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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2章 第 22 章

    姜大夫笑起来, 举针作势要往白子慕身上扎:“那我就扎你的熊熊了。”

    蒋小三嚎声猛然一停,眨着水汪汪的眼,又舍不得了, 他觉得熊熊太小了,肯定顶不住,一扎下去, 可能立马就得死翘翘了, 于是又扑过去抱住白子慕。

    蒋小一就见他小狗一样,把头扎在熊仔子怀里拱啊拱, 然后小手儿悄摸摸往后头一指。

    他大概心虚,又或者知道自己此举不道义, 声音小得要命。

    “不扎熊熊,老爷爷, 你还是扎我大哥吧, 呜呜呜。”

    大哥最厉害最无所不能了, 大哥肯定不怕。

    蒋小一:“……”

    姜大夫哈哈笑起来,摸摸蒋小三的头:“你可真是你哥的好弟弟。”

    蒋小一沉着脸, 过去拉开蒋小三, 啪啪啪就给他屁股来了几下。

    白子慕看他捂着屁股,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的,嘎嘎直笑。

    蒋小二也呵呵笑,直到姜大夫在他身上扎了两针,他这才没再笑得出来。

    蒋小一等姜大夫扎完针, 让蒋小三和熊仔子陪着蒋小二, 自个带着菜去卖。

    耽搁了好一会儿,去得有些晚了, 没占着好位置,镇上人家买菜也是爱买早,一筐菜半卖半送最后还剩了好几把,就赚了十来文,蒋小一买了两个肉包,就匆匆赶回医馆。

    蒋小三捧着包子高高兴兴,眼都笑没了,不过见蒋小一才买了两个,还都分给了他们,蒋小三眨眨眼,盯着自己手中的包子看了一会,掰成了两半:“大哥,给你。”

    蒋小二刚拔完针,衣服还没穿,这会还漏着咪咪,他抹着眼泪,也递了半边过去。

    “大哥也吃。”

    蒋小一很是欣慰,两个弟弟一个身子不太好,一个又憨了些,可都懂事,但凡有点吃的都会想着他,平日也听话,从不闹腾,乖得不行。

    因此这些年,有时虽累得都踹不过气,也看不到未来,可一回家蒋小二和蒋小三跑过来,仰着头叫他大哥,奶声奶气的说最爱他的时候,他便觉得都值了。

    三兄弟坐一起吃包子,就两肉包,可却是像是吃着什么人间美味,脸上洋溢着幸福,最后蒋小二还晃着两只小脚丫,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大哥,肉包子好吃,大哥喜不喜欢吃呀?”

    蒋小一好些年都没吃过肉包了,以前黄秀莲没闹合离的时候,家里条件还算得好,一年也能吃上两三回肉包子,白面包子又香又软,里头的肉馅虽是小,但放了些了葱花,很香,他也是馋的。

    “好吃啊。”他说。

    蒋小二看着他,严肃着一张小脸,握着小拳头,软乎乎的保证:“那以后小二长大了,买多多给大哥吃,还有父亲。”

    想起刚才扎针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蒋小三和帮他抹眼泪的白子慕,他又大声补充道:“还有小弟,还有熊熊,都给。”

    “好。”蒋小一笑起来,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蒋小二的话让他比吃了白面包子还要开心,他弯下腰给蒋小二穿好鞋,又把他抱下床:

    “大哥等着,我们先回家。”

    这会儿都大中午了,蒋小二每次扎针都得去两个多时辰,外头阳光正热,街上行人也都散了大半,这会儿街边只零散几个小贩子东西没卖完,还在等客。

    两个包子根本就不顶饿,只能解馋,蒋小一忙了一早,肚子里空落落,他把白子慕放进他的背篓,抱着蒋小二,牵着蒋小三到外头交了银钱,又同姜大夫说了两句便要道别。

    姜大夫看外头实在是热,要是往常倒也罢,蒋小一抱着蒋小二走得快,可这会儿还带了蒋小三。

    蒋小三虽说是比较壮实,但那也是相对蒋小二来说,同旁的五岁孩子比,蒋小三也是个矮的,能走多快?他开口:“要不你们在后院歇着,等下午凉快些再回去。”

    蒋小一摇头谢绝了。

    家里还有一大推的活儿要忙呢!豆子还没得种,地也还没锄完,他哪里敢歇。

    姜大夫也不强求,看着他们三兄弟顶着烈日离去,摇着头悠悠叹了口气。

    “哎……”

    秋老虎实在是厉害,一出医馆那热气便汹涌的迎面扑来,白子慕都热得受不了,箩筐里还有几把菜,他拿着盖在头顶上,整个人都晒焉了,趴着箩筐,眯着眼数蒋小一脸颊旁流下的汗。

    他大概是又热又累,那汗一滴滴的,出个不停。露在衣服外头的脸和脖子全都晒得通红,不过常年被遮掩的地方,却异常白皙。

    白子慕盯着他脖颈看了半响,蒋小一似有所感,侧过头朝它笑了一下。

    白子慕:“……”

    有种偷瞄美女被抓包的既视感,白子慕倏然移开眼,蹲回背篓里,感觉热得连脸都烫了。

    到了大街上,蒋小一正要领着蒋小三往城门走,前头突然传来震天的脚步声,而后一大队官兵迎面跑来。

    他们穿着铠甲,腰带配剑,面色潇肃,行进时整齐划一。

    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不是衙门里的官兵。

    平阳镇上虽是比村里富裕,但相对于北边那边来说,平阳镇算是贫瘠之地。

    小地方官府里的官兵并非正统,他们不是在前线打了两三年战退役下来的小兵,便是有门路的百姓花钱买的职。

    因此虽都穿着铠甲,可他们跑街上,就跟豆芽菜遛弯儿一样,和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正统兵比,到底是有所差距,一瞧就能瞧出区别来。

    蒋小一赶忙拉着蒋小三让到一旁。

    周边好些个百姓纳闷。

    “这是咋的了?出啥事儿了吗?”

    “不知道啊!”有人说:“瞧着是往衙门那边去了,我们过去看看。”

    蒋小一也是个爱凑热闹的,衙门离得也不远,便牵着蒋小三过去了。

    他到的时候衙门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蒋小一挤进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通缉告示。

    白子慕瞥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就无语了。

    告示上左边画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右边列着一行字……

    通缉豪哥。

    还豪哥?

    这名取得比他还欠扁。

    当初他想自个取名,叫熊爷,他觉得这名儿高端大气有档次,可他师傅和师兄不乐意,非说他那名俗气,听着像个脑残,出门容易被人打,劝了他三天,最后硬是不顾他的死活,给他取名叫白子慕。

    如今来了这,白子慕发现,这里的人,比他还不会取名。

    就像蒋小二和蒋小三,一个像客栈里头跑堂的,一个像狐狸精,一听就是被打的命。

    而现在这个更嚣张,直接豪哥……

    想当年他大师兄,宗门里的头号精英,炼丹、耍帅,泡妞样样精通,可也没敢这么嚣张,都得乖乖叫白子豪,这人什么来头,竟叫豪哥。

    “这上头写了什么?”有人不认得字。

    “我看看,哦,是朝廷要缉拿这个豪哥,我的娘哎,若是看见举报,赏银一千两。”

    “啥,真的假的?”

    “这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呢!”

    “这人犯啥事儿了?赏金这般多?”

    白子慕仔细看了两眼,觉得这告示有些怪,说是通缉,此人携罪出逃,特派御林军全面搜铺,若有知情者,上报皆赏,瞒于不报,当行抄家之罪刑,还特别强调,不得伤其性命,告示上头左脚处还盖着国印,那么便是皇上直颁的通缉令,并非出自各地府衙。

    而且,上头还说,这豪哥是名太监。

    白子慕看到这儿都无语了。

    太监去了根还能胡子拉碴???

    逗他玩儿?

    而且一个太监,干啥了,值得全国通缉?阵仗搞得这么大,骗皇上银子了?

    应当是不能,皇上富可敌国,那得被骗多少才能气成这样?

    都出动御林军抓人了,估计是犯的事儿还不小,那当场‘击毙’岂不快哉?

    难道是偷摸了皇上的屁股?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龙的屁股怕是更不得了。

    白子慕胡思乱想,但怎么都没到事情果真如他所想那般,这会他盯着那画像看,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这大汉一双桃花眼甚是好看,颇是像他师兄。

    这想法刚一闪过脑海,白子慕一怔。

    难道是师兄?

    这个认知让他无端兴奋起来,可也只一刹那,便又觉得不可能。

    他师兄早成死鬼了,而且还是人那会儿虽是没比他好看,但也帅得掉渣,一副斯文败类温文儒雅的样,最是龟毛瞎讲究,头发都没一根是翘的,绝不可能胡子拉碴。

    周边人议论纷纷,一下猜此人犯了啥错,一下痴心妄想想要那一千两银子,一下又吹说自己曾经见过皇上。

    说这话的是个老头,此言一出,旁边几个小汉子就切了一声,让他别吹。

    平阳镇离京甚远,一南一北,光是坐马车都得两个多来月。

    有些地方,流民山匪肆虐,除了商户、官衙之人,大多百姓即使兜里有两个钱,一般也不会瞎往外跑,特别是京城那般远的地儿。

    “曹老头可没吹。”有个中年汉子说:“十二年前,皇上曾随先皇出征,班师回朝路过咱平阳镇,那会老汉我也见过呢!”

    “真的假的!可别是吹。”

    “保真,不信你回去问问你爹,你爹你爷他们就晓得了。”

    “那皇上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八来岁吧?”中年汉子回忆片刻:“毕竟当年那会儿,我瞧他模样,也就十来岁。”

    这皇上应该是很急,不知下达了什么命令,御林军刚涌入平阳镇不久,官府立即派出人,协同御林军浩浩荡荡开始挨家挨户的搜。

    蒋小一听了会儿,见着不是什么征兵增税的告示,便打算走了。

    “蒋小哥儿?”

    临出城门,有人喊了蒋小一一声。

    蒋小一认出来人。

    是刘虎子。

    以前他同黄秀莲回柳江村,在村口同刘虎子见过几面,还有点印象。

    几年不见,刘虎子没怎么变,中等个子,颧骨很高,嘴唇略厚,不算英俊,单看五官,甚至是中等偏下的长相,以前呆在村里,稍微黑些,这几年可能是在客栈里头跑堂晒不着,肤色白了许多。

    但一白遮百丑。

    刘虎子比村里大多汉子白,而且穿着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瞧着就很精神,自也显得比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里人出众一些。

    他大概是等了许久,一见着蒋小一,目光便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着,蒋小一又黑又瘦,身上穿着暗色的衣裳,膝盖和手肘处还打着补丁,看着实在是寒碜不显眼。

    村里的姑娘哥儿,到了议亲的年纪,便不怎么下地忙活了,总会好好‘歇养’几年,因此村里这般年纪的哥儿姑娘,就算比不得镇上的姑娘,但也比蒋小一这种风吹日晒、常受风露侵扰之人显得白嫩些。

    蒋小一经常跟着蒋父上山砍柴,近的地儿怕砍多了遭村里人怨,他们都是跑远的山头砍,那些山头少有人去,近些的山里,村里人往日去得多,小道都被踩出来了,有那勤快的,走时还会顺道挥两下柴刀,把两旁的杂草给除了。

    可远的地儿人不常去,山里没有路,杂草丛生不说,有些叶子边缘锋利得很,能把人割得生疼,加上山里蚊虫多,蒋小一不仅又瘦又黑,脸上和露出的脖颈处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疤,不是挠的、就是被草割的,纵横交错,刘虎子在镇上待久了,越发得他不起眼。

    刘虎子微微有些不耐烦的再次问:“是蒋哥儿吧!”

    他像是疑问,可话里的笃定和轻蔑却藏都藏不住。

    “嗯!”蒋小一听出来了,面色不变,疑惑问:“你找我?是有事吗?”

    城门口人进进出出,刘虎子指了指旁边:“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去那边?”

    孤男寡哥的,单独见面实在是不合适,但刘虎子指的地离城门并不远,不过也有些距离,进出的百姓能看见他们,却不会听见他们交谈,如此倒也无甚大碍。

    “……好。”蒋哥儿落后他两米来远,跟在他后面过去。

    “前几天我表姐上我家来了。”刘虎子突然说。

    这事儿蒋小一知道,但说亲一事不是不成了吗?刘虎子怎么又提?

    刘虎子:“你也知道吧。”

    蒋小一点点头。

    “是你叫我表姐来我家的吗?”

    他的语气并不温和,蒋小一摇头:“不是……”

    “不是?那她怎么突然来?”刘虎子嗤笑一声,明显是不信。

    他知道自己什么条件,蒋小一会看上他,他并不感到意外。

    而且,蒋小一见过他,好几次他坐牛车赶着来上工时,半道上遇见,蒋小一都会抬头看他,牛车走远了,他都舍不得收回眼,目光似乎粘在他身上了似的,那些控制不住流露出的仰慕,他看得一清二楚。

    蒋小一怕是早就对他起了心思,晓得他要开始相看人家了,便迫不及待的让他表姐上门。

    对于蒋小一的爱慕,刘虎子有些自得,可在两家闹开了之后,又隐隐的感觉有些烦。

    蒋小一是不是知道他同张大丫感情好,所以才让张大丫来。

    又或者是不是觉得,他会看在张大丫的面上,同意这门亲事?

    如今两家闹掰了,若换以前,刘虎子定是要亲自上门赔罪,毕竟他大姨夫在镇上认得些人,不好得罪了,可刘虎子这些年见过的人多了,渐渐的便觉张猎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因此晓得这事儿后他也没怎么放心上,随他娘高兴。

    不过店里一和他不对付的伙计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这事儿,同着掌柜说了,前儿下工后,掌柜的还寻他,委婉的说让他做人莫要忘恩。

    他找了借口含糊过去了,说这事儿他并不晓得,掌柜虽是没再多说什么,可他看得出,掌柜的似乎对他有些失望和芥蒂。

    刘虎子便有些慌了。

    福来客栈是赵家开的,赵家生意做得广,手下产业多,不止福来客栈一家酒楼,赵老板平日多呆在府城,不怎么往平阳镇这边跑,福来客栈这边大小事务几乎都是掌柜和账房先生共同打理。

    平日出入帐是账房先生管理,而后厨事务和他们这些跑堂的伙计,便是由掌柜的全权负责。

    虽说都是跑堂的,可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

    平常在一楼吃饭的客人,多是镇上稍微有钱的人家,这些人招待好了也没什么甜头,可在二楼跑就不一样了,能进包间吃饭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富贵人,要是招待好了,人一高兴,随手就能打赏好些碎银子。

    寻常村户在镇上找活儿,遇见大方的雇主,一天能有二十来文,要是那等抠搜的,一天也就给个十八/九文,运气好,天天有活儿,一个月也不过半吊钱,二楼客人多,在上头跑堂的伙计,一个月下来能有差不多三四两银子。

    农家一年都挣不来这般多。

    刘虎子一直想跑二楼,先前掌柜的对他印象不错,也隐晦的说过让他好好干,因为客栈里头的伙计都是来了好些年的,才上了二楼,他刚来,不好直接把他调过去,怕引起不满,等他磨炼几年,他再寻了机会让他去二楼。

    掌柜年纪大了,渐渐力不从心,年底一过便要回府城那边去,按惯例,赵家应该会另派心腹过来接替,可刘虎子听掌柜的说,主家没人了,这次应该要外聘。

    要是主家派的人,那还好说话,外聘的没交情,因此掌柜的先头想年底前就把刘虎子调二楼去,刘虎子也知他意图,那阵子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可出了这事儿后,掌柜的对他冷淡了许多,再不像着往常那般热络了。

    调动一事,更是提都不提。

    刘虎子心中不得劲,胸口憋着一口气,无处可撒,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因蒋小一而起,刘虎子难免的对蒋小一有些怨,晓得今天他会来镇上,便来这儿等着。

    蒋小一僵住,脸色有些白,刘虎子什么都没说,可那声嗤笑却像是什么都说了,他难堪极了,感觉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往脸上涌,脑袋深深低垂着。

    “我娘和大姨吵起来了。”刘虎子看着他,眉宇间有些不耐:“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蒋小一神情茫然,用手指扣着背篓的肩带,缓缓摇头。

    刘虎子蹙起眉:“你不知道?”

