。
【哦莫， 他连声音都变了！】
【他声音好多种哦，这一种从来没听过，出声时我都不敢信】
【好好听，不看屏幕真的以为是女生。】
【看屏幕也是女生……】
【我有些错乱了我现在，所以那几个现在是在抽签谁和黎星嘉进行双人拉票？】
【双人拉票（x）双人约会（√）】
【卧槽！】
【等一下， 本来有这个环节吗？】
【没有， 林浅临时加的。】
【不出意外的话就不出意外了， 林浅运气一向远胜常人，这次他亲自决定的环节自然势在必得。】
【但问题是， 既然他可以决定环节， 干嘛还要欲盖弥彰抽签？直接决定自己上呗。】
【你懂什么是闷骚。】
【林浅……原来你是这样的林浅……我错看你了！】
林浅抽签时接收到了赵枭之警告的眼神，但他决定抛诸脑后。他淡定地捻起那个正确的签， 然后在毫无悬念的结果公布后，朝神情复杂的三人摊了摊手， 慢吞吞站起来，转身向后， 去邀请他的同伴。
商场， 林浅盯着那个侧影，心思也有些恍惚， 他定了定神，坚定地告诉自己，今天选择这里就是想圆那一份私心。
暂且先自私一些吧，旁人感受如何，都不要去管它。
包括……黎星嘉自己。
他走过去的几步在心里匆匆打了腹稿，可是黎星嘉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又只能张着嘴站在那里，躬身前倾，手伸向对方，想好的词全忘了。
“……”林浅卡了壳，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一定很蠢，涨红了脸，延迟说出开场白，“冒昧打扰您了，美丽的……”
称谓被含混地吞掉，他艰难地说出后面的邀请词：“可以请您和我一道出去走走吗？”
【我都不敢呼吸了。】
【林浅你真的一点出息都没有啊……我当初pick的那个清冷美人a呢？？？】
【原谅他吧这可是女装黎星嘉啊……黎星嘉本人就很上buff了，何况还是女装！】
【就是！你看那边那几个，有好一点吗？这不能怪林浅！】
罗越鸣全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超红。不管做什么，他的身体都倾向黎星嘉那边，眼神又要不停地试图瞄，真对上了又秒收回来，完全不敢正视。
段沅冉时不时看一眼，看倒是敢看的，但就是看完之后出现了很多多余的小动作。
【别舔了，你嘴都起皮了！】
【短短一分钟摸了三次鼻子了，也没被蚊子叮啊！】
【哥哥，抠手好玩吗？】
【救命啊，他是如何做到透明脑壳的，我感觉他想什么我全都一清二楚？？】
【反思一下你自己吧，也许是你的思想已经被段沅冉同化了……】
【等一下，麻袋哥人呢？】
【麻袋哥……是受不了看星嘉女装还是受不了自己这身麻袋……】
【他要是受不了麻袋，刚刚就不会第一个换好衣服出来，怎么的也得磨蹭会。再说了，就算穿麻袋也好看。】
【真受不了你们黎粉yy！yy别人看你也就罢了，还看得受不了，看你那是看西洋景，一个大男人穿个女装还真装上女的了，这不我们哥哥就不惯着你！看得不爽了就跑很难理解吗——】
赵枭之穿着那件他完全没当回事的丑衣服，回到了自己的试衣间，从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遗忘的手机，淡定地出来了。
他出来也没有去“打扰”正在商量的林黎二人，而是默默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掏出手机比划。
这会儿观众各有各的重点。
各家cp粉，自然关注的是自家二位的反应，尤其以看到黎星嘉女装的alpha们的反应为重点。而黎星嘉随便看谁一眼，也都会引起好大一阵争议，争抢这个眼神糖到底是谁家的。
各家唯粉同样是紧盯自家反应，但和cp粉相反，cp粉亢奋不已，而唯粉紧张兮兮，生怕自家出现让他们圆不过去的反应。
而刚刚那一轮检阅下来，自然是赵枭之的反应最能让唯粉满意，直接逃离漩涡中心。
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家爱豆拿着手机，对着黎星嘉和林浅的方向，这姿势熟悉而让人警惕，那必然是在——
所有赵枭之唯粉面色大变，敲击键盘的双手为之一顿。
哥哥，你又背刺我——
此消彼长，cp粉转而大喜。
【原来之之是去拿手机拍照了，之之拍的嘉嘉一定是最好看的！】
【别人还只会瞪着眼睛看的时候，我们最佳男友已经自觉地举起相机了，这就是觉悟，这就是差别。】
【嘻嘻，看这熟练度，私下没少练吧。】
【看清楚了，他只示范一次，男朋友是这样当的！】
不死心的唯粉在怒骂：
【赵枭之只是想拍黎星嘉的丑照报复他而已！他恨死他了！】
【黎星嘉才不稀得被他拍！都是赵枭之太能卖了！闭着眼睛都能看出黎星嘉有多讨厌卖腐！】
……
拉票是在商场人流量最大的一层入口进行的，从今天的选服装环节开始，每个进商场的路人会得到一张贴纸，而换好衣服之后，五个人的跟拍机位都显示在大屏上，大屏下方对应位置的白板用来收集贴纸。
线上同样可以投票，线下一张贴纸相当于线上五十票。
其实按照线上线下的比例，线下票数决定不了什么，主要也是用来拉线上的热度。林浅这个环节确实设计的挺吸引人看，今天的流量比前几天都高，而黎星嘉女装出来之后热搜更是直接爆了。
这商场比较偏，人流量不大，他们也不是那种国民老牌艺人，特地跑来凑热闹的人不多，也是考虑到这些，才敢举行这类活动。
但黎星嘉名字一出，却有不少路人觉得熟悉：这不是那个自家孩子把海报贴在床头，每次考试前都要拜一拜的“考神”吗？
没有家长不对能激励自己孩子学习的存在不抱好感的，看到黎星嘉名字的当下，很多原本不明就里，不想接贴纸或者接了也打算顺手丢掉的路人，当场就不仅接了过去，还郑重其事地跑到大屏那里，把贴纸认认真真贴在了黎星嘉名字下面。
【有点意思，这么看黎星嘉知名度才是团里最高的？】
【四个alpha比不过一个beta，我眼镜掉了。】
【很正常，一般人也没那么关注娱乐圈，但黎星嘉圈子可就多得多了。】
【黎星嘉居然真的弯道超车了四个A？】
【四个A又不能真的凑出一个炸，而黎星嘉这张可是王牌！】
【哥哥们……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谁也没告诉我想当红人粉得粉黎星嘉啊……】
相对于线上的巨大热度，线下黎星嘉穿着女装和林浅一起拉票，倒是没有遇到太多波澜。大多数人都看过了大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近距离除了直接将贴纸送给他们之外，就是欣赏一下了。也有人拍照，但是并不多，还有一些一看就不追星的阿姨，追着感谢黎星嘉，说是因为他自家闺女都变得爱学习了。
黎星嘉每次遇到都会停下来笑着听她们说，认认真真地回复。而他心中十足感慨，也许自己做的一切努力，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都值了。
林浅完全成了黎星嘉的陪衬，但他一点也没有被冷落的不快，反而笑眯眯的，似乎能站在黎星嘉身边，帮他拿着收集贴纸的白板，是最让他开心的一件事。
他确实非常开心，如果没有经常感应到某几人的窥探就好了。
——时而阴恻恻、时而火辣辣的是段沅冉。
——充满羞涩，然而还是忍不住的罗越鸣。
……还有个混不吝、完全没打算拉票，直接站在工作人员旁边，cos摄影师的赵枭之，哦对了，段沅冉给他选的那身丑衣服穿他身上还真的挺像工作服。
收集贴纸的环节完成，线上的投票也同时结束，毫无悬念的投票结果即时公布，黎星嘉的女装是压倒性的第一名。
他获得了节目组的奖金，还有罗越鸣购买服装的那几家店的购物金。
“购物金……”黎星嘉听到后有点囧，本来是很实用的奖励，但……这几家店都是女装。
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喜欢，黎星嘉摘下帽子，沉思着想。
