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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添新屋(改错字)……

    有人想买屋子,这对于老太太来说,这绝对是好事儿。虽说从长远看,租出去更能细水长流,可时局不好啊!看看这可怜的入住率,加上买下的,这院子也不过是刚住满了一半。

    若是只看能收租的,那更是可怜了,就那么几家,还是收入不丰,常常要欠租子的那种。你说,收租能收出个什么来?还不如痛快点,早点卖出去,换成钱呢。

    按照老太太琢磨的,就如今这乱劲,房价只怕还得跌!金银拿在手里更让老头老太安心。

    所以啊,当吃完了晚饭,何毛柱领着方大海过来那么一说,老太太那是立马就点了头不说,还特别贴心的问方大海:

    “既然你想要西厢房那两间朝北的屋子,那你那三间要不要换到西面去?这样离着也近便些。”

    这问题……林老头看了看自家老婆子,闷头不说话,何毛柱倒是眼睛一亮,侧头看向了方大海,心里小算盘啪啪的响。只有方大海砸吧了一下嘴,迟疑着摇了摇头。

    想法是好

    想法,若是真换过去,那沿着西厢房东面廊檐的位置,南北起个墙,就能围出个小院,到时候门都开到里头,立马就成了一个院中院。可问题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又要重新装修了?西面那间轿房可还没起墙呢!

    此外,这砌墙容易,可这真成了院中院,那院子里的邻居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他们家对邻居挺防备?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这么的真的挺不和谐的。

    可若是不砌墙,没打算做成院中院,那这换来换去的,除了折腾自己,还能有什么好处?没有,反倒是现在这样,隔着窗户都能看到西厢房门口,视线挺顺溜。

    所以呀,听到老太太这么问,方大海婉拒到:

    “我这钱就这么多,买了房子,可就只剩下吃饭的份了,哪还有那折腾的钱。”

    “这样啊,那行吧。明儿一早我就和你走一趟,将这事儿办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桌上零零碎碎的钱,了然的点了点头,将事儿应承了下来。

    方大海见着说好了,又客套了几句,就和何毛柱站起来往外走。

    老太太笑呵呵的招呼着自家老头送人出门,自己则垂着头,将桌子上放着的大洋一枚枚的收拢起来,数着数着,悠悠的叹了口气。

    林老头一回来就听到自家老婆子的叹气声,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低声说到:

    “你这是盘算上了方老大那小子的三间屋子?”

    “他若是愿意换到西面多好,那样的话,那新修缮好的三间咱们就好卖了,不管是陈寡妇还是李寡妇,他们肯定都会心动。添点钱的事儿,就能把原本的两间变成三间,还是刚修整过的,娶儿媳妇也好,生孙子也罢,都利索了。”

    好家伙,这也就是方大海已经走了,不然要知道这老太太这么算计,估计眼睛都能瞪圆了。合着这是想薅他的羊毛啊!难不成他长了一张包工头的脸?

    很显然,林老头不觉得是,对于老太太想多脱手点房子换实在金银压箱底的心思,他有更切实际的主意。

    “法子是好法子,可问题是,那孩子不傻!怎么可能白吃亏?就是他真想换,也必定会和你说价,最起码那砌墙的钱,就能抠出来。再说了,就咱们院子里这些人,有几家是有家底的?还换房子,能吃饱穿暖就很不错了。你有算这点钱的功夫,还不如问问何毛柱,那正房剩下的一间他想不想要。”

    这确实,正房三间,何毛柱占据了两间,是他不想买个整齐嘛?不是啊,那是当时手里不凑手啊。就这,他当时还特意买了中院东厢房那北面的小耳房,准备给儿子住。可见对于房子,何毛柱那是真的很有需求的。

    “他?也不是不成,听说那麻辣兔头的买卖好像还挺不错,攒上一两个月,应该能有买间房子的钱了。可他那不是还欠着方家小子药钱呢嘛,不得先还他的?”

    “方小子都要买房子了,那钱能欠多久?我看最多一个月,他们之间的帐就能了了。所以啊,你要真愿意,那一会儿我去和他说说,不行先将房子给他,让他写下欠条,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咦?这么着急?老头这是怎么了?以往不是还可惜,说房子租出去更划算吗?

    老太太皱着眉头问老头,

    “你这是又听见什么了?”

    这林老头别看在家也好,在院子里也罢,都不爱做声,低调的和隐形人一样。可到了外头,那打探起消息来,却十分的有本事,这么些年他们家能在这京城的乱局里安安生生的活到现在,自家那小子在外头怎么折腾都没出事儿,有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属这老头。

    “现在东北面已经成了红党的地盘,东南面估计也快了,这么南北一夹击,你说,咱们这里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况?怕是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红色的。”

    “这不是好事儿嘛,别以为秋生那小子在外头干什么我不知道,还什么要复习读大学。呵呵,那是哄我呢,怕我问他为啥一个小学老师那么忙对不对?那多出来的时间干嘛去了?藏头露尾的,怕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成了红色的了。”

    老太太将数好的钱放到钱匣子里,抬眼看了看老头,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轻声说到:

    “不过也算是没白折腾,这要是真打进来了,那咱们儿子,也算是功臣了,不定还能当个官呢,多好。”

    老太太这话,老头是认可的,可……

    “是啊,是挺好,可问题是,你忘了红党是什么样的队伍了?虽然那什么共产共妻的,听着就假的很。可打土豪分田地的事儿总是真的吧?向着穷人总是真的吧?就咱们家这么多房子,你说,这要真共产了,那……咱们到时候怎么办?还不如想法子,在他们没进来之前,就将看着惹眼的都卖了。”

    说到这个,林老头看了看外头那正房规整的后墙,又看了看后院里的房子,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到:

    “只要大头的卖了,到时候咱们就留下这最后一排的屋子,这正中的三间咱们老两口住,东面两间给儿子,西面的两间留着当个厨房库房。然后……”

    老头咬咬牙,跺跺脚,狠狠心说到:

    “剩下的,不管还有多少间,咱们索性捐出去,给秋生的同事们住。这么一来咱们富户的名头肯定就能摘了,秋生也能在长官面前得些情分。”

    不说这老头眼光有多准吧,就这决断,你别说,一般人还真下不下来。哦,或许这是因为这房子是属于老太太的缘故?

    好吧,不说笑了,只说这会儿,老太太听了觉得有没有理呢?那肯定是有理的。可有理不代表她不会心疼啊。想想这院子里那么多房子……老太太那是肉疼的,脸都皱到一起了。

    “捐?这,这,要真是这样,那以后咱们可就没了出息了。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是啊,他们可就靠着这院子吃饭呢!真要捐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林老头显然对这个事儿已经琢磨了很久了,想了无数的可能,所以这边老太太问题一出来,他就立马有了应对的方案。

    “所以我说让何毛柱欠钱买房。像是他这样有手艺的,不管哪朝哪代,谁当家,那都不会缺饭吃。让他欠钱,不愁还不上。另外包大强这样的也行,钢铁厂总是要继续开的,他那样的大师傅,也不会缺钱,若是让他将中院东厢房剩下的一大一小两间买了,哪怕是欠钱呢,咱们也一样不用担心亏了。”

    “你要这么说,刘铁手那也行啊,一样的大师傅他也不能缺钱,家里孩子还多,许是也会想着多买上一两间,将来给孩子成婚用,他家老大那可是已经10岁了,就他那宝贝样,一说给老大准备婚房,一准能狠心买下来。对了,还有常富贵,这也是个有家底的,这年头能当司机的,哪个工钱低了?”

    让林老头那么一提醒,老太太的格局都打开了,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可惜,凉水马上就来了,只见老头摇着头说到:

    “常富贵你就别想了,他家在西面有老宅子,据说还是个三间房的小院,若不是为了上工方便,他都不可能来咱们这里买房子。至于刘铁手……到现在他住的那两间还是租的,你觉得他能买?”

    说起这个,老太太也不解啊,都是大师傅,为啥包大强能买得起屋子,那刘铁手就只能租呢?

    “他老家还有爹妈呢,每个月得了钱,有一部分都要寄回去,不然老家就得饿死人了。家里三个孩子开销也大,一个月下来能攒下几个?儿女多了都是债哦!不过撺掇一下,让他将住的两间买下还是可以的,至于更多,那怕是就难了。”

    难就难吧!只要能多卖出去几间,那等着红党来了,他们损失就能少几间,这么算的话,倒是也能心里平衡了。

    后院里林家老两口正琢磨着怎么多卖房子,在中院何家,何毛柱同样也在说房子的事儿,不过他说的是方大海买房子有可能带来的影响。

    “你说,大海他们想买前院的那两间西厢房?

    好家伙,这孩子到底是挣了多少钱啊!打猎这么挣钱的吗?”

    虽然如今那麻辣兔头卖的是挺好,让王桂香看到了钱途,可打猎挣大钱……若是这样容易,那山里的老猎户们为啥都那么穷?这不科学啊!

    “你别说,还真是挺挣钱的。”

    何毛柱一边烫着脚,一边何自家媳妇说着:

    “就上回那张狼皮你记得吧,那就卖了8块,你说,若是当时他整只狼一起卖,那能卖多少?那次之后他出去打猎又是多少次?就我们知道的,就有三五回了吧!就算一次只得十块好了,那又该得多少?再加上这小子脑子活,在外头还有别的门路,这么一算,你说买不买得起两间厢房?”

    脚盆里水已经开始凉了,何毛柱拿起一边的布巾,抬脚擦拭干净,又将脚盆里的水往门外一倒,看了一眼院子里那隐隐灼灼的灯火,回来关上门,继续叹息着说到:

    “咱们这院子这么多人家,就现在看,都不如一个孩子啊!”

    这话说的,王桂香都想翻白眼了。

    “那你怎么不说这打猎有多危险?那是博命钱,就咱们院子里的,几个人敢干?就是你,那不也都图一个安全嘛。”

    确实,不管是修鞋的,还是当力工的,那能挣多少钱?可那不是安全嘛,谁不知道这世道真想挣钱,那就不能惜命的道理?可有几个真的能豁得出去?

    “以前是不能,可等着大海买了房子,怕是真就要能了,不然这么些大老爷们,燥都燥死了。呵呵,就是我,不也跟着往山里走了一回嘛。”

    何毛柱是真觉得打猎很挣钱,他随便给方大海算算,那一个月就能有60块上下的出息,这数字,他看着都眼红。想来别人也一样如此。

    那可不一定,最起码王桂香知道的消息来看,院子里的人还是很有自己盘算的。

    “那不能,别的不说,陈寡妇就不会肯,我和你说,你们没回来那阵我可是看见了,她啊,提着一盒子点心去了包家。”

    包家?想到昨儿说起的工厂的事儿,何毛柱明白了,这陈家是想送陈石头去工厂挣钱啊!你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出路。

    咦,若是这样,隔壁李大强呢?他就不想去?

    “别看李大强拉车拉的挺辛苦,遇上好的时候,钱挣的也不慢。我和你说,我也是才听说,李大强前儿在东交民巷附近接了个长活儿。光是包月钱就有20,你说,这去了一个月4块5的分子钱,再去掉街面上的那些,他一个月能得多少?最起码12块,还都是现钱,你说说,他能舍得一下就丢掉?”

    “嚯,你还真不少,工厂刚进去的小工,一个月才3块,差距太大,李大强还真不可能换活儿。”

    想想工厂的工资,何毛柱也有些唏嘘,3块啊,那真是喝稀粥都不够,熬过3个月,成了熟练工,那工资也不过是8块,和其他工作比起来真的是很低。若非能学手艺,熬上几年之后,有希望拿到20以上的工钱,怕是招人都没人去。

    “可不是,也就是陈石头如今那活儿实在是难接,不然也不会去,原本他爹在那会儿一个月最少也能挣10块,多的时候2、30都是寻常。”

    “也就是他爹当年能挣,攒下了些家底,不然这些年,你当这娘两怎么熬过来的?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说媳妇,大海买房子,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跟一波?”

    嗯?跟一波?什么意思?也买?不是吧!咱们可是连着方大海那边的欠账都还没还清呢,怎么就想着买房子了?钱哪儿来?怕不是做梦呢吧!

    “有钱没钱的,这个先别管,既然我说,自然是有我的法子,你就说买不买吧。”

    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怕不是又要借,方大海那边还欠着不能借,那就是冲那些师兄弟借是吧!人家都是怕欠钱,自家这男人倒是好,竟是想着法的借,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怎么好好地就想着买房子了?”

    “呵呵,因为方大海要买啊!”

    嗯?这又是个什么说法?自来都是小辈跟着长辈的路子走,到了你这里怎么就变了?成了你一个当二叔的跟着侄女婿走?

    “我是二叔,是长辈,可那不是大海本事嘛。”

    何毛柱坐到炕上,取过一边的被子往腿上那么一盖,看着一边的油灯,悠悠的说到:

    “有些话,在外头我不好意思说,可当着你,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毛柱作为大厨,有本事的大厨,自来在外头都挺有份,哪怕是沦落到卖包子了呢,走出去也多少端着点摸样。可这会儿……微微弯曲的背脊,已经垂下的脑袋,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丧气。

    “自打大海他们来了之后,别人怎么看的我不知道,可就我这些日子看下来,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何毛柱叹息着,举起上手,细细的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你说说,麻辣兔头这样的东西难吗?不难啊,甚至这会儿让我说,都能一口气说出十来道,能一样放到外头摆摊卖的菜品,可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只想着卖馒头、包子呢?怎么就不知道往别的上头琢磨琢磨呢?哪怕是卖个鱼肉丸子呢,不也比现在这更挣钱些?”

    想起这几日那兔头的销量,想想今儿晚饭后,那些捡煤核的孩子又送来的将近150只兔头,和关门前,不知道哪儿给方大海送来的100只兔头,他整个人都失落的很。

    “想主意他比我活络,寻货源他比我路子都多,这样一个孩子,竟然是个才进京不到2个月的孩子,你说说,这样的人做出了新的决定,我能不跟着点?”

    听明白了,王桂香这次是真听明白了!

    “你是说,你觉得,他这突然想买房子不是随随便便的决定?是知道了什么?”

    “也不好说是知道了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可大江才10岁,他就想着买房,那肯定是这会儿买房不吃亏这是一定的。既然这样,那咱们想不明白,跟着总行吧!”

    你要这么说,那还真行。别的不说,只要那天不打仗了,就京城这地理位置,房价怎么也要上去三成。这么一算,还真有可能是这会儿买最占便宜了。

    “那咱们就买,只是这钱……”

    “大不了我卖了我的老脸,去几个师兄那儿周转周转就是了,就如今这出摊的收入算,只要后头依然这么来,一天1块是妥妥的,2块也不是不能,三个月什么账都能清了。”

    那行吧,既然不怕还不上,那还等什么?多买间房子,正好收拾了给大松也置办个房间,多好。

    两口子下了决心,准备第二天中午空隙的时候就去借钱。不想这事儿到了第二天却又有了变故。喏,那不是,这里方大海那两间房刚办出来房契,那边林老头拉着何毛柱就说起了中院正房那一间屋子的事儿,还特意说明了,可以欠账!嘿,这样的好事儿从天上掉头顶了,那何毛柱还借什么钱啊!

    能把脸继续踹兜里,哪怕是3个月后还清要多给2块钱呢,他觉得那也是值得的。他的脸面可比这贵多了。

    一张欠条下来,得,老何家算是彻底将中院正房三间给全占了!

    而等着方大海和何毛柱收拾起新买的屋子,哎呦喂,整个院子那可就热闹开了。一个个都开始打听起了这房子的事儿。

    听说欠钱买的,邻居们大部分都吓了一跳。可等着听说只要写下字据,愿意给利息,就能提前得到房子,拿到房契,那一家家的又十分的心动,特别是家里人口多的,那更是夜里睡觉都睡不好了,翻来覆去的就琢磨着自家是不是也跟着掺和一把。

    而这琢磨过后最终行动的……谁都没想到,乔舒泰居然当了第一个。

    按说,他家可不缺房子,两间厢房,一间耳房,就他们目前的人丁来说,住那是尽够的。那为什么要买呢?最要紧的是,这房子原本可是租的,他这要买,岂不是要一下子给出3间厢房,1间耳房的价?

    那可是180块,老乔家居然这么有钱?

    乔家没这么多钱,能拿出100块,那都是将媳妇的金镯子都抵进去后的结果。可即使这样,乔舒泰依然决定要买,这是为什么呢?乔舒泰和自家媳妇是这么说的。

    “现在的房价比平日那可是少了不少,放以前,就这样的院子,这样的厢房,一间没有个70块那是想都不用想,如今呢?才50,这会儿不买,等着太平了,那咱们怕是更买不起了。”

    太平?乔舒泰觉得就要太平了?李金花看着自家男人,一脸的不解。

    “你从哪儿听说的?这外头打仗打成那样,你居然觉得要太平了?”

    “就是因为打的那么厉害,才会太平啊。你算过没有,就咱们北面,果党那边如今还剩下多少地方?大部分都让红党占了!而且这速度还块的惊人,往往一两个月,就能听到新解放了一个地方。算起来比当初小鬼子都不慢。”

    “呸呸呸,说什么小鬼子啊,那能一样?”

    “对对对,我嘴滑了!不能放一起。小鬼子那是外头来的侵略,人心按不住,不长久。可正是因为不一样,因为红党是自己人,是两家争天下。就和那什么当年明太祖和陈友谅一样。所以啊,你看,这一方优势这么明显,那太平还远吗?”

    “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是。趁着这会儿还便宜,咱们赶紧买了,那就是赚了!”

    “对喽,瞧着吧,只要想明白的,后头跟着买的绝对不少。”

    这个话李金花信,就是她听了这么一通分析,也觉得该买,可问题来了:

    “可你都能想明白,那林家老两口能不明白?明明以后能卖高点,为啥还要这会儿上赶着卖?还欠着钱的卖,他们图什么啊?”

    “呵呵,你说呢?那可是红党,心里发慌,想攒钱藏着不打眼,多正常啊!”

    果然,民间卧虎藏龙啊,一个小小的会计,居然也能看出大势来了!这年头能活下来的,果然都是聪明人哦!

    第82章 娶媳妇……

    这个时候能存活下来的人确实各有各的智慧。例如陈大娘,她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院子里的人这么热衷于要买房子,可有一点她却做的比证券所门口卖鸡蛋的老太太还要利索,那就是紧跟院子里的聪明人走。

    院子里谁最聪明?就陈大娘这久经世故的眼睛看来,方大海最聪明!所以……

    “学大海?”

    陈石头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老娘,

    “上次大海说了一句工厂的好,哦,你就让我去厂子当学徒工!这也就算了,能学门手艺,即使刚开始苦了点,可后头只要手艺上来了,确实有前途,我也就听你的。可如今这……这可是买房子,这样的事儿也要跟着?妈,咱们哪有那样的本钱,一直这么跟着?你怎么确定人家不是因为手里有闲钱,怕存家里不安全才这么干的?”

    陈大妈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不说清楚,自家这傻儿子哦,怕是心里就要有疙瘩了。可让她怎么解释呢?她说不清楚啊,真的,这只是她的直觉!

    当年靠着这份直觉,她生生的卡着自家男人的喝酒钱,一点点的攒起了家底,这让他们家在共和面肆虐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了下来。

    后来又因为这份直觉,在法币刚开始狂跌的时候,果断的换了大洋,让他们家不至于变成赤贫。

    等着到了金圆券时期,还是这份直觉,让她只拿出了一点表面的钱,对付过了那场兑换,让他们家的家底得以最大限度的保留。

    到了这会儿,她是真的觉得,该跟着方大海那孩子走,该买房子了!可这怎么说呢?

    陈大妈想了又想,最终只能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儿子,无奈的说道:

    “我为什么想买房子?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这都几岁了?到现在还娶不上媳妇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咱们没家没业的?有了房子,有契书的房子,咱们就能和媒人说,咱们也算是有家底不是?”

    说起这个,其实现在想想,当初石头爹在的时候,她就该想着买房子的,现在已经晚了。这两年每个月3块钱的房租,听着是没多少,可他们在这院子可是租住了有3年了,那是多少钱?1年36块,3年,那可就是108块。方大海那三间才100!

    真是越想越心痛,陈大妈感觉丢了一个亿!

    “三个月后,你就是工厂的工人,一个月最低8块钱的工钱,再加上有自己的房子,我呢,还能零星的挣点,这么一算,那日子是不是听上去很像样了?”

    陈石头听了这话,也沉默了!确实,有产和无产,在婚姻市场里真的差距很大!若是有了房子……他都22岁了,过了年就是23,再不成婚,都要成街坊们嘴里的老光棍了!

    行吧,那就买,可他们家的家底……

    “妈,咱们家这一大一小怎么也要80块吧!这钱……”

    “不是80,是100,我都想好了,咱们就买大海家并排的那三间,等着契书下来,你去找你师伯他们,请他们帮忙,将那西面的轿厅和大海家一样砌墙开门收拾出来。等着收拾好了,我住西面的小屋,那东面的正房大屋给你成婚用。”

    大海家那样的房子?这陈石头听着还真的挺心动,谁会不想要好房子呢对吧!可那100块……

    “妈,咱们家有这么些钱吗?还有那过房可是要付税钱的,这也不是小数。”

    “我也不和你说瞎话,咱们家是没这么多,拢共也就不到42块,可老太太不是说了,能欠着慢慢给嘛。所以我想了,咱们就先给20的房钱,剩下的交了税还能留下吃饭的砌墙的。至于欠老太太的80,以后咱们每月给4块,给满2年,那就是96块,这么高的利息,老太太应该会愿意的。”

    什么?16块钱的利息?这,这都赶上高利贷了!

    陈石头心都疼了,十分的舍不得,可想想2年的时间差……到时候自己要是努力些,应该也能拿20块工钱了吧!若是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一个月还4块……

    “妈,包叔说我明儿就能去上班,可那才3块一个月。4块一个月,咱们还的上?”

    “知道知道,我既然这么说,能不知道这个?连着厂子要压钱都算过了,就是熬3个月而已,就咱们家如今的粮食,怎么都过的过去。再说了,妈也不是不挣钱的。”

    对,陈大妈也是挣钱的,虽然她的这个挣钱一般二般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干。

    什么活儿?嘿嘿,就是现在也有很多老太太再做,那就是给丧葬店打纸钱、叠银元宝!因为这活儿都是和死人打交道,很多人都嫌弃晦气,再加上工钱低,叠100个才1个铜板,(按照这个时候的汇率,叠40000个才1块钱),哪怕是手脚快的人呢,点灯熬油一个月,也就2-3块钱的收入,所以只要有别的活路的人,一般都不愿意做。

    像是中院的李大妈,找的就是糊纸盒的活儿,一样是赚手工钱,听着比这体面多了!