    “不知道。”蒋小一依旧盯着地面,亲事说不成,刘家看不上他,刘虎子这会儿也不该单独来找他,更不该问他这些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一个未婚的哥儿说这种事儿,实在是不妥,他似乎没想过自己的询问会让人难堪,又或者说是知道了也无所谓。

    刘虎子是专门来质问和给他难堪的。

    蒋小一一意识到这一点,赶忙老实道:“之前是我堂哥去了岳家,晓得你要说亲,回来就说了一嘴,我大伯娘觉得你条件挺好,又想着我年纪也到了,便想让大嫂帮着牵个线。”

    他说的是实话。

    蒋小一尽量解释:“我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们两家为什么吵架,但……”

    “你觉得我会信?”刘虎子打断他,嘴边挂着轻笑,笃定的说:“是你让来的吧!”

    “不是。”蒋小一急忙否认。

    “怎么不是?骗我有意思吗?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什么人我没见过?蒋哥儿,你这点伎俩骗不了我。”

    刘虎子抬着下巴满脸嫌恶憎恨:“我虽是同表姐关系好,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实话跟你说,我要娶的媳妇,必须是门当户对能配得上我的,你什么条件你心里应该是有点数,你哪来的脸想上我家门?”

    他看了看蒋小一,接着目光下移看他抱着的蒋小二和正怒瞪着他的蒋小三,又说了几句。

    刘虎子大概见了些世面,接待的书生多了,话都说得有些文绉绉。

    什么云泥之别,什么敢做不敢当,如此行径实在叫人不耻。

    他往日都是对人卑躬屈膝,难得这般趾高气昂,蒋小一解释的话语他充耳不闻,甚至隐隐的怒火更甚。

    ——因为蒋小一脸上除了难堪,还有些许愤怒,可却并没有他料想中的伤心欲绝,发现这一点后,刘虎子觉得心中越发的不得劲。

    他咬牙森*晚*整*理切齿,眉头蹙得死紧,不管不顾专挑难听的讲。

    “我晓得你家穷,可我原先还想着,你穷且智坚,当是个好的,但如今看你,实属品德不端,不知廉耻,就你这般,也配妄想嫁进我刘家,简直痴心妄想,不知所谓。”

    白子慕:“……”

    白子慕听了半响,听得拳头都特么的硬邦邦,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不干净了,有点想自毁双耳。

    这是什么下头男啊!

    刚见面就看货物一般将人从头看到尾,然后又勿自的把人贬低一番,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失败到让他跑到一个哥儿跟前来说这话找优越感。

    要是真看不上蒋小一,也应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这般啊?

    当初有个美女把他堵在卫生间,他气极了,都没敢这般。

    简直是不尊重人。

    还配得上?

    白子慕对还在满口喷粪的刘虎子看了半响。

    说句实话,对着别人评头论足十分不礼貌,因此他从不乱攻击别人的长相,除非对方先用长相攻击他。

    就刘虎子这样,他要是个哥儿,他宁可皈依佛门他都不想跟他同一个被窝。

    下头,实在是太下头了。

    刘虎子被他一双小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莫名有点毛,还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子慕收回视线,瞅了一眼蒋小一,蒋小一抿着嘴,双手收在身侧,紧紧握成拳,连掌心都被攥得发疼。

    蒋小二和蒋小三更是厉害,目光恶狠狠,一瞬不瞬的看着刘虎子,牙齿咬得嘎吱响,端的是可怕,似乎只要蒋小一一声令下,他们两个就能立马朝刘虎子扑过去,咬他个尸骨无存。

    蒋小一深深望进刘虎子的眼底,刘虎子那双眼充满了不屑、鄙夷和厌恶。

    刘虎子后头再说些什么他没听清楚,但那些话像一巴掌照着他脑袋甩下来,让他耳朵嗡鸣作响。

    刘虎子还再说,蒋小一深吸了两口气,一把抓过白子慕头顶的菜,揉做一团,迅速的直接塞到了刘虎子嘴里。

    白子慕:“……”

    刘虎子始料未及,怔了半响,反应过来后举着巴掌就要往蒋小一脸上扇,蒋小三公牛一样,低着头就朝他撞去。

    这一撞蒋小三用尽了全力,刘虎子一个不妨,往后接连踉跄了几步,蒋小一拉着蒋小三,赶忙的跑了。

    刘虎子扶住城墙站稳身形再想追上去,两守门的士兵本就好奇的朝这边张望,这会见刘虎子要打人,一把冲过来拦住他。

    “干什么?干什么?”

    蒋小一趁机跑了。

    一路上气压都有些低,蒋小三都没敢再乱说话,不然往常他小嘴是闲不住的,肯定要指着路边的花花草草一个劲儿的问蒋小一。

    白子慕也没敢动,中途休息蒋小一将他从背篓里抱出来,难得没绑他,他也没敢再动歪心思——这节骨眼,要是再跑不赢,被这小哥儿抓住,那大概率就是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了。

    上次他屁股刚被打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没活腻,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哥儿气疯了会怎么样他是不懂,不过女人发起火的样子,他是见过的,那是扯着头发就开打,正好的他满身毛。

    白子慕一路都没敢作妖,安安静静,心想蒋小一到家了气应该就消了,可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运气,前头刚碰上刘虎子,遭了一顿贬,结果刚到村里,就见着晒谷场一旁的榕树下,坐着几个妇人,有的在挑黄豆,有的在纳鞋底。

    手上忙个不停,嘴巴却也没闲着。

    蒋小一的事儿正热乎着,大家是稍一有空了便嘀咕这事。

    “蒋家小一倒是自信咧!”

    “可不是,上次听说那刘家的要相看人家,我也想着去……”

    “得了吧!你家那闺女都嫁了两次了,人头婚,也不是穷得娶不上媳妇,能看得上你闺女?”

    “我晓得是这么个理,所以我没让人去不是,不过蒋家却是不晓得了,现在好了,被刘家的那般说,要是我啊!得臊死哦。”

    “哎,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是不是见着他姐能嫁给读书人,便觉自个也不差啊?我家老大和老二就不太合得来,老大有的,我家老二也总是想要,小时候这样,如今都要成小伙子了,还是这样。”

    “切,他姐跟他能一样?你也不看看人家亲爹丘大柱是干啥的,蒋安又是干啥的,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个泥腿子,还瘸了,和丘大柱有得比?不过要我说,这蒋哥儿真是像他娘,就看着老实。”

    “可不是。”

    “今儿牛车上张姐都说了,有啥子娘,就有啥子哥儿,我前儿看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去菜地里晃悠,看得我都佩服。”

    “这有啥,黄秀莲不要脸,那蒋哥儿能是个要脸的?”

    人都说生来平等,不分贵贱。

    但其实并不然。

    有些人一出生,就被打上了标签。

    他爸是当官的。

    他娘是李小姐。

    他外公是院长。

    这些人,高人一等,处处享着优渥。

    他妈是小三。

    他爹是个赌鬼。

    他爷爷坐过牢。

    这些人,一出生似乎就矮人一截,他们明明本性善良,却尝尽人间疾苦,到哪都少不了指点。

    人们总爱拿出身来说事,也爱拿出身对一个人进行评判。

    猜疑、揣测、编排不需要负责任,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知道别人哪里疼,就往哪里掐,一次次的往人胸口下刀子。

    可没有人该为长辈的错误去买单。

    这些话刺耳异常。

    蒋小一脸色发青,气得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娘为什么不要他?是不是他有啥子问题?”

    “有娘生没娘养。”

    “他是黄秀莲生的,儿肖父,女像母……”

    这些话这六年来他没少听,可即使听过多次,每一次再听到,字字句句依旧还能像利刃一样,往他心口上捅。

    黄秀莲为什么丢下他?

    为什么将他弃之如敝履?

    为什么他只要行差一步,得到的都是一句‘果然是黄秀莲生的。’

    黄秀莲抛下他,他就像那些她没能带走的已然无用的旧衣一样,不被她所留恋,甚至……黄秀莲对他没有半分愧疚。

    她走得潇洒,可临走前,却是将他拖到了淤泥里,让他轮为饭后谈资和笑柄。

    他当时年纪还小,可那些恶意和冷言冷语、歧视羞辱却像一根根锋锐的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

    那些指点低语,尖锐而阴暗,像腐肉里的蛆虫一般,不停啃食着他的骨头,让他千疮百孔。

    做尽丑事儿的,如今住在高门大院里,享着他这辈子大概都享不到的福,而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人,却要替她遭受这些不堪的谩骂、指点。

    凭什么?

    是因为大家都惧怕丘大柱。

    而他蒋小一,穷苦卑微到似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先是刘虎子,后又是这帮人。

    一而再再而三。

    蒋小一一阵阵的窝火,怒气似乎已经累积到极致,他压抑着音调:

    “说够了吗?”

    正在唠嗑的几个妇人夫郎吓了一跳,一回头,不知道蒋小一啥时候来了,正站在他们身头,也不晓得听去了多少。

    “小……小一啊!刚回来?”

    蒋小一表情阴鸷,只重复着问:“说够了吗?”

    “小一……”

    “说够了吗?”蒋小一双眼布满血色,失了耐心般突然怒吼起来。

    蒋小一从来没有在蒋小二和蒋小三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未如此失态,他在两个弟弟面前,从不喊苦不喊累,总是一副温和又坚强勇敢的模样。

    蒋小二和蒋小三吓了一跳,都呆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蒋小一。

    说人闲话被抓了个正着,大家先头面对蒋小一,还略显心虚,也晓得蒋小一不是个冲的,要是说他旁的,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一样,可一提黄秀莲,他就恼得很,以前就因着这事儿同人起过几次争吵。

    不过到底是长辈,蒋小一朝着她们这般大吼大叫,委实不给她们面子。

    有一妇人插着腰气气道:“咋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就是。”冯氏附和着:“再且说了,我们说的哪句不真?你没让你大嫂上刘家?你娘没不知羞的和丘大柱乱来?”

    这话就好像往小火苗上倒了一桶油。

    蒋小一瞬间就被刺中了痛点,怒不可遏,他再也绷不住了,那些愤懑、委屈来得特别汹涌,他甚至都没回过神来,蒋小二和背篓已经被他放到了一边,然后疯狂的朝那几个妇人扑了上去。

    那几个妇人见他反了天了还敢动手,也不堪示弱:“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敢对长辈动手,今儿我就替你娘好好教教你咋个做人。”

    几人打做一团。

    揪衣服的揪衣服,扯头发的扯头发。

    白子慕被这变故惊呆了,而后看得心惊胆战。

    那几个妇人围着蒋小一边打边骂,面目都狰狞了起来。

    这女人哥儿打起架来,群魔乱舞,端得是恐怖。

    猛虎要是下山路上瞧见这么一幕,怕是都得吓得立马窜回山里去。

    到底是寡不敌众,对方四个人,蒋小一没得法子,抓准时期后一把将冯氏摁在地上,而后跨坐到她身上,握着拳头就专盯着她一个人打。

    白子慕见旁边几人对着蒋小一又扯又拧,蒋小一的头发和衣裳很快就被扯乱了,看着狼狈不堪,可他气在头上,浑然不觉痛般,握着拳头一个劲的朝冯氏身上捶。

    黄氏抓着他的头发,揪得用力,甚至扯出了一小撮来,白子慕急坏了,想上前帮忙,可也知道,他如今这个样,上去就是帮倒忙,只能急得团团转。

    蒋小三早已经加入战圈,一边哭一边拼命拉拽着一个夫郎,那夫郎用手肘将他撞开,蒋小三痛叫一声跌倒后,又马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呜呜呜……放开我大哥,放开我大哥。”

    蒋小二红着眼眶慌张不已,他左右张望,似乎是想找木棍,可木棍没见着,却见旁边立着一背篓的黄豆。

    这是黄氏家的。

    他家汉子和儿子前几天去柳江村给李家种豆子,黄氏又忙着照料家里,因此她家的黄豆还没来得及种,前儿李家活儿做完了,黄家几汉子才回来拔玉米杆,清理杂草。

    往年村里人都是割了豆苗绑成捆的收回来,然后再搁院子里暴晒几天,等着豆荚干了,再拿木棍捶打。如此豆子便能从豆荚里脱落出来。

    可这般豆子容易开裂。

    大家都是自个留的豆种,因此种前都得挑选一番,有些豆粒被虫咬过或开裂的,这些就种不了,得挑出来,埋土里烂了也是可惜。

    黄氏是个爱唠嗑的,家里过几天要种豆子,她便挑了一箩筐来晒谷场这边,就想着边干活儿,边同大家聊聊闲,似乎觉得这般干活比较香。

    村里人最是看重粮食了。

    蒋小二看她又扯着蒋小一的头发,心下一狠,二话不说,立马过去,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背篓撞倒。

    黄豆咕噜噜的倒了出来,滚出老远。

    榕树右侧下头就是条沟,是村里人挖的,专门引水好方便给村东头那边的水田灌溉,挖了十来年了,水沟底下都是软烂的黄泥和水草。

    黄氏余光扫到这一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整个人都差点厥过去,她转身跑到背篓边,见箩筐里的豆子全都倒了出来,而且大多黄豆还都滚到了沟里,顿时目眦欲裂。

    完犊子了。

    一箩筐的豆,炒了吃能吃好些时候,卖了也得直二三十文钱。

    不要是不可能的。

    但这得捡到什么时候?

    黄氏揪住蒋小二的衣领,气急败坏吼道:“小畜生,你个病死鬼,我打死你我,让你推我的箩筐,我打死你。”

    第023章 第 23 章

    蒋小二本就是个小病秧子, 哪里受得住打。

    他是个比林妹妹还要林妹妹的人。

    一个弄不好就得伤了身子。

    白子慕不敢再多想,冲过去抱住了黄氏的腿,他原是想咬, 可又觉得那般与狗毫无差别,于是只能一个劲儿的扒拉她的腿,想让她放开蒋小二。

    眼看着裤子都要被他拽掉了, 黄氏情急之下直接给了他一脚。

    她没控制力道, 又是常年干活的,那一无影脚着实厉害得很, 白子慕倒飞出去老远,‘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激起一阵灰尘,滚出一米多远才堪堪停下来。

    他身子原先就带着伤, 这些日子他是得过且过, 一直睡大觉, 从没修炼过,伤势拖拖拉拉的未曾好全, 这一脚让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痉挛, 好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

    这个老虔婆……

    妈了个巴子。

    回去就好好修炼,等他好了,刨她家祖坟。

    黄氏扫了他一眼,也没放心上,一畜生,死了就死了。

    “啊!熊熊, 我的熊熊……”蒋小二扭着身子朝白子慕伸手, 黄氏见他还敢挣扎,更是火冒三丈。

    反了天了。

    她失了顾忌, 对着蒋小二的屁股,下手越发的重。

    蒋小二只觉胸口又闷又疼,像被巨石当头砸中一般,他感觉都喘不过气,忽而喉咙一痒,猛然吐了一口血。

    白子慕:“……”

    这都吐老血了。

    完犊子了。

    蒋小一余光一扫,刹时目眦欲裂,声音尖锐异常:“放开他,放开他。”

    黄氏都吓坏了,一看被他摁着打的蒋小二,正在往外不停的咳血,脸色煞白失尽血色,慌慌张张的松了手:“我,我……”

    蒋小二咳红了脸,黄氏一松手他便脱力般软绵绵的倒到了地上,卷缩着小身子,嘶声裂肺,一个劲儿的咳,蒋小一忍痛爬过去抱起他:“小二?小二……”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傻了。

    小山村就巴掌大的地方,人多了,矛盾也多,以前村里也发生过争执吵过架,但真动起手来的毕竟少,更不用说还见了血。

    这边动静实在是大,一大帮人往这边赶,听见蒋小一的嘶吼,越发匆匆。

    村里人没谁敢动蒋小二一根汗毛,那是个小病秧子,走两步都咳个没完没了,村里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就生怕过他旁边走得急了,卷起的风会把他刮倒,更不用提对着他动手了,动了有个好歹拿什么赔?