几人都回到了试衣间，换回自己原本的衣服，除了林浅。他穿着黎星嘉给他挑的一身搭配，悠悠然坐在沙发里，不打算折腾了。
商场里温度不低，这一通活动有些热，黎星嘉取了假发，擦掉口红，脱掉大衣挂在墙上，方才感觉好多了。他想先脱掉短裙，但旋即发现似乎得先脱下过膝靴，但这副没有拉链、富有弹性的软靴，脱下比穿上更加费劲，他又没有经验，更是被卡在了这一步。
其他试衣间里，依然是赵枭之第一个换完衣服，他朝外走去，却在一扇紧闭的试衣间门口顿了顿。
“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隐约伴随着熟悉声音懊恼的叹息。
本来要超前走的alpha停住脚步，刻意收束的知觉触角轻轻一探，知道了这附近都在发生些什么。
他俯首，贴近门缝，用极轻的气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里面的动静顿了顿，片刻后，门被拉开一半，从门后探出张微微丧的小脸，蚊呐般的低声催促他：“快点。”
赵枭之毫无心理障碍地半跪在试衣间的瓷砖地面上，那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决称不上洁净的地面，灰尘擦在他昂贵的高定西装上。
黎星嘉放人进来的时候也没多想，只觉自己这回是得有个人帮忙，他在门外，那就是他了，不然也要叫工作人员进来。
可人进来了，他坐下，看着对方自然的举动，心里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看清镜中二人形态，这下迟来地感到了窘迫——
他还穿着女式的衬衣，还没有脱下那短裙，可配合装束的妆容和假发却拿掉了，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十足的不伦不类，失去了那份协调感，实在说不上是好看的。
不该叫他进来，该叫工作人员的。
为什么？不都是换衣服吗？
不，不一样的。工作人员来，或者其他谁来，那就是工作，工作里发生什么状况都不奇怪，没人会放在心上。
那，是他就有什么不同吗？
黎星嘉垂眸，落在对方低头时露出的发旋。
似乎总是这样，明明这个人比他高，但他总是看见对方低下头后，沉默的、熟悉的、可爱的发旋。
他手指微微地痒，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短短的发茬，但终究很好地忍住了。
alpha手掌托起青年的小腿，他的腿实在很细，那长筒靴也很薄，隔着靴袜依然触手微温。
只是发力方向的问题，他掌心握住青年的脚踝，不费什么力就将黎星嘉独自个怎么也甩脱不掉的靴子除下。
一对长靴被好好放在一边，赵枭之正要抬头问其他是否还要他帮忙，额头却被一只温热手掌轻轻抵住。
“别看。”黎星嘉局促地说，“别抬头，就这样出去。”
alpha默然，就在黎星嘉在想他是否生气了的时候，那人乖乖地贴着他的掌心点了点头，真的没有抬头，转过身，闭着眼摸索到门把手，拧开门出去了。
自然谁也注意不到他来过的。他的动作静悄悄，不会有一丝异常的声响。
实在他要出去，都不需要通过这门。
那或者他要看，实则也不需要抬起头来。
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突然间的自我意识过剩，而这个家伙，他愿意顺着他。
黎星嘉垂着眸，动作敏捷地换回自己原来的衣着，渐渐找回平常的自己，耳后的一抹绯色却迟迟没有淡去。
第85章 第 85 章
这一早上折腾得不轻， 黎星嘉昨夜又没睡好，中午好好睡了一觉来恢复。
午休过后，众人去了黎星嘉选的健身房， 运动了一个小时， 洗完澡之后神清气爽。
之后则是为见面会做准备。
夜里分房抽签，抽到罗越鸣， 黎星嘉原本心情放松，却不料罗越鸣睡不着觉拉他卧谈， 开口第一句就是：“黎哥哥，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睡好啊？”
黎星嘉默了，他不仅不喜欢说谎，更不愿在罗越鸣面前说谎。可是昨晚为什么没睡好……这，他该怎么解释？
他少见地迟疑了五秒未曾回答。
“如果黎哥哥不想回答， 那就算了。”
虽说罗越鸣“善解人意”地又收回了自己的问题， 但实际上“不想回答”也是一个有力的答案。他既然敢于开口， 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猜测，更何况他还有异能， 如果真的想知道， 完全可以去探测。
可是比起发生了什么，所有人更在意的其实是黎星嘉的态度， 是他到底怎么想。
罗越鸣把话题叉开，天南海北地拉着黎星嘉聊了一通， 最后心满意足地低哼着说“晚安”，似乎比黎星嘉还要早的沉沉睡去。
黎星嘉也很快睡着了， 而他睡着了之后， 罗越鸣又默默睁开了眼睛，对着天花板一夜到天明。
直播的最后一天， 晚上不住宿，中午饭吃过后便收拾行李，傍晚的飞机，赶往首都，修整一天后便是见面会。
他们上午去打卡这次此地的最后一站，保龄球馆。
“难得有一项黎哥哥不会玩的运动。”罗越鸣笑，“没事！我们教你。”
“没玩过不代表不会玩。”林浅淡然指出，“也许试两把你就打不过他了。”
【啊哈哈哈什么歪理，没玩过当然就是不会玩啊。】
【浅浅你也对你队长太有信心了吧！】
【黎星嘉运动是蛮好啊，再说保龄球就是个休闲项目，又不难。】
【反正肯定比林浅的篮球打得好2333】
【啊啊啊啊姐妹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我乐意。”罗越鸣道。
他给黎星嘉演示怎么投球，示范了两三次，黎星嘉点了点头，扣进指孔，看准前方，伏低，助跑，脱手——
当啷啷一阵清脆的落瓶声，8/10。
二投清屏，all。
罗越鸣目瞪口呆。即使是第一次玩的人，一投全中都不奇怪，难的是在就剩两个瓶子，还是一左一右的时候全清掉。他就教了最基本的，绝对还没有教到这种刁钻的技能吧？
【……】
【小鸣演我！】
【黎星嘉果然是天才。】
【……都说了本来就很简单，运气的成分大，干嘛一副黎星嘉很牛的样子，这是巧合，巧合！】
“黎哥哥，你真是第一次玩吗？”
“应该就是运气好吧。”黎星嘉本来以为这算是发挥得不好，看罗越鸣表情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我再试试。”
试试之后就碾压了全场。
一番操作下来，罗越鸣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坐在一边看着黎星嘉秀操作，喃喃：“……我这算人设崩了吗我这算。”
他那运动少年的人设，也许也该是黎星嘉的，他只不过是足球和田径比较好，而黎星嘉似乎无论什么运动都很上手，是个真正的天才。
原本还想趁机上去手把手教黎星嘉打球的段沅冉一声不吭。
试投结束之后，为了增加可看性加入了花活环节。
又是抽签，方式有蒙着眼投，原地转圈十次后投，负重投……等等。
“背着你右手边的第一位成员。”林浅读出他抽的签上的字，看向坐在他旁边毫无防备的黎星嘉。
“我？”黎星嘉确认之后，爽快地站起来，但又有点担心，嘱咐他，“你小心点。”
林浅抿了抿唇，冲他笑了笑。
你如今如何看我？还是那个在山上，毫不犹豫地被你背起来的林浅么。即使已经是成年alpha、比你高大强壮许多，也依然是那个队伍里沉默寡言、瘦弱的、让你不能放心的林浅。
是呀，本来就是该这样的，我们都应该心知肚明。为什么却有人违反规则，而你，却看向了那个犯规者。
黎星嘉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林浅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但他竭力带着谁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微笑，投出了那一球。