    什么?这时候吃不饱饭的人多?有的是人手?呵呵,所以啊,这没关系的,连着这样的活儿也接不上,像是铁路边的那些老弱,不就没这门路嘛!

    说的有些远了啊!继续说这陈家母子两个。

    陈石头算不得什么聪明人,日常干活,也稍显木讷笨拙,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认本分,也知道好歹。听着自家老娘说的都在理,长远看确实对家里都好,所以哪怕对那利息依旧心疼的抽抽,可还是点了点头,应承道:

    “那就听妈的。咦,不对啊,妈,要是这么的,那你找媒人的钱怎么办?结婚的钱怎么办?”

    “怎么办?我早就盘算好了,这事儿等你一个月8块了再说,到时候实在不成,我还能和方大海那孩子去借。借上5块钱,什么办不下来?行了,你别说,我知道你又要问怎么还。

    一样的招式,一个月还1块还不成?”

    那肯定成。最多再多过几个月的苦日子而已。到时候娶了媳妇,让媳妇和妈一起叠银元宝,不定还能多挣几个呢。

    这么一想,陈石头的心彻底就放松了,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来。娶媳妇、新屋子!嘿嘿,这样的好事儿,让妈这么一操持,好像只要半年,就什么都能得了!这日子想想都觉得亮堂!

    院子里觉得亮堂的不止有陈石头,刘铁手在算过一笔租金账之后,也果断的将自家的两间屋子买下,心里亮堂了。按照他的算法是,除了首付,剩下的不过是每个月比租金多付出2块钱而已,就能在一年内,让自家成了有自己房产的人家,将来即使回乡,也能挺直腰杆子了。

    而这么多人买了房,那剩下的李大强家和钱多苗家,就有点坐蜡了!因为他们是真的没积蓄,真的没有买房的本钱呀!这可怎么好?

    怎么好?再怎么的,那日子不也一样要过嘛!不过让这事儿这么一刺激,李大妈到底还是发挥了一把洪荒之力。

    “不行,我得去找你三姨去。”

    “找三姨?你都找了她几回了?要真有法子,她不早过来和您说了?”

    在外头跑了一天,李大强是真的很累很累了,哪怕是将脚放到了脚盆里用热水跑着呢,那小腿肚都抽抽的厉害,他是真没心思多想这些。不就是不娶媳妇嘛!他们这样的,当光棍的多了去了。车行里,三十来岁还一个人的都有不少。他是真不着急。

    他不着急,李大妈急啊!在她看来,这满院子的孩子里,自家儿子哪怕有一万个不是,就嘴皮子灵活这一点,那也是拿尖的!这么一个机灵人,没媳妇让人笑话?她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不行,怎么的也要找一个,不然等着陈家买了房子,娶了媳妇,你在这院子里哪里还能抬起头来做人?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咱们一定得争!”

    说完这一句,也不等自家儿子回应,不管外头已经天黑,急匆匆的就跑去了自己表姐妹家里,商讨法子去了。

    自打李大强过了20岁,对于李大妈来说,给儿子娶媳妇就成了她的心结,如今……那更是到了不解决,心里就过不去的地步了。为了早日让自家儿子有个家,她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三姨显然对自家姐妹这毛病那是一清二楚啊!所以这里一说,她就叹着气掰起了手指头,诉说起了难度。

    “你说的我都明白,呐,又要年纪合适的,又要家里没什么负累的,性子不能太差的,关键是还要赶在这一个月里就能成亲的,是不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怎么样,能行不?”

    “老姐姐,你自己说能行不?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要真有合适的能不给自己外甥多想几分?可你说……哪怕是外头村子里的闺女,想进城想疯了呢,也不愿意找个每天一睁眼,就要盘算房租的呀。一个月2块钱放乡下,那可是大钱了!”

    哎,这一点李大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早在李大强22岁的时候,就已经妥协,将眼光放到乡下了,可就是这样,也没寻到合适的。

    “你现在还要的这么急,要我说,除非你能接受寡妇再嫁的。不然是真不好找!就是这样的,想找好的,也要看运气,谁知道后头是不是有一大家子人纠葛不清的。”

    寡妇?这个……当了十来年寡妇的李大妈一听寡妇两个字,心都有些冷了!能娶闺女,谁要寡妇啊!这样的谁知道是不是克人的?可想想如今外头的情况……

    前些日子她曾听儿子无意中说过一嘴,说是大军在乡下拉了不少的壮丁什么的。当时她心里就慌的不行。总觉得外头要是打的厉害了,不定那天那些杀千刀的,就会在街面上随便抓人。

    要是真这样,那自家这一天到晚在外头拉扯的儿子可怎么办?连着媳妇都没娶呢,儿子都没有,那万一……断了香火可怎么得了!她没人养老也就罢了,大不了一起跟着去了,也落个干净,可到了下头可怎么和他爹交代啊!

    自己吓自己吓得夜里都睡不安稳的李大妈这会儿那是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越想越觉得给自家儿子娶媳妇这事儿要抓紧。然后……

    “行,就按照这个来找,只要能不介意我家穷的,能生的,能好好过日子的,那就行。”

    “什,什么?这也行?姐,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吗?”

    三姨有些傻眼,她真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想,一直咬紧牙关的表姐,居然松口了?这可真是,天下红雨了呀!

    李大妈说出那个行字之后,人就像是一下子泄了气一样,满脸的不甘和无奈,

    “不然呢?越是往下拖,后头就越是难找,再这么下去,这样的怕是都找不到了。总不能真让你外甥一辈子打光棍吧!他们车行那么些光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攒几个钱就往小酒馆里去,要不就是找暗门子,那是正经人过日子的样?这一辈子怕是就毁了!我可不能让大强将来也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你要这么说,那这选择倒是也确实对。寡妇怎么了,好歹人寡妇再嫁过日子会更上心对吧!会一心想安稳对吧!

    咦,说起过日子安稳,这倒是让三姨想到了一个人。

    “你别说,你这么一答应,我还真是想到了一个人。”

    “哦,这就有人选了?什么样的?”

    虽说给儿子娶寡妇李大妈心里挺别扭,可真有人选,她还是很上心的。

    “说来也是个苦命人,那闺女叫许春分,原本一家子是南边***地方的人,那不是那边打仗嘛,一家子跟着亲族就往京城逃难来了。”

    “逃难?你给我儿子说个逃难的流民?好啊,老三,你这是不想要我这门亲了是吧?”

    流民,这可是京城的最底层,这样的人,谁知道路上是不是染了病的?你这样给说媳妇?那不是得罪人是什么?

    李大妈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脸都快气红了!感觉自己和这姐妹的友谊收到了严重的考验,已经到了说翻脸就翻脸的边缘。

    “嘿嘿嘿,你好好听我说完啊,急什么急?流民怎么了?流民里就没好人了?要不是人一路遭灾,人家底比你家三四个都多呢!正经的好人家好不!”

    嗯?这,这倒是也有道理,那要不就继续听听?

    “我说的那闺女,男人也是个本事人,原本是个纸坊的匠人头,听说家里那都是住着个小院子的,可体面了。可谁想啊,一个炮弹下来,房子没了,家当没了,男人也没了。就剩下了她带着儿子,跟着亲族一路来了京城。”

    哎,兵灾啊!这样的事儿这些年……毁了多少人家哦!家破人亡就四个字,可落到一个人身上,真是重的,能让人爬都爬不起来。

    想想38年那会儿,大强爹……不也是这样嘛,不过是帮人送个货的事儿,愣是遇上了打仗,躲都来不及躲,人就没了!

    相似的遭遇让李大妈对这个自家表姐妹嘴里的寡妇突然就有了接受度,能真正定下心来好好听介绍了!

    “才23岁,带着个4岁的孩子,哪怕是有亲族帮衬呢,这日子会难成什么样,不用想都知道。可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屋漏什么雨来着,反正这苦还没吃完呢,那孩子又遭了难了。”

    这些年,三姨真的是看多了苦人,人都快麻木了。可看的再多,当这苦难落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唏嘘。

    “逃难的时候能带的家当不多,如今这天气又冷的厉害,就文庙那地儿,遮风挡雨都稀松,更别说这寒冷了。这不是,那孩子就得了病了,为了看病,春分那闺女,将老底都掏干净了,才堪堪将人给救过来。可这么一来,后头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亲族再能帮衬,也得先顾着自己不是?所以啊,她知道我是媒人就自己寻了过来,说是让我帮忙找个好人家。别的不求,只求让她带着孩子,给孩子一条活路。”

    就三姨说的这些情况来看,这人吧,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原本家底殷实,那身子一定也结实。生养过儿子,那产育上也不用担心。亲族肯帮衬着一路上京,那人品行事应该也不会太差。除了要带个儿子过来当拖油瓶,别的竟是比寻常闺女都要妥帖。

    既然这样,那李大妈就一个疑问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认识挺长时间了?其他人那儿你打听过没?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三姨还真敢保证,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帮这些流民中的闺女找人家了。

    “……你一天到晚的就在自家那门口几条街的地方转,哪里知道因为这些流民,如今啊,京城好些老光棍都有了媳妇了!不信,你让

    大强去问问他们车行里的熟人?就我这里,就介绍出去了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嫁给了一个车夫。那家伙,都三十多了,愣是娶了个20岁的,美不死他。”

    嗯?还有年纪更小的?你怎么不说个这样的给我儿子?

    “呵呵,别看人三十多,可人家自己有屋子啊!说起来你大概也知道人,就是那个姓那的。”

    哦哦,那是肯定有房子,满人嘛!家当卖的再干净,一个容身的窝总是能留下的。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和人比了,比了也没法子比的上,那是人祖上的余荫,谁让大强没盖个好爹呢。

    确定了人,李大娘之后的速度那就越发的快了,第二天就寻机去看了看人,看着人虽然瘦弱,可衣衫整齐,面貌也清秀,那孩子看着也乖巧,立马就点了点头。然后第三天又领着自家儿子和人许春分相了个亲,见着自家儿子似乎也挺满意。那后头没说的,立马就找人写婚贴,不到三天就直接接人成亲了。

    李大妈这一波操作陆的呀!整个大院的人都震惊了!谁都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操办,特别是陈大妈,直接都傻眼了!感觉看见了个假李大妈!

    这可是寡妇哎!李大妈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忌讳了?那不是连着叠元宝都怕折损了她家气运吗?这寡妇她怎么就不往气运上想了呢?

    陈大妈肚子里那是一肚子的不可思议,不过当李大妈领着新媳妇过来认人的时候……陈大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新媳妇,又听那新媳妇说了话,看了那叫毛毛的孩子乖巧的喊李大强爹的模样,一不小心,也跟着心动了起来。

    若是这寡妇都是这样的素质,那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哦!

    俗话说的好啊,妻贤旺三代,黄花大闺女不一定都是贤惠媳妇,寡妇也不一定都是丧门星对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这一场因为方大海买房而引发的波澜,到这里也算是到了尾声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院东厢房里的乔家,接下了下一波的热闹。

    怎么接的?嘿,大家伙儿是不是忘了?乔舒泰媳妇,我们的孙秀儿同志怀胎满月了呀,对,就是对照组男二家的老三——乔西,终于要出生了!

    “大海,大海,赶紧把你家板车拿过来!”

    “来了,来了,乔叔,你别乱转啊,赶紧的,回家拿床被子来,这么冷的天,婶子总不能吹着冷风去医院。”

    “对对对,我,我,那什么,东子,东子,给你娘拿被子,赶紧的。”

    这乔舒泰,这会儿是真有点思维混乱了,方大海让他拿被子,他愣是能一个转头又丢给儿子,那可是个菜9岁的孩子。你这么使唤真的好吗?

    好不好也得使唤啊!因为让方大海那医院两个字一说,乔舒泰才反应过来一个大事儿。他,他好像没准备去医院的钱!!!要大命了,这可怎么办?

    乔舒泰转圈转的脑门全是汗,好在他虽然这会儿有点乱,脑子总算还没离家出走,在看到方大海的一刻,终于想到了法子。

    “大海,你身上有钱吗?先借叔2块,那什么,我原本准备的都给接生婆了,真是要命,怎么就生不下来了呢,这都第三胎了,这,这,这一下子……对了,你放心,明儿我去铺子里预支了月钱就还你。”

    这话乔舒泰那真是拍着胸脯说的,特别肯定,到底是会计对吧,这点面子真的是有的。方大海也相信有,所以这边一说,他那边就开始掏口袋。

    “给你5块吧,医院这地方,多准备点总是好的,省的为了这几块钱,再耽搁了什么。”

    人命关天的时候,方大海还是很给力的,不仅是他给力,就是院子里的人也很给力,看着乔舒泰这边急的乱了方寸,这会儿的功夫,陈大娘等几个有经验的,已经帮忙将乔家婶子扶上了板车不说,盖被子,帮忙找生产的各种物件,都不用人说,自己就自发的都忙乎着寻好了。

    等着乔舒泰感激的对着方大海点了点头,将钱放到口袋里,那板车都已经被推动了,帮忙推车拉车的,就是李大强和陈石头两个,钱多苗媳妇还在边上问乔舒泰:

    “家里红糖有没有?有的话赶紧拿出来,我这会儿就给煮上,等好了给送医院,应该能赶上给秀儿补补力气。”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样的时候,这话那真是半点都没差呀!

    第83章 往上看……

    卡在晚饭前闹着要出来的乔家老三在进了医院后,不到半小时,就顺利的在这个世界亮了相。因为让爹妈在经济紧张的时候又多浪费了3块钱,一出生就让亲爹记下了小账。就乔舒泰那计算功夫,有了这一出,保准会将这事儿念成紧箍咒。

    而这从出生起就惹了家中掌权大佬的孩子,在回到家之后,也并未就此顺利安稳,反而遭遇了婴幼儿难以言说的凄惨!

    方大海看着自家妹妹稀罕的捏着乔西的小脚丫,咧着嘴和边上盯着婴儿脚指头看的起劲的何雨莲一个劲的显摆手感的时候,看向那乔西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就目前院子里的年龄线看,最起码在一二年里,这院子里是很难有比他小的人了。如此……被哥哥姐姐们当成玩具已经成了定局。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在算算这出生年月……哎,初高中毕业,正好卡上下乡!这孩子生的时间真不是一般的寸啊!嗯?说起这个,他是不是也该在这上头多算计算计?毕竟那一场下乡可是延续了十年!就他如今这岁数,等着到了年纪成婚、生子……好像也逃不过哎!

    方大海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不知道琢磨到了哪年!心思几乎飞上了天!这时候,院子里喊人的声音,一下将他拉了回来,倒是让他不至于在别人家里失了态。

    眨眨眼,收回思绪,方大海拍了拍香草的脑袋,让她带好妹妹,自己则跨步走出了乔家。人才一出来,方大海就看到了难得来一趟的留根叔,

    “留根叔?你怎么来了?”

    方大海很吃惊,因为留根叔这人吧,干活有点拼,人家当力工那是干一阵就歇一阵,只要挣足了吃饭钱,就会回家养养力气什么的。可他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媳妇孩子,感觉压力大的缘故,那是转着圈的到处寻活儿,除了吃饭睡觉的功夫,其他时间都恨不能让大包长肩膀上。

    这样一个人,突然在大白天跑到他这里来……由不得方大海心里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别说,还真是有事儿!留根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个看过来的眼神,笑着招呼了一声道:

    “咱们进屋说?”

    “哦,对对对,走进屋。”

    一句进屋说,方大海心都提起来了。这怕是有什么大事儿吧!不然不至于还要遮遮掩掩的。难道……是老家村子里的老根叔有事儿?还是城南有了什么麻烦?

    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可方大海操的却是大辈的心。你说,这就真有什么事儿,留根好歹也是长辈,能上你这儿说?能求你个什么?要你这么操心?

    人家那就是习惯性的小心谨慎而已,不信,你听听他说的事儿就知道了。

    “我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在钢铁厂找到活儿了。”

    哦,找到活儿。嗯?不是有事儿?不,也算是有事儿吧,毕竟这钢铁厂招人的事儿是他去和留根叔说的,他真的去了,过来招呼一声,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去厂子里不是要保人的嘛!这留根叔……倒是没看出来,这些年扛大包,竟是也让留根叔扛出了几分人脉啊!

    确实有人脉,而且不用方大海问,人留根叔自己就说了。

    “也是巧了,你和我说过第二天,我找人问情况的时候,三伢子听见了,三伢子你记得不?”

    哦,这个人方大海记得,留根叔换房子那时候,就是他帮着张罗的,是个热心人。现在还是留根叔的邻居,对吧!

    “对,

    就是这个三伢子。他啊。有个亲戚,就在钢铁厂上班,好像还是个师傅,一个月能有三十块工钱的师傅。他一听我说钢铁厂招工,当天晚上就领了我一起去寻了他那亲戚。”

    哦,要这么说,那这事儿确实就简单了,一个老工人,在厂子里别的不说,当个保人的脸面还是有的,所以留根叔就是这么进去的吧!

    确实是,而且还得了个巧呢!

    “三伢子也不想一直干窝脖,第二天就和我一起去了厂子。本以为,怎么也要等着保人和人管事说好了,才能上工。不想那天正好遇上他们卸车缺人,管事的都没多问,招呼着就让我们去帮了忙,这一帮……”

    “一帮就将你们都收了进去了?”

    留根笑着点了点头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就是搭把手,卸了一车的东西而已,那管事就看上了我们俩,说我们人有劲儿,干活也利索,一看就是卸车的老手。所以不但是都收了,还上来就免了我们俩个学徒工的时间,直接给一个月10块的工钱。”

    看看,看看,人这运道啊!真的是……谁能说的好呢?留根叔这一辈子,活到30岁,没有一天日子是不苦的,原以为就是个没运道的人了。不想一个招工而已,就立马让他窜上了一个台阶。

    什么?10块钱太少?工厂当装卸工没前途?呵呵,是,若是一般时候,这确实不怎么样!可你别忘了这会儿是几几年,眼见着解放军那可就要进城了,到了那时候,这样一个座位第一时间接收对象的厂子的工人,到时候是个什么地位?再算算55年开始的八级工等级制度,想想后期票证时代重劳力工种的粮食份额和补贴……可以说这一步跨出去,留根叔啊,哪怕是在灾荒年呢,那也不用担心没饭吃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后期好是好,可这会儿……这10块钱确实不多,而且也没有学技术的工人有前途,升职加薪有点难,这是肯定的,也不知道留根叔怎么就这么高兴,还特意过来说一声。

    “这10块钱挣得实在是轻松,一天就两趟卸车的大活儿,其他时间基本就点搬搬抬抬的事儿,还总在那么一块地儿干,比以往我在外头寻活儿,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

    说到省力气,留根叔的笑容越发的浓了。

    “你婶子一直都劝我少干点,这回可好,可算是如了她的意了。就这点量,下了班回去,我都能有力气给粮站再卸一车的货。”

    好嘛,合着他这是算计着干了这个,还能留点力气其他时间再多挣一份是吧?这高兴地路数,真让人意外!这人,是将自己当成了老黄牛了吧!

    “留根叔,还是悠着点吧!哪有你这样,一刻都不带歇的干活儿的?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他是真心疼这个不大的叔叔,那么机灵一个人,容貌也长得挺端正,为啥一直到三十才娶了个带孩子的寡妇?他不是李大强,乡下那可是有老家的,找个乡下媳妇比李大强容易多了。可怎么他就不行呢?

    因为长时间的力工做下来,这不大年纪的他,身体已经透支的太多了!形容比年纪大了三四岁不说,就是背都已经有了些微驼。这样的苦相人,可不就不好找媳妇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苦干实干,熬着自己骨血生存的汉子,方大海有些话那真是怎么都有些忍不住,突突突的就开始往外冒了。

    “我知道你想多挣钱,可这挣钱,也不是只有多干活儿这一条路不是?”

    嗯?不干活还能挣钱?别闹了,他又不是头一天在外头走动,除了那些喝人血的,就没见过平白能来钱的。这方大海,莫不是到了城里学坏了吧?

    本想劝留根叔的方大海话才说了一半,就发现对面这叔叔看过来的眼神变了味儿。眨眨眼,想想自己刚才的话,方大海立马明白是为了什么,忙伸手止住了留根叔张开嘴,即将说出的劝诫的话,急匆匆的来了一句:

    “你听我说完,听听我是不是说的有道理。”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听听。

    “就我所知,厂子里这干装卸工的,也是有头儿的是吧。”

    这个肯定的呀,一个厂子那么多人呢,干什么不得多个头儿?不然人厂子里的东家怎么管人?

    “那你们那头儿是个什么工钱?”

    什么工钱?小头目一个月15块,在上去一截的那管着整个仓库的管事,钱就更多了,听说有25,还是30来着?反正钱老多了!

    “那就是了,你有这在外头忙乎的功夫,为什么不在这上头用点心思呢?平日买上几包烟,给大家伙儿散散,或者给仓库的管事多说几句中听的好话,能花销多少?可只要他们对你满意了,看中了,那以后还怕没机会让工钱涨一涨?”

    方大海这话说的,留根一下就有些愣住了。

    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留根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干苦力的命,从没有往这上头想过,视线自然也就从没往上看过,更没有奢望过还有这样的好处可以让自己得到。

    可今儿让方大海这么一说……他本就不是什么笨人,脑子也算清明,自是一下就醒悟了过来。而且还是那种豁然开朗的明白。

    “我听厂子里的人说,因为外头打仗的缘故,厂子现如今几乎是半停半开的状态。这也就是说,若是哪天外头太平了,不,也不一定是太平了,只要是稍稍缓和些,那厂子里全力运转起来,立马活儿就会多起来。”

    嗯,这个方大海也知道,打仗造成了经济萎缩嘛,各行各业都一样,不然香满楼也不至于停工了这么长时间。

    “活儿多了,那需要的人自然也会多,货物也一样会变多,装卸的力工自然同样要添人,所以……我好像还真的是有机会。”

    留根眼睛都亮了,他这会让想到那管事儿的乐呵呵的拍着他肩膀,张口就免了他3个月试工的事儿。一股子自信开始悄悄地萌芽。不是看好他装车的本事,人家凭什么给这么大的好处?可见他其实还是挺有本事的对吧?