    现在黄氏竟还敢摁着他打……

    怕是要出事儿了。

    村长和蒋家大伯二伯更是直接跑了起来,火急火燎的。

    蒋小二被蒋小一抱着,他哭得双眼通红,喘息声混着嘶哑抽泣,喉咙似乎含着什么东西,破风箱一样,呵呵直响。

    “不许打我大哥!”他凄厉地哭喊,眼神都已经涣散了,还不停的朝黄氏挥着瘦弱的小手儿:“不许打我大哥,不许打我大哥!”

    蒋小一只觉蒋小二往外咳的血刺得他双眼生疼,心脏像被人活生生剐了一下,痛得他几乎都要受不住,他哑着声说:“不打不打,你别说话,乖,别说话,告诉大哥,有没有哪里疼?”

    “她们……打你和,和熊熊。”蒋小二大口喘着气,依旧固执的说:“……她们打你,小二不要……她……她们打,打大哥。”

    蒋小一终是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蒋小二刚从镇上回来,家都还没能进,便又被匆匆送回了镇上。

    地上留着一摊血。

    几个妇人见事情闹得有点大,也怕蒋小二真出了事儿,想溜走,被村长叫人拦住。

    大伯娘和二伯娘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气红了眼,对着几人是又骂又打。

    黄氏更是直接被张大丫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掉了两颗牙。

    她哭喊着,说杀人了杀人了。

    现场又乱做一团。

    有人囔着说去山上找蒋父,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个大人不行。

    蒋小一虽然十九了,这般年纪,搁别的哥儿姑娘身上,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可他没出嫁,未成家,大家便是下意识的觉得他还小。

    村长见蒋小二好像不太行了,赶忙的让他大儿子回去拉了牛车来。

    蒋小一带着蒋小二去了镇上,匆忙下也没顾得上安抚蒋小三。

    蒋小三追着牛车跑,可他腿短,哪里追得上,跌了一跤再爬起来时牛车已经走远了,他一个人害怕又慌张,跪坐在村口呜呜呜的哭。

    蒋家大房大伯和二伯娘跟着蒋小一去了镇上,二伯还有大伯娘这会儿都在榕树下,蒋小三不见了他们都没发现。

    白子慕只觉得今儿这一出出的,实在是操蛋,蒋家三兄弟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穷不说,还要遭人这般欺负。

    他撑着一口气跟上去,拉了拉蒋小三,指了指蒋家的方向,意思是让他回去,别乱跑了。

    现下已经够乱的了。

    蒋小三都吓傻了,没看得出来,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熊熊,完蛋了,完蛋了,二哥要死了,呜呜呜……小三不要二哥死,小三害怕,呜呜呜……”

    白子慕:“……”

    死是不可能死的,就吐了血而已。

    他挨了那么重一脚,都还没去见阎王爷呢!那轮得上蒋小二。

    白子慕任他抱了好一会,最后才领着他回家。

    蒋父被人从山里找了回来,进家时满头的汗,身上衣裳还有些乱,上头黏了好些碎叶枯草,膝盖处还粘满黄泥,大概是晓得事儿后就匆匆赶回来,不小心摔着了。

    他给蒋小三抹了鼻涕和眼泪,叮嘱了两句,让他好好呆家里,饿了就去找堂奶奶,不要乱跑,乖乖在家,然后便又一瘸一拐的往镇上去。

    “父亲……”蒋小三害怕又恐慌,站门口带着哭腔,哽咽的喊他。

    他也想去看看二哥。

    他一个人在家害怕。

    蒋父没能留下来陪他,只挥了挥手让他进屋里去。

    蒋小三没回屋,抱着白子慕坐在门槛上,直到傍晚大房那边和村长解决了事,才过来寻他去吃饭。

    蒋小三勉强吃了一碗野菜粥,就又抱着白子慕不说话了。

    大伯娘唉声叹气的看着他,蒋小三平日干活多,吃得也多,寻常都是要吃两碗才顶饱,有时大冬天缺粮,菜也少的时候,他喝一碗粥,还要再喝两碗水,这才肯乖乖去睡觉,今儿中午除了半个包子,也再没吃过旁的东西,只一碗野菜粥,哪里会饱。

    “小三再吃一碗好不好?伯娘去给你打。”大伯娘放低了声劝他。

    “不吃多了。”蒋小三眼眶还红肿,下午乱糟糟的,也没个人安慰他,他担忧害怕,哭了一下午,这会他放了瓢羹,吸吸小鼻子,颤着手去拉大伯娘,仰起头看她:“伯娘,我二哥会不会死?”

    村里人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见了血就慌,加上蒋小二被抱上车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咳血,胸前衣裳都被染红了大片,小脸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瞧着就不太行了。

    加上蒋小二小病秧子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因此他能不能回来,大伯娘觉得心里没有谱,实在是难说。

    可这会儿蒋小三巴巴的看她,大伯娘哪里敢说实话,语气有些虚道:“不会不会,你大哥送他去医馆了,看了大夫就能好了。”

    蒋小三又掉金豆豆:“我想大哥和二哥了。”

    大伯娘叹了一口气。

    一桌子的人,都沉默着说话。

    碗里的野菜粥也是食之无味。

    堂奶奶晚饭是一口都没吃得下,跟着掉眼泪,她几十岁的人了,活得久见得也多。

    以前村里不是没有像蒋小二这样的,有些家里穷啊!怀着的时候受苦受累又吃不饱,见天的干活,那生下来的孩子猫崽子一样,比不得旁的孩子壮不说,也多带着些毛病,这般孩子,多是活了两三个月就去了,有些几岁才走,可也有那命好的,十来岁了才去。

    这种娘胎带出来的病,不好治,身子骨弱,在穷人家里难生存下来,即使能长起来,也做不得什么活。

    这些堂奶奶都晓得,蒋小二和蒋小三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她还过去看了,蒋小二瘦瘦的,都不过老鼠大,哭的时候也没声,身子青得要命,堂奶奶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身子怕是有病,回来是一宿没睡,后来见蒋小一隔三差五的抱他去医馆,回来还药不断,思前想后,就同蒋父说,要不算了。

    倒不是她狠心。

    而是村里人本就不富裕,天天的劳作,可也不过勉强混个温饱,要是碰上那不好的年头,地里粮食长得不好,那还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他们寻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从不敢去看大夫,都是硬挺着,或者找赤脚大夫,开点药吃,镇上医馆一进去,少的一次几十文,多的得上百文不止,谁家敢三天两头的去?

    家里有座银山怕是都遭不住。

    蒋父还年轻,人又勤快,没准的还能再找一个。

    堂奶奶就是为着蒋父和蒋小一着想,再说还有个蒋小三,留着蒋小二,便是拖累。

    第024章 第 24 章

    对于堂奶奶的提议, 蒋父没同意,他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三个孩子就是他的命, 舍了谁他都过不下去,他能做到什么时候,他就养蒋小二到什么时候, 等到他真的做不动了, 蒋小二若还是一个人,他死了也会带他走, 不让他累着旁人,这会孩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他就不会放弃他。

    后来蒋小二慢慢的长大了一些,模样像蒋父, 长得很是可爱, 大眼睛, 小酒窝,还两只招风耳, 身子虽是不好, 可他是个活泼的,见了谁都爱笑。

    这两年蒋小二要学针线活儿,经常去找堂奶奶,一老一小常在一起,堂奶奶知道他有多乖,有多听话, 有时看着他, 也不免后悔当初说的那般话。

    但她也从没奢想过蒋小二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也总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 怎么的都会在他前头走。

    这会蒋小二出了这事儿,若是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受得了。

    她抹着眼泪,对身侧的蒋大牛道:“你去你三叔家那边给你小爷爷他们上柱香,求他们保佑保佑你六弟,就说让他再留咱身边几年,他还小,别急着带他走。”

    蒋大牛闷闷的应了一声:“晓得了。”

    大概是知道出了事儿,家里几个小些的孩子这会儿都安安静静,见蒋小三一直哭,还想着法子逗他,不过蒋小三抱着白子慕,变哑巴了似的,就是怎么都不说话。

    晚上蒋小三也不愿留大房这边,他怕他不在家,蒋小一他们回来了他不知道,执意要回去,大伯娘无法,只得送他。

    等着蒋小三和白子慕上床了,大伯娘才关了院门要回去。

    “大嫂。”

    蒋家大伯和二伯娘、蒋小一正从她后头走来。

    “你们咋的回来了。”傍晚那会儿村长家的大儿子周铁生就赶着牛车回来了,大伯娘和堂奶奶担心得不行,还跑去问他蒋小二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周铁生刚送蒋小二到医馆,姜大夫见蒋小二情况不好,就让药童直接抱他进了房,这一进许久都没出来,牛车不好一直放医馆外,周铁生就先回来了,大伯娘去寻他问话,没问出什么来,这会儿没见着蒋小二,又往他们身后看:“小二呢?咋的只你们两人回来?”

    蒋小一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大伯晓得他难受,替他回:“小二还在镇上。”

    大伯娘急道:“那你们怎么回来了?他咋样啊?大夫怎么说?”

    “还好送得及时,不然……”大伯顿了一下,才叹着气,闷声说:“这次可伤得厉害了,姜大夫说得留医馆里头观察几天,若是这几天不再咳血了,那问题就不大,老三去了,他说他一个人能照看得过来,就让我们先回来。”

    留医馆里也没地方睡,蒋小三一个人在家,蒋父是委实不放心。

    蒋小一状态不好,蒋父便让他先回来歇歇。

    大伯娘没再说话,抹了两下眼泪,才又开了院门:“弟妹,家里留了些吃的,你回去吃了再带些过来,小一,进来。”

    蒋小三已经卷在床上抱着白子慕睡着了,应是下午那会哭了许久,这会儿还时不时的抽噎着,脸上泪痕也未干。

    蒋小一回厨房拿了毛巾,给他擦了脸,又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睡熟了,他又给白子慕翻了个身,仔细摆弄他的毛,想看看他伤着了没有,黄氏那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受的是内伤,外头看着无甚大碍,蒋小一松了口气,大伯娘小声道:“小一,我们去院里坐会,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这些天你都在忙,怕是还不晓得……”

    大伯娘同他说了刘家的事,以及那些谣言。

    “小一,都是大伯娘对不住你啊。”

    她有些自责,要是当初她没提那么一嘴,这事儿估计就不会发生。

    如今大家说的实在是难听,蒋小一原就年纪大了不太好相看,现在又传出这种风言风语……

    以后怕是更难了。

    蒋小一垂着眼眸:“这事不怪您。”

    他语气很轻,说:“一切都是命。”

    大伯娘顿了好一会,蒋小一坐在门槛上没说话,微微弓着腰,她晓得这节骨眼,蒋小一的心思怕是全在蒋小二身上,便从兜里掏了个荷包出来:

    “这是黄家赔的。”

    蒋小一看向她。

    大伯娘:“小二这事同黄家那婆娘脱不了干系,村长做主,让他们赔了些银子,你拿着,明儿给你父亲送去。”

    那荷包鼓囊囊沉甸甸,里头应是有好几百文。

    蒋小二正需要银两救命……

    蒋小一抓着荷包的手穆然一紧,指尖处全部泛了白,他喉头有些哽咽:“伯娘……”

    “我晓得你自责,担心小二又愁没银子,心里不好过。”大伯娘拍着他手背,心疼道:“但有些事儿就像你说的,都是命,躲也躲不掉,黄家的也不富裕,村长和你几个族长爷爷施了压,黄家才同意赔这五百文,不晓得够不够,但小二咱尽量治。”

    蒋小一嗯了一声,村里人都穷,一个铜板都看得比命重。黄家在村里条件不算得好,也就和钱家差不离。他知道黄家能赔这五百文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确实是不容易,中午那会黄家原是说啥都不愿赔,还说是蒋小二先撞翻了她的背篓,她气着了才下的手,要怨也怨不着她。

    村长冷眼看她,只问她蒋小二为什么不跑旁人家撞,偏的就要撞她的背篓?

    黄氏呐呐的,想扯别的,村长呵了一声:“回话,别说那有的没的,我就问你,蒋小二为什么要撞你的背篓。”

    村长沉着脸,颇具威严,他在村里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大家自是有些怂他。

    “我……我……”黄氏不敢撒谎,低声说:“我和他大哥闹了点矛盾,可是村长,是蒋小一那不要脸的先发疯朝我们扑过来!他打我们,我们难道就站着任他打啊?”

    “就是。”冯氏正被两个儿媳搀扶着。

    “你闭嘴。”村长脸色一变,满脸铁青的瞪她:“蒋小一为啥子打你们?你们心里门清,别以为我不晓得这阵子你们在背后咋的编排他,说人闲话,搬弄是非,这不该打?”

    刚这边出了什么事儿,村长已经晓得了,蒋小一什么性子他也懂,要是黄氏几人被抓包后就老实消停了,蒋小一怎么的都不会动手。

    可偏的这几人不知错,还觉得有理,竟还当着他的面那般说,若蒋小一还能无动于衷像没事人一样,这不是个缩头王八也得是个极度麻木不仁的。

    黄氏一拍大腿:“哎呦村长啊!您不能这么帮蒋家的啊!咋叫我们搬弄是非了……”

    “你还说。”村长厉声打断黄氏,想起他那兄弟,年纪轻轻就去了,如今三个孙子竟是遭人这般欺负,他是气愤难当,黄家几个汉子来了后也没说话,就任由着黄氏胡搅蛮缠,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担责,如此,他也不打算给黄家脸面了:

    “你们总拿黄秀莲来说事,可黄家的,你怕不是忘了,你家汉子他娘以前是个咋子人,这会儿这般说蒋家哥儿,骂人娘婊子,那你家是啥?婊子窝不成?”

    周边有人噗嗤笑出声。

    黄家几个汉子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事儿,顿时脸臊得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黄氏她婆婆红娘之前是从北方那边逃难来的,流落到小山村的时候还大着个肚子。

    村里人问她,她家汉子呢?

    红娘骗了人,说她汉子在逃难的路上死了。

    老村长可怜她,便让她在村里住了下来,直到半个来月后,村里又来了几批逃难的,那些人认得红娘,村里人这才晓得森*晚*整*理,红娘压根就没成过婚,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的。

    红娘没了法子,又怕被赶出去,这才说了实话,她说她是在逃难的路上,被她家里人‘卖’给一些汉子换吃的,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也不晓得,后来实在顶不住,才自个逃了出来。

    村里人晓得了,有那嫌她腌臜的,想把她赶出村去,也有那可怜她的,可村里大多纯朴,红娘这般情况,孤苦无依的,出去了能有什么活路?最后老村长在问过村里人后,做主让她留了下来。

    红娘生了个死胎,后头还嫁给了村里的鳏夫,生了黄家几个汉子。

    这事儿过去几十年了,知道这事的老一辈人也都差不多走光了,剩下的,也就小时候听过一耳朵,村长不提,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么一件事儿。

    黄家和蒋家,那是半斤八两。

    黄氏实在没资格那般说蒋小一。

    周边笑声不断,黄氏见着好些年轻媳妇儿指着她窃窃私语,脸烫得紧,她家汉子觉得实在丢脸,冲上前来,一巴掌就朝她脸上呼了过去。

    “你个嘴碎的,还不给老子滚回去。”

    黄氏臊得呆不住,转身要走,但被大伯娘拦住了。

    村长说蒋小二被打成那般,肯定要在医馆里头住几天,这医馆可不是白给人住的,让黄家赔些银子,黄家哪里肯,黄氏更是躺地上撒泼打滚,最后村长叫了族长来,说不赔银子,那便赶了他们出去。

    黄家没办法,最后不甘不愿的赔了五百文。

    大伯娘又说:“黄家那几个汉子都是脾气冲的,我估摸着黄氏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至于冯氏几人,说人闲话遭打,本就是该,被村长说了一顿,也没敢再找蒋小一麻烦。

    蒋小一回来时路过黄家院门外,隔得远,她都听见黄氏在哭,原先还以为她在哭她那一筐豆,如今怕是真如大伯娘所说,挨打了。

    毕竟五百文不是小数目,黄家几个汉子要做好些活儿才能赚得这般多,可不赔又不行,毕竟村长都发了话,黄氏她汉子恼得很,回去没忍住,打了她一顿。

    黄家闹哄哄的,这会儿都没消停。

    二伯娘送了饭来,安慰蒋小一两句,让他趁热吃,别多想,便同着大伯娘走了。

    厨房里没有动静,白子慕睁开了眼。

    他压根没睡着,今天被踹那一脚,让他十分窝火。

    身为清明宗的小太子,除了蒋小一,还从没人敢这么对过他。

    就算以前他偷懒不修炼,打着闭关的幌子睡大觉,他师傅气得很了,也只会念叨他,恐吓他,说不给他竹子吃了,要饿死他,可只要他一卖乖,一喊肚子饿,师傅就莫可奈何了。

    因为他也晓得,熊猫大多时候不是在吃竹子就是在睡觉。

    这两种行为占据了它们每天大部分的时间。

    而且,大熊猫每天需要睡眠大约12到16个小时,这意味着它们的休息时间很长,这种睡眠习惯可能是由种族遗传决定的。

    简而言之,便是天性如此。

    人言常道,天性难违。

    大熊猫吃完了会想睡觉,就像人在窒息时,会下意识的渴望呼吸从而摄取氧气一样,完全是主动的意识行为。

    想对抗天性,没有极强的意志力,是很难做到的。

    师傅和师兄最疼他,三百年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汗毛,敢踹他,那老虔婆是第一人。

    肚子隐隐作痛,白子慕难得不想睡觉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他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因此三百年来,他从未主动修炼过,哪怕当初师傅念得他耳朵要聋,他也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呼呼大睡。

    可想让他积极,其实只需要一脚。

    这会儿白子慕就想着尽快修炼,好早日化形,早日去找场子。

    第025章 第 25 章

    蒋小一回来那会儿白子慕是懂的, 这会儿没听见动静,他下了床,到门边一看, 蒋小一还坐在院子里。

    他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两腿间。那弓着的背,显得既瘦又小, 甚至还能看见脊背凸起的痕迹。

    村里人都睡得快, 没有人语喧闹,只不远处水田里偶尔传出阵阵蛙鸣。

    月光清凉。

    小院寂静。

    抽泣声虽是被刻意压抑了, 断断续续的,却依然显得格外明显。

    蒋小一在哭。

    大抵是在后悔, 又在深度自责。

    如果他没那么冲动,蒋小二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是不是就不会躺在他怀里, 任他怎么叫也叫不醒。

    可年轻人哪有不冲动?