all。
就像投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
黎星嘉，有的人死也不会放弃，但林浅不是那种人。林浅会祝福你，祝你岁岁年年，快乐平安。
“哇！！”黎星嘉从他背上跳下来，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地与他击掌庆祝。
林浅微微一笑，看着庆祝完的黎星嘉去抽自己的签，他抽中了蒙眼，罗越鸣在给他挑眼罩。
戴上眼罩的黎星嘉扶着椅背站起来，有些跌跌撞撞，林浅正要上前去扶，却见段沅冉和赵枭之同时伸手，赵枭之更快一步，段沅冉悻悻地收回了手。
赵枭之引着他走到球道前，黎星嘉再三确认了位置，助跑，出手，第一投走偏了，只中了左角两只。
赵枭之拿了另一只球交到他手上，黎星嘉偏着头，又问了几句什么，赵枭之笑着说话，然后黎星嘉点了点头。
赵枭之站到他后面，一手伸下去扣住他的手，另一手轻握他的胳膊，带着他朝前走，感受了一遍出手的方位和时机。他们的身影那样和谐，看起来还真不像话地像是一对儿。
正式投时，赵枭之松开手，黎星嘉在原地微顿了下，回忆着刚刚的感觉，并不迟疑地上前，投出手中的球，同时在球出手过后毫不犹豫地扯下眼罩，看着前方。
all！全清！
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球，坐着的罗越鸣和段沅冉跳起来，林浅也迈步上前，赵枭之一把搂住返身满眼喜悦的黎星嘉。
黎星嘉笑着一一和他们击掌，愉快道：“我赢了——今天我请客。”
【结束了！！！】
【好耶！！！黎星嘉赢！！！】
【黎星嘉赢了，他们全都像自己赢了一样高兴。】
【谁赢也没什么所谓，关键是大家在一起开心。】
【真舍不得直播结束，舍不得他们开完见面会又各奔东西，就这样一直下去，每天都在一起，一直陪着我们该多好？】
【Petrichor真的很像青春，轰轰烈烈是你，一地鸡毛是你，而再舍不得也留不住，每隔一段时间又聚在一起，带我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夏天～】
【见面会过了还有暑假的演唱会，很快又会见面的啦。】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就算大家分开各自打拼，上电视的时候名字后面还是会打个括号，括号里是我们（Petrichor）】
……
第86章 第 86 章
次年四月。
段沅冉终于写好了那首歌， 他写歌既没有林浅那样快，也没有黎星嘉那么大包大揽，作词编曲信手拈来。这一首原创就榨干了他所有的艺术细胞， 用尽了所有感性。从某个站在天台边缘吹风的夜晚开始， 历经几乎三年的时间，他终于在零零碎碎的闲余时间里， 把这首歌写完了。
“什么，段沅冉要开solo演唱会？”
“他……真的不会闹笑话嘛。业务能力是真的不太能撑得起solo啊。”
“反正他还是很红， 卖票总归不用愁，想开就开嘛，人家林浅年年都开。”
“林浅主业就是歌手，能比吗？”
“不演戏了不起吗？有本事和专业歌手比去。”
于是又演变成了唯粉的争执。
这些都是无聊者的闲话，段沅冉并不关心。他执意要办这场solo演唱会， 要在演唱会上唱那一首歌， 整个演唱会都是他为这盘醋包的饺子。
这是他一个未圆的执念。
他的个人团队并不同意他开这场演唱会， 他不擅长说服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渡利益。
而当各合作方终于敲定， 这场演唱会得以成行的第一刻， 段沅冉所做的事，是打通那个电话。
“喂？”
段沅冉清了清嗓子， 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一如往常，但听起来还是有点奇怪：“小嘉， 我要开个人演唱会了，时间是四月十六日， 你能来吗？”
“噢！恭喜你啊！”那边声音带着笑， “有空我一定到，什么时候决定开的？你要出专辑了吗？”
“我说真的。”段沅冉舔了舔嘴唇， 有些懊恼道，“别跟我客套，小嘉，我真心希望你能来——我有——我有——”
我有东西给你看。
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嗫嚅片刻，却迟迟不能说完。
那边大概以为他是因为急切，找不到话说，等了一会见他还不说话，便接过话头回答。
“不是客套，我是说真的，有空我一定到。”那声音认真道，“毕竟是你第一次演唱会么。林浅第一次个唱，我们也都去支持了呀。”
“……嗯。”段沅冉手心沁汗，他没有说只邀请了他一个人这件事，而是转而回答他前面的问题，“很早就想——只是一直没机会，专辑暂时不出……”
出什么专辑，写一首歌都困难。买歌更是没有必要，让公司买买版权，拣些有热度的歌来唱，凑够一场演唱会也就够了。
段沅冉去年上了两部偶像剧，一部火，一部扑。今年年初上了一部古装剧，他演一个悲情的、最后为女主而死的男二，反响非常不错，这部剧为他狠狠回了一口血，最近他的各项数据都在内娱前列。他认为演戏这条路对他来说还不错，至少三十岁之前没有必要转型。
一部剧爆了，各种同类型的角色都找上门来，商务也很多，本来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但他却趁这个机会有资本谈判，非要开这场演唱会，并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排练。
因为这场演唱会是要给他看的。段沅冉很清楚他对演出的态度，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在舞台上露怯呢。
可那场演出他最终是没有来。
不能怪他，不怪他，是赞助商再三更换，项目不得不临时改期，而黎星嘉，他也是很忙的，没办法为参加他的演唱会二次调整日程，更不可能去更改一个主办方在异国的高等学术会议的日期。
黎星嘉在电话里再三说抱歉，希望另外三人到场能弥补他没去的遗憾。
“哈哈哈，没事的，你放心做你的事。”段沅冉故作潇洒。
但他根本没有邀请那三人。
黎星嘉都不在，他们也不来，或许会被报纸乱写，写队内不和之类的吧。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他抱着吉他，旁边的椅子放着另一把，那把曾经他不让任何人碰的，黎星嘉教他吉他时用的那把。
五万人的场子几乎坐满，中控手环在逐渐落下的夜幕里莹莹闪光。
段沅冉抱着琴，坐在高脚椅上，拨了两下弦，低沉声音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一首歌。”
底下窃窃私语，他不理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是我写的唯一一首歌，想唱给——”
他顿住，没有说完，前奏起，他唱起。
听清那歌词，现场嘈嘈，网络上看直播的，议论更加热烈。
【不是说他写的那个是讲友情的？这是讲友情？骗鬼呢？】
【友情也说得过去吧……】
【什么友情能把人变成“面目模糊的疯子”，还“我的心里在下雨”，段沅冉你写词三年就写出这么个玩意儿？】
【词是不行，你原谅他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不过我觉得，曲还行，唱的也挺有感情，挺情真意切的，比我预期的好多了。】
【你们段沅冉粉丝心也算是钢做的了……】
【我怎么觉得今晚这阵势不对劲儿，他搞得又跟失恋似的，又跟表白似的。我们不会有嫂子了吧？】
【哈哈哈，你真抬举他，有嫂子。他这分明是嫂子跟野男人跑了，不，是他看中的嫂子从头到尾没瞧上他吧。】
【我觉得，是他看上的是别人家的嫂子。歌词那么苦情呢。】