    “你说的对,我得在工头和管事儿那儿多用点心思。好让他们一想到提拔人,就先想到我。”

    这就对了,只要用了心,就留根叔那不笑不说话,对谁都亲和的交际水平,想来不用多久,就能混出点样子来。15块啊!就这5块差价,要是去粮店当力工那要干多少趟才能挣出来?而且,谁说这装卸工就一定要做到底了?就没摸到技术的机会了?

    “叔,厂子里运货都是大卡车是吧?”

    “对,怎么你这是有用?有用你就说,我想法子给你去牵路子。”

    有的人啊,只要点开一层窗户纸,那思维立马就能直接跃层,留根叔很显然,就是这样的人。看看,连着牵线的话,都能说的这么顺溜,你能信,这是刚才还只会琢磨着怎么卖力气换钱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那开车……难吗?想学有法子没?”

    嗯?开车?

    留根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方大海。

    方大海这是说自己想学吗?也许吧,可这里头提点的意思也十分的明确,这是告诉他,除了想法子混成小工头之外,学车也是个不错的出路是吧?

    这可真是个从没想过的方向!这要是真能成……他虽然接触的一直是最底层,可并不是耳目闭塞的,怎么能不知道司机工钱有多高?1个月40块啊!这可是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高薪!若是他能学到这本事,那将来……

    留根眼前豁然开朗,一下子像是看到了美好的未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大海啊,叔真的是……”

    从来都被称做会说话的嘴这会儿突然就有些笨拙起来,留根想了又想,才一脸感慨的冲着方大海抱了抱拳,

    “叔承情了,若是将来真像是你说的那样  ,别的不说,以后你有事儿只管张嘴。”

    这话说的,就方大海的本事,还能差你这一份?不过这态度他很满意,也不枉他废了这么一番心思了。

    留根兴匆匆的来,又兴匆匆的走了!来的时候带着满心的欢喜,走的时候带着满怀的希望。来去走的像阵风!

    看着走时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的留根叔,留在屋子里听了个全场的方大江眼睛里也闪出了几分思索,小声的问自家大哥。

    “哥,当司机真的挺好?”

    好?那是一定的。五六十年代那顺口溜怎么说来着?

    “四个轮子一把刀,白大褂子红旗飘”,还有什么“听诊器、方向盘,给个县长都不换”等等,在职业工种里,司机真的是相当的吃香啊!

    可你要说这工作没半点缺点?那也不是,这年头当司机,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大,出长途的司机,十个里头有九个,随身都要踹把刀,连着带木仓的都有,为的就是遇上半路打劫的能有点防身的东西。这样的工种……他可舍不得让自家弟弟去干,太不靠谱了!

    “怎么,你也想干这个?”

    “嘿嘿,我听着挺好,后院常家大叔也是司机,听说就挺能挣钱。”

    是挺能挣,而且若是给大老板当司机,还有不少的外快。这这样的活儿适合别人,却绝对不适合方大江。因为这孩子性子太直,还有些犟脾气,不是个能曲能升,能伺候人的。所以啊!这娃还是走点安生的路线吧!好歹日子能太平。

    “这世上能挣钱的活儿多了,你何必和人抢着苦力当。”

    “苦力?”

    “卬,开大卡车,那方向盘死沉,没一膀子力气,掰都掰不动。开东家开小车,那得眉眼机灵,会搬东西,会讨好人,这哪样你能行?行了,你以后干什么,大哥都给你想好了。”

    哦,大哥居然都帮他想好了?那他倒是要听听了,他都10岁了,真选好了路子,正好开始努力起来。

    “我听人说,咱们黑芝麻胡同那儿有个识字班要开学,明儿我就去问问,收不收你这样岁数的,若是收,就赶紧的给我上学去。”

    啊?不是说干什么都想好了吗?怎么突然就转到上学上了?

    “是想好了啊!先上学,将识字这关过了,然后好生的学点算数,等着这都学好了,我想法子给你送去当账房去。”

    让他当账房?这还真是让方大江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看看你这一日日算计那些小人书的借书钱不挺起劲?既然算钱算的挺明白,那当账房不是正好?”

    老实说,方大海还真不一定觉得方大江当账房好,可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嘛,不给方大江一个合适的选择,怎么解释他刚顺口说的想好了?

    不过让方大江读书这事儿他到是真上心的。那识字班的事儿,也确实是他文问来的。毕竟是经历过9年制教育的人,让家里的孩子都读书,对方大海来说那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儿。若非这年头让女娃读书有点太突兀,连着何雨兰他都想送去呢。

    不过不要紧,等着大军进城之后,扫盲班就该开始普及了,到时候让何雨兰去也来得及。就是他自己,也会去混个文凭出来,给自己镀层金。到时候正好一块儿,多利索!

    方大海觉得挺好,可方大江却不这么觉得,想想往日听到的,街坊间说起的那读书的花销,方大江那是越想越心疼。龇牙咧嘴,一脸愁容的说到:

    “我跟着大哥认识几个字也就成了,还读什么书啊!一年光是书本钱就要2块多,加上其他的,得要4、5块,有这钱吃鸡蛋都能吃的噎着。”

    方大江这话倒是没错,在解放前,读书,那是个很吃钱的事儿。像是方大江说的开销,那还是公立学校的学杂费总和,若是放到私立的学校里,没有个8块钱,都别想送孩子进门。这样的花销,一般二般的人家,那是真出不起。

    可方大海是一般二般的人家?他不缺钱啊!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不好直接说出口而已。所以他只能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到:

    “那是识字班,不是正经学校,能出几个钱?再说了,你一个人去学,回来不会教咱们一家子?出一份学费,学会一家子人,这账有多赚你不会算?”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好像这出钱……心也就不那么疼了哦!可即使这样,方大江还是挣扎了一下。

    “大哥,一定要去?”

    “傻不傻啊你,我出钱,你老是心疼个什么劲?”

    “那不是,那不是……咱们家才又买了房子,这会儿你又要让我上学,我怕……”

    “怕什么?怕我没钱?就咱们家这麻辣兔头的买卖有多挣钱,你自己不知道?放心,这点子开销,大哥还拿的出来。放心吧!”

    放心?不,他一点的都不放心!哎,方大江心里的惶恐谁知道哦!

    突然间大哥就另外买了两间厢房,还是落在他名字下头的,这本就让方大江心里十分的忐忑,感觉大哥想分家,将他赶出家门了。

    一个转身,又来了一个让他读书的话,这……给的太多了!多的方大江总觉得,大哥是想一下子将他以后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然后再也不管他了。

    从小他就是大哥的跟屁虫,什么都跟着大哥一起。这突然间意识到,有一天他和大哥会成为两家子,他的心就像是没了落脚处一样,哪哪儿都不安稳。

    所以他一听司机挣钱,就琢磨着将来当司机,一听读书要花钱,就想着给大哥省钱。说到底,那就是心里不稳当,急切的想展现一下自己对这个家的维护心,想让大哥看到他的用处,想……追根究底,还是离不开大哥的心在作祟!

    方大海知道方大江这种不安吗?说实话,多少是有些感觉的。好歹也是夜里睡一张炕上的亲兄弟,怎么可能没发现他夜里的不安稳,平日的欲言欲止?可这个家他做主已经做惯了,已经有了自己的节奏,不可能因为方大江心里那点别扭,就将这节奏给打乱喽。

    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

    “又不是要害你,哪儿来这么多可是那是的。只要你记住喽,大哥这钱不能白花,多学点回来才划算,那就成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方大江还能说什么?就是想点头表示一下诚服,都有外头新传来的喊声给止住了!哎,算了,就这样吧!

    不过这喊人的是谁?于大庆?今儿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咦,不对啊,怎么没背背篓?兔头呢?

    兔头?后头推车里呢!今儿于大庆一伙儿可是真开了大场面了!足足210只兔头招摇过市啊!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第84章 太多了……

    于大庆带来的兔头很多,可他的表情却称不上高兴。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因为绳套被人捡走了呗!

    “我以为我们这么蹲点守着套,怎么的,这事儿也能守上十天半个月,可谁想,不过是原来的地方收获有点少,换了个地界,一下就让人给发现了这东西,NND,不过是稍微慢了一步,就让人将最边缘的几个绳套连带着那套子里的兔子,一并给偷走了。”

    说起这事儿,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于大庆还是特别的愤愤不平,说着话呢,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这东西一看就会,散开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必这么生气。”

    方大海可是早在教他们这法子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了,原以为他们会心里有数,不想真到了这时候,这些孩子还是这么承受不起。

    也是,原本衣食无着的他们,对着冬日已经绝望到了过一天是一天,熬过去算命大的消极状态了。猛地来了一个又能让他们吃饱饭,又能让他们能保暖的天降福利。感受到温饱的他们,自然将这一个套兔子的活儿看成了救命的绳索,恨不能紧紧地抱在怀里,万分珍惜。

    如今他们活命的东西被人觊觎了,偷盗了,哪怕是再心大,再想得开呢,也不可能没半点情绪对吧!

    比如于大庆,目前就是这种状态,只见他搓了搓脸,一脸复杂的说到:

    “其实我也知道,能在大冬天出来,到山里头寻食得,基本都是和咱们一样的苦命人,得了这东西,许是能救活他们家不少人,甚至可能让一个村子都得利。可只要一想到这东西是从我们手里传出去的,将来他们还有可能和我们在一片山林子抢食,我这心……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家里那些兄弟姐妹们。”

    这,这让方大海怎么劝?

    是,是人都有私心,可当着私心和生死存亡挂钩,那这还能说是私心?要方大海

    说,于大庆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所以啊,他能说的就是:

    “行了,别多想了,这活儿本来就只能下雪天做,一个冬天的事儿,只要你们散的够开,在雪停之前,怎么也能攒出足够的粮食和衣裳来。这么一想,散了也就散了吧!全当积德行善了!”

    方大海说到轻松,那是因为他知道,到了年底,这京城就会解放,到时候这些苦的不要要的孩子,国家就会给出救助和帮扶,不是养老院,就是孤儿院,总有一个能收容他们的地方。到时候哪怕依然过得不怎么样呢,好歹活着还是有希望的。

    可方大海知道的事儿,人于大庆不知道啊!所以他想的比方大海远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今年能凑合着过去,明年呢?有一就有二,到了来年下雪的时候,这周围怕是都会这一招了,到时候我们人小力弱的,如何还能抢的过那些大人?”

    其实吧,能这么想,从思维格局上来说,于大庆那是真的,很有领导天分了。一般的孩子哪能想这么远?过一天是一天才是常态。

    所以也那怪方大海和这于大庆这么说的来了,他们俩啊,比其他同龄人思维更相近。

    “好歹你们又顺利的活过了一个冬天不是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到了天气回暖的时候,你们就不能寻出新的挣钱路子来?别的不说,那做蜂窝煤的事儿不也是个好法子?虽说如今用的人还少,可要是用的人多了呢?不一样是挣钱的路子?还是人人都能做得的路子,多好。”

    是啊,现在唯一能让于大庆不至于愁的睡不着的,也就是这么一个蜂窝煤了。

    说起蜂窝煤,于大庆倒是有个新发现。

    “肖大爷昨儿和我说,那蜂窝煤烧的时间长,点了炉子搁在屋子里,只要封好了风口,就能燃一个晚上,很是得用。可就一点,这东西气味太重,闻的时间长了容易头晕。所以他想法子从钢铁厂外头的废铁堆里,捡回来了几段铁皮,敲出了几根烟囱,挂到了炉子上头通到窗户外。你别说,就昨儿一晚上的效果来看,那是相当的好啊,而且连着屋子里也变得更暖和了。大海,你家要不要这样的烟囱?要的话,我让肖大爷帮你也弄一个?”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这广大人民群众中果然藏龙卧虎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看看,这铁皮炉子的大功用就这么被点亮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要的,不过他再想要,也不能让于大庆他们这样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提供,他的良心会痛的。

    “这么好?那让我想想……,这样,来,这2块钱你拿着。”

    “干嘛,看不起我们?你教我们套兔子的时候,我们可没给你学费。”

    方大海的钱还没塞过去呢,那于大庆立马就跳起来躲到了一边,就好像那钱烫手一样,脸上更是露出了怒容。那种被羞辱的愤怒,让方大海心下一慌,忙不迭的就开始解释。

    “我不是这意思,你急什么,先听我说完啊。”

    看着方大海着急的样,于大庆眨了眨眼,最终处于对方大海的信任,还是坐了下来,不过和先头不同的是,这次他只坐了半个屁股。

    “行,你说我听,要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方大海,咱们友尽了知道不?”

    这可这是够险的,真让于大庆这么生气着走人,那他打入这帮孩子的任务怕就要黄了。好在于大庆到底还是让他安抚下来了,甚至子啊门口帮着清点兔头的几个孩子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时候,于大庆还知道挥手,没将刚才的事儿给透露出去,这让方大海稍稍放心了些。

    “我给你2块钱,是想让你和那谁?哦,肖大爷说,将炉子也好,烟囱也罢,尽可能的用好些的材料做,外观也做得体面下,然后再给我拿来。”

    “这个只要说是给你做的,不管是肖大爷还是其他人,那肯定尽心尽力,谁也不会糊弄事儿。这你大可放心。”

    许是从方大海那煞有其事的吩咐中,大概的琢磨出了一点什么,所以于大庆尽管表情依然不怎么滴,说话也带着几分冲味儿,可耐心却已经上来了,能一边说一边看着方大海,一脸继续的摸样。

    对此,方大海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用略低几分狡黠的声调说道:

    “等着做好,选一个我们院子里人都空闲的日子,大白天的送上门来,然后找院子里的人搭把手,一起安装烟囱,你说到时候……”

    后头的话方大海不用说,在外头也算是见足了世面的于大庆立马就明白了!

    只见他一脸高兴地拍着大腿,乐呵道:

    “只要他们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那想来总有人会心动想要在自家摆一个。嘿嘿,不但能做饭烧水,还能暖屋增温,多好的东西,比火炕还实用呢,最起码火炕不能做到堂屋里去对吧。”

    “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要给你2块钱了吧?”

    “明白,明白,有了这钱,就能拾掇的更鲜亮了。那炉子里头的黄泥用最好的,外壳我也让肖大爷给裹上一层铁皮,还有那烟囱,我听说早先富裕人家有种铸铁的壁炉就用的烟囱,我让肖大爷也学那样的做,这样看着更体面些。”

    这会儿于大庆那是完全没有了方大海拿钱砸他,看不起他的想法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儿要是能做起来,他们这一伙儿人又能挣多少钱的问题。

    “这事儿咱们做是能做,不过外头比咱们本事的人多的是,怕是和套兔子一样,也不长久。”

    要说于大庆他们这帮孩子最大的无奈是什么,那肯定就是:不管他们多聪明,多本事呢,有什么好的想法创造,永远都保不住!总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保不保得住的,能吃到这头一茬就行,只要速度够快,那怎么也能挣上一波不是?再说了,人家有钱有本事的想做买卖,那必定是往好里弄,你们要是反着来呢?我记得肖大爷好像还会烧点粗陶是吧?若是能自己做粗陶的炉子外壳,那这成本是不是能下来?做低廉价格的蜂窝煤炉子也一样能卖钱吧?这么一凑,弄好了,别的不说,最起码开春一人添一件衣裳总成吧?再不济多存上一个月的粮食总能吧?”

    也是,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只要能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好好挣上一波,哪怕是后头没有了呢,那也算是没白瞎他们这么一场折腾了。而且要是粗陶炉子这个真的能做,那就更好了,也算是有了个和蜂窝煤一样,长期来钱的营生。

    “还是你有主意,这么一想,那套子被人捡走的心疼,好像都轻了些。”

    好家伙,都说到这么远了,你这还记着拿套子的事儿呢!可真是够执着的。

    执着的于大庆在交割完兔头后,一身轻松的走了。这个时候,头疼的对象就换成了方大海,因为在于大庆走后不久,陆掌柜那边也来人了,同样是送兔头的,数量更是达到了150个。

    好嘛,这一天整的,居然有了360个兔头,这……就这数量,晚上能不能做出来是个问题不说,就是明

    天卖也同样是大问题!

    “大海,这数量有点多了,就北锣鼓巷口那地儿,可未必能卖干净。”

    何毛柱看着这么多兔头那是真发愁啊!一天200个兔头,就他这两日的观察来看,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多……周围人家是真没那个消费能力。

    何毛柱觉得发愁,方大海不觉得啊!不过是往往稍微富裕点的地方卖东西而已,这还用的着发愁?

    “陈大娘和李大妈他们都在家吧?”

    大杂院里住的人多也是有好处的,方大海不过是脑子微微那一转,就想到了两个好帮手。

    “嗯?在,她们不在家还能在哪儿?”

    不过他这样的散发性思维,何毛柱明显有些接触不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表情显得特别的无辜。哎,这样的表情放到谁脸上都挺好看,可放到一个死人脸,水泡眼的何毛柱身上……真是白瞎了这张还算端正的脸哦,也不知道王桂香当年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的。果然是岁月如刀吗?

    “那,二叔,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帮咱们卖货。”

    “她们?卖兔头?等等,你的意思让她们……沿街叫卖?”

    何毛柱的脑子到底还是有的,话说到这里,他思路终于是转过弯来了。眉头一扬,接的很是利索,微微翘起的嘴角,更是展现了好心情。

    “这主意不错。”

    不过方大海能想到的可不只是沿街叫卖,这走街串巷,没有目标的卖,效率可未必能让方大海满意。所以他一边点头,一边说出了他最终的想法。

    “不一定是沿街叫卖,我记得隔壁给人当佣人的于婶和她们关系不错吧,那她们对于婶做工的那片地方应该也挺熟悉,许是能问问那些主家有没有喜欢吃麻辣兔头的?再或者问问三叔,他住的那边不是有小酒馆嘛,那小酒馆里要不要咱们的兔头?”

    你看,不只是院子里的人,连着亲戚关系,方大海也一并给照顾到了,想的多周全啊!

    “咱们也不让她们白干,每卖出去一个兔头,咱们就给她们1分的中人钱,这活儿她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怎么可能不感兴趣,不过是询问一下,然后帮着送过去而已,能耗费多少功夫?可要是问到了呢?那可就是钱!还是能持续进账的钱。

    何毛柱不过是让自家媳妇稍稍说了一句,哎呦喂,别说是李大妈和陈大娘了,就是院子里其他人也一并心动了起来。

    别的时候这些人许是懵懂,可只要涉及到钱,一个个立马就成了数学家。

    “1只兔头1分,那10个就是1角,100个就是1块?唉呀妈呀,这钱这么好赚吗?”

    “哪有那么多的数,就老何他们摆摊,一天才卖200个上下,就那还是有老何的老主顾照顾的缘故。提着篮子一家家的卖,一天能卖出去20只,那都是好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一天20,一个月就是600,,这能有多少钱?6块哎!陈石头那小子入厂当学徒一个月才3块呢,这都赶上两个月的工钱了。”

    “可不是,李大强拉车那么费力气,在没包月的时候,一个月也就9块钱呢。这要是真能一个月挣6块,我给他老何家当伙计都成。”

    看,是吧,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钱到位,什么难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360个兔头?洒洒水!光是当晚激动得连夜跑出去帮忙问询的那些,就让第二天一早准备出摊的何毛柱差点傻眼。

    足足78只兔头都定出去了,你说,这都什么效率?等着方大海如约的,在送了货之后,将他们的中人钱一一给付之后,哎呦,这院子里的老娘们更是激动的差点连着收拾家里,照顾孩子的事儿都忘了,一个个冲着往外走,一门心思要将这份兼职发扬光大。

    然后……然后这一天明明兔头比平时多了将近一倍,却早早的在中午的时候,就彻底卖空了!这让很多想着下午来买,好留到晚上下酒的老主顾们一时都有些傻眼。

    “老何,你这什么情况?兔头的货源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昨儿晚上可是送来了360只兔头呢。”

    这会儿再说起昨天让他头痛的兔头数量,何毛柱脸上满满都是骄傲!看啊,这么多的兔头我们都能在中午之前卖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手艺,那绝对够份儿啊!能让更多的吃客满意,这绝对是他作为大厨最值得骄傲的战绩!

    “那怎么就空了?藏起来了?别啊,刚吃出点滋味呢!”

    老顾客的这一句话,简直就是最佳捧哏,要不是没装备尾巴,何毛柱这会儿估计都能竖起来使劲摆几下了。

    “那不能,能卖钱,我藏什么藏。那不是,周围有些街坊都知道我这兔头是下酒的好菜嘛,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都找上门来了。我出摊前,就被订出去了将近小一百,您说,这么一来,可不就卖的快了嘛。”

    我这手艺,那是已经到了让人上门订货的地步了,多值得炫耀啊!

    何毛柱说话的声音那是又响又亮,若非那张天生的脸表情少,这会儿嘚瑟的都能溢出来。嗯,不溢出来其实也差不离了,最起码边上和他最熟悉的几个商贩已经开始笑了,就是方大江和何雨松,也咧着嘴,看着何毛柱傻乐。

    能一直来买兔头的主顾,那也是和何毛柱相当熟悉的人,听着他的声就知道他心情极好,忍不住也打趣了一句:

    “哎呦,那可这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啊!老何,你要发啊!”

    “哈哈哈。”

    这打趣的,所有听到的人都笑了,就卖个兔头,说什么财源广进,这祝福挺好,就是有点虚。

    何毛柱也知道这一点,可他这会儿不是正嘚瑟嘛,所以他也相当配合的抖了抖袖子,假模假式的打了个千儿,朗声回了一句:

    “多谢了您!”

    “哈哈。”

    这下那真是都乐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北锣鼓巷街口,让他们这么闹的,差点变成了天桥!

    何毛柱他们这边乐呵,院子里帮着卖了兔头,挣了一笔中人钱的也乐呵,方大海这会儿却相当的不乐呵。

    为啥?因为他又来到了春来堂,看望老韩他们了,和病人在一起,能乐呵个什么?特别是正好遇上老韩伤口渗血的时候,忙还来不及呢。

    “不是手术挺成功的嘛,怎么又渗血了?”

    看着重新包扎好伤口,昏睡过去的老韩,方大海一脸愁容的问老于,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哎,你说,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没学点治病的本事呢?若是有这本事,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的干看着,半点力都用不上啊!