    十九岁的少年, 他们大多热血、勇敢, 无所畏惧,不计后果, 不能指望他们稳重成熟得像个大人。

    蒋小一闭着眼, 呼吸间似乎还能闻见一股股血腥味。

    他没料到蒋小二会冲上来……

    要是蒋小二……

    他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头。

    悔恨几乎淹没了他,就像有把刀一样,插在他脆弱且单薄的胸口,不停的搅动、抽弄,让他几乎痛不欲生。

    手腕蓦地被人握住。

    蒋小一怔怔抬起头,他的眼睛很好看, 眼尾略宽, 瞧着好像很乖,这会眼眶发红, 一副小可怜的样,莫名让人想疼疼他。

    白子慕看清他眼里的不安和脆弱,心头突然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蒋小一看了白子慕一眼,忽而一把将他抱起来,紧搂住他。

    豆大的眼泪从他眼里滚落下来,又急又快,落到白子慕身上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白子慕静默不动,任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他,指了下厨房。

    蒋小一看懂了,摇头哑着声说:“我吃不下。”

    白子慕摸摸肚子,然后两只小眼睛一翻,倒到了地上。

    蒋小一眨眨酸涩的眼:“我不会饿晕的。”

    你是超人吗?

    白子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无奈了,劝也劝了,可人不听劝也没有办法。

    蒋小一哭得厉害,嘴角处有些淤青,脸上还有几道甚是显眼的刮痕,头发散乱着,瞧着可怜兮兮又十分狼狈。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见他这般模样,恐怕都会心生怜惜,但白子慕一想到这哥儿可能已经对他有了点意思,这节骨眼他要是再凑上去安慰人,那不是作死吗?

    他原先都没做什么,蒋小一就已经对他心生爱慕了,若是他再表现两下,蒋小一恐怕就得对他爱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非他不可了。

    人妖殊途,这怎么能行!

    可继续回去‘睡大觉’,留一个小哥儿寡夫哭坟一样在外头哭唧唧,好像又不太道德。

    他就不是那种木得感情的人。

    白子慕在回房和不回房之间反复横跳,大概是那身连破旧都称不上的衣裳,和那双粗糙开裂,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的双手,实在让人心生怜悯。

    白子慕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两只爪子往大蛮腰上一叉,开始扭起了小屁股,扭了好几下,然后爪子往上一举,左三圈,右三圈的跳了起来。

    他圆滚滚毛茸茸,跳起舞来动作滑稽可笑。

    蒋小一愣了好一会,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这一夜蒋小一睡得并不安稳,几乎是天一亮他就起了,因惦记着蒋小二,他匆匆洗了把脸就背着蒋小三和白子慕去了镇上。

    蒋小二直到中午才醒过来,姜大夫过来给他把了半天脉,说他病情还未稳定下来,最好还是在医馆里住两天。

    蒋小二这次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姜大夫又叮嘱蒋小一,让他下次注意着些,蒋小二身子骨弱,比不得旁的孩子,再有下次,怕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走运了。

    蒋小一点点头,而后捏着手指,问:“那大夫,这几天大概去多少药钱?”

    蒋小二当初被送回来当天,蒋父和蒋小一便抱他来了镇上,平阳镇上只两家医馆,另一家要价贵,蒋父最终选择来了济世堂。

    这一治就是五年,寻常病人不多,蒋大夫也会和蒋小一聊聊,晓得他家的情况,姜大夫道:“看诊的银钱我就不收了,但药是店里头出的,这次开的药贵了些。”

    济世堂和福来客栈都是赵家的产业,姜大夫是他们请来坐堂问诊的,里头的药,他自是不敢擅自做主,要是用的少倒也罢,自个回头填补些就行,但这次估摸着得去半吊钱,不是小数目,他自个也要养家糊口,自是帮不了忙。

    蒋小二醒过来见白子慕和蒋小三也来了,立马高高兴兴,蒋小三趴在他旁边,正跟着他说话。

    “二哥,你还难受不难受?”

    蒋小二咳了一下,才摇头道:“不难受了。”

    蒋小三眼眶又红了:“可是,小三都看见你吐血了。”

    蒋小二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这会儿他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牛逼哄哄吹道:

    “小弟不用怕,我是吐血吓她的,我觉得黄婶婶身子大大,胆子应该小小,我就想吓吓她,事实证明,她果然胆小,被我吓到了。”

    说完他呵呵笑,小酒窝很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昨儿那奄奄一息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蒋小一进来坐到床沿边,摸了下蒋小二软软的头发,提了一宿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他低声道:“对不起。”

    “啊?大哥……”蒋小二仰头看他,蒋小一摸着他消瘦的不足包子大的小脸,说:“都怪大哥,是大哥害了你。”

    蒋小二不高兴了,窜到蒋小一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乱说话,明明是黄婶婶打我,不关大哥的事。”

    “可是……”

    “不怪大哥就不怪大哥,小二现在还小,都帮不上大哥,等小二回家,吃多多饭,长高高了,她们再欺负大哥,小二就揍死她们,一拳一个,让她们飞去。”蒋小二说着说着就把自个说美了,小胸膛都顶了起来。

    蒋父在一旁都笑了。

    蒋小二并不晓得自个得了什么病,有时扎针扎得疼了,他会委屈巴巴的问蒋小一,他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才不用再扎针针了。蒋小一总会哄他,说长大了,就好了。

    蒋小二信以为真。

    觉得他只要多吃饭,以后就是个大猛男,天下无敌。

    蒋父昨儿一宿没敢合眼,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如今眼下有些青黑,蒋小一让他先回家,他一个人守着也能看护得过来。

    蒋小二这会儿也醒了,蒋父想了想,便先回去了。

    他进村后回了趟家,可没一会儿又从院子里出来,直径去了黄家,大闹了一场。

    要真打,黄家三个汉子,自是不怕,可蒋父身后跟了一帮子凑热闹的,蒋父来也不是干啥,就是让黄氏给他哥儿和儿子道歉。

    黄氏已经赔了银子,哪里还愿向个小辈低头,还想叫她大儿子把蒋父轰出去,蒋父默不作声,亮出手上的斧子,黄家小汉子顿时不敢再上前。

    蒋父是个性子温润的,以前从不跟人红过脸,但这几年同人吵架的次数加起来比之前三十年还要多。

    都是为了给蒋小一出头,他平日多是在山上,蒋小一同人吵架他回头若是晓得了,总要去人家家里闹。

    今儿他一回来,大家瞧见了,便自发的跟在他后头过来。

    村里人大多还是明事理的,蒋家虽是穷,可平日村里人办啥白喜事的,蒋父和蒋小一都不用得人喊,自个就过去帮忙了。

    那办喜事的,都会避开农忙的时候,可那白事由不得人选,先前秋收时正巧周家的老爷子去了,村里人都忙着抢收,周家人少,又要忙着招呼来悼念的客人,又要守灵,实在是忙不开,还是蒋小一自个过来,帮着做些饭,上山挖穴时,周家挨家挨户找人,最后来了六个,蒋父和大伯就在其中。

    这会周家夫郎就站在黄家院外,指着黄氏就开骂。

    把人儿子都打得吐血了,道个歉不应该?

    还有脸提什么豆?

    村里好些人也看不过去,纷纷上嘴说,黄家的没法子,蒋小二回来那天,黄氏拉着个脸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小三一看见她就直接炸了,囔起来。

    “你还要打我二哥?”他小炮仗一样冲进院子抽了根柴火举着就跑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黄氏:“走不走?不然小三打你,把你打出屎去。”

    蒋小二从蒋小一身后伸出个小脑袋,挥着小拳头,瞪着黄氏,也喊:“不走我吐血了啵!”

    白子慕:“……”

    黄氏赶忙跑了。

    她现在是一看见蒋小二就想起她那五百文,心肝都疼。

    这事儿就像插曲,蒋小二回来当晚,大房和隔壁钱家还有王哥儿送了些鸡蛋过来,堂奶奶更是抱着蒋小二,一个劲儿的哭,说真是吓死她了。

    “小二以后乖乖的,可不要再吓奶奶了。”

    蒋小二给她抹眼泪,又噘着嘴亲亲她:“嗯!小二听话,奶奶不要哭了。”

    等着堂奶奶和客人都走了,蒋小一才去地里给菜浇水,蒋父想着蒋小二和蒋小三一整天了都还没吃东西,便打了两个鸡蛋,加了半碗水,见盐罐里还剩一点盐,又洒了点,蒸的时候蒋小二和蒋小三都不想着玩了,就守在厨房里,一直盯着锅看,一副馋样儿。

    蛋蒸好了,满满当当一碗,蒋父舀了好几勺出来留给蒋小一,这才又分了两碗,吹凉了才端桌上,给蒋小二和蒋小三吃。

    两孩子要喂他,蒋父笑了笑,摇头说:“父亲不爱吃鸡蛋,你们吃吧!”

    蒋小二和蒋小三信以为真,捧着碗吃得高高兴兴,蒋父坐在一旁,见他们坐小凳子上吃得香喷喷,小脚丫都晃来晃去,吃完了还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明显是没吃够,见留给蒋小一的那碗鸡蛋羹就放桌上,时不时偷看两眼,但都没闹着吃。

    蒋父眼眶穆然发酸。

    到底是他没本事,让几个孩子跟着他受罪。

    “还吃吗?”他把留给蒋小一的蛋羹推到两孩子跟前:“想吃的话就吃,等会我再给你们大哥蒸一个。”

    蒋小二和蒋小三猛摇头:“不吃多了,这个要留给大哥。”

    蒋父摸摸他们的头,忽然裤子被扯了一下。

    他往下看,发现是白子慕:“怎么了?”

    白子慕指着后院的方向。

    蒋父蹙起眉来,没看懂。

    他不怎么在家,跟白子慕相处的时间不多。

    蒋小二舔舔嘴巴,说:“父亲,熊熊是想嗯嗯了。”

    蒋父恍然大悟:“哦,那父亲抱它去,你们回屋里等。”

    蒋家茅房建在后院,里头就挖了个大坑,几块木板搭在上头,为了预防苍蝇飞进去,蒋小一总会把茅房的门关起来,纵使白子慕百般不愿,每次内急了,也只能让人抱着去。

    因着耽搁了几天,地里的黄豆迟迟未能种下去,蒋小一一回来就见天的忙,蒋父带着蒋小三同他种了几天,黄豆刚种完,地里的豇豆也长成了。

    太多了吃不赢,这批是最后一茬,长得不算好,若是拿去镇上也不好卖,蒋小一想摘了做豆干,便没同蒋父去砍柴。

    豆干好做,就是洗干净了,放热水里焯一遍,而后捞起来放竹席上晒干了就成,等着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泡一下,不管是炒了或者煮了都好吃。

    早上起来雾大,原以为是个晴天,蒋小一便把地里的豇豆全摘了回来,有些地方虫子咬了得掰掉,他背了两箩筐回来,倒院子里,让蒋小二和蒋小三掰,结果刚热了一锅水,蒋小三捏着一根豆跑进来。

    “大哥,好像要下雨了。”

    第026章 第 26 章

    蒋小一到外头一看, 天边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一片,风儿也大, 后山的松树都被吹得不停摇晃。

    怕是要下大雨。

    蒋小一蹙了蹙眉头,今儿蒋父去山里没带草帽,南山那儿离家又远, 也不晓得回来了没有。

    蒋小一让蒋小三把掰好的豇豆搬进厨房, 撤了火,拿了蓑衣就想去接蒋父。

    可夏秋两季多雨, 天气是说变就变,说来就来, 蒋小一刚从山脚上去,雨哗啦啦就下了起来。

    蒋小一加快步伐往山上跑, 雨大得几米开外便看不清, 他模模糊糊的只见不远处有人正捂着胸口往山下走, 似是太过着急,还跌了一跤。

    “父亲。”

    蒋小一喊了一声跑过去。

    蒋父浑身湿透, 看见他赶忙的扶着一旁的树干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蓑衣。”蒋小一把蓑衣递过去。

    “你这孩子……”蒋父无奈, 这雨实在是大,即使穿了蓑衣也遮不住什么,见蒋小一身上也湿了大半,蒋父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到底是孩子念着他。

    蒋父抬手给他整好草帽:“快回家吧。”

    “嗯!”蒋小一扶着他。

    雨实在是大,山路湿滑不好走,蒋父还是没忍住, 心疼道:“下次可别再来了, 要下雨父亲晓得回家的,你看你都湿了。”

    蒋小一抹了把脸, 扭头看他,瞪着一双大眼睛,也不说话。

    毕竟是自个养大的,蒋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摸了摸胸前有些鼓涨的衣兜,解释:“刚变天那会儿我就下山了,不过路上运气好,见着些八月瓜,都熟透了,便去摘了些,耽误了会。”他拍拍胸口,笑着:“有好几个呢!等会回家,你跟弟弟们一起吃。”

    他说得开心,似乎是因为能给孩子找到几个野果子吃而显得很高兴。

    蒋小一抿着嘴,心中酸涩难言。

    他知道父亲最疼他们几个,也最是心善,就像得之前,明明晓得丘翠翠不是自个亲闺女,可他父亲念着那十来年的感情,硬是拼了命的干活,给她买了只钗子。

    钱阿叔晓得这事儿还劝过蒋父,蒋父只道虽不是亲闺女,可养了十几年,是条狗都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个人,要是一晓得她不是我亲闺女,我便对她不闻不问,这种事儿我也干不来,何况她曾经叫我父亲……可谁知,丘翠翠却从未这般想。

    他执意留家里不出嫁的时候,蒋父狠狠骂了他一顿,两天没同他说话,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晚。

    后头有时看着村里与他同龄的哥儿出嫁,他便时常叹息,停在路边不停观望,一脸羡慕,似乎比蒋小一还要恨嫁。

    从山里回到家,父子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蒋小一煮了一锅姜水,和蒋父喝了,便又拿了几个碗去屋里接水。

    蒋小二和蒋小一三兄弟睡的屋子夏季那会儿蒋父刚割了好些茅草盖上去,仔细补过,这会儿倒也没漏雨,不过那会儿忙,堂屋屋顶倒是没能来得及修补,这会儿滴滴答答漏着雨。

    蒋父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坐屋檐下编背篓,蒋小一搬了张凳子坐他旁边,蒋父抬起头,道:“前儿回来,你李伯伯让我月底再过去,帮着割几天谷子。”

    “嗯!”蒋小一问:“那工钱怎么算?”