【段沅冉也是挺刚的哈，让粉丝花钱买票听他给别人的嫂子唱歌。】
【不是老段咋这么吸辱追……】
【他就适合辱追。没事，我会假装他是给我唱的，反正他这意思也是追不到嫂子嘛，那就说明他会很安全地单身。】
【嘶，好像有道理……】
但，就在段沅冉粉丝提心吊胆又自我安慰地听完这首歌，终于要放下这颗悬着的心，只期望他这演唱会能顺利落幕的时候。
段沅冉闭目沉浸在情绪里，弹完最后一小节，怔怔在灯光下坐着，忽然道——
“小嘉——”
所有在场粉丝在听清那清清楚楚的两个字，那个熟悉的发音，正怀疑自己耳朵、兼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发现段沅冉被闭麦了，他的口型还在动，但声音确实被后台关掉了。
“？？？？？”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是，哥们。就算他说的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小嘉”，又怎么样呢？后台管理这么欲盖弥彰，反而好像真的有什么似的。
友情，他都说了是友情了不是么？
咋的，你是以为我们听不出来啊。那歌词字字句句指向性那么明显，不就是说……那谁！我们集体避而不谈，那是给自担点面子，也给自己点面子。难道要承认自家偶像对一个看不上的队友求而不得，要死要活吗？
段沅冉粉丝：微笑。
好在，后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迅速将声音又放出来了。这一段“闭麦”，后来自然被归结为舞台事故，但其戏剧性和娱乐性依然长期为人津津乐道。
*
同年秋天，林浅陷入了首个事业瓶颈期。他常年只写歌发歌，过度刻意降低自己的其他曝光，难以吸到新粉；而在灵感缺乏，写不出满意的曲子的时候，情绪困境也找上了他。
他抗拒去看医生，直到一次五人聚会过后，黎星嘉留下他，问清缘由后，亲自给他找了医生。
“你现在在边缘。”医生给他开了药，但他看了那副作用后，还是决定先不吃。
黎星嘉尊重了他的意思，但给他提了个建议。
“去旅行吧，林浅。”他的温柔依然如昨，“给自己放个假，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林浅听他的话，和自己做了约定。
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打算什么都不想，去遍所有想去而未曾去过的地方。
他的性子，想去的都不是些名胜古迹，而是一些人迹罕至之所，有一些则是无意间在什么古籍上看过的地方，即使未曾开发出来，他也愿意乘飞机几十个小时再转车，乃至骑马，骑骆驼，找当地向导，到最近的地方一探究竟。
他足够有钱，只是他并不以有钱为乐，但这次长久上路，才意识到有钱的确是个很好的优点，解决了他很多麻烦。而钱以外，对于alpha而言，体力也不是问题。
阳光雨露，终于再次感受到滋味。
接近干涸的感官，在一次次给黎星嘉发去异乡的风景的过程里，逐渐重新饱满。
他不和经纪人联系，不和自己的团队联系，给他们工资照发，让所有人不要打扰他。三个月，他的粉丝几乎报警，担忧他到底怎样了。
唯一联系的人是黎星嘉，他是自己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你的粉丝满世界找你。”一次收到照片之后，黎星嘉发来消息，“介意我用你拍的照片安一下他们的心么？”
“发给你的，都随你安排。”林浅回复。并发去自己在狮身人面像前的严肃自拍一张。
过了半个小时，吃饭的时候，黎星嘉告诉他自己已经发了微博。
林浅登上去看，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看微博。很长时间他不敢看粉丝说什么，觉得对不起他们。
他一一浏览着粉丝的发言，心渐渐安定下来。没什么事，甚至觉得自己那时的脆弱挺不可思议，但他也警醒并记下了陷入情绪后的感受——对于一个很难生病的alpha，心理疾病确实是打倒他们的一把好手。
去爬了最高的那座雪山，本来半途要放弃，但是想到黎星嘉，不知怎么就决定上去了。
林浅在峰顶的雪地上躺下，那里没有信号，不然他好想在这里给黎星嘉打一个电话。
没关系，可以拍下那片星空寄给他。
下山后，他发去照片，对黎星嘉说他要回去了。
“没问题，欢迎回来，林小浅。”
林浅将手机贴在心口，好像看见他在对自己笑。
*
罗越鸣满二十岁了。
虽说alpha分化之后便已经在生理上成年，但二十岁又是一个不一样的节点。身体变得更壮是自然，心理也难免被驱赶着成长。譬如，他会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不是应该小学就思考吗？”他学生时代就关系很好的素人朋友满头黑线问。
“你太夸张了。”
罗越鸣瞥他。
他的朋友也是beta，太正常了，这世界大多数人都是beta呀。alpha和beta本来无需避嫌，就像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这朋友没有任何值得多看几眼的点。
所以alpha怎么可能对beta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呢？
但为什么，如果是某个特定的，特定的beta……
“你连你想做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十几岁就当上明星的。”朋友吐槽，“现在想着转行了？怎么，觉得无聊？”
“那是因为……”
罗越鸣没说下去，因为他不想跟任何人，任何人，说起他对黎星嘉的感觉。而这个话题说下去，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因为黎星嘉。他的，所有离开正常生活轨道的原因，都是为了靠近那个人罢了。黎星嘉就像漂浮在上空的巨大磁极，吸引他偏航。
其实他不需要任何问答，他自己心里早已知道所有答案，只是不肯承认。因为承认是如此苦涩，他必须吞下自己绝无可能拥有的这个事实。
少时懵懂混沌，混迹于哥哥们的各异心思重时，他一无所知。
而今什么都知道，却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那人敬若神明太久，每一分绮念都像亵渎，他甚至想要自残来惩罚自己。
不敢流露，不能透露，和他们在一起时他学会了装傻，可独自一人时却无法欺骗自己。
“嗯，黎哥哥，今年生日在剧组，不能和哥哥们一起过了。不孤单，我这边也挺多朋友的。”
“我都挺好的，你行程也很辛苦，拉托萨风很大，别弄感冒了——”
“今天是临时决定的拍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那边声音略惊奇，但仍然稳当当的，“放心吧，我穿的厚。小鸣真贴心。”
挂电话之前，他听见黎星嘉和旁边人说话声，那同样熟悉的声音。
罗越鸣穿着厚厚的古装戏服，周围欢声笑语。他是这个剧组的中心，他的生日，自然会安排得很完美。大家也是真心实意为他庆生，可他脸上带着笑，环顾四周，却觉得所有人都比他更开心。
“是在跟你队长打电话么？”一个自来熟的共演来劲地凑过来，“你生日，他都不来？他不是学校离得不远么，你怎么也不叫他来客串个角色呀。”
罗越鸣不自觉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们队长不是随叫随到的，他的行程很紧张，而且两小时车程也不是离得‘不远’。”
那人愣了愣，小心道：“哦……不，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说话有点随便。不是故意——”