    “还能怎么的,还不是这老小子逞强?都和他说了,要好好养,好好养,他倒是好,硬是要自己起来上厕所,用个尿盆怎么了?这是医院,能丢什么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货。”

    一直以来,老于在方大海的印象里,那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不管是一起探查的时候也好,还是一起清理密室的时候也罢,说话什么的,好像一直都是老牛和老韩的事儿,老于总是默默地跟在后头,让干什么干什么。

    可这老韩一出事儿……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让老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暴躁了起来,那嘴巴也变得挺毒,说话总是往人难受的地方戳。

    这样的老于……方大海觉得,以前的他或许是因为什么,一直压抑着自己,到了这会儿才算是放开了,恢复了本色。

    察觉到了这一点,方大海回头再想以前的老于,心下隐隐的也察觉到了点什么,可他并没有想要细究的意思。这年头的人,哪一个能没点自己的故事?想要细问,他问的过来吗?还不如就这样,全盘接受更稳当呢。

    方大海没想细究,老于也没有细说的想法,不过话多了的毛病却没往回缩,或许,这也能算老于对方大海这孩子放开了一部分心扉的缘故?

    这个且不说,不要过多的在意细节对吧!

    反正有了能吐槽的人,这会儿老于说的那是相当的痛快,这是一定的。

    “以前眼睛受伤那会儿也是这样,明明眼睛裹着纱布,傻傻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呢,还想自己倒水,好嘛,水没倒成,烫伤倒是又添了一个。都吃过教训了,这次又来!真当我这陪床是假的啊!”

    “嗯,或许是不好意思?”

    “姥姥,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当年光着身子一起下河摸鱼的时候,他怎么不好意思?屁/股上让炮弹碎片咬了一口,让我帮忙拔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还矫情上了,都什么毛病。”

    这个,这什么屁/股上的事儿,其实你可以不说的!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你这么一说……很容易让人想到基情满满上去的!

    方大海翻着小白眼,很想当自己没听见,可惜老于并不配合。

    “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浑身上下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别说是我,部队里那会儿,一起撒尿的人多了,比大小都有过,不好意思!”

    越说越离谱了啊!你再这么说下去,方大海真的要逃走了!

    许是老于这嘴巴威力确实够大,这边方大海还没来得及逃呢,那边昏睡着的老韩让他一连串的吐槽给骂醒了!睁眼就回了一句:

    “于泰和,你就是个混球。”

    哎呀妈呀,这是要对骂,互揭疮疤了?哎呦,要是这样,那他可就不想走了!

    第85章 发电厂……

    “混球?呵呵,你怎么不骂混蛋呢?上次你就是这么夸我的!”

    好嘛,如果说刚才骂混球的时候老韩还有点刚醒过来的气虚气弱,那这会儿让老于这无赖话一激,嘿,什么气虚都没了,人都差点气的坐起来了,声音就算是没响亮到屋子外都能听见吧,那音量也绝对不算小了,听得方大海那个高兴的呀,眼睛都眯起来了不说,还偷偷的躲到了两人的视线之外,静静的看起了戏。

    “你,你,你,你怎么不说你被人偷了裤子的时候,是我脱了衣裳给你遮羞的?”

    “就你那两根条条的破坎肩,好家伙,遮住了前面漏了后面,让我一路被笑回去,这你还当成功绩了?”

    “你,你怎么不说你让大姐出嫁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是我安慰的?”

    “你没哭?你当年还说要娶我大姐呢,结果呢,和我一起哭的是谁?”

    “你,你怎么不说你媳妇没的时候……”

    这两人许是真的说上了头,完全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个方大海,互相掀起黑料来那个彻底的呀,真真是什么都往外突突。若不是隐藏一下存在感,真的,方大海能笑到肚子疼。不过当老韩一下没止住刹车,说到老于媳妇没了的时候,两人瞬间同时停下了。

    从极吵到极静,转换快的,就像是有什么人按下了时间暂停键一般!连着两人的表情都同时变了。说出口的老韩满脸都是懊恼,听到话的老于则瞬间变回了方大海曾经见过的木然。

    有些事儿不用说出口,只这么一个表情就已经足够让方大海猜到一些细节了。

    老于的媳妇……只怕死的很惨,而且很可能当时老于没在现场,甚至有可能是赶到的时候一切都迟了,所以才会痛彻心扉到提都不能提。

    “迟了”这两个字很简单,却永远都是错失亲人的人们心里最痛的刺!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老韩很明白这两个字对老于的伤害,所以才出口就悔了!

    可他能说什么呢?伤害已经造成了!他除了给自己的碎嘴一个巴掌,后续的话真的是有点说不出来了!

    好在这里还有方大海,刚才藏身不出,那是为了看戏,这会儿……再不出声,那真的就不应该了。

    “听着这意思?您二位……发小啊!”

    一句发小,让老韩和老于下意识对视的同时,两人也终于回神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们刚才互怼的太过激动,竟然将彼此的黑料都让这小屁孩给知道了?

    “大海啊!”

    老韩作为两人中的发言代表,哪怕是还躺在病床上呢,这时候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做沟通了!他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的皮挺厚,可这……让孩子看笑话,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底线。

    所以他特有表演意识的,用一种虚弱的,可怜的摸样看向方大海。希望能给自己接下来的劝说增加一点威力。

    “嗯,您说,怎么了?要尿盆吗?”

    可惜啊,现在演戏已经迟了!再说了,方大海出声是为了什么?怎么可能因为你喊一句就歇菜?不将你们两个逗出笑声来,那他站出来的多没意义!所以,尿盆!该你上了!

    看,这效果多好,方大海只用了四个字,不仅让老韩脸黑了,连着老于也跟着缓和了脸色。可见这东西这会儿的威力实在是不一般。悲喜一瞬间!

    “臭小子,非礼勿听这话你听过没?”

    “老韩叔,我就跟我爹学木匠那会儿认了点字,学了点看图的本事,这文绉绉的东西……您这是和我对牛弹琴啊!”

    你要是不说对牛弹琴四个字,那我还真就信你不懂了,可你既然连着成语都用的这么利索,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别当我没看见你嘴角是翘着的啊!我是趟床上了,可斜着看,那也不影响我视力。

    老韩感觉,方大海这孩子太不实诚,心思不是一般的油滑。自己这会儿哪怕说的再明白,估计也够呛。

    于是不禁将眼睛扫向了老于,想让这个老伙计出把力,就他那张嘴,若是真愿意和这孩子絮叨絮叨,许是比他这病号更有用些。好歹也能让他遮遮羞!

    可惜,他这次是真没指望了!因为人老于这会儿对他打过去的眼神,那是半点都没有接下的意思不说,还反过来瞪了他一眼,嘲笑的说到:

    “这是又想要脸?你说你,就为了这张脸,吃的亏还不够多?这次逞强起床的事儿就不说了,咱们就说这被炸的事儿,我怎么和你说的?这种小环境的密室,肯定麻烦,不行咱们躲一躲,让果党的人先上,大不了跟着点,以后从他们手里收回来就是了。你倒是好,呵呵,钢板一绑,我说什么都不听了,急吼吼的就下去。你说这不炸你炸谁?好嘛,最后东西还不是都便宜了人家?”

    哦哦哦,明白了,这是算总账来了,合着这老韩被炸还有这么一出啊!难怪老于这么火呢,遇上这么个不听劝的,谁能忍得住?

    咦,不对啊,若是真只是为了这个,那当初刚炸的时候,老于哭个什么劲啊!还献血献的自己都差点倒了!这里头怕是还有事儿。

    可不就是有事儿嘛,因为陆掌柜早上来过了呀,送来了那边炸过的宅子的新消息。你猜怎么的?就那井壁进去的小小密室里,愣是让果党那些人起出来了足足2吨的黄金,你说老于气不气?要是当初听他的,那后头捡便宜的可就成了他们了!现在

    呢?白白的送到了人家手里!

    “能报上去2吨,你说他们能起出来多少?就他们这些人的贪劲,起码翻倍!好嘛,咱们本来就资金紧张,一下子又少了这么一大笔。别看你这会让趟这里了,回去有的写报告了!哭都没时间哭!”

    说起这个翻倍的问题,老于气的都不想看见老韩那张老脸了,拖着凳子,拉到方大海边上坐下,头冲着方大海,眼睛使劲往后瞄着,大声的说到:

    “这报上去的2吨,若是咱们速度快,许是能在他们偷着往南面运的时候截下来。可这被一层层往自己口袋里塞,散出去的那些呢?咱们还有收回来的可能?怕是这会儿都藏到一家家的耗子洞里了。你说这损失大不大?最起码2吨啊!这些该死的硕鼠!”

    方大海很想点头赞同一下老于的观点,可看那边老韩已经开始变白的脸……善良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应声。

    不过这显然并不妨碍老于的发挥,因为他其实都没多看方大海几眼,眼尾的视线一直都在关注着老韩那边。

    “还有,说是只有2吨黄金,可咱们都知道,这样的密室,不可能不放点别的,比如古董,比如什么机密档案!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在各处密室里发现的这些东西还少了?哎,如今就看咱们埋在他们人里头的钉子的本事了,若是不能找出来,这一趟亏的,真是到了姥姥家了!”

    这一刀戳的又是正中红心,机密文件啊,这些日子他们为什么这么拼,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这可是关系到他们解放这座城市之后,内部的稳定问题的。老韩只要一想到这些,懊恼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方大海看着那老韩的脸色都有些可怜他了,舔了舔嘴唇,喃喃的帮着出了一声:

    “这,出事儿谁也不想的,只是运气不好,这也是有的。”

    都说到运气上了,你好歹收收神通吧!再这么说下去,那爆炸没将老韩给送走,你这一条条的可能,是真有可能将人送走的。

    许是说了这么多,老于真的出气了,方大海劝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终于给面子的闭了嘴,并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老陆说你如今在组织那些孤儿套兔子?还专门收兔头做生意?怎么样?挣不挣钱?要是生意不错,等着不打仗了,我也掺和掺和。”

    “挺好的,今儿还没出摊,就让人定走了小一百,若非只能做一个冬天,这买卖都能让我发家致富了。”

    “那还真不错,那那个和铁道边孩子搞好关系了?”

    “肯定的,都称兄道弟了。”

    “那就好,上次你和老陆说的事儿,我也听说了,顺着铁道进城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有了这些孩子帮忙的话,那更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咦,这事儿已经都知道了?看来他往上报的京城各种隐蔽通道的问题很受重视啊!那咱们是不是就有希望早点解放了?

    什么和平谈判,什么起/义,要咱们能自己利索的进来,哪还用和这些墙头草这么浪费时间?到时候将几个大官的官邸那么一围,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方大海自来就没当过什么大官,对于所谓的:政治是妥协的艺术,这一点没什么太多的心得和领悟,他懂的就一点,那就是拳头大的就有理!

    所以对于这来来回回的什么中间人啊,什么扭转思想啊!什么协商啊!实在是感觉有些拖拉。恨不能明天这事儿就解决了!

    老于同样也是武人出身,只是他到底和方大海不一样,被组织教育多年,又有丰富的斗争经验,想的相对更周全些。所以当听到方大海说到直接解放的事儿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的帮着解释分析。

    “这不仅仅是几个大官,几个将军的事儿,还牵扯到各行各业。别的不说,城外那发电厂知道不?”

    知道知道,这怎么能不知道?虽然他们大院至今还没通电,可那不是他们都是穷人嘛,对于电费比较吝啬,这才没赶着潮流。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啊,所以哪怕是在他们街巷附近,也没少了通了电的人家。那些厂子,饭馆等地方,那就更是早就实现了灯火通明了。

    哦,对了,还有电车,自来水,这两样也是用电大户!如此一算,这电无影无形的,却已经成了京城必不可少,足以影响百姓生活的关键能源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发电厂是由果党守军驻守保护的?”

    咦,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哦,明白为什么要和那些将军谈判了,若是不谈直接打的话,那很可能人家性子一急,直接将电厂炸了是吧!如今的国家机器有多稀缺方大海还是知道的。这要是因为战争将这么一个大厂给毁了……怕是领导们心疼的,都能哭出来吧!对着我党的名声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方大海觉得,就这发电厂的重要性,哪怕是守军的问题解决了,这厂子想完整的保存下来,那难度也是不小的。

    “这事儿有点吃力不讨好啊!就算这边守军的将军答应和平解放了,那边的守军……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更听南面的?要知道那边可是能直接给军衔升官的!即使这也能分说明白,人家也大义,可这些人里谁知道会不会有军/统什么的?那位给下头塞人的习惯可由来已久了,这些人难到就真会乖乖看着?”

    想想后世影视剧里那一发一堆的委任状,还有用不落伍的金条,方大海真心觉得,光头当搅屎棍,绝对比当什么总裁更有天分!

    “即使最后这守军即使全没问题,那主持大局的技术员呢?也都没问题?最后,即使所有人都没问题,那能防住人家派人来鱼死网破?反正我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发电厂难搞。”

    这些问题方大海不说,老于他们也心里有数,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人,谁还不知道那位的操作?不过他们知道归知道,方大海这样一个孩子都能想到,这就很让人惊喜了。

    “呦呵,大海,可以啊!脑子够好的。”

    “呵呵,咱们京城的爷们,别的不行,纸上谈兵的指点一下江山,还是不缺人的。就是咱们街坊里那些个修自行车的,擦鞋的,都能说出点一二三来,我听多了,结合一下实际,自然也就更能说了。”

    这话说的老韩那白着脸的都笑开了!

    你还真别说,京城许是600年皇城凝结下的特殊人文气氛太过浓郁的缘故,这里的人若是闲话家常的时候,不说点什么政治啊,政策啊,国家大事什么的,自己都会觉得跌份。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方大海这么一个有心人被开了窍,想事儿想的全面些,还这不奇怪!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能探究到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谁不知道难搞呢,可难搞咱们就不搞了?从抗击日寇开始,到解放全中国,哪一样不是千难万难的事儿?可现在呢,不一样让咱们走到了今天。这么一想,你在看这发电厂,就是再难,难道还能挡住咱们前进的脚步吗?”

    那肯定不能啊!和前两个比,这连个石子都算不上!

    “所以啊,不管南面出什么招,咱们呐,统统接下!见招拆招,不拿下决不罢休。”

    好气势!老于啊,真是没看出来,你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有点横江立马的气概!

    “既然咱们说要拿下,那咱们再往细处看。这发电厂的工人,不一样是工人阶级?”

    这肯定是,而且如果不出意外,我党的人肯定一早就已经渗透进去了,并发展了不少人,对吧!这么要紧的厂子,我党那些有远见的,哪个会错过喽。

    “另外咱们不希望那厂子出事儿,那别人是不是也不希望这厂子出事儿?”

    这个也是肯定的,最起码城里的那些人是不会希望断电的。就是那些厂子里的技术员,如果可以,也不会希望

    这厂子出问题,毕竟这是他们生活工作的地方,谁也不想砸自己的饭碗。就是那些个老板总经理的,也不会不知道有电厂他们就有价值,没了电厂他们就没了依仗的道理。

    老于见方大海听懂了,也认可了,那说起话来就更有劲了!脸上的笑都诡异的和政治委员开始雷同起来。

    “既然这么多人都不希望发电厂有事儿,那为什么就不能协商好了,共同保卫?都是中国人,总是都想着咱们这个国家好的对吧!求同存异,就是这谈判的目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发电厂拿下还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即使会有波折,可我相信,大势不可逆,发电厂终将成为人民的发电厂!”

    说的真好啊!说的方大海的心都跟着热切了起来!好像又一次看到了盛世下那璀璨的灯火人间。

    关键时刻,刚才被老于折腾的差点怀疑人生的老韩说话了!哎,这两人哦!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拆台拆的每每都戳到关键点上!

    “老于,你说的这些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感觉好像……对了,是平日指导员给咱们讲政策时候说的。好家伙,你这学人说话的本事,还真挺可以。”

    这是学人说话的本事问题,是他老于,在方大海这孩子面前的形象破灭了你知道不?才刚刚缓过来,安生下来的老于猛一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老韩,咬牙切齿的说到: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看样子,这是又要斗起来了呀!算了,他还是走吧!看戏什么的,看一场就够了,多了,就太不识趣了!他还是很知道怎么给人留面子的。

    “哎呀,我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还带了只野鸡,送到了厨房,咦,怎么到这会儿还没送来?别炖汤炖的,让人给连锅端了吧!”

    方大海嘴里絮叨着,站起来就往外走,那发愁的摸样,别说,演技比这屋子里两个真是好了不少。

    只是再好的演技,也要看发挥在什么时候,看有没有人欣赏。最起码这会儿,估计是没人有这个心情了。因为就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春来堂大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谁?还能是谁?老牛啊!而且上来就找上了方大海。

    “你真在这儿呢?赶紧的,老陆找你。连着你家都去寻过了。”

    咦,找他都找到家里去了?这是有急事儿不成?哎呦,那他可就真没功夫和老韩他们两个唠嗑了。小跑着就开始往外去。

    “老牛,什么事儿啊?怎么还找这孩子?老陆不是说他还小,尽可能不让他掺和事儿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放心,老陆心里有数着呢。”

    有数?老陆要真有数,当初就不会让方大海去查那些密室了!这人啊,只要是为了任务,自己都能丢出去,真要紧急关头,他可未必真会顾忌这些。

    你别说,这老韩他们还真是看透了陆掌柜,这次可不就是紧急关头嘛,所以啊,即使一直都小心的呵护着方大海,尽可能让他不冒险的陆掌柜,终究还是要让方大海去冒险了。

    “去前门站做接应?”

    “对,上次你说的几处通道咱们的人都摸透了,加上故宫里的密道,只要时间掐的好,一夜怎么也能进来2个团。有了这些人,赶在天亮前将那些关键地方一围,这解放的事儿就算是成了。”

    啊!他,他刚才和老韩他们说的……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什么时候他也成了铁嘴了?不能吧!怎么就这么灵呢?

    “那,那城外的电厂什么的……不影响?”

    嗯?这孩子还知道考虑这个了?谁告诉他的?

    看到陆掌柜疑惑的看过来,方大海这没义气的,立马就将他们几个刚才在病房里闲话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那什么,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对吧!真让上头知道了,不定还会因为老于的觉悟,对他高看一眼呢。

    方大海没想错,知道老于居然还能分析的头头是道,陆掌柜在诧异之余,还真对老于有了几分另眼相看。

    “这家伙,平日合着是装傻呢!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老陆叔,你还没说那电厂怎么办呢。”

    “怎么办?凉拌!发电厂已经组织了护厂委员会,电厂总经理那里也有领导派人去劝,连着守军里头都有咱们的人开始串联,你说还能怎么办?”

    哦哦哦,三管齐下了都?那即使再有问题,也不会是问题了!一举拿下,还真是到时候了!嘿嘿,看样子这京城是真要解放了!而他,哈哈,也将成为建国前立功的我党人员了啊!这将来的待遇……想想就美滋滋!

    不对,还有个问题!

    这前门火车站接应……这活儿怎么干?他没干过啊!有点抓瞎怎么办?谁能教教他?在线等,急!

    第86章 一盏灯……

    事实上,方大海的问题不用问,陆掌柜也准备说!毕竟这孩子真的是头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他也会担心方大海没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不是!这可是引导军队入城,是关系到他们顺利解放京城的大事儿。要真因为方大海而功败垂成,他……以死谢罪都不够。

    “本来这个事儿,应该安排三到四个人和你一起,只是你也知道,因为那些密室的事儿,咱们的人手里有好些都受了伤。”

    哦,这个听老韩他们说起过,虽然伤的躺在医院里随时需要观察的就老韩一个,可那些个轻伤的却很是不少,据说还有骨折的。这么一算,陆掌柜又找上他也算是情理之中吧!人都不够了,不将他这个还算好手的拉来,难道找那些文职人员?

    “不过你放心,这事儿也不可能只托给你一个,到时候老牛会和你一起去。”

    还安排了一个熟悉的人一起,这也算是安排的用心了。方大海点点头,接受了这份安排。

    “你到了那里,最要紧的事儿就是,安抚住那些铁道边的孩子。让他们看到什么,都别出声,这个可以做到吗?”

    嚯,要是这样,那喊他就更有理由了,毕竟接触这些孩子的任务是他接的,上报说完成的不错的也是他。这会儿可不就需要他展示一下任务成果了嘛。

    “另外这个你拿着。”

    陆掌柜将桌子上个一盏马灯往前推了推,看着方大海说到:

    “向左三圈,向右三圈,然后熄灯,点灯连续三次。大海,你记住喽。”

    暗号?

    “对,就是暗号,看到这个,对面会回应向左两圈,向右两圈,熄灯点灯连续两次。这就是接应的暗号。”

    好家伙,这事儿挺起来好像还挺刺激的,不过为什么不用手电筒?那不是更方便?

    确实方便,可问题是我党穷啊,四、五个通道呢,双方人马加在一起,那就需要十个手电筒,这他们真的很难凑齐的。所以还是索性大家都节约一点,用马灯好了。从遮掩的角度说,这东西还更隐蔽些,铁道上巡逻的人,用的也是这个不是吗?拿着走出去也不容易让人侧目。

    方大海很想说你没有我有啊,用手电筒比这马灯轻便多了!可想了想,还是将话重新咽了下去。上级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这会儿拿出来那不仅现眼,还有招摇炫耀的嫌疑,还是老实些更好。

    “好的,我会准时过去的,老牛叔怎么说?是到那边碰面还是……”

    “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吧,尽可能在天黑前碰头,记住时间,晚上8点30分。”

    这可真不是个好时间,因为这个时候虽然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天已经黑了,可外头走动的人还是很多的,想要半点不惊动人的进城……除非进来的时候分散开来,潜伏在铁道边,那些孩子的住所附近,等着10点以后,再迅速进入城市中心。

    咦,陆掌柜不会就是这么盘算的吧,难怪让他安抚那些孩子了。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一会儿就该早点过去,和于大庆他们先说好,毕竟晚上他们可是有不少工作的,比如清洗兔子皮什么的。哎,也不知道他们对于我党……果党对我党的宣传可不怎么样,这些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和他生分,甚至警惕起来。

    不,一点都不会!恰恰相反的是,于大庆等几个孩子在听到是我党的军队要偷偷进城,不但两眼亮晶晶的不住点头,

    “太好了,我们这里也要解放了是吗?那将来和我们一样的孩子,都能有饭吃了对不对?”