    掰玉米可不比割谷子。

    割谷子又晒又热,要是自家的,实在顶不住了午间还能歇一两个时辰,毕竟粮食再重要,也重不过命,可帮人做工,那可是吃了饭就得接着干。

    顶着烈日,几天忙活下来,人能掉一层皮。

    而且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工钱若是出得少了,没谁愿意去。

    “一天二十文。”蒋父说完,见蒋小一拧着眉头,又道:“包午饭,这价也不算得低了。”他如今瘸了腿,不遭人嫌能有份活干都不错了,哪里还能挑,李家也就是见他干活勤快又本分,这才喊他。

    蒋小一点点头。

    若是包一餐,二十文的工钱在村里确实是不低了。

    蒋父又道:“咱家那块到时你看着来,这两天我砍了些干柴,都捆好了,就放上次我带你去打的那颗板栗树下。”蒋家只有九分水田,不算得多,蒋小一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他静静听着。

    蒋父手艺好,没一会儿一个小背篓就要被编好了。

    这是给蒋小三做的,不算得大,就是给他平常去菜地拔草,掰些老菜叶时用。

    太大了他也背不了。

    蒋小三先前的小背篓早坏了,蒋小三说了好几次,让蒋父再给他弄个新背篓,蒋父也没得空,一直拖着,今儿没上山,便想着给小儿子弄一个。

    蒋父手上忙活着:“我这几天多砍些柴,加上上次剩的银子,月底小二的药钱应该就有了。”

    蒋小一‘嗯’了声,上次卖钗子的银钱没怎么花,还剩一些,蒋父结完工钱,又带了四十文回来,上次也没花,凑一起也够了。

    这场雨来势汹汹,又大又猛,直到下午才停,蒋小一忧心忡忡,雨一停就往菜地跑,见刚长出来的小菜苗都没被打烂,先头挖的水沟够深,也没被淹着,这才松了口气回来继续做豆干。

    晚上蒋小一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的。

    他还以为是蒋小二,慌张的爬起来过去看,结果蒋小二和蒋小三睡得正香,蒋小三摊着手脚,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蒋小一进了堂屋,蒋父正不停的咳,蒋小一一摸他额头,死烫死烫。

    蒋父受寒了,夜里发了高烧,蒋小一给他灌了好些热水,早上好了些,勉强起得来,他也没让蒋小一去抓药,自个去外头挖了些草药回来熬。

    都是些土方子,以前喝个一两天也就好了,不过这次也不晓得是烧得太厉害,还是土方子突然不管用了,蒋父应是熬了五天才好。

    山上的活儿都给耽搁了。

    柴火砍不够,那下个月蒋小二的药钱又要没影了。

    蒋小一颇有些愁,这天中午刚从山里回来,蒋大牛就寻了过来。

    应该是碰上了什么喜事,脸上堆着笑,一到院门外就囔。

    “小一,小一。”

    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在院子里跟白子慕玩,见了他,蒋小三蹭蹭跑过去开门,仰着头就笑。

    “大堂哥。”

    蒋小三长得实在可爱,蒋大牛没忍住捏捏他的脸,蒋小二慢了一步,蒋大牛蹲下来仔细看他,见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些,不过瞧着倒是比以往都要有精神,蒋大牛问他最近身子还难不难受,蒋小二摇头说没有,蒋大牛又叮嘱他两句,才道:“你大哥呢?”

    蒋小二往身后指:“大哥在里面煮菜。”回答完蒋大牛的话,他才高声喊:“大哥,堂哥来了。”

    蒋小一闻声从厨房出来:“大堂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好事儿。”蒋大牛进了院子,笑道:“我刚从镇上回来。”

    蒋小一静静等他说。

    “我这几天不是在张员外家干活嘛,他家儿媳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张管家就想着满月时给张家小少爷送个礼。”

    小少爷金贵,这礼难挑。

    送鞋子送衣裳,准是不错,但也不出众。

    送金锁,张管事又不舍得花那个银钱。

    他是想不咋的花钱,可礼又送得好,能给老爷留个好印象,记着他。不晓得谁提了一嘴,说赵氏布庄里头从江中那边新运来了一批货,前儿刚到,有布匹,也有好些成衣,花样、款式同着咱这边都不一样,可以去瞅瞅。

    张管家去了,发现那些衣裳款式确实是同平阳镇这边不太一样,那些成衣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张管事瞧中了一套,那小衣应当是狐毛缝制而成,瞧着暖和不说,小孩子若穿起来定是可爱。

    衣裳漂亮,价格自是更漂亮,一件六十两。

    张管事吓得够呛,他哪里有这个银钱,张家也不是大富大贵,每个月不过给他一两银子工钱,六十两,他当了亵裤都买不起,回来想想,便想着去店里买张兽皮,回来让他婆娘照着那款式自个做,可寻了大半个平阳镇,也没找得出一张合适的兽皮来。

    熊皮大,一张就要几百两,兔皮又太小,而且这玩意儿在平阳镇这边也卖得少,没有人专门养兔子,铺子里的兔毛都是从猎户手上买来的,不过山里危险,猎户这一行也没什么人,加上最近又是收玉米,又是准备割谷子,忙得很,猎户没怎么跑山,兔毛都少了。

    好不容易有家铺子卖,结果人掌柜的说已经被江家夫人定去了,倒是还有两张兔皮,不过不太完整,毛也杂,不是纯色的,问他要不要。

    张管事没看上,如今还在为这事儿发愁。

    蒋大牛听了一耳朵,立马就想起了他堂弟捡回来的那只熊仔子。

    白子慕毛发蓬松,又油光水亮、干干净净,瞧着比那劳什子熊皮还要好。

    见两个小家伙不停的逗着白子慕,对着他又笑又抱,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蒋大牛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怕听见了会闹,便把蒋小一拉到院外,仔细说了一通。

    “你要卖吗?若是卖,我明天回去就跟张管事说。你捡回来的这只熊仔子,虽是个头小了点,但估摸着也能给孩子做件衣裳了。”蒋大牛看着白子慕,估算了一下,举起两根手指,道:

    “应该能值个二两银子,不过张管事只要皮,你若是要卖,最好先宰了,剥了皮,肉你还能留家里吃,怎么剥皮我上次也跟你说了,应该会了吧!”

    白子慕是不修则已,一修炼起来,那是无人能敌。

    目前虽是还不能化形,可这会儿听力极强,蒋大牛那番话他听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特么的……

    一共就见了两次面。

    两次都特么的想扒他的皮。

    他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的祖坟吗?怎么竟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简直了。

    白子慕以为蒋小一会拒绝,没想蒋小一扭头往院子里朝自己看了一眼,又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竟道:“大哥,你容我想想。”

    白子慕:“……”

    他竟没有拒绝!!!

    这小哥儿不是喜欢他吗?

    怎么还想?

    这简直是在逼他溜啊!

    正好的屁股不疼了。

    蒋小一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洗了锅,正要舀些糙米洗了下锅,可盖子一开,蒋小一才恍然发现,家里的糙米竟然已经吃完了。

    蒋小一顿时犯难。

    柴火没砍够,手里的银子他不太敢花出去。

    可粮食不买又不行。

    总不能顿顿光煮菜,没点糙粮混着煮,不顶饿。

    听见厨房没动静,蒋小三抱着白子慕过来:“大哥,你怎么了?”

    蒋小一还没说话,蒋小三跑到米缸边,踮起脚探头往里看了眼,顿时沮丧道:“啊!是家里又没有米了呀。”

    蒋小一放下手中的碗,蹲下来看着蒋小三,发现他要哭了,赶忙安慰道:“没事,明儿大哥就去买。”

    蒋小三吸吸鼻子,很难过:“那大哥有银子吗?”

    蒋小一不假思索:“有。”

    蒋小三不信,他觉得自个并不傻:“真的?没有也不要紧,不能骗小三,小三聪明,大哥骗不了,没有米,小三吃少少也行,骗人不对。”

    蒋小一笑起来,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有的,没有大哥也会想办法,不会让我们小三饿肚子的。”

    白子慕见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还瞥了自己一眼,他顿时就知道这个哥儿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心里拔凉拔凉,想寻了机会赶紧溜,可上次逃跑失败被打了一顿不说,还给蒋家三兄弟打了个警钟,几人防他防得厉害,以前院门也就放了一根门栓,现在放两根,关得死紧,连条缝都不给他留。

    白子慕总感觉要完。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蒋小一就在院子里磨起了刀,那声音听得白子慕毛骨悚然,他急得团团转,想找机会溜了,可这会蒋小一还没睡,怎么都不可能在人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只能呆床上如坐针毯。

    他等啊等,直到睡觉时也没见蒋小一动手,白子慕也没敢大意,半夜趁着蒋小一睡着了,想溜出去,但没成功,只能又爬回来,提着心修炼了一宿。

    隔天下午蒋小二拿了两块破布,把针线和剪刀收拾好,小篮子往手上一跨,说要去大房那边跟堂奶奶学针线,白子慕这两天不爱动,蒋小三有些无聊,便屁颠屁颠跟着蒋小二去了。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瞬,过了片刻,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微沉。

    是蒋小一。

    白子慕头皮顿时一紧,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口。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蒋小一左手握着把刀,站在外头。

    那把刀白子慕可太熟悉了,当初刚穿越过来,蒋小一就是磨的那把刀。

    终究还是来了。

    白子慕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后背冷汗直冒,小心肝蹦迪似的乱跳。

    蒋小一迈开腿,走了进来。

    噗通……噗通……

    白子慕急忙站起来,紧紧贴到身后的墙上,脑子一片空白的看着蒋小一朝他步步逼近。

    ……

    蒋小一发现熊仔子今儿有点不太对劲,似乎见了自个反应极大,两只小短腿不停的颤栗,一副很恐惧、很慌乱的样子。

    他有瞬间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越靠近,熊仔子抖得越厉害,两只黑乎乎森*晚*整*理的小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蒋小一随他视线看去,看见了自己手中正握着的菜刀,恍然明白过来。

    他努力憋着笑,到了床边,举着刀挥了挥,然后发现熊仔子果然抖得越发厉害了,两只小短腿几乎要抖出残影,而且还呼吸急促,一副要顶不住,马上厥过去的模样。

    蒋小一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实在难受得紧,他刻意压着声,问:“怕了?”

    白子慕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猛点头。

    这搁谁谁不怕?

    以前走夜撞鬼时,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蒋小一笑出声来,举着刀,泛着寒光的刀刃正对着白子慕,他曲起一边腿,一手撑着床沿,爬到了床上,慢悠悠的朝白子慕靠过去。

    白子慕:“……”

    说实话,刚蒋小一那笑声,跟恶鬼叫似的。

    白子慕心都跳到了嘴边,全身血液似乎都冻僵了,在菜刀离他不过一掌时,他双腿穆然一软,跪趴到床上。

    怕小熊仔子顶不住尿床上,蒋小一停了下来:“好了……”不逗你了。

    他话都没说完,就见熊仔子颤微微朝着自己伸出一只爪子,泪汪汪道:

    “兄弟,刀下留熊啊!”

    蒋小一:“……”

    第027章 第 27 章

    熊仔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口吐人言, 直把蒋小一吓了一大跳,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整个脑袋都懵了, 他手下意识一松,刀掉到了床上,与床板发出一身闷沉的声响。

    两个人都被这一声响吓得一个哆嗦。

    蒋小一往后退了退, 想离开床边, 可刚退了两步,他又猛的朝床上扑过去, 重新把刀捡起来后,这才跑到门边, 将菜刀横在胸口,看着白子慕,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 他两手捏紧菜柄,哆嗦着问:“刚……是, 是你在说话?”

    他怀疑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可却看到白子慕点了点头。

    蒋小一脸色发白,心跳差点就停了:“……你是妖怪?”

    白子慕点点头,又摇摇头。

    蒋小一死死盯着他:“到底是不是?”

    “不是。”妖怪是要被烧的,说出来准没活路,白子慕豁出去了,急忙说:“我就是个会修炼的熊而已!我不做坏事, 也不吸人阳气, 我遵纪守法,爱岗敬业, 诚信友善,心胸宽广,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热爱生活又热爱人民。”

    蒋小一:“……”

    蒋小一听着脸都发烫,这只熊仔子当真是好不要脸。

    白子慕语气带着讨好:“兄弟,万事好商量,能不能不要杀我,给熊一条活路行不行?”

    蒋小一还没说话,白子慕又从空间里掏了一袋米出来:“我知道家里没米下锅了,你先拿去应应急,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就是看不起我。”

    蒋小一看着凭空出现的一大袋东西,整个人都瞪大了眼,回不过神。

    只觉又吓了一大跳。

    白子慕见他不说话,卖力的‘推销’自己,说得特别诚恳:“兄弟,那没眼光的挨千刀说,我就值二两银子,但是……”

    他做贼似的,悄咪咪说:“但是我告诉你,我空间里有东西,比二两银子值钱,只要你不杀我,我就都给你,只求你留我一条命,我家里还有位嫁不出去的八十老妹等着我呢!我若是翘辫子了,她可怎么活啊!可怜我的老妹啊!”

    说到后面,白子慕一边嚎一边哭,似乎真的一样,蒋小一眼皮都跳得厉害。

    还八十老妹。

    当他会信吗?

    这熊仔子一瞧就小,而且声音……温润又好听不说,还一点都不显老,像十八/九的小伙子一样,如此,哪来的八十老妹?

    “那,那是什么?”他盯着那袋米。

    “米啊!刚我不是说了。”白子慕道。

    米???

    蒋小一心跳加速,想了想,到底还是抵不住诱惑,忍着恐惧,往床边走。

    白子慕有睡‘懒觉’的习惯,因为大熊猫最喜欢吃了睡,睡了吃,白子慕也是如此,他有时能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出门。

    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睡觉也是一项耗费体力的活儿,师傅和师兄都不在了,没人给他炼辟谷丹,白子慕为了省时间好多睡点觉,就多了个囤食的习惯。

    清明宗弟子繁多,可自大清亡了之后,灵气倒退严重,环境已经不再适合修炼了,于是弟子们便都入了世。

    他们本就是青年才俊,资质不俗,又修炼多年,本事自是比凡夫俗子大,在外头混了几年,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白子慕几个玄孙孙家有权有势,对他也很是恭敬,可他自觉自己是个老祖,吃孙子的软饭不太像话,便自个租了间小公寓。

    不过A市房价高,一月三千也就能租间二十来平的小屋子,外卖贵,他又不舍得花那冤枉钱,可东西多了又挤,于是一些囤货便被他放在空间袋里。

    空间袋被他安置在体内,里头装着他如今全部的家当。

    这些都是用他的血汗钱买的。

    要不是性命攸关之际,一粒米他都舍不得拿不出来。

    米是超市买的,三十斤一袋,密封很好,瞧也瞧不出什么来,蒋小一过了方才那一阵,这会儿也没觉得怎么怕了。

    “这里头真是米?”

    “那肯定啊!我是个老实人,骗谁也不会骗你啊,你要相信我。”白子慕说得狗腿十足,模样又十分无害,蒋小一笑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怕了。

    “可是我怎么都看不见?”他问。

    袋子都没开呢怎么看得见?

    你透视眼吗?

    问这种问题,这个蠢哥儿。

    白子慕吐槽完了十分积极:“老铁,打开了就能看得见了。”

    大周没有手提袋,平日装东西,不是麻袋就是背篓和箩筐。

    蒋小一一瞧就觉得这袋子极好,上头花花绿绿颜色十分鲜艳不说,那图案也十分好看,就是有些夸张,那稻穗上头的稻粒密密麻麻。

    他种了十几年田,都没见过这样的。

    蒋小一都不敢上手摸,左看右看就是没瞧见能开的口子,不由着急问:“这怎么开啊?”

    白子慕爪子一指:“……你把这里的绳子割了,然后拉开就行。”

    蒋小一照做,袋子一打开,他呼吸又是一紧。

    白花花的大米。

    一点谷糠都不见。

    大周没有碾米机,脱谷都是靠的人力,而且脱的还不干净,有些米粒外头还会包着米糠。

    可这袋里头的大米,颗颗晶莹,同他在铺子里见到的上等米都不一样。

    他先头还以为是玉米呢!