“没事。”罗越鸣淡淡一笑，目送对方走开，但心里已经默默将这人列进不打算来往名单。
你看，黎哥哥，我算不算是成熟了一些呢？
成长真奇怪，原来就是心里想的是A，说出来和做出来的却是B。我明明非常想见你，但又觉得见不到也是好事。
毕竟，隐藏渴望实在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了。
*
“快快快快快！”
特殊管理署-特别行动处一阵兵荒马乱。满地都是翻倒的碎片，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
而实际情况是刚出完任务的alpha回来了。
任务不难，虽然有S级，但对于他来说不难。
“怎么回事，016号这是出事了？”不明就里的专员们速速给打着管理署标志的车让路，窃窃私语，“应该……不能吧？”
“就是他出事了。”负责联络的工作人员之一一脸疲惫，给新来的同伴解释，“任务没事——任务很顺利，他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进入易感期了。”
“怎么可能？”这更离谱了，对方完全不信，“守则第一百七十五条，alpha成员的易感期、omega成员的发情期以及信息素水平同为0号监测指标，你们在他出任务之前没检测吗？还是过往记录不够谨慎？”
“检测了，我们对待016号就像对待自家门口毯子下的地雷一样小心翼翼。”社畜联络员面无表情道，“不要怀疑同伴的专业性。”
坐在角落的alpha头戴止咬器，身体被铁环束缚在仪器上，而他一脸不爽地看着医生，威胁的视线意思很明显：不用来那些没用的，给他一针强效抑制剂干脆利落，到底都在磨蹭些什么？
旁边的专员战战兢兢，看着016号，而医生非常不赞同，坚持一定要他做完全部检测再决定“医疗方案”。而在那之前，他不能被放开，这些设备完全能保证在他在控制内。
而专员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实情。016号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坐在这里而已，那些设备存在的意义，是保证医生不吓昏过去。
……
“你这样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医生看着对面的alpha自己拿着注射器，熟练而漫不经心地将橙黄色的液体推入上臂，言辞激烈道，“你的体质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解决易感期。”
“嗯，你的前任也是这么说的。”一针注射下去，alpha缓缓吐出一口气，闲闲道，“所以他成了前任。”
刚刚解决了S级事件，又强行关闭了一次易感期，这时候的alpha能正常说话已经是控制力极强了，医生不可能要求他保持礼貌。
医生道：“我们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的，016号。”
“但你们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alpha抬起眼，年轻的、一向有城府的脸此刻仍残留着讲不清的烦躁，声音则保持平静。
“现有的抑制剂针对一部分人是中和易感期，另一部分人是关闭易感期。”医生道，“而你是后者，你的易感期并没有消除，只是——累积起来了，这非常危险，一旦抑制剂对你不再起效，你将失去控制。”
“我还从未‘失去控制’。”016号平静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为何不快点找个omega？”医生劝，“这对于你这类的alpha是必然。”omega虽然稀少，但管理署自然有办法找到。
016号盯着他，面上缓缓流露出嘲讽的笑意，道：“你还不如你的前任，至少他还提过一个有用的建议。”
赵枭之拒绝了留下观察的要求，确认各项数值在安全域内，便从管理署直接消失了。
留下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他问那专员，016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永远不会有omega。”专员解释道，“016号有倾心的人，那人是个beta。”
医生摇头：“普通的alpha可以和beta在一起，但他……”
那种永远不可能抵达生理所要求的极限的苦痛，对这种类型的alpha来说几乎是不可承受的。
“之前那位医生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专员回答，“但016号说，既然是‘几乎’不可，那就是可。”
“那他所说的，那个有用的建议又是什么？”沉默良久后，医生问。
“那医生辅修过心理学。”专员道，“他建议016号记笔记，而016号从那开始的确开始记笔记，如今已经记到了第四本。”
“笔记里写些什么？”
专员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枭之回到家，从保险柜里翻出记满的黑色皮面笔记本，随意翻了翻，又拿出一本新的。
之前写满的那些摊在桌上，风吹过，拂过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隐秘渴望，伴随风铃的声音，一点点摇碎。
写下的欲望却并未消散在风中，而是又被它的主人吞回了肚子里。
“五年……”
赵枭之叹息，也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却是轻松愉快的，自言自语、又向对着某个人说道，“哥哥，欠的总要还，还要收利息哦。”
第87章 第 87 章
又两年的深秋， 黎星嘉毕业，他放弃了保研，没有继续深造， 而是先gap了一年。
gap的这一年， 他并没有像很多人冀望的那样，深度参与团的回归， 反而是经常出国，看各式各样的大型演出， 总的来说，非常自由。
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由于这一点，这段时间他饱受诟病。“表面爱团，实际根本不爱”、“就是因为他，Petrichor迟迟不能像一个正常团一样运转”、“打着王道偶像的名义， 做着爱自由的事”……
直到一年后， 他开始发歌。有给自己写的歌， 有给别的团体写的，也有一张完整的、给Petrichor制作的专辑。并以这张专辑为依托， 策划了Petrichor那场惊人的、现象级的、掀起全球风暴的四巡。
其制作之精良、创意之巧思、动员人数之最， 都足以创记录。这一年，是收获之年， 黎星嘉的灵感井喷，带来了他个人、以及整个团的真正巅峰。
他给自己写的solo专辑和Petrichor的专辑常年在榜， 加上给别团写的歌，年度专辑销售量冠亚季包揽。
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热爱、专业、能力以及他对Petrichor的心。实绩足以让他成为年轻的音乐教父， 他有了大把纯粹的音乐粉， 这些粉丝不再把他当做一个偶像来模仿，而是当做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来欣赏。
这一年， 黎星嘉和段沅冉二十三岁，林浅和赵枭之二十二岁，罗越鸣二十一岁。
他们正当时，是吹遍世界的飓风，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那是Petrichor粉丝们最幸福的一年，但对于这个从诞生之初就充满drama的组合来讲，它的粉丝似乎天然具有居安思危的本能。毕竟，组合曾在即将出道的时刻，分崩离析，差点就永远失去；又在几乎要接受失去的时候，卷土重来，之后稳稳地幸福了很多年。