    于大庆的眼睛里全是兴奋,还有一种叫做希望的光,在眼睛里闪烁,这让方大海又是惊讶又是酸涩。

    即使已经有了套兔子等可以长久谋生的技能,可这个孩子对于吃饱饭依然保持着这样大的期待,这样大的渴求,可见以前这些孩子的日子过得有多绝望。

    还有那句:一样的孩子!!!在自己这些小伙伴有了希望后,再看那些同病相怜的其他孩子,于大庆一定很纠结。

    想帮他们吧,自己能力不够,作为这个小团伙的老大,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人的生存。可不帮吧!看着那些孩子在冬日里挣扎、死亡,又于心不忍,感同身受!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取舍,估计让这个孩子心里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所以当他知道,号称穷人的队伍的我党要京城才会这么积极,像是看到了未来一样。

    “那,大海哥,有什么事我们能做的嘛?当向导?我们对城里可熟悉了,什么路都知道,官署后门在哪儿都能摸到,要我们带路不?”

    不仅高兴还这

    么积极!方大海在心疼他们之余,不禁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孩子就已经接触到了我党的人,了解了我党的政策?可若是这样的话,当初陆掌柜为啥还要他来接触这些孩子?用原来的人不好吗?

    方大海没猜错,于大庆他们确实曾接触过我党的人,而且还是方大海的熟人。对,大家想到了吧,就是后院老太太的儿子——林秋生。

    “林老师人挺好,每次我们去学校后头捡垃圾的时候,他总是会想法子从学校里弄点报纸,旧书什么的送给我们,让我们好去废品站换点钱。”

    老实说,方大海对林秋生并不熟悉,因为这家伙总是早出晚归的,能碰见的次数很少。不过听于大庆这么说,这人……心眼挺好啊!这是我们的同志?

    “有一次,我们路上遇到了溃兵,小豆子差点被打的时候,也是他出来解围,塞了1块大洋,才打发走了那些人。当时就和我们说,等解放军来了,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儿了,解放军从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还说解放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是给百姓做主的人。”

    从这些话里看,林秋生……怕还真是我们的人。只是挺谨慎,虽然对这些收到欺压的孩子宣传了我党的政策,也在努力扩大我党在群众中的影响,但对这些散沙一样的孩子,却没有进一步的争取拉拢,从这个角度说,倒是也难怪陆掌柜会让他过来了。

    这是知道这些孩子多少对我党有些好印象,却不确定是否能够信任对吧!

    哎,虽然这些大人们虽然心够善,可对这些孩子还是不够了解啊!孩子有的时候比大人更懂得感恩,也更懂得报答!特别是这些经历过苦难和黑暗的孩子,生命中任何一缕光,对他们来说都是汪洋中的浮木,只要能抓在手里,别说是让他们帮忙隐藏了,就是让他们付出生命,怕也能义无反顾!越是年纪小,有时候就越是赤城!

    和于大庆他们已经有了深切往来的方大海心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扬起了温暖的笑容,顺着于大庆的话,继续往下说:

    “他说的不错,解放军是百姓的队伍,有了他们,我们会过得更像个人。不过当向导就不用了,你这是抢了我的活儿。”

    抢活儿?这个词说的,于大庆也笑了。不过也因此,他看向方大海的眼神又多了点别的。

    “我说你怎么会怎么好,又是教我们套兔子,又是教我们做蜂窝煤的,原来你也是他们的人。原本还有人怀疑林老师说的话是不是哄我们的,有了你,我想大家伙儿这下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是不是会放心,这个问题放到后头再说吧!现在关键是,安抚好了这些孩子们,他就该干活儿了。

    方大海提着尚且没有点亮的马灯静静的等在前门火车站附近的一条小巷子边,远远的看着‘牛犊子’拉着黄包车,迅速的跑来。

    “老牛叔。”

    作为一个孩子,方大海很有自觉,知道在今天的行动中,‘牛犊子’才是住角,他只要做好辅助工作,就能算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所以‘牛犊子’一过来,他就很利索的将手里的马灯递了过去,并顺带的将暗号也说了一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牛犊子’并没有接过马灯,而是看了一眼周围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到:

    “这个你先拿着,我要先去解决一下车站里的人。”

    嗯?他去解决车站里的人?晚上车站里除了巡逻和值班的,还能有什么人?安排了这铁路通道作为进城的点之一,就陆掌柜的谨慎小心,应该早就在这些人里也安排了人手吧,还需要老牛同志去解决吗?

    确实是需要的,因为陆掌柜虽然安排了人,还很谨慎的出了一笔钱,借着巡逻队队长家刚说了个儿媳妇的事儿,在值班室置办了一桌酒席,将这边夜间值班和巡逻的人大半都引到了屋子里,给我军进城制造了契机。

    可谁想事儿就这么寸呢,下午的时候电厂那边的电厂保卫工作出了岔子,让南面安插的某个探子发现了端倪,以至于守军里头有一部分对我党有戒心,或者本身有污点的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不说,还让他们将消息捅到了京城守军大营里。

    这么一来事儿就麻烦了,被温水煮青蛙的手法揉搓的已经降低了警惕性的那些官员们一时间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看哪儿哪儿都感觉不安全。不单是将立马将城门守卫增加了一倍不说,连着火车站这种关键点,也提升了保卫等级。

    就老牛得到的消息,那是直接就派来了一个连啊。可即使果党的军队再怎么吃空饷,那一个连也不会少于80人,这数字是一顿酒席能搞定的?可不就要‘牛犊子’赶过来费心了嘛。

    “你是说,他们刚来?我怎么没见着?”

    他虽然在于大庆那儿耽搁了一点时间,可来的也算早,当时天还没黑呢。想着晚上有大动作是吧,特意的绕着走了一圈,看了一下大概的地形。这期间他可是没见到巡逻队和值班人员以外的人。不仅没见到别的人,还围观了一把这些人的工作状态。

    巡逻?呵呵,如果抽着烟,散着步,说着笑话也算巡逻的话,这巡逻的还真是够认真的。值班的更是在屋子里拿着报纸,听着收音机,哼着小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散漫的作风,要方大海说,就是没那些安排,怕是来了人他们也反应不过来。

    这会儿你说,又来了一波?真的没搞错?该不是回去睡觉,等着明天再来了吧!

    “从后面过来的,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对面站台了,估计一会儿你就能见着。”

    ‘牛犊子’和果党的人打交道不少,他很清楚这些人平日虽然很不靠谱,可只要上头一抓紧,下头立马就会变个样,最拉稀打摆的都能变身精英。虽然很多时候,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不会长,可这不是今儿晚上就要行动嘛。所以往最严重的里头猜还是不会错的。

    方大海自知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所以‘牛犊子’说了,他就信。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突然来的人……这么多人,就靠老牛一个,能行?

    “那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呵呵,那要看你准备的全不全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去解决?怎么又问他?喂,你没毛病吧!

    不,‘牛犊子’不但没毛病,还很精明,不信你听听他问的什么。

    “你那些迷药,随身带着吗?”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这是把他利用彻底了是吧!连着迷药都算计进去了饿?来来来,我们好好说说,按照原本计划,若是那一顿酒不够这些人吃的迷迷糊糊的话,是不是你们也想着直接给下药了?

    “不是原本想,是本来就准备这么来的,那酒里头都放好药了,只要一人一杯,不说立马全倒下,最起码迷糊起来是肯定的。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波,这酒肯定不够,而那些人和站里的人不熟悉,贸贸然给酒,人家也未必喝,所以这不是,才又想到你那拿手的东西了嘛。怎么样?要是没带,回去拿还来得及。”

    好吧,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给吗?都是为了任务!

    “带了,怎么可能不带,这东西可是我的保命密器。喏,给你,这里有三颗,一般一间屋子一颗就能搞定,哦,对了,不能超过二十个人啊,多了,效果就差了。”

    捏着方大海递过去的三颗龙眼大的迷药丸子,‘牛犊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

    “这么看,还是要等着他们进了屋子才能用啊。”

    “也不一定,若是风不大的话,稍微有些遮掩的地方也能用。喏,像是那候车室,虽然透风了点,可好歹有顶,有几面墙,也算能用,不过这样的话  ,就要三颗一起了,不然没什么效果。”

    如果是这样……‘牛犊子’垂眼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转头又吩咐道:

    “那行,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过去。若是一会儿到了时间我没回来,你看情况,要是没人出来,你就继续任务,若是……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往那边跑一段路,将灯点亮了放地上。”

    若是什么?响起木仓声吗?这可不是个什么好预言,就老牛一个的情况下,木仓声一响,怕就代表了他的生死存亡。

    “你小心点。”

    “我还要你这一个孩子担心?行了,忙你的去。”

    ‘牛犊子’洒脱的笑着,用力的揉了揉方大海的脑袋,然后重新拉起那辆看着就不怎么样的黄包车,直直的走向了车站大门。

    方大海就那么站着,躲在街巷角落的阴影里,看着‘牛犊子’煞有其事的擦汗,停放车辆,然后像是找什么一样,一边摸着口袋,一边往车站里头走。直到他人影完全消失,才猛地一个转身,走回了于大庆家的那条小巷子。

    “车站对面?”

    于大庆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方大海。

    “那边能有什么?都靠近城边了,哦,也不是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人的,有些拾荒的在那里搭了些窝棚,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大仓库。”

    还有仓库?这事儿陆掌柜他们知不知道?应该知道吧,即使他们不知道,那在车站里的自己人也应该会说。那么既然应该知道,那边……安排人了没有?别这里他安抚住了,那边反而出问题了。

    “仓库?谁家的仓库?有多大?”

    “还能是谁家的?钢铁厂的、机械厂的、哦,还有个公共仓库,那个最大,听说城里好些厂子都在那边有自己的储藏点。至于多大……有我们这两条街这么大吧。”

    “人呢?那里头人多不多?”

    “那倒是不多,你也知道,现在粮食特别贵,那些拾荒的都想法子到城外寻活路去了,仓库那边也因为物价的缘故,没了以往进进出出的事儿,估计就剩下几个看门的了吧。”

    那还好,或许陆掌柜他们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安排的。不过为什么守军是从那里过来的?难道是将南面城门口的守门兵丁抽调了?或者那边本身就有个隐蔽的小军营?

    方大海心里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出来,越发感觉有些不妥当了,沉了沉心,索性对着于大庆说到:

    “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你说,要我干什么?”

    别这样,就是帮个忙嘛。你这挺胸昂头的,像是要英勇就义一样,我有些扛不住。

    “你跑一趟,帮我去看一眼,看看那边有多少人,有没有当兵的。对了,过去要是人家问你干什么,就说……”

    “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怎么办,到时候我就说我是去找人的,豆子他姨妈家的一个亲戚,就在那边找了个活儿,帮着搬货。我就说家里没见回去,过去看看是不是还在忙。”

    你看,在社会上混过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吧,有些事儿你都不用细说,他们自己就能帮你想出最合适的法子来。

    看到方大海一脸笑的点头,于大庆精神振奋的披上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袄子,飞快的穿过铁道网对面而去。看着那瘦弱的身影,穿着破烂衣衫在寒风中穿梭,方大海侧头看了看一身相似破衣裳的铁柱,疑惑的问:

    “你们那些兔皮还没做成衣裳吗?怎么还穿成这样?”

    “做了,只是先做的是老人和几个奶娃的。我们都大了,比他们能抗,就稍稍晚点。”

    这话说的,方大海心下又是一酸。

    大了?能抗?他们也才十岁刚出头啊!这……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话多少人说过?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一个儒家思想中的道德标准,那些读过书的人没放在心上,反倒是这些最底层,自己都活得艰难的孤儿、苦孩子先做到了!这真的是人性的悲哀!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方大海觉得自己那已经被生存和穿越打造的冷硬的心,都要破冰了!

    提着马灯,方大海慢慢的开始往任务点走,并小心的看着铁路的对面。等待着于大庆给出回复。

    于大庆的速度很快,借着身子灵便和道路熟悉,不过是走了几个弯,就大略的打探清楚了情况,并在回来遇到一队兵丁时,小心的跟在后头,大略的清点了一番人数。并在这些人察觉前,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窝棚那边基本都没人了,仓库那边留了三个人看守,不过这会儿都已经在屋子里躺着了。对了,我回来那会儿,来了一队兵丁,好像是守门的那些。这会儿去了车站。怎么样,有没有妨碍?”

    妨碍?那是一定的,就看‘牛犊子’怎么处理了。

    ‘牛犊子’能怎么处理?自然是迷药处理,他一到车站,就将兵丁的事儿和里头的自己人说了,并说出了计划,让那人想法子将人引到候车室集中。他自己则躲到了候车室售票处的角落里藏了起来。

    那车站里的人也是个能干的,这里兵丁们刚到,他就立马迎了上去,好言好语的恭维了一番,拉进了距离之后,借着屋子太小,不方便相互介绍的理由,让所有人帮着,将屋子里的酒桌饭菜,都挪到了候车室。

    好酒好菜,哦,再加上好烟,这待遇,还有什么可说的?错过了那多亏啊?本来嘛,这初次合作,就该有点仪式感是吧!

    都不用特意张罗,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那桌椅饭菜,集中到了候车室里,连着原本该去巡逻的,都假装忘了时间,寻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然后呢?嘿,那花活儿就更多了,又是介绍领导,又是介绍这车站往来列车的情况等等,你来我往相互恭维着这么一通吹嘘,时间哗啦啦的就往后走了!

    有了这么配合的场面,‘牛犊子’想要点个迷烟,那还能有多难  ?从他们所有人坐下,到点迷烟,中招,前后不过是用了不到一刻钟!这解决站内眼睛,预防冲突的事儿,立马就算是处理利索了。

    唯一不好的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所以……自己人也一并都迷倒了!不过这不要紧,一起迷倒了才好呢,这样就是万一这次事情失败,这个钉子也不会被怀疑发现了。算是一举两得。

    解决了这里,‘牛犊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候车室墙上挂着的钟。

    “8点15分?还好,还好!”

    都来不及取下鼻子上蒙着的布,‘牛犊子’飞一般的从售票处跑了出来,然后走出车站,向着任务位置而去。

    而这个时候,方大海已经点亮了马灯,静静的站在了他该在的位置上,并高高的举起了手。

    什么?8点半?呵呵,这个时候有几个人是有手表的?又不是配合着打仗冲锋?怎么可能这么精准!

    左三圈,右三圈,然后点亮熄灭三次!方大海每一步都做的缓慢而坚定。等着一套做完,他的眼睛就开始死死的盯着铁道线的远处,静静地等待回应。他都想好了,若是他数100个数之后还没有回应,那么他就再做一次。许是对方迟了对吧!

    我们的军队,纪律严明,守时守信那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会迟?就在方大海数到30个数的时候,远处,一点光亮了起来。

    左两圈,右两圈,点亮熄灭两次!

    对了,暗号对上了,我们的人来了!

    ‘牛犊子’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因急速奔跑而有些气喘的他,一下就激动了起来。猛地一把拉住了方大海的手,两眼亮晶晶的低喊道:

    “来了,来了!”

    是啊,来了,他要等的人来了,这京城也将改天换地,变成新的摸样!

    方大海无声的笑了!雀跃的心跳猛烈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跃出来欢呼一样,响的他耳边都能听见搏动的力量。

    “牛叔,咱们要去迎一迎吗?”

    他真的很想走上前去见一见这些最可爱的人,哪怕是早一秒也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早就和自己说,加入组织,积极完成任务是为了未来活得更好,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能这么激动?一切的算计都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和他们就是一体一样,好像他汲汲营营,为的就是这一刻一样。

    “方大海同志,稳住,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静静的送他们进城。不要做多余的事儿。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牛犊子’不愧是老同志,明明激动得比方大海更甚,脸都红了,眼睛里都含上了泪。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稳的像是块石头。

    方大海侧头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

    “好,就在这里看着。”

    看着也一样感觉很幸福!看,他们来了,走近了,虽然一个个都清瘦的像是竹竿一样,可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些走过他身边的人都在朝着他们微笑,那种亲人般的笑,即使彼此都不认识,却依然暖人心扉!

    咦,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对了,将他们藏到于大庆那里!

    哎呦,他还得带路呢!

    第87章 天亮了……

    顺着铁路来的部队人不少,不过这会儿外面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于大庆他们这边往日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所以即使站满了街巷,连着各个院子里都人挤人,但藏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小心的分批朝着城市里不同的方位移动,为后续做出充足的准备。

    等到月上中天,除了某些灯红柳绿的寻欢之所,整个城市就陷入了沉睡,一派万懒俱静的时候,这些藏起来的人瞬间变身,成了夜色下的猎豹,开始了行动。一队队直扑上级标定好的地方,力求在天亮前,将这个城市里所有政府、军方的主要官员都一举拿下。

    不过这些和方大海就没有关系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这会儿是大半夜,眼见着又将有大事儿要发生,回去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得在于大庆这里凑合一夜罢了。

    “大海哥,来这么些人真的就能解放京城了?”

    因为人都藏在他们住的地方,于大庆虽然有些夜盲症,可生活常识不缺,很容易就算计出了人数,对于方大海他们想要用这些人解放京城,有些不敢置信。

    “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只是我们看见的只有这些而已。”

    方大海知道他问这些的意思,只是有些事儿他不好说的太详细,只能给了这么一个答案。不过他同样也不希望这些孩子对解放军失望,所以说完这个后,还小心的加了一句:

    “上头肯定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不然不会让这些人来的。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只是冒险不划算。”

    这话于大庆相信,就是他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更不用说那些大人物了。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结合一下这些人来的时间,于大庆又激动了起来。

    “这么说,明天或许咱们这儿就解放了?你说,这解放了,京城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方大海怎么知道?光是接收各个机关、物资,整理各种资料,或许就要好些天吧。等着这些都处理完,或许才能轮到改变京城。

    “那以前说的,解放军来了有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呢?林老师说会消灭压迫,会平等,我不懂这些,就想有不漏风的地方住,能不饿死冻死,这样的日子会有吗?”

    这个方大海同样不好说,因为他对京城解放后颁布的政策并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对于孤儿什么的,我党是怎么处理的,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这个我不知道,毕竟这是以后的事儿,我也没前后眼,不过就我知道的来看,别的不说,等着解放了,肯定要城里军管会,有了这么一个地方,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有了可以告状的地方。还有啊,解放了,你们自己凭本事挣了钱,就不用担心被人收各种杂费了。这算不算是没有压迫?”

    算,怎么不算!别看他们都是穷孩子,可一样也会被敲骨吸髓的。往日只要稍微有点好处,露出一星半点收入,那些地痞流氓、甚至是警察,就会像是闻到腐肉的秃鹫一样,寻着味儿的找上来,不刮出一层油水,就会又打又骂,直到他们妥协为止。

    就像是他们套兔子这个事儿,为啥他们总是天黑了才往方大海家送兔头?不就是怕让人盯上,从而被抢夺了去?可就是这样,还是没能避免这样的事儿发生。昨儿附近有名的一个痞子就跟上了他们。若非铁柱眼睛尖,看见了他鬼鬼祟祟的身影,让他们及时饶了路,将人甩了,晚上那一波送到方大海家的兔头,还不定会少多少呢。

    他回来后也一直在担心,生怕今儿那人真的察觉到了他们最近的好日子,会带人寻过来,搜刮他们这些破棚子,到时候……怕是家里存着的那些东西,就保不住了。

    不过若是今天这城里会有大变故的话,那那些痞子怕是就没功夫来找他们了吧!这些人,对于这些事儿可是最敏感了,肯定会躲几天风头,好好的看看情况。这么一来,他也算是有了处置家里这些东西的时间。

    或许他该想法子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再将粮食什么的都藏起来?还有兔子皮,也该都散开,让大家伙儿先凑合着缝到衣裳里头。只要将明面上的东西都处理了,想来后头也能安生些。

    于大庆来来回回的琢磨了一番,将心里的计划又倒腾了几遍,想明白了各种关窍之后,终于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对着方大海说到:

    “大海哥,那咱们今儿的兔头先缓缓?”

    嗯?缓缓?哦,是觉着今儿城里会乱,他们不放心家里,不想出去了是吧!那也成啊,这么大的事儿,想来城里的乱子会持续一段时间,二叔不是胆

    大的,应该也会想着停一停生意,看看情况的。不送兔头,说不得反而是给二叔减负了。

    方大海不知道于大庆心里的盘算各种小心思,只以为这些孩子怕外头乱,想躲躲事儿,很是体贴的给了几个建议。

    “可以,先停上两天吧。这两天里你们也正好多做点蜂窝煤,弄点炉子什么的。部队进城后,肯定会进来不少人,这么些人吃喝拉撒住,哪一样不得采买?你们做好了东西,到时候我有机会,就帮着推一推,让你们也多点生意。”

    咦,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吗?若是那样,那可就真的是太好了!若是让那些痞子知道他们的客户里有这些军爷,那他们会不会以为他们这些孩子还是有靠山的?是不是就会多收敛些?哎呀,若是那样,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可就真的可以过得很顺心了。

    于大庆人虽然不大,可世事人情上却懂得不少,在方大海说推荐的时候,没多想生意不生意,甚至都没觉得卖给解放军能挣钱。第一时间感觉惊喜的,反而是能借虎皮扯大旗,缓解他们恶劣生存环境的事儿。若是方大海知道他的想法,怕是会哭笑不得。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还能给人当一回保护伞!!

    不过就是知道了,就方大海这种后世思维下,或许反而会觉得在我党没能彻底掌控全城,清理干净地痞恶霸的时候,于大庆这样的算计也挺好。

    哎呀,有些说远了,继续说这会儿这两个半大孩子南辕北辙的谈话。

    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方大海复盘了一下今儿晚上自己的行动,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那火车站候车厅里的那些人,忙左右打量着开始找人。

    “大海哥,你看什么呢?”

    “牛叔呢?刚还见着他在这里的。”

    “哦,那个车夫啊,他去车站了。怎么了?”

    怎么了?老牛叔一定是去看车站里头的情况了,那里头那么些人,若是提早醒过来,怕是会坏事儿!他一定是预防这个去了。可怎么不喊他一声呢?怕他有危险?都放倒了,能有什么危险啊!