    竟然是大米吗?

    这么多,得值多少银钱啊?

    蒋小一呼吸都困难了,看向白子慕的目光晶晶亮。

    “这些都给我吗?”

    “嗯!”白子慕谄媚的笑了笑,拉住蒋小一,让他坐下来,积极的帮他垂着肩膀,讨好的说:“老铁,只要你放我一命,我不止给你米,我还可以给你辣条。”

    蒋小一笑得见牙不见眼,白子慕锤得他舒服极了:“辣条是什么?”

    “你等等。”白子慕又掏了一包辣条出来,然后教蒋小一打开。

    辣条红彤彤,又香又辣,还有点甜,好吃得不得了。

    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辣条。

    蒋小一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先头一看这玩意儿就有点油,他还想着就尝一口,然后留着煮菜,结果一入嘴,那味道实在是好,不知不觉竟吃完了一片,他回过神后,赶忙的把袋子关好,藏到胸口去,紧紧捂着。

    “好吃吗?”白子慕问。

    “好吃。”他舔着嘴问白子慕:“大米你还有吗?”

    白子慕颔首:“有。”

    蒋小一:“那……”

    “可是我拿不出来了。”白子慕心虚的说。

    蒋小一眨眨眼:“什么意思?”

    白子慕没好意思讲。

    当初他闭关的时候,大师兄虽是每次都会给他准备辟谷丹,可他还是会偷偷带些竹笋进去,后头被师傅知道了,他撒泼卖萌好一阵,师傅虽是没断了他的零嘴,但却在空间袋上下了禁制和千斤坠。

    空间袋一天只能打开两次,每次只能拿两样东西,先前他受着伤,袋子打都打不开,也就这几天身体恢复了些,勉勉强强能打开。

    空间袋拿取有限制,他后来就学乖了,东西大多都是一箱一箱的放,零散的就那么几样,这个口味的辣条就是其中之一。

    他有点舍不得拿出来,要是空间袋空了,以后他吃个啥?

    空间袋里的东西也不多,吃完了可就没了,这里没有当高官当大老板的玄孙孙了,为了以后逃出去不被饿死,还是要留点东西的。

    现在为了贿赂蒋小一,还有报答他当初将自己从山里捡回来,白子慕打算空间袋里的东西,他和蒋小一一人一半。

    也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蒋小一刚才还要宰了他,他还这么大方,而是恩是恩,过是过。

    这里到底是古代,山里狼虎环伺,不像得现代那么安全,当初要是蒋小一没把他捡回来,这会估计孟婆汤他都喝了好几碗了。

    师傅说了:修道讲究因果,是恩是仇,都该报。

    蒋小一高高兴兴,急吼吼的把大米扛回了厨房。

    哗啦啦往米缸里一倒,只一会儿米缸就满了,蒋小一把空着的米袋藏了起来,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看见。

    不然解释不清。

    他定定站在米缸前,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心里依旧有股不真实感,像做梦般,整个人晕乎乎的,直到左手传来阵阵刺痛,蒋小一抬手一看,刚切菜不小心切到食指上,流了好多血,他在屋檐下拿了点蜘蛛网糊在上头,勉勉强强止住了,刚应是不小心又扯到了,这会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

    白子慕正要松口气,蒋小一又提着刀跑进来。

    特么的,又来???

    想讨价还价还是出尔反尔?

    明明刚才都说好了,拿了他的东西,就放他一命。

    白子慕恼火了,站着没动。

    蒋小一笑得特别和善,到了他跟前,从他腰上解了那条白子慕用来遮小屁屁的破布,用刀切了一个口子,而后撕了一块下来。

    这布还是白子慕知道屁股没毛了之后,强烈要求蒋小一给他绑的。

    毕竟他是个文明人,天天光着屁股,像话吗?老祖宗没裤子穿的时候,都还懂得拿两片叶子呢!

    再说了,蒋小一还是个哥儿,他在人跟前露屁股,总有耍流氓的嫌疑。

    蒋家院里没水井,喝的水都是去晒谷场那边挑的,蒋小一又忙,三天才给白子慕洗一次澡,先头白子慕不晓得他屁股上的毛被劈没了,后头挨了蒋小一一顿打,屁股辣得慌,他顶不住揉了两把,这才发现毛不见了。

    白子慕不太好意思在蒋小一跟前光着屁股,蒋小一一回来,他就翘着腿坐着,可他身上毛太多了,两腿叠一起总爱冒汗,不过几天大腿根处都要长痱子了,他暗示蒋小一多给他洗澡,偏的蒋小一不愿,没得法子,他便找蒋小一要了块布,绑在腰间。

    蒋小一看他如临大敌,笑得要死。

    他撕了块布条,绑在左手食指上。

    白子慕这才发现他食指上被切了一道口子,那方才……

    大米白送了啊。

    蒋小一就没想着宰他,当初刚捡回来,没有感情,倒是下得去手,可如今同床共枕将近一月,小熊仔子又那么可爱,他哪里舍得。

    柴火虽是还没砍够,但这次收的玉米还没卖,以前晒好了蒋小一便直接挑去镇上,不过上个月村长过来,同着蒋父说,他听到消息,税收怕是有所变动。

    之前边境那边一直在打,那朝廷征的粮自是多了些,不过几年前蛮夷战败,边境那边平定了下来,不过怕蛮夷卷土重来,后头征的兵只遣了一半,直到前几月,所有的‘民兵’都被遣送了回来,如此,边境那边怕是彻底平了,不打仗,军粮自是用的少,那税收怕是要变。

    这事儿也不知真假,蒋小一想了想,干脆等官兵来收粮后,剩下的再挑去卖。

    昨儿他磨了刀,就想着这几天他多砍些柴,父亲去帮工,怎么的也能赚个一百文回来。

    如此,熊仔子就不卖了。

    卖了蒋小二和蒋小三怕是也会闹。

    蒋小一憋着笑,摸着白子慕的头,试探问:“我等下煮饭,你吃不吃?”

    白子慕感觉自己遭到诈骗了,转过身去拿屁股对他,不说话。

    蒋小一也不生气,还笑着坐到他身后,戳戳他:“吃不吃啊?说话。”

    白子慕气鼓鼓:“不吃。”

    “那鸡蛋羹呢?”蒋小一又问。

    “不吃。”

    “那竹笋呢?”

    “不……”白子慕能屈能伸,及时改口:“这个还是要吃的。”

    不吃他哪里来的力气修炼。

    蒋小一又笑起来,他有很多话想问,可这会儿天色将晚,菜还没摘,饭也还没煮,只得先去忙活。

    ……

    到了菜地白子慕都纳闷了。

    这哥儿真是的,摘个菜也带他,什么意思?

    怕他跑了?

    要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就怕是……他离不开自己了。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可如何是好。

    他娘当初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生孩子随随便便生一下就好了嘛!硬是要把他生得这么帅气,现在好了,招惹上麻烦了吧。

    白子慕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忧愁。

    菜地被蒋小一规划成了好些块,菜也种得多,不止有芹菜、白菜,韭菜,还有豌豆和丝瓜,还有些应该是刚种的,刚发着小芽,香菜不太好卖,寻常人家多是拿来当酱料,因此蒋小一种得并不多,就一小块。

    想来是勤快,菜地里一根野草都没有,就是小沟里放着几块石头,不知道干什么使,很是突兀。白子慕扭头东看西看,看了半响,才蹲到蒋小一旁边,帮他拔菜。

    蒋小一笑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有名字吗?”

    一晓得他会说话,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问名字查户口了?

    白子慕嘴角紧绷:“有。”

    “叫什么?”妖精还有名字?蒋小一看着他,感觉还挺好奇,白子慕一本正经:“大帅哥。”

    蒋小一:“……”

    蒋小一拍了他一下:“我正经问你话呢!”

    白子慕这下有点老实了:“白子慕。”

    这一听就不像村里的名。

    村里汉子没什么学识,起的名多是按顺序,或者不是什么大牛小牛,便是大虎小虎,反正村里一溜烟的动物。

    小白菜最是招虫,上头蜗牛也多,蒋小一刚拔了一颗,就见菜叶后头黏着四只蜗牛,他捡了扔到地上,拿起一旁的小石头就砸。

    可怜的蜗牛都来不及留遗言,只一瞬间就被蒋小一砸成了一摊肉泥。

    “是你家人给你起的?”他问。

    白子慕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怀疑蒋小一在敲山震虎,于是收回视线后,彻底老实了:“嗯!我师傅给起的。”

    “师傅?”蒋小一动作一顿,很是震惊:“你还有师傅?那他也是在虎丘山上吗?”

    当初他就是在虎丘山上,把白子慕捡了回来。

    见白子慕摇头,他狐疑道:“不在山上?哪在哪里?”

    白子慕伤心的说:“在包包里。”

    蒋小一:“啊?”

    包包是指麻袋吗?

    白子慕是只熊精,那他师傅大概也是只熊,在包包里,难道是被抓了吗?

    “我师傅死了,埋山上,起了个包。”白子慕说。

    刚都还想安慰熊,可听了这话,蒋小一眼皮抽了抽,手有点痒了,但方才拿了人的米,他忍着,跳了话题:“刚问你,你说你不吃饭,那吃菜吗?这小白菜很嫩,煮了很好吃,你要是吃的话,我们多拔一些。”

    这会虽是拔了半篮子,但白菜苗看着多,煮起来却是没多少,一大把煮熟了,都没半碗。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笑了声:“你见过哪只熊吃菜?熊就得有个熊样。”

    蒋小一:“……”

    这话听着好像也没毛病。

    第028章 第 28 章

    隔壁菜地来了人, 应该和蒋小一关系还不错,远远就打了声招呼,看见熊仔子还会拔菜, 相当吃惊,还愣了好一片刻,回过神走近了也不摘菜, 一直盯着白子慕瞅。

    一副很是稀罕的样。

    白子慕话都不敢说, 丢了菜直接躲到蒋小一身后,两只爪子揪着他的衣裳。

    蒋小一心中又软又痒, 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遮住那妇人的目光。

    “婶子也来摘菜啊!”

    “嗯!”那妇人说:“拿两白菜, 今儿你叔去柳江村那边买了斤豆腐,拔些回去跟着炖。”

    两家菜地离得近, 那妇人挑了两颗大的, 也没急着走, 而是一边掰着外头的老菜叶一边道:“小二好些了没?这几天家里忙,都没得空去看看他。”

    蒋小二从镇上回来那天, 这婶子让家里的闺女送了两鸡蛋来。

    蒋小一是晓得的, 笑道:“好多了,谢谢婶子送的鸡蛋。”

    “客气啥,就两鸡蛋。”话是这么说,可两个鸡蛋农家人也是看重的,平日总舍不得吃,大多都是存着拿去镇上卖。

    婶子仔细翻着菜叶看有没有虫, 嘴上也没闲着:“村里人总爱嚼些舌根, 你以后听了啥也别往心里去,随便她们说, 你越较真她们还越来劲。”

    蒋小一心头一暖:“晓得了。”

    “刘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人家里富贵,看不上咱,也不怕得罪人,便啥子都敢说。”婶子往周边看,见着没什么人,把摘好的菜放进篮子,老菜叶也没舍得扔,拿回家了还可以喂鸡,她抓手上,走近了些才道:

    “你这事儿都是孙家那老婆子到处瞎说乱传,你父亲晓得这事儿了,前几天还上孙家闹了一通。”

    这事儿蒋小一还真不知道,婶子继续道:“闹的时候,那娟子还从屋里出来帮腔,被你父亲说了两句,便哭得鼻涕都流了。”

    婶子想起娟子当时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还觉得好笑。

    娟子模样好,村里一些汉子不管老少,同她说话,那都是端着,尽量温温柔柔,话都不敢说大声,可那天她刚从屋里出来,说了没两句,蒋父便指着她叫她滚,不然连她都骂。

    娟子愣了半响,没想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以前她走出去,汉子们总是争先恐后跑她跟前来恭维讨好,哪里遭遇过这般,顿时受不住,当场就委屈起来了,帕子捂着脸又跑回屋里去。

    婶子说得绘声绘色,蒋小一听后也笑起来。

    “这村里人就这样,喜欢说闲,有时候说的也难听,但心思都不坏。”婶子道:“李家夫郎上次不是推了小三一把么,后头应是过意不去,前儿小三去山脚捡柴火,我看见他站旁头,拿着个黄瓜,似乎是想给小三,不过小三大概是怕他,见了他扭头就跑,也没给成,下次他若是同你搭话,你便应,毕竟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住村里都是这样,平日难免的会因为一些鸡皮蒜毛的事儿吵嘴,可没几家是真的结怨然后老死不相往来,除非实在是吵得厉害。

    冤家宜解不宜结。

    蒋小一点点头:“我知道了。”

    婶子拍掉篮子上沾到的泥,笑道:“我一贯晓得你懂事,本也不该多嘴,可这人上了年纪,总免不了话多,行了,不同你说了,我还得回去做饭等你叔呢。”

    “婶子慢走。”等着人走了,蒋小一摘了满满一篮子菜,这才抱着白子慕回去。

    路上白子慕叮嘱他:“我会说话的事,你可别跟两个小鬼头说啊!”

    蒋小一自是知道轻重,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小,藏不住事,要是晓得这事儿,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定是要麻烦的。

    引起恐慌是小,白子慕被抓了火烧那可不得行。

    毕竟村里,也不是个个都同他一般胆大。

    回了家,蒋小二和蒋小三还没回来,蒋小一放了菜,舀了半碗米就开始淘洗。

    白子慕都看得纳闷:“就煮半碗米吗?够吃?”

    蒋家吃饭用的碗不算得大,半碗也就两抓,这真煮了,都不够蒋小三一个人造。

    “够了。”蒋小一把米倒进锅里,加了四瓢水,说:“煮白菜粥用不了多少米。”

    这操作一看,就晓得一定又是米少菜多,白子慕问:“不煮干饭啊?那么多米。”

    蒋小一扭头看他:“这是大米。”

    然后呢?

    大米就不能多吃?

    蒋小一见白子慕一脸懵,说:“可以拿去卖,这一袋三十斤,全卖了,能有两百多快三百文呢。”

    他哪里舍得吃,换了银钱买糙米,能买八九十斤,够吃几个月了。

    白子慕听得目瞪口呆,无奈道:“我还有,你煮点好的,给你……你弟补补。”

    白子慕的东西,蒋小一其实不太好意思要,无功不受禄,白拿总归是不好,更不用提张嘴去问,不过他既是这么说,蒋小一想了想,还是乖乖照做。

    他又掏了两碗米出来,洗干净了倒大铁锅里,水还是多,舀了三瓢出来,他食指往锅里一伸,水正好没过一节小指头。

    好了。

    这样煮出来的饭,正正好,不会太干,也不会太湿。

    他盖上盖子,又打了水开始洗菜。

    白子慕回房修炼去了。

    菜洗到一半,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边一片橘红,蒋小一不由探头往院子外看。

    平日蒋小二和蒋小三不会出去这般久,寻常到煮饭的时辰就会乖乖回来帮忙,今儿都这么晚了,竟是还没回来。

    蒋小一有些担忧,打算洗了菜后去大房那边看看,正巧门外传来动静。

    “小弟,你累不累呀?”

    “不累,小三有力气了,哎呀呀,二哥,小三鼻涕要流到嘴巴里了,怎么办呀。”

    “你不要动,二哥来帮你擦。”

    蒋小一起身出去看,蒋小二正帮蒋小三擦鼻涕,手有点脏,他又蹲路边,把手上沾到的鼻涕擦到草叶上,而蒋小三正哼哧哼哧抱着一根快一米多长,碗一样粗的竹子回来。

    这竹子又大又重,蒋小三气喘如牛,额头上都是汗。

    蒋小一赶忙接过,沉甸甸的:“哪来的竹子?”