那么，当日日期盼的巅峰终于到来，甚至高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时，那种恐惧乐极生悲的直觉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笼罩了很多想法多的人。
这种事情从来不少发生。不过理性一点看，又觉得并不一定。毕竟以往那些登顶就解散的组合，是组合的成员终于获得了solo的资本，从而迫不及待地重谈利益分配；而Petrichor则不同，他们从大多数成员还未成年的时候，合同就握在自己手里了，这么多年组合也从来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甚至都是以个人发展为主。既然没有限制，那离开组合的缘由也就不成立……
不，怎么会不成立！
即使组合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他们也已经到了重新做选择的时候。Petrichor已经出道五年，是一个成熟的组合。要一起走到的顶峰，风景也已经领略过。是时候整理一切，再次出发了。
巅峰过后似乎自然地过渡到了平稳期，他们各自solo、发展个人事业，合体的时间更少了，但粉丝却相对安心。
也有人不能接受，认为团终于登顶，应该趁热打铁，而成员竟然就这么放掉了团活又去做各自的事，非常难以理解。
【好不容易才登顶的，为什么不再努力看看呢？那些个人的工作，看起来也没有多么美味啊！就不能先放放吗？】
有人说【守业比创业难，打好地基厚积薄发再出发】，也有人说【见好就收，太盛不是好事】……
但是，真正陪他们一路过来的老粉说：
【对Petrichor已经是生命粉了，只要他们五个都在，团活不团活真的没那么重要。】
【Petrichor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团，尊重个人意志，正是因为有这种自由度，哥几个才能保持旺盛的灵感，才能做出那些好作品啊！】
【就像人要放假一样，团自然也要放假的。让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但，Petrichor的节奏确实和过去有了一些变化。雷打不动的“寒假见面会，暑假巡演”模式被打破了，寒假只有一场线上直播，暑假也迟迟没有官宣巡演消息。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个人事业却如火如荼。林浅的新歌大爆，罗越鸣的剧拿了奖，段沅冉的
第一部电影票房不错，演技也没有被诟病。
黎星嘉则又开始放假了。
至于赵枭之，他似乎也放假了。总之最近Petrichor公司大楼里是找不到这两位，去哪了？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
因为这种团活节奏的改变，Petrichor粉丝普遍认为这是提前在打预防针了。比较悲观的粉丝认为可能会无声无息直接宣布单飞，最乐观的粉丝也觉得会是单飞不解散。
【各自转型，职业不再是爱豆，但也许隔几年能合体一次，这种你们能接受吗？】
【我哭死了我先……哥哥不许丢下我……】
【爱豆这个职业其实要求挺苛刻的，哥几个这么多年不立什么人设，也没塌过房，真的已经很敬业了。他们的实力和实绩都可以单飞了，也不能一直要求他们，明明可以走向下一阶段的人生，却一直为粉丝牺牲自由吧？】
【牺牲什么自由了？这也是他们喜欢的工作啊。舞台上的闪耀人生，真的是其他东西能取代的吗？】
【我也不想他们放弃舞台！他们就是在舞台上最耀眼了。】
【至少可以恋爱解禁了？】
【不要啊，他们要是恋爱了，我cp不就be了？】
【怎么就不能胆大点？万一就是你cp恋爱呢……】
【不可能，就算我嗑生嗑死，我也很清醒，alpha最后还是会找omega的】
【我不管，我cp就是爱情！爱情爱情爱情！就算最后be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爱情！】
【说到cp，求求了，我的双人舞台！这么多年了愣是没有几个正式的双人舞台，哥哥们你们忍心吗？】
【求官宣，求演唱会，求双人舞台！】
【就算真的要单飞了也给cp粉最后一点念想吧，唯粉你们以后可开心了，cp粉世界暗淡了……】
【卧槽念什么来什么！你们去看热搜！】
【啊啊啊啊！五巡！】
【但是说了是单飞不解散前最后一场巡演呜呜呜……虽然预防针打足了还是很难受……】
【先别难受了姐妹，先去抢票，没抢到票才够你难受的】
【双人舞台！啊啊啊啊双人舞台！！！投票？！！】
【cp粉春天来了姐妹们】
【美帝解这不拿下？】
【嘿嘿，小小舞台，之星er囊中之物！】
【别小瞧你林黎解！这两年也算是崛起了】
【我们老牌段黎也不认输好吗？那首歌我们老段可是写了三年！】
【罗黎拒绝被无视！小鸣已经长大了！】
……
【什么啊，原来可以投四个啊。】
【好了，不用打了，大家各自抱着自家cp的双人舞台回家吧。】
【干嘛就默认是黎星嘉x4？万一是我们段林呢？我们赵罗竹马党也是有人的，说不定4p乱炖，就黎星嘉没舞台～】
【哇，楼上这是哪儿的老古董出土了，六年前穿过来的吧？】
【你黎粉丝吊打全娱，谁没舞台也不会黎星嘉没舞台的……】
*
暑期正式开始时，姗姗来迟的五巡终于官宣，而一直是不少粉丝心头遗憾的双人舞台，也于这次补齐。
投票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黎星嘉四杀，美帝解宝刀未老，以四倍杀的优势吊打排名第二的林黎。
其实后三位票数彼此之间都没有断层的差距。
林黎党这两年十分喧嚣，而赵黎因为正主似乎很少有交集，一直很低调，这个结果出来，十分跌眼镜，林黎党更是不服到怀疑赵黎刷票。
【你家赵黎都两年没互动了，到底在嗑什么？】
【就抱着那些陈年老糖过吧！】
赵黎表示是你不懂。
【没有交集就是避嫌，有了互动就是已婚，糖算什么，性张力才是全部】
【还有这该死的阵营感。】
有人po上真·陈年老糖一张，是HSY出道团综时期，黎星嘉被当面anti那天，赵黎两人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的照片。
【什么叫孤糖压全团？】
【就这种能压所有的糖，我家能剪出一小时四十分钟。】
没人做声了。
cp粉战人气，战青天，战糖，战产出，战到最后战的是爱。
带着这份爱，粉丝们盼来了巡演第一天。
这是最好看的演唱会，因为精彩也因为不舍，五个人一齐出现在台上那刻，在观众们的脸上，笑容和泪水几乎同时涌现。
不会是结束！
而是新的开始。
“Petrichor永远存在！”
安可的时候，原本只是喊Petrichor的名字，不知是谁开始喊，之后慢慢绵延，最后所有人都在喊。
黎星嘉站在出口前，他能看见场内，他在那里停顿了一下，认真听着他们的声音。
其他人也在他身边停下。
他们的第一场演唱会好像还在昨天一样，黎星嘉内心百感交集，他摸了摸耳麦，回头看了一眼队友们。
“听见啦！”黎星嘉说。
场内稍顿，然后变成尖叫声和泪水的海洋。
“听见了！”赵枭之道。
“听见了。”林浅道。
“我听见了！”罗越鸣嚷道。
“听见了，都听见了。”段沅冉也忍不住有些眼圈泛红。
他们跑上舞台，在漫天烟花和幸福中唱最后一首歌。
第88章 第 88 章
“单飞”前最后两个月的暴风行程， 并不仅仅是演唱会，还包括综艺、短剧、MV、杂志拍摄、采访……等等系列大礼包。
两个月来，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一起度过的， 没有私人的空间。
这个过程既消耗了情绪， 也渐渐抹消了最开始那种浮在半空的不真实感，各人都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切实地为将来做考量。