    “我也去看看,你赶紧睡吧,都这么晚了。对了,天亮后若是可以,尽可能别出门。城里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万一乱起来,你们年纪小,最容易吃亏。”

    匆匆的对于大庆嘱咐完,方大海就快速的来到了火车站候车厅。

    如他所料,老牛果然在这里救人,那个自己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清醒。看到方大海进来的时候,还一瞬间紧张了那么一下,不过当他看到方大海时,这种紧张又重新放下了,想来他一定知道方大海是谁。这让方大海心下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牛叔,这位大叔认识我?”

    “你来寻大庆几个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方大海的问题老牛没有回答,倒是那个穿着铁道巡道员衣裳的潜伏者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

    “我和大庆他们和熟悉的很,前儿才从他们这里买了两只没了脑袋的兔子吃呢。”

    合着还是老客户!方大海笑着问:

    “怎么称呼啊,大叔?”

    “我姓张,张宝成,你叫我张叔就行。”

    很好,方大海这是又多了一个叔叔!怎么感觉自己这是在唱《红灯记》呢?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哈哈!

    “张叔怎么样,我这迷药还成吧?”

    “够劲。”

    说到迷药,张宝成忍不住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狠狠地戳了几下。

    “好家伙,啥都没感觉到呢,眼前就黑了,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啊!”

    “那是,经过几百年验证的老验方,能不攒劲嘛。牛叔,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自夸归自夸,事儿还是要干的,看老牛叔紧赶慢赶的将自己人就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对剩下的人有了处理方案。

    “我记得你这药是有时效的是吧?那就都绑起来吧,一会儿等接收的人过来再处理。”

    这没问题啊,三个人呢,绑一群没反抗能力的,那还不是容易的很?最多费点力气。

    不,不是一般的费力气,方大海还是高估了自己十四岁孩子的身体能有的力气。所以当人都绑好的时候,其他两个成年人还好,他却已经气喘吁吁的,有些撑不住了。有心想说点什么,嘴巴还没张开呢,就被外头一连串的各种木仓声打断了。

    木仓声的响起引得三人瞬间同时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像是响彻了灵魂一般,让他们那么的心驰神往。

    “开始了?”

    方大海呢喃着问,‘牛犊子’什么都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只有紧紧抓着门框的手,显示了他紧张急切的心情。倒是那张宝成,看着更洒脱些,还能笑着叹息:

    “开始了!京城啊!终于要解放了。”

    说是洒脱,其实张宝成的内心一样很不平静,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四年,这1200天的潜伏时光里,他忍受了多少委屈,经过了多少危机,只有他自己知道。终于等到了天亮的这一天,怎么可能没点心绪波动?

    微微颤抖着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张宝成笑着对还在门边朝外看着的‘牛犊子’说到:

    “别看了,会顺利的。都直接堵家门口了,有几个能跑得了!只要都抓了,那些小鱼小虾的,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谁知道呢,南面可在这里塞了不少人。”

    他也很希望一次成功,没有意外,可世上的事儿最怕万一了,他紧张不行吗?

    面对老朋友,‘牛犊子’没有隐藏自己的担忧,不过他的这番忧国忧民的心啊,只换来了一阵的嗤笑!

    “不少人?不多了,就你们前阵子干的那些事儿,稍微胆子小点的,都跑了,还能留下多少能用的?行了,来,抽根烟,许是不等天亮,大军啊,就该进城了。”

    天亮进城?若是这样,那倒是个好时辰!

    是啊,是个好时辰,不过这个时间,方大海是不能去看进城了,因为他的赶紧的回家。

    “后头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得赶紧走了,外头动静那么大,家里几个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呢。我不在家,怕是得乱。”

    他这一说话,‘牛犊子’才想起来方大海家那几个小孩,忙点头道:

    “还真是,赶紧走,趁着这会儿还没乱到街上,赶紧回去。”

    张宝成也点了点头,催促道:

    “确实,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给老陆汇报也有老牛呢,你赶紧回去吧。”

    既然两位前辈都说行,那方大海就不客气了。空旷的大街上,因为那些木仓声,越发的显得寂寥起来。方大海运足了全力,快速的穿梭过一条条街巷,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回到了帽儿胡同,只是这会儿他回来的时间有些早,大院子的门这会儿还没开呢。

    有心翻墙进去吧,想想外头那木仓声,生怕这会儿院子里的人草木皆兵,他这一翻墙,就让人当成贼人给打了,所以他不得不敲起了门。

    “大江,大江,赶紧来开门。”

    “谁?”

    应答他的不是大江,哦,当然,他心里也有数,第一个听见的不会是他家弟弟,毕竟距离在这里摆着呢。

    “乔叔,是我,大海。”

    “大海回来了?”

    听到是方大海,乔舒泰开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说几个字的功夫,那门就被打开了,而且在打开门之后,乔舒泰还特别谨慎地朝着外头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拉方大海,将人拉进院子之后,又火速的将门重新给关上,卡上了三根的门栓。

    更让方大海哭笑不得的是,他还没从乔舒泰这娴熟的关门速度上回神,人又被拉扯着来到了前院的院子里,并被全院的人给包围了。那一张张紧张惶恐的脸,夹杂着纷乱的询问,扑面而来。

    “大海,外头什么情况?”

    “你怎么这个时候敢走街上?要命了,那可都是木仓声哎!”

    “怎么样,你知道什么吗?”

    “敢这个时候回来,你是不是真知道点什么?”

    好家伙,这七嘴八舌的,比十七八只鸭子都吵人,你们就是想问,好歹也分个先后啊,这样乱七八糟的来,他要怎么回答才对?

    “一个个来,一个个来,我都听不清你们再问什么了。”

    “我来问,你们别吵吵。”

    关键时候乔舒泰这个守门员站了出来,将围拢在方大海身边的人那么一扒拉,给方大海空出了点呼吸的空间之后,压制住了所有人,然后细细的问了起来。

    “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又去了哪儿?”

    嗯?不问外头,先问他在哪儿?乔舒泰啊乔舒泰,这账房果然没白当,逻辑思维可以啊!你这么问,是不是觉得我和这个事儿可能有牵扯?或者怀疑我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嚯,想象力可以啊!是不是还想着若是这有关系,能庇佑一下院子里的人?

    虽然你想的是没错,可惜,今儿你这算盘怕是要白打了。他可没想着这会儿就暴露身份给普通人!

    “我在于大庆那儿,哦,就是给我家送兔头的那些孩子那里。他家有东西要处理,我去帮忙了呀。”

    “他们在哪儿,说方位。”

    “前门火车站边上啊?这好些人都知道的。”  :

    一听是前门火车站,院子里的人都失望的叹了口气。他们的耳朵不聋,对京城也绝对够熟悉,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些木仓声的来源地,都是在中心地带?富贵地区?和前门火车站,那真的是离着老远了,看来,想从方大海这里知道细节是不能了。

    不过乔舒泰显然没邻居们这么好糊弄,从方大海回来的时间点上,他心里有个直觉,觉得这孩子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小,怕大江他们害怕,所以就赶回来了呀?”

    这个理由别说邻居了,就是这会儿疑心病最重的乔舒泰也没什么可说的。确实,家里就剩下三个孩子,若是方大海不回来,那才冷心冷肺呢。方大海这个大哥当的有多称职,这个院子里的人是知道的。为了他们冒险,好像也说的过去。

    “那么危险,你这孩子怎么就敢……”

    乔舒泰也不好继续审问一般的问话了,皱着眉头想说点什么,都只能说半句,因为方大江他们已经含着泪,站在房门口了。

    “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知道什么人在起乱子不?”

    呐,你们这么好声好气的问,那方大海心里就舒服了嘛,也有心思和你们说点什么安安你们的心了。态度,知道不,态度是很能解决问题的。

    “你别说,我还真看见了点东西。”

    柳暗花明啊有没有?院子里刚已经有些散开的人群听到方大海这么一说,哗啦啦的又围拢了过来,若非这会儿方大江他们已经走了过来,围在了边上,何毛柱也领着何雨松在一边,这些人怕是会围的比刚才还严实。

    “赶紧说说,哎呦,这大晚上的,真是吓死人了。”

    “对对对,赶紧说说,怎么就又闹上了?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哦。”

    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对这时不时就木仓弹横飞的事儿,真的是受够了!

    “我在铁道边的时候,隐隐的看到有部队顺着铁路进城了。”

    啊?部队?进城?什么部队?为啥进城?等等,城里的是果党的人,难道是我党?难道南边已经打完了?所以准备打京城了?不是吧?这么快吗?

    虽然果党动不动就在电台报纸上,宣传哪里哪里胜利了,哪里哪里消灭了多少匪军等等。可大家伙儿都不是傻子,早就不信这些谎言了,城里也从来没少过各种小道消息。就像当初李大强会带来南面战场消息一样,所有人对于我党,对于解放军多少还是有些认知的。

    所以这会儿方大海一说,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立马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咱们这里,难道也要那个什么,解放了?”

    “还真是不好说,前阵子那些政府机关什么的,不就已经被闹了一场了嘛,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败落之相了,这会儿……怕是真就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那解放军……来了这日子会是什么样?别像是果党那样,又搜刮一遍吧!”

    “宣传的倒是挺好的,就不知道说的和做的会差多少。”

    “不管怎么说,总比小鬼子好,都是自己人,应该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只要不打仗,那就什么都好,至于别的,不管谁当家,我们都是过日子不是?”

    “也对,税交给谁都一样,只要别像果党那么狠,那日子就能过。”

    看着这样的邻居,方大海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呢?告诉他们天亮了吗?他是后世来的,知道盛世繁华是个什么样,所以知道我党领导国家是对百姓最好的选择,可这些人……经历过太多的失望了!从清末开始,他们见惯了城头变换大王旗,也经历了太多的希望和失望,对生活已经没有了奢望。所以光靠着嘴,是无法让他们相信一切会变好的。只有当我党真的做出了努力和改变,才能将他们的心收拢起来。所以方大海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邻居们散开,领着弟妹们回到自己家。

    不过别人能被忽悠住,不代表二叔和大江他们能被忽悠,

    “说吧,这事儿里有没有你?”

    一进屋,何毛柱等不及坐下,就拉住了方大海,压低了声音,急促的问了起来。

    方大海抬头,看着表情严肃的二叔,转头再看同样一脸紧张的大江几个,终于笑了,一脸轻松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他们倒吸凉气的不敢置信中,坚定的吐出几个字:

    “二叔,天要亮了。”

    天真的要亮了吗?何毛柱迷茫着,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才呢喃着说道:

    “当初北伐胜利(1928年)的时候,大家也这么说,说是天下一统了,天亮了,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可后来……现在你又说天亮了,呵呵,这以后真的就能安稳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话说的很轻,可话里的苦涩却那么的重。从1912年民国成立开始,无数人都等着天亮,等着好日子的到来。可一晃就是36年!如果这国家是个人,那么从出生开始算,都快要四十不惑了,都没能真正的见到天亮,那是个什么滋味?

    想想这等待天亮的那些年里所遭受的各种屈辱,各种绝望;想想那些倒在黑暗中的生命……在经历了那么多至黑至暗的时刻,天亮这两个字真的太奢侈了!奢侈的让老百姓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指望!

    方大海看着这样意外脆弱的何毛柱,很想多说点什么,可看着周围这几个同样一脸茫然的家人,迟疑半响,能说的也就只有一句:

    “自古以来都说,得中原者得天下,如今中原基本都在解放军手里,南面也有了压倒性优势,可见不用多久,这争夺天下的战争就会有结果了。二叔,以后应该不会再打仗了,这么一来可不就是天亮了嘛。”

    你要这么说,也对。对老百姓来说,不打仗那就是太平,就是天亮!

    “那就好,就好啊!”

    何毛柱吐了一口浊气,浑身放松的来了这么一句。随即看着方大海又笑了起来。

    “你小子,是个胆大的,这样的事儿也敢参合。这是连着后路都谋算清楚了呀,好家伙,你家这几个,以后怕是有好日子了。就是二叔以后,也要靠你照顾喽。”

    其实你不用说的那么明白的!

    方大海无奈的撇了一下嘴,见着边上方大江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忙说道:

    “二叔,说的过了啊!不过是恰逢其时,顺手而已。”

    是不是顺手的,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了方大海,不管新来的掌权人到底是个什么样,何毛柱心里都能多一分安稳了。

    既然心里安稳了,那么……

    “都别说出去,不到最后,什么都别说。”

    谨慎又小心的何毛柱恢复了精明后,第一时间盯着几个孩子,将关键点给说了个明白。

    “争夺天下的事儿,反复的多了去了,你们大哥冒这个险为的是谁?闭紧嘴巴。别忘了,咱们边上可还有来贵那样的人呢,别让你大哥因为你们口无遮拦再遭了人暗算。”

    “二叔,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后一哆嗦,最是容易出岔子的。”

    行吧,你要这么想也成,毕竟京城潜伏特/务确实不少,小心些家里也安生。不过有个事儿还是要提醒一下。

    “二叔,今儿就别出摊了,兔头泡一天反正也能卖。对了,大庆那里我也和他们说了,今儿不会出城去套兔子,兔头也不会送来。”

    “应该的,今儿……都安生的等结果吧!”

    结果?结果就是天亮了之后,城门被已经夺取了所有衙门的我党进城先头部队打开了,然后大军进城了呀!

    第88章 迎新生(改错字)……

    “你们听到了什么声音没?”

    屋子里方大海还在吃着早饭,可不同于平日的嘈杂却一点点的喧嚣起来,这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

    这是怎么了?难道外头又出岔子了?不会吧!明明木仓声已经停下很久了,应该都解决了才对啊!难道果党还有援军从城外来?

    方大海也很疑惑,他觉得,上级领导应该不至于没想到这些,那么这声音……

    “咚咚咚。”

    敲门声?还是院子的大门?怎么,到这会儿院子门还没打开?好家伙,邻居们可真是够谨慎的,这是全员都不想上班了是吧?

    是不是的,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门口有人来喊方大海了,而且还是一向藏着自己不出门的陆掌柜。

    “陆叔,你怎么来了。”

    陆掌柜许是今儿一早跑的路有点多,这会儿来到方大海家后,都没等说什么事儿,就赶紧示意了一下,问方大海要了一碗温水。咕噜噜的灌进自己的嘴巴里,这才有功夫和方大海说话。

    “十点,解放军进城,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和咱们一起去迎接。安定门、西直门都有!随你选哪个都成!”

    啊?迎接大军进城?这个是没问题,可问题是就这么空着手?什么准备都没有?这像样吗?

    “没什么不像样的,该做准备的事儿,都有人干了,你带着弟妹们围观欢呼就好。对了,要是来得及,拿个小旗子什么的也行,就是那种木头上绑着标语的,你会做不?”

    那有什么不会的?一张纸,一根棒子的事儿。

    “那行,我还要去通知别人,先走了。”

    “哎,陆叔,陆叔?”

    方大海很想问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缓一天,场面会更好看,怎么就不能拖一天?可看着陆掌柜急吼吼走人的样,他一时又不好追出去问了。能让陆掌柜这么亲自送信找人,这事儿怕是他自己也出乎意料了吧!何必为难人呢。

    不过家里这几个围着他,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弟妹们……

    “听到了?怎么样,想去吗?”

    “肯定想去啊,听着这动静,肯定好热闹的,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

    看个热闹还能计算浪不浪费?大江啊,你这买卖做的,性子都有些变了呀,在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从隔壁乔家重新生了一回了。

    咦,说到乔家……

    “既然这样,我在家做小旗子,你去问问东子,大松他们,要是他们也想去,咱们正好凑一起,相互也能看着点,香草还小呢,人挤人的地方可不安全。”

    “哎,我这就去。”

    能去看大热闹,还是刚才家里刚说过的热闹,方大江那是相当的积极。吃了一半的粥碗都顾不得放下,端着碗就开始往外冲。

    等着方大海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笔墨,纸张,写好了“解放军万岁”之类的字,开始往小杆子上贴的时候,别说是乔东和何雨松了,就是院子里其他人也听到消息,一个个挤进了方家的堂屋里。

    “大海,真有进城仪式?你怎么知道的?”

    哎,看吧,陆掌柜一来,好容易他遮掩过去的事儿,又被翻出来了。好在他圆谎什么的已经熟练度刷满了,分分钟就能张口说,不然还真是不好应付。

    “我陆叔,哦,就是刚来喊我的那个,消息灵通的人,他说有那肯定不会错。”

    “那咱们真去?”

    “干嘛不去?不说有热闹看,就是没有,呵呵,人家以后就是这京城的主子了,卖个好不会亏不是?”

    你要这么说也对,又不是小鬼子进城,自己人卖个好也不丢脸。操作好了,以后不定还能给自己添点便利,干嘛不去?

    既然都想通了,那没得说,方大海刚写的东西那就立马抢手了,一个二个的都想拿一个。白拿?他们没脸,那就帮忙把!于是吧,等着方大海领着人往外走,准备去迎接大军的时候,嚯,那个热闹的,愣是凑出了十来个的阵势。

    他们以为他们出的人不少,应该很显眼,可事实上呢?什么叫人民军队人民爱?这会儿就充分的让他们见识到了!人解放军在京城那还是挺有群众基础的。

    喏!大街小巷上拥挤的人群就是见证,而且人家比方大海他们还讲究,什么小旗子,人那是连着花束都拿出来了!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寻来的。大户人家的花房吗?若是那样,这代价可不小哎!

    还有那隐隐传来的锣鼓声,这家伙,这都谁组织起来的?速度够快的啊!

    方大海踮着脚,到处张望着,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大热闹。并随着周围气氛越发热烈,露出了灿烂的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兴奋了起来。

    “大江,怎么样,热闹不?”

    “热闹,好热闹,大哥,哪儿有颗大树,我一会儿爬上去,你把香草递过来,我们一起在树上看吧。”

    嗯?树上看?干啥这么麻烦?万一移动了岂不是还要爬下来?这不是找事儿吗?

    不找事儿也没法子呀,他们才几岁?身高才多少?挤在这么多成人里头,这会儿还能顺着缝隙看个一二,一会儿怕是人影子都看不见,就能闻着人气儿了。

    方大江哀怨的小眼神还是很给力的,最起码边上何毛柱看见了,也理解了,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自家何雨松的脑袋,下巴一歪,应承到:

    “去吧,站得高看得远,你们几个小子,不定比你老子我看的还舒坦呢。”

    既然二叔都这么说了,那方大海自然没二话,护着几个孩子就往那树边去,等着都爬上去了,将香草塞到大江怀里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

    “抱好了妹妹,下来的时候也注意点,别松手,不行就赶紧回家。”

    “哎,知道了。”

    虽然方大江答应的挺好,可到底对这孩子有些不放心,方大海想了想,索性也就没走远,就在这树边立定了,然后紧张急切的看着那安定门,等着门外已经隐隐能看见人影的大军进城的一颗。

    说十点就十点,解放军进城相当的守时!

    随着四颗照明弹升空,入城仪式开始,解放军步兵方队,炮兵方队,骑兵方队,装甲车方队,以威武整齐的步伐和阵容,走进了京城,那威武之师的摸样,让方大海莫名的想到了第一世时看到的国庆阅兵!

    虽然衣着不同,武器也相对简陋,可这精气神……沙场里杀出来的,终究是不一样的,那浑身的杀气和煞气,真的是很震慑人心!

    而这种威慑力对于百姓来说,那真的是太有吸引力了!民弱国贫这么多年,他们见多了溃逃和疲敝,难得能见到这样精气神都达到顶点的胜利之师,这种突然而来的自豪,振奋,真的是很难不让人激动。

    于是就方大海一个恍惚的功夫,街道两边猛地一下,就想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刚才还只是隐约能听见的锣鼓声更是响的像是要将天上的云彩都震散了

    一般!更甚者,还有不少人自发的聚拢到了行进中部队的两边,开始跳起了大秧歌。

    “解放军万岁?”

    “万岁!”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沉静在一片欢腾海洋里的方大海准确的抓住了一个耳熟的声音,扬起脑袋寻声看去,好嘛,是林秋生啊!看他手里捧着鲜花,一个劲的往路过的解放军怀里塞的激动摸样,再看看他身边和他一起的那些人。方大海笑的更欢实了。

    陆掌柜说的那些有准备的人就是他们吧!看看这居然还有激动的爬上坦克车,攀上大炮,将鲜花插进大炮炮筒的!哈哈,这些人,这是暗地里的工作做多了,猛地一下能见光了,激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宣泄了是吧!这是给大炮带花呢?还是给炮兵找麻烦呢?这样操作,回去怕是有的收拾了!

    不过这和方大海无关,他这会儿可没心思管这些,有这功夫,还不如随着这喜悦的锣鼓声,也扭几下来的痛快!解放了啊!真好,这个国家真的要走上新的征途了!

    一队队的解放军不断的走近,不断的走远,看着这源源不断的部队,让整个京城的百姓们不只是高兴,更多了不少的安全感。

    “这么多大炮,不是说解放军挺穷吗?合着都是瞎话。”

    “能打胜仗的部队,能穷到哪儿去?再说了,再穷,这家伙事儿还能穷?”

    “也是,这样挺好,看着心里就安生。”

    看,方大海说的没错吧!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上头这么急吼吼的也要办一个进城仪式的缘故。猛地让京城换了个主人,总要让百姓看到点实在的东西,才能稳定人心。

    当然了,这里头有没有震慑一下依然还藏在深处的那些果党密探的意思在,这个方大海就不好说了。

    “大哥,他们这是往哪儿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大江以及从树上下来了,抱着香草,贴到了方大海的身边。

    “应该是天安门广场!”

    其实方大海并没听陆掌柜说过终点,不过他知道天安门,绝对是个重要的地方,每天的升旗仪式在那里,国庆阅兵在那里,各种国家庆典都在那里,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你怎么下来了?”

    “没坐住,所以下来了。”

    没坐住?不能吧,刚他那位置不是挺好的?方大海疑惑的看了那树,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方大江,一脸疑惑。

    “大哥,二哥跳,我,我差点,掉下来了。”

    不等方大海多问,香草立马就告状了,一边说着二哥不好,一边还死死的搂着方大江的脖子,这操作也真是挺迷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会儿在谁手里?

    不过……

    “跳?”

    “呵呵,那什么,激动了一下下。”

    方大江想挠头缓解一下尴尬,可惜,手里抱着个大肉团子呢,实在是空不出手来,只能尴尬的笑笑了,顺带在给这没眼色的妹妹一个大瞪眼。可惜,他这个二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不瞪眼还好,一瞪眼,香草又多了一个告状的理由。

    “还凶我,大哥,二哥不好。”

    你说这香草,平日说话怎么没这么多呢?合着告状的时候嘴巴就灵活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不是?方大江都恼了。

    “不好你还搂着?那你让大哥抱!”