    蒋小三已经哒哒哒跑厨房喝水去了,蒋小二抱着蒋小一的腿,说:“我们在大伯家后面砍回来的。”

    大房院子后头去年栽了一些毛竹,蒋小二和蒋小三回来抄近路,路过毛竹外头,蒋小二见毛竹里头长了一根毛笋,大大的,便想拿回来喂熊熊,他问了大伯,大伯说随他砍,本来就是见屋子后头这小块地空着,都是石块,又不好种菜,空着又可惜,这才栽了些毛竹,就想着以后可以砍了编些箩筐竹席啥的。

    那毛竹长了两天,也老了不成吃,蒋小二想要,他自是给了,蒋小三想跟他借刀,大伯看他小小个,怕出意外,帮着砍了,蒋小三便一个人扛了回来。

    他力气大,毛竹也就二十来斤,原也不用这么累,可他脑子不太好使,不晓得先把毛竹扛回来,而是一路陪着蒋小二,磨磨蹭蹭的,硬是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可累死他了。

    蒋小一也不知道白子慕吃不吃这种竹子,只得进房问他。

    那必须是吃的。

    这笋很大,深得白子慕的心,就是他这会儿个头小,毛竹比他高太多,举起来横着竖着怎么摆都吃不方便,蒋小一看出他的窘迫,帮他把毛竹剥了,砍成一节一节的,放菜篮里给他。

    白子慕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蒋小二两手捧着脸,看着白子慕:“熊熊,好不好吃呀?”

    白子慕点了一下头,蒋小三脸还红扑扑的,喝了一碗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了,这会围着白子慕跑来跑去:“熊熊爱吃,那明天小三再去给你砍。”

    蒋小二为难道:“可是大伯家好像没有笋子了。”

    “是啊,那怎么办呢?”蒋小三蹙着小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山上倒是有,不过远,大哥和父亲不许他跑山里头去。

    这怎么办?

    蒋小三挠挠头,一脸被难倒了的样子,蒋小一笑出声:“大哥会给熊熊砍,你别乱跑山里去,不然被狼叼走了,它会咬你屁股。”

    那怎么行!

    蒋小三立刻捂紧小屁股,皱着小脸儿,说:“不咬不咬,小三不乱跑,小三最听话。”

    蒋小一乐了,把辣条掏出来,刚一打开,一股香辣味顿时飘了出来。

    蒋小三咽了下口水,眼睛发亮:“大哥,这是什么呀?”

    蒋小二也凑过来,好奇得不得了。

    “辣条,可好吃了。”蒋小一拿了两片出来,蒋小二身子不好,但老大夫也没说过不得食辣,而且这辣条油汪汪的,蒋小一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好东西。

    白子慕刚出山那会儿,工资大半都用在买辣条和蛋糕上,吃了快十年辣条,能让他囤着的,味道自是不用说。

    这种一包超市卖九块九,里头就六片,虽贵了些,但味道也确实是好,蒋小二和蒋小三只一口眼睛就瞪得老大,一副吃了神丹妙药被惊呆住的样。

    “哇~”

    蒋小一笑道:“好吃吗?”

    两个小家伙猛点头:“好吃,太好吃了,大哥,这个辣条比肉肉还好吃,香香的,又辣辣的。”

    蒋小三以前觉得肉肉天下无敌第一好吃,现在吃了辣条,简直像刷新了世界大门。

    蒋小二举着辣条递到蒋小一跟前,蒋小一摇摇头:“大哥吃过了,你吃吧,也不用留给父亲,大哥这里还有。”

    蒋小三指着白子慕:“那熊熊吃不吃呢?”

    蒋小一想起白子慕那句‘熊就要有个熊样’,笑道:“他也不吃。”

    “哦。”

    两个小家伙也是能吃辣的,得了吃的就高兴,手牵手坐到门栏上,似乎不舍得一下就吃完,还把辣条撕成线条,小口小口吃着,眯着眼,一副美得不得了的样。

    蒋小一收了辣条,又进厨房忙,白子慕吃了个半饱,也跟着进去,结果刚到门口,就见蒋小一往锅里倒菜,然后又丢了一片辣条进去,接着倒了两滴辣椒油,就两滴,似乎多一滴就会吃死人,第二滴刚进锅,他便急忙的把辣条袋子收了起来,然后盖上了盖子。

    白子慕:“……”

    这操作真是神了。

    他混社会那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可就没见过有人拿辣条去煮菜的。

    蒋父直到天黑了才从山里回来,蒋小二和蒋小三晓得晚上要吃白米饭,一直守在厨房里,蒋父一回来,蒋小三更是积极得不得,给他搬凳子,又给他打水洗手。

    “父亲快洗,洗干净了,吃饭饭。”

    蒋父不知情:“咱小三饿了啊!那父亲快些,小三先进去,父亲一会就来。”

    “好,父亲快点呢!”蒋小三一蹦一跳的,进了厨房就爬凳子上,乖乖坐好。

    蒋小一打了四碗饭,桌子中间放着一盆菜。

    蒋小二和蒋小三就吃过一次白米饭,那次还是蒋小三去捡的,小小半袋,蒋小一煮了粥给他们吃,那会家里还有点猪油,蒋小一便在他们碗里放了一小块,香喷喷的,两个小家伙至今念念不忘。

    这会看着白米饭,一直伸着脖子咽口水。

    蒋父一进门就愣了。

    “哪来的白米饭?”

    蒋小一下意识扫了白子慕一眼,心虚道:“镇上买的。”

    蒋父闻言,差点要撅过去。

    他以为蒋小一不想过日子了,蒋小一扶住他:“父亲……”

    蒋父语重心长,抓着他的手:“小一,你别这样,刘家不成,咱就再找,找不到也不要紧,父亲照顾你一辈子。”

    蒋小一:“……”

    蒋小一是个能的,睁着眼就开始瞎掰:“父亲,你想多了,这是我在赵家粮铺买的,这大米淋了雨发霉了,人家便宜卖,一斤才一文钱。”

    还有这等好事?

    要是说旁的粮铺,蒋父定是不信。

    毕竟大米贵啊!即使发霉了,洗了晒干,再参到新米里一起卖,谁还晓得?

    碗里的米饭看着没发黑,还飘着香,那霉应是不严重,就是口感可能差些,但是少个一两文的,也多是人抢着买。

    这年头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口感味道,能吃饱就成。

    不过赵家粮铺的东家是个好的,开的粮铺几年来都没涨过价,过年过节的,还会煮了稀粥免费发放,而且济世堂也是赵家开的,偶尔的也会义诊,里头的药,卖得比别旁的铺子都要便宜些。

    当初蒋父是多方打听,才带着蒋小二去的济世堂,以前还和蒋小一在赵家粮铺外领过米粥,因此蒋小一这么一说,蒋父也没怀疑。

    他拉了凳子坐下,听蒋小一说赵家粮铺今儿出售一百斤霉米,他一个人就抢到了三十斤,笑了开来:“我就说你是个好福气的。”

    蒋小一见他信了,暗暗松了口气。

    大米饭自是好吃,加了辣条的菜沾了味,也比往日好吃。

    蒋小三吃得呼啦啦的,扒饭的速度猛如虎。

    “你慢些吃。”蒋小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蒋小三从碗里抬起头,小嘴边还沾着两米粒,显得滑稽又可爱。

    “谢谢大哥,大米饭太好吃了,大哥也快快吃。”

    一顿森*晚*整*理饭几人吃得异常满足。

    蒋小一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饭前他就热了水,休息了片刻,他才喊了两个小家伙进屋里洗澡。

    蒋小二洗干净了,还囔着要玩,蒋小一顺道抱他进屋,看见白子慕躺床上,不由犹豫了会。

    他向来是个记恩的,也晓得做人。

    人送他一鸡蛋,他回头就想着给人送些菜去,礼尚往来。

    白子慕给他大米,还给他辣条,这些东西金贵,那辣条先不说,就那一袋米,就值好些银钱,他做菜那会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该怎么报答他。

    白子慕又不吃菜,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好像很讲究,先前总想让自己给他洗澡……

    蒋小一眼睛一亮,走到床边,戳了白子慕一下:“你要洗澡吗?”

    白子慕感觉天上砰的掉了个大馅饼,把他都给砸晕乎了。

    这哥儿以前三天才给他洗一次澡。

    前儿刚洗,今天竟又问了,怎么这么好心?

    难道是良心发现?

    那可不能辜负了。

    白子慕立马点头,还生怕他反悔,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催促他赶紧的。

    蒋小一把他抱起来,带他去了厨房。

    大热天的洗个冷水澡,那真是再舒服不过了,再加上蒋小一洗澡的手法相当娴熟,不会让水滴到他眼睛里不说,还力道适中,白子慕被洗得舒服极了,正靠着盆边美着呢,那一直在他背后揉搓抚弄的手却渐渐往下,而后转了个弯,停在他两腿间,然后开始左摸摸,又摸摸。

    白子慕:“……”

    第029章 第 29 章

    这地方脆弱, 蒋小一力道不减,白子慕只觉得他的蛋都要被搓爆了。

    妈的,这小哥儿竟然……竟然‘摸’他下三路!!

    真的要这么禽兽吗?

    连只熊都不放过?

    要是先头蒋小一给他洗澡时也这样, 他都不至于多想。可之前蒋小一给他洗澡时,就跟闹着玩似的,随便给他搓两下就把他抱起来, 根本不像今儿这般。

    这哪里是良心发现。

    这明显是兽性大发。

    在蒋小一又再次揉搓他的蛋时, 白子慕一个激灵,从惊吓中回过神, 立马挣扎起来,不停去推他的手:“雅蠛蝶, 雅蠛蝶啊!”

    “怎么了?”

    蒋小一一愣,还以为自己弄疼他了, 先前给白子慕洗, 他也没太仔细, 因为白子慕整天不是待床上,就是在院子里跟蒋小二和蒋小三玩, 他不会像狗一样乱趴到地上, 早上起来还会自己洗脸,身上的毛一点都不脏,瞧着干干净净,因此之前几次蒋小一给他洗澡时,只简单的给他搓了几下四肢。

    今儿拿了人东西,他便想着尽心些, 多少要报道一二, 屁股脏,容易臭, 他给蒋小二和蒋小三洗澡,都会仔仔细细的给他们搓屁股。

    是不是前面肚子这里比较脆弱,被他弄疼了?

    看他还装傻充愣,白子慕气得浑身哆嗦。他不知道蒋小一是怎么做到在摸了他的蛋后,还能如此平静,他站起来:“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他都不好意思说。

    蒋小一一头雾水:“我是太用力了吗?那我轻些,你快坐下来。”

    这特么的谁还敢坐!

    一坐没准的就得菊花残满地伤。

    白子慕嘴巴动了动,还没说话,蒋父在外头喊:“小一,谁在厨房里头?”

    白子慕赶紧闭上嘴,蒋小一也吓着了,因为心虚,眼睛乱眨着:“没,没谁啊!”

    蒋父提着把斧头从门口进来,将厨房扫视了一圈,厨房里只蒋小一一人,还有坐盆里熊仔子外,再没旁的,这里头也藏不了人,他不由纳闷:“难道我听错了?刚我好像听见你在里头跟人说话。”

    那声音听着像是个小汉子,不是他两儿子的。

    蒋小一呼吸一紧,佯装镇定:“父亲,你听错了吧!哪里有人。”

    蒋父蹙着眉:“应该没有的啊!我还听见他说了好几声。”

    “难不成有鬼啊?”蒋小一道:“父亲,你可别吓我,我一直在屋里,可都没听见。”

    蒋父看他脸有点白,立马改口:“许是我听错了,给熊仔子用的冷水啊!”

    “嗯!”

    “那洗快些,可别让它感冒了。”

    蒋父说完了也没出去,站在一旁,蒋小一将白子慕摁到水盆里,白子慕没敢再乱动,只两只爪子紧紧捂着蛋。

    白子慕毛多,蒋小一拧干毛巾给他擦了几遍,蒋父才抱着他出去,坐院子里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寻了两把梳子,帮他梳毛,白子慕坐在蒋父大腿上,摊着四肢脚,一副大爷的样。

    这简直是人生巅峰时刻。

    真是太美了。

    蒋小一洗了澡,又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衣裳全洗了,忙活完才抱着白子慕回房。

    白子慕刚要入定修炼,忽然听见他问。

    “你是哥儿熊还是公熊?”

    蒋小一问完,眉头微蹙。

    鸡只有公鸡和母鸡,那熊除了有母熊和公熊外,会有哥儿熊吗?

    他微微有些好奇。

    公就是公,母就是母,还什么哥儿熊!白子慕货真价实的汉子,但真这么一说,他估计蒋小一不是让他负责,就是直接杀熊灭口。

    他犹犹豫豫,蒋小一又拍他后背一下:“什么熊啊?”

    “我……”白子慕咳了一声,说:“其实,我只是个平平无奇,有点英俊,又有些魅力的小男孩而已,不是什么汉子。”

    蒋小一:“……”

    这臭不要脸的。

    这声哪里是孩子该有的。

    他笃定:“你是公熊?”

    白子慕:“……嗯!”

    蒋小一‘哦’了一声,也没松开抱着白子慕的手。

    见他没生气,也不抄家伙,白子慕有些纳闷的抬头看蒋小一。

    蒋小一面色面色如常,眼里甚至还带着丝笑意。

    虽然现代人养猫,也没见着谁和公猫睡,就让公猫负责的,也不会刻意去和公猫保持距离,但蒋小一明显是在未知他真实性别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他了,怎么知道他是公的后,还能如此的平静?

    这哥儿心海底针,真是难猜。

    蒋小一低下头,同着白子慕四目相对:“你以前就会说话吗?”

    湿热的气息迎面抚来,这距离实在是太近,白子慕稍微动了动,眼珠子都不敢往蒋小一身上瞟。

    他穿越后法力全失,自是不会说话,那会他金丹破碎,筋脉受损,身子虚得不行,都无法打坐修炼,一运气全身就像被卡车碾过似的,浑身发疼,不然当初饿了好几天,晚上挠心挠肺的睡不着,他还能不抽点时间来修炼?他又不是懒得无可救药。

    后头伤势稍微好转,身上的筋脉恢复了些,能修炼后他修炼了好几天,昨儿计划着偷跑,便开了空间袋,想掏颗隐形丹吃,结果黑灯瞎火的,掏到了回元丹,如今修为恢复了一些,自是能讲话了,但可惜,离化形还差一点点。

    昨儿第二次虽是拿对了丹药,但不晓得是不是丹药炼制太久失了药性,还是他身子太弱,效果发挥不出来,根本没有穿墙之效。

    “原来你之前不能说话啊!”蒋小一想起姜大夫的话:“那你真是熊吗?”

    “我是熊猫。”

    “哦,那就是熊了,可是姜大夫说熊是棕色的,你怎么只有白毛黑毛?”

    白子慕抹了把脸:“那是棕熊,我是熊猫,不一样的。”

    “这样啊,你刚说你之前受伤了,怎么受伤的?”蒋小一又问。

    “被雷劈的。”一说这个白子慕就特别来劲,似乎是压抑已久,他两只爪子比了个动作:

    “我告诉你,劈我的那道雷,有这么粗,就跟你家的水缸一样,它朝我劈过来的时候,我特么的都要吓死了,不过还好我身强体壮,威猛过人,才没有凉了,嘿嘿。”

    他好像很得意,蒋小一仔细看他,熊仔子又胖又圆,威猛雄壮倒是没看出来,没被劈死,估计是因为皮够厚,肉够多。

    人家杀猪时,往猪脖子上捅一刀就行,可要是换成白子慕……

    这圆乎乎的,估计得捅三刀。

    蒋小一很会抓重点:“那雷为什么会劈你?是不是你跑人家坟头尿尿了?还是做了什么缺德事?”

    “啊你这人。”白子慕顿时老大不高兴,踹了蒋小一一脚:“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像是那种人吗?你都不知道,我走出去,大家都说我一身正气,瞧着就和蔼可亲,善良勇敢,以前我去上厕所,隔壁的没纸了,我都还能好心的教他怎么用手指,事后还不留名,是个大好人来着。”

    蒋小一一脸不信,静静看着他又问:“那你怎么被雷劈了?”

    白子慕有些伤感道:“大概是因为我太帅了,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我在吹?我这人从不吹牛的,天妒英才,你懂不懂?”

    蒋小一发现白子慕脸皮当真是无敌了,说出这种话,竟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白子慕还在继续:“当时我正在天上飞,那道雷直接从天而降,直直的朝我的后背劈过来……”

    “受伤的是你的屁股。”蒋小一纠正他。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白子慕说:“那道雷带着一股灭顶之力,很是恐怖,我当时都还来不及运气抵抗,就被劈着了,不过,我皮糙肉啊不是,是我强壮威猛,逃过了一劫,不过要是换成你这种弱鸡,估计连渣都不剩。”

    蒋小一撑起身,看着白子慕,狐疑道:“什么叫弱鸡?”