最后一场巡演，定在了南城， 这里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一切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新生。
那天晚上，南城彻夜亮如白昼；几乎处处是Petrichor的大屏、灯箱等各式应援，校园里、街道边都放着他们的歌；粉丝聚集在场馆外久久不愿离去， 即使终于离开， 也是去参加各家的线下团建， 包下饭店、酒吧继续狂欢，一边投屏演唱会的视频， 有人跟唱， 也有人哭泣。
但总的来说，还是笑容多过泪水。
因为都清楚， 他们并没有失去所爱，只是以一种新的形式继续陪伴……
庆功宴上， 罗越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黎星嘉把他搂着安慰。
林浅眼圈亦是红的， 但他看了一会儿， 实在没忍住把罗越鸣从黎星嘉怀里扯出来了，手法绝对算不上温柔地拍了两下肩， 让他差不多得了。
然而林浅刚拉走了罗越鸣，那边段沅冉又哭开了，原本他还是默默小声哭，自从看到罗越鸣赖在黎星嘉怀里，他就哭得有些浮夸。
黎星嘉无奈地望向他，朝一旁的赵枭之使了个眼色，赵枭之会意，贴心地抽了厚厚一沓抽纸，按在段沅冉脸上。
“够吗？不够还有。”
段沅冉：“……”
……
深夜。
情绪差不多都平复下来。
几个人都破例喝了一点酒。在黎星嘉看来，那点酒实在不算什么，但几个人都说不放心他，要送他回家。
其实他们都早已有了个人工作室，出行、用车这些准备都有助理帮忙做，也不知道是在操心什么。
可这种问题他有标答，不然某个人要吃醋吃得不得安生。虽然他是完全搞不懂，跟从小一起长大的队友有什么醋好吃的？
“你们路上也小心。”
坐上车后，黎星嘉降下车窗，朝剩下三人挥手。
分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而已，团活暂停并不会对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至少黎星嘉是如此笃定认为的。
“所以为什么他们还不上车？”
黎星嘉看着后车窗，那三个人就站在那，各自的车停在不远处，但他们像约好了一样一动不动，安静地目送着黎星嘉和赵枭之两个人的车离开。
黎星嘉遥遥又招了招手，低头在群里发信息，催促他们：“快回去了。”
这么晚了，是该赶紧回去睡觉。
黎星嘉收起手机的时候，绿灯也亮了，车开过这个十字路口，被留在原地的三人看不见他了。
静默过后，不知是谁先开口。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
“你们说，他们……”
又沉默了一会，林浅缓缓开口：“你们也都知道了。”
段沅冉犹豫不响，罗越鸣迟疑了会道：“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他的异能是场景回溯，但不能完全控制，有时很努力也用不了，有时无意使用却偏偏有画面控制不了地涌入脑海。
而其实即使没有那次无意间看到的作为旁证，他也会怀疑那两人的关系。
“你知道了什么？”段沅冉却反应很大，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罗越鸣却没回答，只看着林浅：“那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了……”
林浅答：“我不知道。”
段沅冉也反应过来，他们只怕是不能说的。
“就我被蒙在鼓里。”段沅冉自嘲地笑笑，眸中尽是晦暗失意，“果然……”
这两个兄弟，一个能预知未来，一个能看到过去，这种和时间有关的异能，还真是作弊啊。
“回去吗。”林浅低头，给黎星嘉回群里的消息。
谁也没有说回去。
一刻钟后，三个alpha没有各自回家，而是来到了离此不远的HSY大楼前。
一晃经年，那神气得不行的，其实已经有了年头的建筑，曾经令人向往的高楼，失去滤镜之后，无言的也显得萧条、败落。
似乎这家公司近些年的不顺都体现在了观感上。
但他们都清楚，房子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们自己。
“当时，我第一次看见小嘉的时候，就是在这。”段沅冉回忆道，“他那个时候，和我差不多高。”
但是，可比他出息多了。
“……我是在练习室看见他的。”林浅道，“第一次看他跳舞，我就想走了，他跳得那么好，我以为都得跳成那样才能当练习生。”
哪知道整个公司也就一个跳得这么好的练习生。
罗越鸣最后开口：“我倒是想不起来第一次见他……”
第一次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他记得——
“有一回，我就站在这斑马线前面，怎么也不敢过马路，我看到你们从楼里出来，可是那时候还不熟，也不敢叫你们。”
“他停在这里，打车回家，然后我和他对上视线。”
“我还是没敢说话，转回去继续看对面，那天车超级多……”
“……他就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去对面，然后牵着我。”
罗越鸣看着那条马路，曾经正午时分川流不息，宽阔得像海洋一样，对于当时小小的自己来说不可跨越的马路，现在安静的躺在深夜的月华里，空无一人，他只消几步就能走到对岸。
“黎哥哥一定不记得。”罗越鸣低声说，“他对谁都那么好，一定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但是，我记得就行了。”
沉默过后，林浅淡淡道：“是啊。”
他一定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就像在山上毫不犹豫地各种想办法照顾自己，这些对黎星嘉来说是本能。
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特别，是因为黎星嘉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黎星嘉不记得没关系，他们记得就行了。
可是也会有些时候，有一些隐秘的、阴暗的渴盼：能不能所有人都不要记得呢？
但黎星嘉最后还是有了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会陪伴他度过更多意义不同的时刻，黎星嘉会记得那些。
他将会在意，会烦恼，会委屈，他会走入凡尘，为别人所牵动情绪。
真不甘心啊。
“……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段沅冉喃喃道，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我没你们那种异能，不知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过去的事我不管，将来的事还没来，就现在，我不愿意认这个输。”
林浅嗤笑了一声，那语气里倒没再有嘲讽。
夜风寂寞，两盏高高的路灯之间，三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回去吧。”又不知是谁先开口。
这次，他们是真的回家了。
……
半小时前，车上。
黎星嘉自觉那点酒没什么，但毕竟是从来不摄入酒精的人，加上之前演唱会消耗了大量体力，一直因为精神亢奋而强撑着。
这会到了相对安静的车里，开过两条街便有了困意。
他的手被旁边的赵枭之静静地握着，用这个人的话来讲，这叫“充电”。
黎星嘉打了个哈欠，余光瞟了眼旁边正不知在出什么神的人，故意把手抽出来。