    大哥抱?香草是想的,毕竟大哥更高些,抱着她能看的更清楚,可那不是大哥平日忙的很嘛,姐姐说了,不让她总是麻烦大哥的。

    “不,就你抱。”

    香草还是很听何雨兰话的,所以只是迟疑了一秒,又坚定的抱紧了方大江,还特欺负人的踢了踢脚,嚷嚷着:

    “去前头,看跳舞。”

    好嘛,还带指挥的,这妹妹真是不能要了。

    “大哥……”

    哀怨什么啊哀怨?连着妹妹都搞不定,你还有理了。不过前头确实不能去,那么多人往前挤,他们几个孩子,可别一个不好,被挤摔了。那队伍里可是不少车的,要真摔了,岂不是成了碰瓷解放军了?

    “跟我走,咱们去东交民巷。”

    他若是没记错,第一世的历史上,这进城的时候好像特意走了一趟这里,就为了将这个不是租界的租界威慑一下,并为后面解决里头的各种特权和军权做了预演。

    这一次虽然时间不一样,可政治考量上,应该不会差不多的对吧!嗯,即使没有,看看那些老外的反应,应该也是挺有趣的事儿。

    “东郊民巷?哥,你的意思是……”

    自打在外头和何雨松一起摆摊,方大江明显活络了很多,脑子也变得机灵了,这边方大海刚一说完,他就大约摸的知道了什么意思。只是还有些不敢置信。

    自满清以来,咱们这个几千年都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国家,就渐渐的失去了天朝上国的骄傲。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这个充斥着皇家威严的地方,更是让列强分割出了一块国中之国。明明是咱们自己的土地,本国政府却反而不能进入。这种踩在脸上还要啐一口的屈辱,简直是将国人的脊梁都踩断了。

    所以,东交民巷,这条短短不到1500米的小巷,对于京城人来说,真的是很敏感!敏感到方大海这么一说,方大江那么一想,就浑身激动的开始颤抖起来。

    “大哥,他们真的能……过去吗?”

    方大江眼睛里满满都是恍惚,那种期盼又不敢置信的样,让方大海的心也跟着受到了感染,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不能?”

    方大海这一刻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坚决。

    “那里本来就是咱们的地盘,我们要走,谁敢拦着?”

    何毛柱这会儿也被人群挤到了这边,正好听到方大海这么一句,好奇的问:

    “说什么呢?什么拦着?”

    “二叔,东交民巷。”

    方大江只说了这几个字,何毛柱就立马愣住了,然后也跟着激动起来,头来回的的转着,四下开始寻找自己院子的人,一边找一边哆嗦的絮叨说道:

    “咱们去看看,去看看。要是真的能……那才叫扬眉吐气呢。”

    扬眉吐气?那还差着老远呢,等咱们1打17并打赢了之后,那才是真叫扬眉吐气呢。这会儿,顶多也就是个出口恶气的份!

    不过对于疲弱多年的国家,对于受欺负了近百年的国家来说,这一趟,也能算是开端吧!既然这样,方大海自然不会多嘴说什么丧气话,所以他只是扬着胳膊,对着慢慢聚拢过来的邻居们说了一声:

    “走,咱们一起去。”

    这会儿的东郊民巷是个什么样?

    如临大敌就是这会儿这些人的最佳写照!一个个大门紧闭,巷子口还堆砌沙袋,昔日招摇显摆的旗子也降下来,喊杀阵阵的兵营操练场也鸦雀无声,令人一看就能感受到里面瑟瑟发抖的糗态!

    不过即使他们这会儿成了瘟鸡也没法逃过这汹涌人群和浩浩荡荡队伍的冲击。队伍开过来前,几个手里拿着大铁锤的工装汉子已经走到了巷子口等待着了!等着先头部队走近,那几个工装汉子更是立马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然后拿起大铁锤,冲着那人为制造出来的阻拦墙锤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我们的领事馆区!相当于我们的国土!你们……”

    说什么废话呢,要真这么勇敢的想拦着他们,干嘛人不出来呢?就这么躲在屋子里喊,他们可听不见!哈哈!

    “砰砰砰。”

    工装的汉子们那绷紧的身体,那涨红的脸庞,让他们将心里淤积了无数年的委屈和心酸都发泄在了锤子上,每一锤都用上了洪荒之力。更要命的是,这每一锤下去,边上都有无数的人在欢呼,那声音响亮的,让这小小的巷道里都带上了回声。这让那些躲在屋子里的老外们越发的惶恐起来。

    “他们都疯了,疯了,这是要撕碎我们吗?”

    “哦,上帝啊,这真的是那些懦弱的中国人?真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别废话了,赶紧想想,他们进来后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是外交人员!我们有外交豁免权!”

    “对对对,我们要抗议,抗议。”

    “别说什么抗议了,你没发现吗?这些人和果党的人不一样。”

    “碧池,我有眼睛,我能看见。”

    “蠢货,既然看见了还说什么抗议?你脑子有病吗?”

    都到这会儿了,这些不同国家的人还在那里斗嘴,说真的,这些人其实并不难对付,若非我们当初……好在,此时不同以往了!

    “哗啦啦。”

    “砸碎了,都砸碎了!”

    “哦哦哦!解放军万岁!”

    方大海领着人快速过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历史性的一幕。那曾经阻碍着京城百姓,这个国家主人行走的阻拦墙轰然倒塌,那两侧的各式西洋建筑,炮台、碉堡,都历历在目,却已经没有了往日嚣张的摸样,无人驻守下显得那么的清冷

    和软弱。

    这一幕让无数的京城百姓瞬间就流下了眼泪。就是方大海也不禁红了眼睛。

    “这样真好,真好。”

    何毛柱呢喃着,声音很轻,可那用力的擦着眼睛的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二叔,屈辱已经成了过去,我们的腰杆子以后一定能挺的直直的。”

    “嗯嗯,就凭着今儿这事儿,解放军,我支到底!”

    何毛柱这话说的不仅代表了他自己,同样也是围观到这一幕的所有京城老百姓的心声。这一刻,解放军和我党的威望,在京城百姓中达到了顶点。

    这片西方列强觊觎、窥探、威胁中国的大本营,列强领事馆区。对国人的伤害旁人不知道,这些老京城人还能不知道?

    从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开始,这里就是西方所谓“文明绅士”任意枪杀中国人的屠场。在这短短的街巷里,流过多少中国人的血,留下了多少国人的冤魂?

    那口径直朝向天安门和皇宫的枪炮,戳伤的是所有国人的自尊!是所有还有点骨气的中国人心里最刺心的伤疤!

    而今天,这些东西都成了摆设,成了洋人虚张声势的证明,让所有人有了一种一雪前耻的痛快!

    “解放全中国!”

    “洋鬼子滚出去!”

    “这是我们的地盘!”

    “中国万岁!”

    东交民巷外,震天的欢呼中响彻云霄,而东郊民巷里,却没有半点声响,诡异的寂静。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围拢在巷子口的百姓们愈发的激动起来。林秋生几个更是冲到了最前头,一边挥舞着红旗,一边开始高声的唱起了《国际歌》,并在他们的带动下,引发了几乎是全场的大合唱。

    有一位戴着眼镜的长衫中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粉笔,冲动的跑到停驻在街巷上,等待前行的坦克边,在坦克的外皮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庆祝北平解放”“解放全中国”的口号。一边写还一边流着泪高喊着。

    “中国人民万岁!”

    “祖国万岁!”

    这种喜悦的癫狂的场景或许真的很吓人,这外头都闹成了这样,可那一栋栋的西洋别墅里依然安静的可怕,甚至连着窗子里头的窗帘都被拉上了!这让眼神很好的方大海越看心里越是欢喜,一把抱过了香草,举着她就往上抛。

    这显然吓到了香草这个文静的孩子,眼镜都瞪圆了,尖叫出声!不过这样的声音这会儿在这样的环境里是真的一点都没吓到人!反倒是引发了周围同样抱着孩子的大人们集体学样!

    好家伙,这猛地一下半空中多出一堆被抛高的孩子是个什么场面!想想都觉得滑稽!

    而更滑稽的是,等着手臂没了力气,将香草重新抱好之后,他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刚才发泄情绪的过程中,他居然……泪流满面了!

    “大哥,你怎么也哭了?”

    什么都不懂的香草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在哭,明明刚才还都好高兴的样子。抛她抛那么高,大叫也不理人。这……

    “要不,大哥,我还给你抛,你别哭。”

    “大哥这就是高兴的,没事儿。”

    方大海吸了吸鼻子,咧着嘴笑道:

    “不信你看,你二哥也哭了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先将老二卖了遮掩一下尴尬再说!

    香草果然去看方大江了,而方大江……这会儿且顾不上这个呢,他被周围那么多人带的,人都快兴奋傻了!见到香草和大哥看过来,还乐颠颠的大声喊道:

    “大哥,人越来越多了,都来看这里了!啊啊啊啊,全城都出来了吗?心里好高兴,好高兴啊!”

    全城也许吧,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在面对这些洋人,这些欺压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中国人!

    第89章 新工作……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解放军穿过了那条曾经代表了屈辱的街巷,成功的在进城的第一天,就让所有人知道了我党对外的强硬和对维护主权的坚决。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因为这一举动,让无数的百姓,即使是回到了家里,也依然激动不已!从而对我党之后的各种政策以及针对性的治理报以了积极合作的态度。

    但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在进城那一天露了怯的洋大人们,却因为别扭和难堪,一个个又矫情了起来,不是嗤笑中国人对征服者的献媚,就是歪曲事实饿抹黑解放军的一些举措等等,总之短短几天的时间,各大报纸上那真是风云迭起,热闹不断。

    哪怕是不怎么接触这些东西的方大江,都会忍不住在吃晚饭的时候,和自家大哥说起这些事儿,并一脸不忿的问:

    “这些洋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当天怎么样,我们自己亲身经历的,还能没数?这么叽叽歪歪的,他们到底是想干嘛?”

    干嘛?虚张声势呗,还能干嘛?明知道这写出来人家也不会信,还容易引发京城文人的反驳,可只要写了,发表了,他们反抗的形象就立住了,就能将他们缩在屋子里的丑态遮盖住了不是?

    不过这些事儿方大江知不知道都一样,没必要说的太清楚。因为方大海知道,不用多久,这些人基本都会被驱逐出去,既然注定是会消失的人,何必浪费时间多在意。

    “他们想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江,过一阵子,我大概要是上班了,这个先和你说一声。”

    什么?上班?这个词……和他们家是不是有点不搭?他大哥不是猎户嘛,最多在加一个打零工的,怎么突然就跳到上班这个词上了?

    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一点,就那天那个什么陆叔来喊人的事儿来看,他大哥跟刚进城的解放军……应该有些联系。所以因为这个,所以就要上班了?那上的是什么班?

    “政府要组织就纠察队,我估计会去那里上班。”

    “纠察队?怎么听着和警察差不多?哥,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在解放前,警察确实不是什么好活儿,工资少不说,因为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这些人不得不靠着一点子权利,用敲诈勒索的法子,给自己谋取福利,所以在百姓中名声也很不好。不仅百姓鄙夷看不起,就是有钱人,也常常拿他们当抹布使唤。

    所以方大江一听自家大哥很可能干类似的活儿,整个人都不好了!眉头皱的都能起褶子。

    “不能换一个嘛?”

    换?你别说,要是方大海愿意,还真能换一个,喏,军管所就是个好地方。好歹他也是识字的对吧,靠着这一点,在如今这个文盲率超高的时代里,真的是很有优势,想去军管所,很多人怕是还会觉得高兴,毕竟这么一个又是本地住户,又是自己人能在里头工作的话,对于军管所普查人口也好,了解基层信息也罢,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只是方大海不喜欢啊!虽说这军管所后期会改成街道什么的,在那里工作,将来妥妥就是头一批的政府工作人员预备,干好了升级肯定不会慢。可问题是,这工作性质太琐碎了,让他一天天的和鸡毛蒜皮搅合在一起,他怕自己会疯的。

    而除了这两处,他还能去的地方……除非是去特科,继续他那个挖密室这么一个很有前途的额工作,不然真不好选!

    所以方大江的话,方大海也就那么一听,并没因此改变主意,只看了看自家这傻乎乎的弟弟,笑着说到:

    “你哥我过了年才15,就这年纪,能给安排个正经的活儿就不错了,还能随便选不成?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哪里来这么大的能耐。”

    这话说的方大江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确实,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大哥做的每一件事儿,都让他忽略了年纪,可事实就是事实,年龄在这里摆着呢,确实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那既然没得选,那是不是就该问问具体工作内容?纠察队!听着好像和原本的警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性质其实也差不多,反正就是管着治安什么的。不过

    薪水应该比以往会好些。以前那个……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天天在街上跑,还不给吃饱。这不是逼着人自己想法子嘛。”

    哦,若是薪水还行,那这活儿倒是也能干。不然还不如继续打猎呢,好歹那挣钱够多。

    方大江勉强认同了方大海说的上班的事儿。而另一边的何雨兰对于方大海上班倒是一脸的欣喜,甚至在去和自家二婶闲话的时候,还一脸庆幸的说到:

    “进山打猎虽然挣钱,可那也危险,我们在靠着山的村子里住了好几年,就没见过一个老猎户是囫囵吞的好人。如今能有个正经的差事做,不用去搏命,哪怕是挣得少些呢,那也挺好的。”

    “确实挺好,不管这活儿到底给多少钱,到底也成了公家人了不是?就看这些日子外头那动静看,这样的身份在邻里间也体面。”

    明明先头还说了,警察这活儿在解放前不招人待见,为啥到了这会儿,王桂香又说体面了呢?这前后变脸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什么快不快的,对老百姓来说,实际利益才是他们改变看法的关键!和速度完全没关系!

    自打新政府将‘煤’‘粮’‘钱’三个问题放到首位,从门头沟调矿,从张家口筹粮,在废除了金圆券,开启了货币兑换业务之后,老百姓对于这个刚刚成立的京城市政府,就有了极大的好感!

    等着公家派专人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情况,只要确认真的严重缺粮,就会免费送上10斤棒子面救济,并提供折半的煤炭供应之后,别说是新政府了,就是政府工作人员,都被老百姓们戳上了好人的帽子。

    这样的时候,再去想方大海那纠察队的工作,谁还能说不好?哪怕是看在那十斤的棒子面份上呢,也得竖起个大拇指赞一句不是?不然那粮食岂不成了喂狗了?

    所以啊,方大海这纠察队去的,那是相当的舒心和顺利,唯一的问题是,这当个纠察……娘哎,居然还要去军训?这怎么说的?就他?还军训?谁训练谁?

    “你确实不用去。”

    这个问题方大海才对着陆掌柜那么一问……哦,陆掌柜也不是陆掌柜了啊,人家如今就在公安局里当头头了。嗯,对,还是方大海的上级,这个没变。

    陆掌柜一听方大海对训练有意见,也跟着点了点头,肯定了方大海的说法,只是这理由……说出来,就让方大海心下一惊!

    “上头要新招的纠察去训练,那是因为这些人啊,基本都是从车夫里选的,挑了1000多人,看中的就是他们地头熟,人也灵活。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咱们的老人,身手也算的上是实战出来的。训练?呵呵,那不是浪费时间嘛。再说了,让你套一身纠察的衣裳,那是因为原本你不在军籍,贸然调到公安系统太显眼,这才转个圈。等着这些人回来,到时候直接办理一个调动,你就该穿警察制服了,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听明白了没?哎,终究他还是落到了公安的锅里!什么明哲保身,什么心理问题,这会儿啊,全没讨价还价的余地喽!

    行吧,那就干吧!好歹和锦衣卫也算是半个同行,也挺好。那老话不是说了嘛,做生不如做熟,这也算是他的优势职业了。往好里想,不定因为这个,他还能积攒功勋,将来混个官当当呢对吧!老干部待遇,到了改开后,那还是挺有保证的。

    是啊,警察做的好了,将来是挺好,可问题是,这会儿刚开始的时候,问题也多啊!你看,他这都还没换衣裳正式上岗呢,就发现大问题了不是!

    什么问题?那还得从新政府发起的新旧币种兑换说起。

    先头说了啊,政府废除了金圆券,并且发行了人民币(就是第一套人民币),还通知说,除了冀南币和东北币作为辅币之外,其他币种都不能进京使用。

    这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哗然了!不是不相信新政府,而是老百姓啊,让法币,金圆券给折腾怕了!只要一想到这金圆券和人民币1000:1的兑换率,就心里发颤,总觉得一个不好,又会再来一次物价飞涨,货币贬值。

    用街巷上某些的人的话说:

    “这就是一张纸,太不靠谱了!要是新政府和果党一样,脸一抹瞎来,那咱们不是还得吃亏?提着一篮子买鸡蛋的事儿,又不是没有过。”

    是啊,又不是没有过,拿着麻袋装的事儿他们都经历了,所以啊,这消息一出来,换钱的有多少且不说,那黑市上换银元的,那是一下子就又火起来了。

    就是何毛柱都在家偷着和自家媳妇说:

    “看铜钱就知道,这实在东西就是再怎么跌,那也有数。可这纸币……,媳妇,不行咱们家里还是多存点银元吧!金子、银子、铜钱,用了几千年都没出毛病,这东西存着,错不了。”

    “那这换钱的事儿怎么办?大海如今可是公家人,咱们总不能给他拖后腿吧!”

    “换总是要换的,说句不好听的,谁当家听谁的,这是硬道理。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不是?只要后手留好,该给新政府的脸面就不能落下。”

    何毛柱这话说的不仅仅是自己,同样也是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普遍心态。所以啊,虽然新政府才成立没多久,这兑换币种的地方围拢的人却绝对不少。就是方大海也跟风的换了十来块出来,准备放到家里留作日常花用。

    只是当他捏着新钱,下意识的扫过周围的时候,嘿,一个眼熟的人让他心里猛地就起了一个搁楞。

    是谁?嗨,在换钱的地方遇见的人还能是谁?自然是钱贩子了。只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人居然不是在干买卖,而是拉着搭档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神情特别的犹豫不决。眼睛还时不时的扫向兑换的地方。那摸样,怎么看都是有事儿啊!

    方大海有心上前去问个究竟,可想想自己如今还没入职,问这个似乎有些越权。想了想,索性一个转头又去寻了陆掌柜,将这事儿给报告了。

    “钱贩子?在兑换处外头转圈?你觉得这能是什么事儿?”

    “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和钱有关系的事儿。他这样的人,对钱绝对够敏感,最关键的是,这人后头有人。”

    嗯?有人?什么叫有人?等等,你的意思是他是个跑腿的?

    “对,所以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想汇报,又担心牵连到自己。”

    发现了什么?能是什么?咱们这新币可是才开始发行,能有什么问题?

    “不管是不是有问题,什么问题,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嗨,还真是。”

    陆掌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哭笑不得的说到:

    “我也是忙糊涂了,这么简单的法子愣是没想到,得,我立马喊人跟你去走一趟。”

    陆掌柜领着方大海走出办公室,冲着隔壁喊了一嗓子,叫出来两个人,就招呼着让方大海赶紧领了去找人。他自己则又匆忙的往自己的办公室里去。

    见着陆掌柜这脚不点地的样,想想刚看到的,陆掌柜脸上那厚重的黑眼圈,方大海没忍住,冲着陆掌柜的背影嘱咐了一声:

    “陆叔,悠着点,别事儿没办完,人先倒下了!”

    方大海这话说的真是不好听,可里头的关心,陆掌柜感受的到,所以他笑着点了点方大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你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行了,忙你的去。对了,明儿开始就来上班吧,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搭把手。”

    啥?他就喊了一嗓子,就将自己给喊进去了?恩将仇报啊,有没有?

    “不是说纠察队回来再说吗?”

    “义务工不成啊?”

    嚯,还是没钱白干的?哎呦喂,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嘴里喊着亏大发了,可方大海的脸上却没太多的抱怨,反而笑眯眯的,这摸样,看的那几个被招呼来跟着出去找人的两个一身军装的公安,都跟着高兴亲近起来,不顾才头次见面,彼此不熟,上来就开始支起了招,

    就好像是对待自家孩子一般的哄着。

    “要真觉得亏,一会儿在这吃饭,多吃几口,肯定能将工钱吃回来。”

    虽然这方法对方大海其实并没什么用,不过人家这么亲近,还给出了主意,本就情商还算在线的方大海自然不会让话落到地上。

    “还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么一算,好像心疼也少了。”

    “哈哈,果然是个好小子。”

    方大海是好小子吗?未必。不过这会儿他很愿意当个好小子。

    人啊,都是群体动物,在这公安局的临时办公点里,所有人都积极昂扬的忙碌着,他怎么能没点感触,不受影响?不过是当一段时间的白工罢了,他又不缺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旭日初升的新中国,值得他奉献一把!

    阳光下的新中国有多美好,多让人期待,那么那黑暗中的沟壑里就有多肮脏、多让人愤慨!

    原以为那钱贩子能知道的消息,左不过是有人想趁着新币刚发,来点什么倒买倒卖,折腾点差价,可不想方大海这一眼,愣是给看来了一个**大案!惊得埋在一堆文件里的陆掌柜都顾不得那些着急的文件,匆匆的赶到了会客室,详细的问了起来。

    “你说你见到了多少?”

    “冀南币10到2000的都有,总数大概1箱子,东北币从100到10万,又大概2箱子,还是那种牛皮大箱子。”

    说起那些疑似**的钱,钱贩子也有些懵,这币值差距也太大了些,也不知道是发行人的问题,还是制假人的问题,TM这钱放出去,真有人信?

    别人不信,陆掌柜却是信的,因为他知道早先这些币种就闹过一次制假的事儿,当时连着“壹佰万”本票都让敌特给搞出来了。若非这些人太贪,拿着这些**一个劲的收粮食布匹这类物资囤积,那比真钱还精美的**一时半会儿的都未必会让人察觉出不对来。

    所以这要次要真又是制假的人开始发力了,那这币值差距大,还真挺正常。现在他想知道的是,这和以前的那伙人是不是一路的?若是那么这一次许是能一举将这根子都给挖出来。

    “看清楚里头纸币什么样了没有?”