    “额~”白子慕卡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弱鸡就是那种很瘦很弱的鸡……”

    “你看着我。”蒋小一突然说。

    白子慕一头雾水:“啊?”

    蒋小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是有那么一点觉得。

    但这话是万万不不能说的。

    “你怎么这么觉得?”白子慕一脸严肃:“我不允许你这么看轻你自己。”

    蒋小一:“……”

    蒋小一撇撇嘴,又问:“那你有爹娘吗?有兄弟吗?还是就你一只熊?”

    蒋小一似乎有十万个为什么,喋喋不休,一直问到大半夜,最后连白子慕祖宗十八代叫啥都要知道了。

    白子慕应付得心力交瘁,他觉得蒋小一就是他丈母娘,真是啥啥都要问。

    蒋小一早起习惯了,哪怕昨儿聊至大半夜才睡,隔天村里的公鸡刚一打鸣,便爬了起来,他似乎去哪都想带着白子慕,因此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白子慕趴在饭桌上,一脸生无可恋。

    昨儿大米饭好吃,蒋小二和蒋小三吃得肚皮溜圆,蒋小一都控制不住,吃了整整三大碗,因此昨晚半粒米儿都未剩。

    之前李家说好让蒋父月底过去跟着割谷子,不过前天李家拖了传了话,说让今儿就过去,因为先头瞧着谷子月底才成割,但这几天太阳大,谷子都黄了,再留地里,怕是要被鸟儿和老鼠吃去不少,李家就想着早点割。

    割谷子辛苦,李家虽说包一餐,但定然不会整太好,最多就是每人一个红薯再配着一碗野菜粥,蒋小一去给人帮过工,自是清楚不过。

    他舀了半碗米,打算煮些粥,再切个南瓜进去跟着熬,南瓜香软甜糯,跟着大米饭一起煮,最是好吃了。

    不过水放得太多,肯定不怎么甜。

    白子慕从空间袋里掏了个箱子出来。

    里头装的东西太重,白子慕刚伸爪子去接,结果连人带箱从桌子上摔下去。

    砰的一巨声,听着就疼。

    蒋小一赶忙的去抱他起来。

    “你没事吧!”

    白子慕捂着屁股疼得说不出话,只感觉摔成四瓣了。

    蒋小一扯开他的爪子,一把将他腰间的小布条解开,他将白子慕横在腿上,掰着他的屁股:“我帮你看看伤到哪里了,你别乱动,不然我打你了。”

    白子慕:“……”

    白子慕脊背发麻。

    “没事儿,就屁股红了点,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蒋小一话刚落,白子慕就跑开了,躲到了水缸后头,急声道:“不要,蒋哥儿,你……你放过我吧!我们不太合……”适。

    “啊!”蒋小一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地上散落着一大堆东西。

    好几包白砂糖,还有三包旺仔牛奶糖。

    牛奶糖蒋小一不认识,而且又装在红色的大袋子里,瞧不出个什么,但白砂糖蒋小一认出来了,他在铺子里头见过,不过那糖可没这般白,简直像雪一样。

    白子慕看他心思全在糖上,呐呐的闭了嘴。

    蒋小一激动不已:“这是糖吗?”

    “嗯!”白子慕又把布条绑腰间,这才走过去:“你放点到粥里去,不然没滋味。”

    “那这个呢?”蒋小一指着牛奶糖问。

    “是糖。”白子慕特意拿出来给两个小家伙。

    蒋小一问:“我能吃吗?”

    “给你的,怎么不能。”白子慕说。

    蒋小一尝了一颗,奶糖刚入嘴,一股甜味儿刹时溢满口腔。

    不是劣质糖果,并非齁甜,相反,奶香味儿还十分浓郁。

    蒋小一眼睛都要发出激光来了,亮得不得了。

    他是吃过糖的,以前小时候,过年时家里也会买些饴糖,但那些糖微黄,还带着一丝苦涩,味道并不醇厚,哪像牛奶糖,甜滋滋的。

    蒋小一可喜欢了,眼睛都要眯起来,听白子慕说这些也都送过他,他整个人晕乎乎,感觉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一般,找不着北了。

    这只熊仔子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啊!

    而且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不便宜,糖越白越是贵,但铺子里卖得最贵的精糖,也没有这么白,可即便如此,一两也得几十文了,现在这糖看着比精糖好,还这么多包,估摸着有八/九斤……

    上次问他是不是妖精,他说不是,他只是一只会修炼的熊。

    能修炼,那就是仙人。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蒋小一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以后好好照顾白子慕。

    昨晚给他洗澡,他似乎很喜欢,都高兴得一直雅蠛蝶,雅蠛蝶的叫,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意思,可白子慕当时好像很激动,想来应该是很爱洗澡。

    那从今往后,就天天给他洗澡吧!

    不然他也没啥报答的了。

    加了南瓜的粥黄橙橙的,蒋小一加了一半瓢糖,白子慕眼皮抽抽:“再加两勺。”

    “够了够了。”蒋小一说,加半勺他都肉疼死了。

    这可是糖啊!

    白子慕直接推开他:“你这技术真是让人堪忧,抱我上灶台,让我来。”

    这小哥儿煮菜做饭那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蒋小二和蒋小三瘦得跟脱毛的猴一样,白子慕觉得一是这个家太穷,二便是蒋小一这技术,不把人吃死,就得阿弥陀佛了。

    白子慕放了两勺糖,然后拿着铲子拌啊拌,姿势有模有样,看着似乎专业做菜二十年了。

    蒋小一眨眨眼。

    他觉这只熊有点厉害,小小个儿,没想到竟然还会煮饭。

    真不愧是神仙。

    蒋父要赶着去做活,粥太烫了到底是耽搁,蒋小一拿个大碗打了些出来,然后放到水盆里,如此粥能凉得快些。

    南瓜粥甜滋滋,白子慕给的糖早被蒋小一藏起来了,蒋父没见着,喝粥时倒也没多想,只觉得今儿这粥特别好喝,连着喝了三大碗,这才出门。

    蒋小二和蒋小三两个小家伙头都埋到了碗里,吃得香喷喷,一大锅又被/干完了,蒋小一洗了碗,拿了背篓和柴刀准备去砍柴:“你们过来。”他朝蒋小二和蒋小三招手。

    “大哥,怎么了?”

    “吃不吃糖?”蒋小一问。

    “什么?”蒋小三惊呼起来:“哪里有糖?”

    蒋小一开了两颗给他们。

    他自己对奶糖尚且都招架不住,更不用提蒋小二和蒋小三了。

    小孩对甜食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一个吃了糖后呼吸便开始急促起来,一个像突然发了狂似的,高兴得又蹦又跳,不停晃着小脑袋,似乎这样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快乐,又笑着拍着小手围着院子一阵乱跑,欢喜无比。

    糖糖太好吃了。

    蒋小一看他们高兴,又给了他们每人两颗,蒋小二嘴里含着一颗,又看看手上躺着的两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

    今天什么日子啊?

    先是有甜甜的粥,后又有这么多好吃好吃的糖。

    做梦一样。

    他真是要高兴得晕过去了。

    第030章 第 30 章

    蒋小二脸红扑扑的盯着奶糖看了好半响, 奶声奶气:“大哥,哪里来的糖糖呀?你吃过了没有?”

    糖哪里来的蒋小一避而不答,只道:“大哥吃过了。”他叮嘱:“大哥要去砍柴了, 你们和熊熊乖乖呆在家,中午大哥就回来。”

    “嗯!”蒋小二和蒋小三乖乖应声,等着蒋小一走了, 蒋小二又把糖吐出来, 包好了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还不放心的拍了拍。

    蒋小三含着糖, 脸颊花栗鼠一样,鼓起一个小包, 疑惑道:“二哥,你不吃呀?”

    “留着下次吃, 不能一下子吃完, 你吃, 吃完了,二哥这里还有, 我有……”蒋小二掰开口袋, 看了看,他还不会数数,便举着三根小手指头,说:“我有这么多,等下次我给大哥一颗,父亲一颗, 还有一颗, 我们一起舔。”

    蒋小三顿了顿:“那小三也不吃了,也要给大哥和父亲, 糖糖好吃,吃完下次就没有了,不能一下就吃完,要留着慢慢吃,对不对呀二哥。”

    蒋小二用力点头:“嗯!小弟聪明了。”

    白子慕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心酸,他空间袋里零食还是挺多的,当初他刚下山,也特别喜欢吃这些东西,囤了不少,当然了,现在也还是喜欢,要不是蒋小二和蒋小三但凡有点吃的都念着他,他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白子慕被迫陪他们玩了一下午,蒋小二和蒋小三今儿吃了糖,兴奋得不行,一天下来那股高兴劲都没过去,中午玩时更是时不时往口袋看,应是想吃得不得了,但又舍不得,每次都只看两下,然后似乎就满足了。

    蒋小一中午回来做了饭,刚吃完,便又进山去。直到傍晚,才背着一箩竹笋从山里回来。

    晚上他又给白子慕洗澡了。

    白子慕无奈的暗示他,他们不合适,别再这样了,他快对洗澡有阴影了。可蒋小一似乎没听懂,隔天又给他洗,照样的,先头很正经,好像真的只是在单纯的给他洗澡,可后头就开始慢慢的往他下腿间摸。

    蒋小一不听劝,白子慕也不知道是他暗示不到位,蒋小一看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最后没办法了,既然暗示不行,那就明示。

    可……

    蒋小一似乎是个不太好惹的,他要是当面直言拒绝,蒋小一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给他一个大巴掌?

    这人经常干活,手劲估计是不小,要是真扇他,他估计得连转三圈才能倒下去。

    为了保命,拒绝的话绝对不能当面说。

    白子慕思来想去,片刻后眼底忽然一亮——既然不能当面说,那就给他托个梦。

    ……

    蒋小一半夜迷迷糊糊间就做起了梦。

    梦里春雨绵绵,他正要去插秧,从田埂上走过,那田埂有些窄,他突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斜,就要往蓄着水的田里跌去。

    这梦开始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以往他若是做了这个梦,会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踢蹬一下腿,然后惊醒过来。

    可今儿却突然横空出现一只手臂,从身后牢牢的箍住他,将他拉了回来,而后似是避嫌,立刻松开手。

    蒋小一吓了一跳,没站稳往后栽倒,那人又再次伸手扶住他,蒋小一跌到他怀里,后背贴着那人的胸口,淡淡的,陌生的气息侵袭过来,握着他的手掌心温热异常,蒋小一顿时浑身紧绷。

    他们贴得实在太过紧密了,几乎毫无间隙,身子间堪堪隔着两层薄薄的料子,对方身上的温度都能毫无阻隔的传到彼此身上,水田倒映出他们的模样。

    那是个很高的汉子,托着他的手臂孔武有力。

    惊魂未定之际,那人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没事吧!”

    蒋小一双眸一缩,是白子慕。

    不对……

    这是个人。

    蒋小一慌忙转身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抬起头……

    他表情骤然一变,然后整张脸蛋迅速红了起来。

    白子慕一身白色球服,一米八/九的身高,肩宽腿长,手上戴着护腕,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裸露的小腿笔直劲瘦,线条均匀好看,额前还带着一浅蓝色头带。

    蒋小一心脏剧烈的噗通噗通乱跳。

    他觉得眼前人穿着有些怪异,但瞧着却格外的干净好看,显得很有活力又很阳光。

    蒋小一都看愣了。

    活了十九年,十里八乡他都没见过这么俊的汉子,而且不仅是顶顶俊俏,甚至可以说是漂亮,鼻梁挺直,轮廓深邃,肤色白皙,嘴儿有些薄,五官无一不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冷清又迷人,眼尾还微微上扬,总感觉在勾人。

    蒋小一也是见过些世面,他不像其他哥儿姑娘,他三天两头的就得往镇上跑,镇上那些儒雅书生,富家少爷,他也曾见过不少,可从没有谁能让他只瞅一眼,就迷糊成这样。

    白子慕看他呆愣愣的,小嘴微张,傻里傻气,不由笑出声。

    “吓着了?”

    真的是白子慕的声音。

    蒋小一被他笑得差一点再次失神,他擦了下嘴巴,红着脸:“你……你是白子慕?”

    “嗯。”

    蒋小一瞪大了双眼,只觉不可思议。

    熊仔子竟然长这么俊俏的吗?

    “兄die,我法力不足,不能在你梦里久留。”白子慕缓着声,道:“我今儿来见你,便是想告诉你,人妖殊途,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求求你,放过我吧!”

    蒋小一‘啊’了一声,听不太懂。

    白子慕以为他不信,微微弯下腰,看着蒋小一:“真的,我不骗你,你看我这双眼睛,它多么的真诚。”

    蒋小一耳膜一颤一颤的,心跳如鼓,白子慕叫他看,他那里敢看。

    白子慕真长这样,还是他在做梦?

    应该是做梦吧!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长那么的,那么的好看。

    白子慕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撤出梦境,蒋小一晓得他们之间不可能,应该就不会再对他乱来了。

    安心……了。

    嗯??

    不对。

    怎么有人在摸他屁股?

    白子慕一睁开眼,就发现蒋小一正看着他,目光火辣辣。

    “你醒了。”他笑起来,似乎很高兴:“昨儿我梦见你了,你会变身吗?”

    还变身!

    他又不是铠甲勇士!

    那叫化形。

    白子慕翻了个白眼。

    见他不回答,蒋小一又摇他,急切道:“到底会不会啊?”

    白子慕没说话。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昨儿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按理蒋小一不该是这样,就算不生气,也应该会难过,怎么的,还激动起来了?

    是他漏掉了什么吗?

    昨儿蒋小一好像没怎么说话,一直低着头,低着头……

    靠!!

    白子慕只觉完了。

    昨儿他以为他拒绝了,蒋小一低着头是因为难过,可当时他红着脸,双手无措的揪着衣角,明明是一副害羞不已的模样,他当时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蒋小一是在难过?

    谁难过会红着脸?

    遭了啊!

    “会不会啊?”蒋小一又在出声询问。

    白子慕没敢说话,翻了个身不理他。

    少年人好颜色,多是喜欢那俊俏的。

    他之前有个玄孙孙的孙子是开娱乐公司的,拍了一部片子,是台偶剧,小说在连载期间就很火爆,那小孙子买了版权后,让大导演接手,男女主很快就定了下来,都是当时最火的流量小生,边拍边播,但刚拍了三集,男二就被骂得宁可付违约金,也不敢再演了。

    为啥?

    因为男二这角色就是个该枪毙的,强取豪夺,横刀夺爱,非法监禁,对着女主虐身虐心不说,使的手段还尽是下流,当时小说评论区下,尽是腥风血雨,十条评论,九条都是在骂这个炮灰男二,剩下一条则是在问候他祖宗。

    接剧有风险,这角色比得容嬷嬷还要可恶,因此演得传神,演技可能因此得到认可,也有可能会被网暴到退圈,演技不好,同样也少不了一顿骂。

    反正就是里外不讨好。

    但大班底,大制作,不说别的,想火不容易,哪怕只是个端茶的太监,也多的是人愿意演,可观众骂得实在是厉害,剧组不得已,前前后后一共换了六个男二,眼看着进度都被耽搁了,那孙子也不想靠违约金发家致富,便哄了白子慕去,片子一经上映,观众直接傻了。

    说好的恶毒反派,人人喊打,原都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谁演都开骂,可是……

    骂不出来,根本骂不出来。

    这人是吃颜值长大的吗?

    这哪里是大反派,这明明是大帅锅。

    而且,这么帅,好像……好像坏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一男的,给她们下耗子药她们怕是都恨不起来,更别提什么春/药了。

    小女生三观跟着五官跑,又疯狂的跑评论区骂女主,说她不识好歹,又问导演,这反派,哪里有,给她们来十沓。

    简直帅死个人了。

    大家说他是漫画男,到处的堵他,连他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被扒了出来,白子慕觉得太恐怖了,躲家里好半个月,都没敢出门。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直接化成原型去见人,这下,蒋小一肯定更是非他不可了。

    完犊子了啊!

    蒋小一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困了,便也没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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