那人立刻转头看他，黎星嘉道：“困了，我睡会。”
“好。”离到家得有四十来分钟，足够睡个好觉，赵枭之听他和自己说话语调随便，脸上不觉带了笑意，“哥哥想睡我肩上，还是腿上？”
前面的司机张了张嘴又闭上，姿态宛如一尊雕像。
“……”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再瞒着身边人，黎星嘉还是有些耳热，嘴里说着“谁要跟你挨着”，却不禁被赵枭之轻轻一拉、一扯，也不知怎么的就躺到他腿上去了。
“睡吧。”声音这下来自上方，黎星嘉睁开眼睛，黑暗中那熟悉的人正垂眸看着他，借着一点车窗外的微光，看清他含笑的眼，“好梦，哥哥。”
青年的手掌拂过黎星嘉发梢，安抚意味地揉了揉顶心，那掌心的温热依次揉按几处穴位，力度轻柔，几乎如羽毛拂过，却是行之有效的，让他不但立刻昏昏欲睡，而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想问问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迷迷糊糊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在电梯里。
黎星嘉眨了几下眼，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某人背上，而此刻电梯门刚好打开，门外就是他家的楼道。
黎星嘉赶紧拍了他两下，道：“让我下来。”
赵枭之顿了顿，放下他轻笑道：“阿姨应该已经睡了。”
言下之意，黎星嘉无需紧张，他没有要现在就在家长面前过明路、逼他承认关系的意思。
黎星嘉看他一眼，不响这句，只从他拎着的自己的小书包里拿了钥匙，轻手轻脚地去开门。
母亲的确已经睡了，为他留着客厅的灯；墙上挂着的时钟走到凌晨三点。
黎星嘉换好鞋，看了看老老实实站在门外，既不肯走、也不进来的赵枭之，无奈道：“没记错的话，我家你比我熟，怎么，要我请你？”
赵枭之这才踏前一步，而黎星嘉看他莫名慎重的神情，有些恍然，暗忖：也是，他从门口进的次数倒是不多……
这句，他也没说出来，看赵枭之过了最开先的犹豫，很快对他家熟门熟路、很知道什么该归置在哪里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客厅隔音不好，两人都默契地动作很轻，怕吵醒已经睡下的母亲。等到进了黎星嘉的房间，关上门，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今晚就睡我这了？”黎星嘉很自然地道。
这话虽然是征询，但同时就包括了“可以睡在我这”的应允。
如果黎星嘉有alpha的五感，他就能轻易分辨出赵枭之那瞬变了节奏的呼吸，从而瞬间警觉起来、升起战意。
如果他是omega，那么他会很清楚且敏感，应允一个alpha留宿，意味着什么。
但黎星嘉是一个beta，对他而言，一切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即使对面的alpha是他心意相通的准男友，这句话也完全不代表什么。
“好。”赵枭之含笑颔首，“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睡觉了，正好有很多话要说。”
“那我先洗澡了。”黎星嘉随口道，打开衣柜，睡衣多拿了一套，有些不确定地，“可能有点小了，凑合凑合吧。”
这几年他升学、工作、旅行、写歌，在家的时间真的不多，说赵枭之比他熟，那不是假话。这个人还时不时回来替他看看盆栽，取放东西什么的，有时母亲疑心跟他抱怨自己可能是健忘了，动过的东西不记得，黎星嘉都有些心虚。
赵枭之看了一眼，走过来，拉开下面的抽屉，道：“这些是今年新买的。”
黎星嘉垂眸一看，忽然觉得自己也健忘了。“我好像没买过……”他沉思。
“是我买的。”赵枭之微笑坦然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那一脸“哥，我做得对吧”的求夸奖，黎星嘉已经能够免疫。
黎星嘉低头拎起那抽屉里的两套睡衣，忽然发现它们不仅花色一样，而且是一整套，连带里面的内裤，都是成对的。
闭了闭眼，他决定不去想这厮是抱着什么心理提前备下的这两套睡衣，不声不响地拿起小一号的那套，去了浴室。
水声起，水声止。
黎星嘉拿了吹风机，出来吹头发。
alpha放下手里的书，拿了睡衣。
水声又起，又止。这次的时间久了很多，黎星嘉都已经把头发吹干了，躺到床上等了好一会儿，那人也没出来。
黎星嘉撇了撇嘴，他是真的困了。但想到赵枭之那句“有很多话要说”，还是强撑着眼皮，打着哈欠，趴在床上捞过手机刷了一会儿。
依然是惯例地看了看粉丝对演唱会表现的评价，看着看着他又精神了些，又打开饭拍的舞台视频。
虽然巡演的曲目会有很多重复，双人舞台和solo更是不能更改，但黎星嘉还是会尽量在每次的舞台里加入一些变化。看到粉丝们清楚地找到每一处变化并且积极而兴奋，他总是非常开心。
听到赵枭之推开浴室门的声音时，下一个自然跳出来的，恰好是他们两个的双人舞台视频。
黎星嘉放下手机，转头对刚出来的人说：“吹风机在那……”
他指着床头柜，忽然静止不动了。
因为那个走到床边的人，膝盖抵上床沿，一手探过去拿吹风机，同时却非常自然地俯下身，亲了下他的额角。刚洗完澡的青年身上氤氲着热力和水汽，还有和他一样的淡淡牡丹香味，伴随着倾身的动作，一根银质项链从衣领里滑下来，双圆环形状的吊坠在眼前打旋。
“哥哥在看我们的舞台。”赵枭之泰然在床边坐下，垂眸看向黎星嘉的手机屏。
“恰好随机到罢了……”黎星嘉小声道。
赵枭之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一边吹头发，一边低着头和黎星嘉一起看。黎星嘉一贯有复盘舞台的习惯，而双人舞台，他们也一直是一起复盘的。
虽然——最后一场过后，此刻的他们已经不再是现役偶像。
可是，黎星嘉是不会离开舞台的，他最爱的就是舞台。
“哥哥，打个商量。”吹了两分来钟后，赵枭之放下吹风机，在黎星嘉耳边道，“你以后发歌，如果需要模特拍MV；或者上节目打歌，需要一个伴舞的话……”
“可以优先考虑我吗？”
他语气诚恳。
黎星嘉闻言看过来，青年领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小片麦色的胸膛，看起来极富弹性。他坐在床边却俯下身，宽肩窄腰倒三角，就像特意凹出一个姿势，展示自己确有名模的本钱，来向他“竞争上岗”。
他眼神太殷切，黎星嘉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
“怎么，我们小赵老师缺工作啊？”黎星嘉故意上下打量他几遍，“看起来不像啊。小哥哥，你这是应聘模特、伴舞呢，还是应聘男公关呀？”
双人舞台视频播完了，下一个又跳到了黎星嘉和其他人的双人舞台。黎星嘉听到声音，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这会放这个不好。
他看了眼仍款款看着自己，只是眼里适时透出半分委屈的赵枭之，默默伸手按了暂停，把手机屏熄了，放回床头柜上。
四下一下安静下来。
“说吧，你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说？”黎星嘉仰头看了看顶灯，觉得太亮，不利于重新培养睡意，于是顺手关了。
只剩台灯的光晕落在他的侧颊，投下淡淡的倦影，他含笑看着对方。
赵枭之凝视着他，抬手按住自己颈间的吊坠，轻声却郑重地开口，却是回答他先前那句问话：
“——我想应聘哥哥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