    “只是扫了一眼,看着挺新。那什么,老总,我就是个挣个过手钱的小人物,这样的大事儿真的不敢掺和,所以一见着是这样的事儿,躲都来不及,哪儿还敢凑近了看?所以只大概知道这是第一批,后头应该还有,其他的,真的,不是很清楚。”

    钱贩子说话都带着颤音,倒是他那搭档看着还稳得住,关键时刻还能给出点不一样的消息。

    “老总,那送箱子来的人口音是东北面的,我听得真真的。”

    “东北?”

    “对,我家隔壁就有个东北锦州的,和他说话一个音。”

    很好,有了这个线索,那刨根就有了方向了。陆掌柜心下微微一松,转头在看钱贩子两个,表情也和缓了起来。

    “贺来宝,你送来的消息很重要,解放军感谢你的信任。这样,你和你的搭档虎头,现到后头休息吃饭,等我们抓到了人,你们再走,这样你们来过的事儿就不会让人知道,能更好的保护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安全。”

    想的这么周到吗?哎呦,这,这解放军能处啊!

    钱贩子两个露出了进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安心的笑。

    “哎,哎,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

    钱贩子心里这石头啊,总算是落地了!

    说实话,要是可以,他是真不想当个二五仔。可谁让事儿干事儿了呢!就他本人来说,他就想平平淡淡的挣几个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可他想安生,自己上头的人不想安生啊,竟然掺和到这样的事儿里头。就这解放军连着东交民巷都敢往里冲的虎劲,这要是被逮着了,那还能有好?他可是还有家人要照顾呢,可不能跟着这些人发疯。

    所以啊,扯了自己搭档,就跑了出来。只是这事儿他已经听到了,按照他知道的自家上头的习惯,要么听话办事儿,要么送命闭嘴,真是没第二条路了。你说,这事儿到了这份上还能怎么办?

    反正他和自家搭档那么一说,那是拉着他就到了兑换点这里。若非一时不知道该找谁,方大海人没来呢,这两个就已经该进门了。嗯,从这角度说,方大海这也算是捡了个功劳!

    公安局后头的安置小屋里,贺来宝,哦,就是钱贩子拿着个窝头,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看着外头步履匆忙的军人,低声嘀咕:

    “虎头啊,到了这一步,咱们真是没有回头路了,以后不行,咱们索性换个行当吧,这一次,名声都搭上了。”

    “没搭上命就不错了。”

    虎头虽然人看着憨,脑子却并不慢,甚至在大局上,比看着精明的贺来宝看的更明白,所以对这次的事儿,那是相当的看得开:

    “就解放军这样,眼见着这天下是拿稳了。咱们借着这次的事儿和上头割开关系,将自己摘出来,其实也是好事儿。不定因为这个,咱们还能求个好出路呢,多好。而且不是我说,就现在这趋势,咱们这活儿也干不长。谁家太平天下,这兑换钱的事儿不是掌控在政府手里的?”

    你看,粗人不一定粗心吧!这虎头说的多在理啊!反正贺来宝觉得,自己是听着真对!

    钱贩子两个彼此安慰的说着未来的话题,另一头看着抓人的公安出门的方大海却拉着陆掌柜问起了这钱的事儿。

    他技能学的不少,几辈子经验也足,可在这金融上……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你说这制造**,为啥不和以前做法币一样,直接搞人民币?怎么就盯上了辅币呢?

    “咱们现在刚发行的人民币目前只有10、20、50三种,按照1000金圆券换1块新币算,你说,这物价低的,人们怎么买卖?”

    “辅币?”

    “对啊,辅币。按照刚才那钱贩子说的,黑市上面是1块银元兑换150块新币,而1块新币呢,则能兑换100冀南币,1000东北币,这么一来,这钱不就能流通买卖了嘛。十进制下,换算起来,不比铜币更利索?”

    “等等,我算算啊,1块银元等于400个铜子,等于150块新币,那么也就是1个银角子等于15块新币,而新币没有5元的,就可以用50冀南币,或者500东北币,是这个意思吧?”

    陆掌柜点点头,看着方大海在那儿掰着手指头计算,表情十分的微妙。方大海这孩子在他这里一直的印象就是:干啥像啥,特别机灵聪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需要掰着手指头计算的摸样,真是够难得的。嗯,或许该好好珍藏,将来当个黑历史,说给老牛他们听听?真是个解压的好主意啊!

    方大海还不知道陆掌柜‘险恶’的用心,让币种转换搞得想拿张纸,制作个兑换表格的脑子还在不住的掐算着,力求早点事儿给理顺喽。

    “按照粮食涨价前的物价来算,盐2分一斤,放现在那就是3块新币,或者30冀南币,300东北币。明白了,这次彻底明白了,这些做**的是借着小额辅币即将大批量流通的机会,聚沙成塔的卷一笔。要是这么算的话,那,陆叔,这次去抓人,带回来的箱子里,想来大额面值的一定不会多。”

    好嘛,原本还以为这孩子是让币种给搅和糊涂了,现在看来脑子还在。一下就看到了这事儿的节点上!嗯,果然,让他当公安是对的,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是不是的,等着人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是啊,确实会清楚,可同样压力也来了,因为从钱贩子的话里就知道,这是第一批,那么后头什么时候送来呢?还有,有了这么一个点,那么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点呢?这京城他们总计找了多少这样

    放量的人呢?

    而他们能紧追着解放军解放的脚步,近乎卡着人民币发行的时间来搞事儿,这些制作**的人又是将触角伸到了什么样的深度?这里头是不是有人在配合?目前已经散出去的又该有多少?

    都是问题啊!而这还只是这个新建政府的其中一个问题!这么一算,新中国的建立、稳固和发展又该是何等的艰难!

    想要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新的次序,千头万绪都不足以说明其中的繁琐。

    第90章 大清扫……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管是制作还是流通**都是0容忍的案件。更不用说此时正时值新政府刚开张的关键时刻,这一案件更被上升到了挑衅政权的地步。为此,公安局这边案情刚一上报,市政府立马就雷厉风行的给出了速办、严办的指示。

    而有鉴于上层的高度重视,市公安局索性协同了各个实权部门,如特科等,撒网一般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对城中几乎所有钱贩子都进行了审核查询,力求在第一时间加你个这一场没有硝烟的金融战争泯灭在萌芽状态。

    或许是因为方大海发现的够快,上头反应也足够迅速的缘故,这一波力度下去,还真是从这些钱贩子中找出了不少贩假的人来。查抄回来的各类**,和那无数个零的币值更是让新政府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只是让所有人都无奈的是,这一波攻击是击溃了,可到底是谁印制了这些,却依然是个迷,还需要后续继续往深处挖不知道多久。这就很让人丧气了!在这么繁忙的时刻,还要时刻警惕着敌人用更隐蔽的方式,在钱币市场上操纵风云,真不是一般的让人戳心!

    而对这样的事儿,除了让特科这样的专业人士继续跟进之外,政府以及公安部门能做的,也只能是对下发布个任务,要求在京工作人员随时留意市面上的钱币信息,有任何线索都要及时汇报。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那这可真是太难了。”

    方大海对着难得有些空闲,可以抽根烟,喝杯茶,缓解一下眼疲劳的陆掌柜摇着头感慨着。

    “你说,咱们就不能换一套更好的印刷机器?将这防伪的事儿做的更好些?”

    按说这时候已经有不少科技大牛回国了吧!怎么就没想着请人家帮忙将这水平提升一下呢?后头第二套好像就好多了吧。可见咱们水平其实是能提升上去的呀。

    “你怎么知道咱们没有?现在印制的机器,就是上头特意从毛熊那儿进口的。可你要知道,敌特……那是什么人?呵呵,不是果党就是小鬼子,他们印制**那可是经验丰富的很呢,忘了?法币和金圆券怎么涨起来的?”

    也是,人好歹操作几十年了,不说机器有多好,光是一个经验值,就能吊打咱们的人,想斗还真是不容易。除非开个挂,让咱们的人出个新科技,什么变色啊,什么埋线啊,什么正反对标啊等等。不然这假的比真的还精美的梗是很难丢开了。

    “哎,若非真金实银的太容易套现,其实咱们老祖宗传来的金银铜三种金属通用的法子也是挺不错的。”

    方大海为啥空间里一直只存银元和金条?连着这年头超保值的美元、英镑都换的毫不犹豫?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真金实银都是最硬挺的。

    不过这样的吐槽也就是说说呗,真这么办不现实,别忘了,咱们可是在这上头吃过亏的,国际金价和银价的跌幅,坑了多少人!太容易收到外界影响了。

    “说起这个,你小子好像攒了不少银元吧?”

    说是只让用人民币,不让流通其他货币,可哪怕是最上头的人心里也清楚,就咱们国人那喜欢留一手的习惯,谁家也不会少了金银类的东西。小黄鱼、银元什么的不怕返潮,不怕虫蛀,不管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塞,在不可能一家家抄家的情况下,真心没法子细究。

    不过再不能细究,亲,这可是公安局,你就这么直咧咧的问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方大海下意识的走到门口,往四周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这间办公室,这才低声讨饶道:

    “叔,好歹也是个公安领导了,注意点影响。”

    “又不是我藏的,我要注意什么?”

    合着您这是存心坑人还是怎么的?情况不对啊!这是又有事儿了?算了,先解释要紧。

    “就外头那情况,我要真全换了,后头收东西人要银元怎么办?我这会儿可还没拿工资呢,家里兔头的生意可关系着全家的生计的。”

    陆掌柜,哦,咱们还是说名字吧,到底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吧。陆长鸣,陆主任。陆长鸣能不知道方大海的情况?他太知道了,之所以这会儿会提出这个事儿,不是想细究银元不银元的事儿,而是想给这个他看好的孩子提个醒。

    “这个我能理解,可我理解不代表别人也理解。小子,有些事儿你得心里有数。”

    有数?为啥有数?他就是个小人物,难不成还有人会专门盯着他,然后寻他小辫子告状不成?咦,这么提醒,还真有可能。可为什么呢?他就是个孩子。

    “我刚知道,张成在进城第三天,就你当初在山寨救他的事儿写了份申请报告,请求上头将你自那天起列入军籍,并吸纳你进入青年团。”

    “啊?这么突然?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帮一把方大海这个他的救命恩人喽。

    你看啊,只要将方大海入军籍的时间提早到山寨救人那个时间段,那么方大海这进入公安局的事儿,是不是就不用再从纠察队转一圈了?立马就能换身制服,直接上班了?是不是能立马解决他的工资待遇问题了?

    此外,卡到了这个时间点,那么后头什么救贾大标啊,救大牢里的我党关押人员啊,提供故宫密道等等,就能作为功劳一并上报了对吧?而有了这些功劳打底,有青年团团员,这个只比党员第一等的组织身份,再加上方大海在陆长鸣这里的良好表现,那即使他年岁还小呢,等着纠察队的人培训完毕分过来,他是不是也就有了领导的资格?大的官职不行,当个队长、班长之类的总是可以的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张成这一手操作的,真不是一般的给力,完全是想方大海所想,急方大海所急啊!

    可问题来了,他这事儿办的,确实是事事都帮方大海想周到了。可让上头给这么一个15岁还差一咪咪的孩子破例……能不引起众人侧目?而只要是注意到的人多了,那能保证这些人里头没一个心眼小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老实说,陆长鸣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张成这小子胡搞,明明是好心,却将这孩子顶到了风口浪尖上,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可等着回想了一遍方大海在解放前后做的那一系列的事儿,还有在**这事儿上表现出的敏感性,他又突然理解了张成的做法。

    在这样人手紧张的时刻,让这么一个眼睛尖、脑子活、本事大、还经过考验,值得信任的孩子,平白因为身份和年纪的缘故丢在外头吃灰,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再加上他听说,那些大牢里被救出来的领导们,似乎对这个孩子也颇为信任和看好,他这心里,对张成这操作又多了几分信心。

    有了这些老同志的庇护,哪怕这孩子真的打眼了些呢。只要不出大岔子,最多被打压上几年,未来还是能有保证的。至于打压……方大海才几岁?压制上几年也不妨碍什么。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能少让人挑刺那还是好的。所以才有了这会儿陆长鸣的提醒。

    “听说老方几个,也为你说了话,还表示愿意当你的青年团推荐人。这么一来,若是不出意外,你的档案这几天就要调走重新登记了。等着处理好,你小子,怕就要成为咱们

    公安局第一个不满15岁的小公安。”

    陆长鸣用力的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往烟缸里重重的一压,抬眼看着方大海,表情严肃的低声说到:

    “听到这里,你明白我先头问你的意思没有?”

    虽然这会儿方大海因为陆长鸣给的消息而有些震惊,可他脑子没丢,转速也没下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都不用多想,立马就给出了反馈:

    “明白,等我回去,会将手里的银元再兑换一些出来,家里以后出门采买,也会都用人民币。至于兔头的生意,我会彻底抽身,让何家二叔干。不对,解放了,各个饭馆也该重新恢复营业了,二叔肯定还得回去当他的大厨。这么一来,我家那兔头摊子肯定也摆不成了,让何家二叔给帮忙找个馆子,让于大庆他们直接供货。至于我家大江……我送他上学去。”

    哎,这么的就对了。只要这事儿这么一处理,那么哪怕有人说方大海成分问题呢,他们这些亲近的叔伯们也就有了话说。

    摆摊?小摊贩?不到1个月的摊贩,还是为了完成接触那些孩子的任务才开始经营的,一解放就立马甩手的摊贩,那能算?我们方大海同志,就是个逃难的苦命孩子,是个小小年纪就要靠着打猎养家糊口的无产阶级。

    “算你脑子快,既然脑子够,那我再给你个任务。”

    嗯?任务?还是脑子快才有的?那是什么任务?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方大海脑子里灵光一闪,立马知道了陆长鸣说的是什么,大笑着点起了头。

    “这可真是大手笔,看样子,咱们京城是要彻底的旧貌换新颜了。”

    所以说,为啥这么些大人都这么喜欢方大海呢?因为这孩子是真聪明啊,说一懂二,什么事儿只要提个线头,他立马就能给你扯出一长串去。

    清除积存垃圾的工作的实施条例还没下来,这娃娃就给这次行动起了这么一个让人一听就心里发亮的好名头。你说,这会让他们这一项工作推动起来顺利多少?真是想想就觉得松快。

    既然这孩子这么给力,那陆长鸣自然不介意再给点小提示。

    “想好怎么干了没有?”

    这还用想?就方大海的脑子,用小脚趾都能掰扯出一二三来。

    “明儿我就领着那些孩子去天安门,清理鸟粪垃圾。”

    好嘛,不用陆长鸣提醒,人方大海就已经掐住了关键点了。

    不管做什么工作,让领导看见,才是最容易出成绩的。这个道理很多干了一辈子的人都未必能领悟,方大海却连思考都不用。这差距大的,陆长鸣都怀疑,给个梯子,这孩子是不是就能上天。

    “那行,既然选好地点了,那就好好干,先说好啊,这活儿不不轻松,可不能半途而废。”

    说到不轻松……选好了地点的方大海想了一下那故宫前的环境,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能相信,那个时候的故宫,居然20多年都没有清理过,那枯草长得比人还壮?能相信整个天安门广场上,鸟粪堆积的让这里地面都比边上厚出一层?你能相信那金水河里塞满了各种垃圾,成了垃圾河是什么样?

    反正吧,当第二天方大海纠集了一群孩子,拿着铁铲,大扫帚,排车过来清理的时候,那真是铲子每挥出去一次,都想叹一口气。

    20多年的老粪堆啊!哪怕是已经挥发了呢,那味道也不是一般的销魂。再想想这面积,这垃圾的体量……这任务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干到明年都清理不干净呀!

    “大海哥,就咱们这些人,真的能清理干净?”

    乔东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当他抬头,看着他们干了一天,都没清理出来的那一小块地,和整个广场对比的时候,表情都有些绝望了。

    ‘旧貌换新颜’的话是好听,可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才一个上午,他这手就有些抬不起来了,衣裳也都脏的有些不成样子了。真要清理干净,别那鸽子粪的味儿都能将他腌制入味了吧!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咱们坚持,就没有收拾不干净的地儿。”

    方大海也觉得草率了!你说他怎么就一冲动就选了这么个地儿呢?要是随便选个街道什么的,哪怕是整条街呢,干上三天也能收拾利索了。如今倒是好,哪怕是为了维护好形象呢,不干到他任命下来正式上班,怕是停不下来了。

    可这话能说吗?院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基本都让他忽悠来了,隔壁其他院子和大江关系好的,也跟着来帮忙了,当着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伙伴们,但凡他有一句退缩的话,看着吧,明儿保管就剩他一个光杆司令。

    当然了,只打鸡血,不给点别的说辞,那这效果估计也够呛。所以方大海扫了一眼周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

    “看到周围那些人没?嘿,你瞧着吧,不用等到下午,那些个想表现的,就会跟风过来,给咱们分担重担了。”

    乔东既然能成为对照组男二,那么哪怕只是本虐恋文呢,这智商也绝对不会太低。所以啊,别看他才9岁,让方大海这么一提醒,立马就下意识的看了一圈周围,然后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头汤吃饱,二汤拉倒。”

    咦,居然还有这样的俗语嘛?他怎么不知道?

    “我爸说的。”

    可以啊乔舒泰,当个账房,居然还当出哲学味儿了!真是有水平。

    有没有水平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倒是方大海刚才做的预判,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应验了。

    在何雨松几个都干的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远远的跑来了好些扛着铁铲的人,并在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精神抖擞的加入了清理大广场的活动中。而且这样的人还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到了后来,竟然十几个、几十个这么增加着,短短时间里,就聚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堆。

    “姐夫,姐夫,你看。”

    何雨松刚准备将边上新堆积的鸟粪拉倒排车那边去,人才站直呢,就见到了这么一幕,下意识的就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

    而他这突如其来的高喊,不仅喊动了方大海,也引得方大海这边所有的孩子都直起了身,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会儿这广场上的人数……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了吧,距离刚才他们送垃圾那会儿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就增加了这么多人,这加入的速度有些快啊!

    “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

    就是刚说人二汤拉倒的乔东,见着这激增的人数,也有些吃惊,不禁回头问起了方大海。

    “大海哥,这,这也太快了。”

    方大海能说什么?他也没想到啊!只能咳嗽一声,煞有其事的对着小伙伴们点了点头,感慨道: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怎么样,榜样们,感觉不错吧?”

    那肯定不错!一群孩子挺直了胸膛,特别骄傲的说到:

    “这怎么说的?他们也想‘旧貌换新颜’了?觉悟不错啊。”

    “估计是看咱们干的努力,都不好意思了,毕竟咱们可是孩子,孩子都能想到的事儿,他们大人却没能第一个想到,多丢人啊。”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吧,我们今儿这事儿干的,特别的爷们。”

    嗯嗯,确实爷们,虽然这爷们还没到十岁,可表现真的很不错。那……再接再厉?

    “既然人家拿咱们当榜样,那咱们也不能跌份,兄弟们,赶紧的,干起来!”

    “哦哦,干起来!”

    小孩子真的特别容易激动,看看,刚才还一个个疲累的有些扛不住了,这会儿倒是好,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积极起来了!精力可真是够旺盛的。也不知道等着回去之后,浑身酸软的睡不踏实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这会儿这么卖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小伙伴们这么积极,那他是不是也该给点实质性的奖励?好歹这些人也是他忽悠来的对吧!当头儿总该有点头儿的样子。最起码这一身的味儿……为了小伙伴们的屁股着想,还是打上一个补丁吧。

    “都加把劲儿了啊,一会儿这一块咱们计划好的地方干完,咱们就去华清池,嘿嘿,也不知道咱们这一身的味儿,那澡堂子遭不遭得住。”

    澡堂子遭不遭得住不知道,这些孩子家里人是肯定遭不住的。

    你看啊,这回家铁锹还没放稳呢,一家家的就开始骂人了。厉害点的,扫帚都用上了。

    “这都干什么去了?哎呦,这味儿冲的,跌茅坑了怎么的?”

    “哎呀妈呀,你这是想熏死谁啊?”

    “好家伙,大冬天的,你这是存心不让你娘我活了是吧?这么冷的天,洗衣裳多冻手,你不知道啊?洗了不容易干不知道啊?想讨打啊。”

    “我让你皮,让你皮,一天不打,你这就想上房揭瓦了怎么的?”

    好在这个时候的孩子都皮实,也不存在什么心理脆弱之类的问题。倒是你打你的,我干我的更通用些。这不是,这边大人才上手呢,那边人已经拿好了换洗的衣裳,笑嘻嘻的一边解释,一边自己跑出门了。

    “娘,我去澡堂子洗澡了啊!”

    “自己洗,自己洗,我洗完了再回来。”

    “别打啊,我这是干好事儿去了,老光荣了。”

    “臭?我怎么闻不到?哎呀,这个不重要。”

    “哦哦,洗澡喽。”

    “我们去天安门清理去啦,好多人学我们呢,娘,今儿我可长脸了。”

    风一样的回家,又风一样的出门,这些孩子跑的风驰电掣的的同时,这一股股的臭味,不仅熏到了家里人,也让他们这一天的事儿慢慢的穿到了街巷中的一个个院落中。

    略带暗沉的屋子里,来贵斜躺着,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一边的儿子嘱咐道:

    “明儿你盯着点外头,若是咱们街巷里那些人也去,那你取了铁铲也跟着。”

    跟着?去清理鸟粪?不是吧,这么脏的活儿。

    哪怕来福什么都听他爹的呢,这会儿也有些不愿意了。

    “爹,老臭了。”

    “爹知道臭,可咱们家……解放军是什么样的你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就咱们家以前的事儿,谁知道他们后头会不会清算?福宝啊,权当是为了爹,哪怕是做个样子呢,总也要去干上一天。”

    为了爹?那,那成吧!

    来福委屈的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就在这些孩子们浸泡在滚烫的大池子里,嘻嘻哈哈的彼此揉搓,清理干净的时候,当天经过了现场的一个记者,已经满怀激情的写下了一片热情洋溢的报道,搭配上一张张黑白的照片,送到了报社的印制车间里。

    “这是天安门?”

    印刷车间里,某个老工人看着照片上醒目的天安门城楼,一脸诧异的问:

    “这么多人都是去打扫清理的?”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几个孩子打的头。解放好啊,解放了连着孩子都心里有劲儿了。”

    是啊,有劲儿!明明过得依然贫苦,可只要有了希望,那人干什么都有劲儿了!

    “明儿我休息,到时候也去。”

    “加上我,旧貌换新颜,这话说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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