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第72章 72终是他 “谈正常的恋……

    易允说了不去梁城, 但没撑到一个月就眼巴巴过去了。

    蓝嘉在十二月九日这天从医疗室转移到私人VIP病房,两天后,易允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去梁城。

    他对何扬说:“该还愿了。”

    他不是去看蓝嘉, 只是要去梁城还愿。

    还愿?

    何扬想起几个月前, 那晚,易允风尘仆仆赶回来, 衣角沾着香灰。

    他没有戳穿,点头道:“那我这就去安排申请航线的事。”

    易允淡淡地嗯了声。

    当天下午两点, 男人坐着私人飞机过去,总航时两个半小时,厚重的云层破开,展露出梁城的风貌,万里高空俯瞰, 那些贫瘠的土黄一览无遗, 和东珠的繁华相差很远。

    落地后, 安排的车子到停机坪接应,易允让司机把车钥匙给他,独自一人开车走了。

    通往山庙的路很熟悉, 十二月十一日这天下午五点四十八分,易允来到庙外的空坝。

    这会距离闭寺不远了, 香客稀少, 易允往里走,找到正在给别人敲钵念经的老和尚。

    他站在破旧的殿外, 寒冬吹起凛冽的风, 白衬衫黑大衣,挺拔高俊,单手插兜, 一向不喜欢‘等’的男人,如今也老老实实、虔诚地站在外面。

    拜佛的是一个身形佝偻苍老的老人,规规矩矩磕完头,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对老和尚点点头,说了句多谢大师,这才慢吞吞离开。

    易允收回目光,走进去,先是拜了拜面前的药师佛,又从大衣里取出一叠厚厚的现金塞进烂糟糟的铜皮香火箱。

    “咚”地一声,沉闷砸落。

    男人站在老和尚面前,双手合十,虔诚敬重,“大师,我今天是来还愿的。”

    刚刚添的香火钱只是九牛一毛,不管这的神佛菩萨灵不灵验,蓝嘉现在没事了,他当时跪在佛前许下的承诺还是要做。

    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

    “过两天我会派人过来和您接洽修葺山庙、重塑金身以及修路等事宜。”

    “钱财是身外之物。”老和尚打开香火箱,里面除了易允刚刚的一叠现金,再无其他,这就是一个摆设。

    他还给易允,双手合十道:“真想还愿,就多做些好事,为你的妻子积福添寿。”

    老和尚又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离开,拿起立在殿外的大扫帚,清扫地砖上的落叶。

    最后易允还是留下那叠钱,开车下山了。

    冬天总是黑得早些,男人的车辆汇入主城区,前面出现交通事故堵起长龙。易允坐在车内,摸出车屉里的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吸了两口,左手夹烟,搭着降落的车窗,右手拿起手机给何扬拨了通电话。

    “允哥。”

    “今晚的航线取消,不回东珠了,另外改成十九号早上。”

    这是要在梁城逗留一周了,何扬应道:“好。”

    “你去联系当地政府,问问这边有什么公益项目需要资金援助。”易允弹了弹烟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辆队伍。

    [真想还愿,就多做些好事,为你的妻子积福添寿]

    易允轻嗤,婚都离了。

    不过前妻也勉强算妻子吧,再怎么说以前也领过证、举办过婚礼、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个遍。

    闻言,何扬心里惊讶,允哥居然也会做公益项目?

    富人喜欢做‘慈善’,但可不是这种跟政府对接的慈善。他们的慈善是为了左手倒右手然后进行‘合理’避税。

    “明白,我待会就去办。”

    “嗯,到时候拿给我过目。”

    “好。”

    挂断电话,易允把手机丢一边,指节靠近薄唇,溃散的烟丝模糊男人俊美邪恣的眉眼,袅袅薄雾里挺鼻浓眉,轮廓硬朗清晰。

    又堵了一阵,道路才疏通。

    易允在梁城也有住宅,一套洋房,但他现在没有立马过去,而是开着车不小心来到医院住院部。

    车子停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场,男人在里面坐了两分钟,看着有些家属拎着保温桶进入大门,里面光线明亮,还有穿着病服的病人在护工的搀扶下慢悠悠走着做复健。

    他点了点方向盘,又抽了一根烟,最后驱车离开。算了,人刚醒,好不容易从医疗室转出来,别见了他又气出一身病。

    而且,他上赶着过去,岂不是表明对她念念不忘?一想到蓝嘉对他冷淡的样子,易允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嘉嘉,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床上躺着!”阿糖拎着准备的营养餐进屋,看见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立在窗边,她赶紧放下东西走过去搀着,脑袋往外一看,“你在看什么呢?”

    蓝嘉戴着一副定制的玫瑰金眼镜,镜框纤细而薄,衬得她清清冷冷。

    “屋里有些闷,开点窗透透气。”

    她视线上移,望着天空,“今晚夜色挺好。”

    “好吗?黑漆漆的。哎呀,这点小事叫护工嘛,你现在啊,就是得好好养着。”阿糖把她送回病床,又打开热腾腾的营养餐,“铛铛铛铛——这是今晚的餐食,可香了,待会多吃点。”

    蓝嘉靠着枕头,淡笑,“好,谢谢阿糖。”

    *

    何扬办事效率极高,易允的吩咐一下达立马就去落实,第二天下午将梁城政府所有的公益项目名单全部搞到手,资料信息齐全。包括但不限于个人或者群体的具体援助案例、基本信息、审批核实流程、组织部门、相关备案。

    易允以前就不是做慈善的主,也不需要借用这个左手倒右手,有更深的水和招数,犯不着自降身份。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看非经营项目文件,何扬取了一支红酒,照例加冰块倒满,然后递给易允,“允哥。”

    易允接过,喝了口,放在一边,继续翻阅,过了两分钟,忽然顿住,微眯眼睛:“——女子学校?”

    有点意思。

    他翻出相关资料,了解到梁城某贫困区县向上级申请增添一所公益性质的女子学校,保障女孩自读书起所有的学杂费、住宿费、生活费等。

    起因是几个支教老师经历了一起恶性事件——山里的女孩基本都是多子家庭,幸运的能读完整个小学,但多数只能到三年级,大点就被叫回家干农活补贴家用,等再大点来了月经就觉得是大人了,可以嫁人生子帮衬兄长弟弟。偏远大山里有不少封建愚昧的人,觉得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女子学校的提议已经有三年了,但仍没有进展。

    划地、建校、招老师给予的福利待遇、日常学校开销、学生们的所有费用等等,经年累月是一笔巨款。

    “这个倒是不错。”易允点了点文件。

    何扬看过去,如实道:“前期投入巨大,等女子学校一旦开课,随着时间递增,产生的费用几乎成指数增长。”

    是一件极为费时费力的事情。

    易允嗤笑,往后一靠,懒洋洋道:“慈善嘛,不都这样,就这个了。”

    …

    十二月十六日,冷了将近一个月的梁城终于迎来一个气温短暂回升的暖阳天。

    蓝嘉做了今天的检测,评估正向,得到医生许可后,坐着轮椅出去‘走走’。

    阿糖推着她到住院部外面散散心,整天窝在房间里,人都要木了。

    蓝嘉里面穿着病服,外面套着暖和的大衣和绒裤,脑袋上戴着大帽子,系着围巾,脚上踩着一双羊绒鞋,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透不了一丁点风。

    “这是什么花来着,好香啊!”阿糖站在蓝嘉身后,仰着脖子对着空气吸了吸。

    蓝嘉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淡笑:“是腊梅。”

    “在哪在哪?”

    “喏。”

    阿糖连忙推着蓝嘉过去,靠墙而立有一棵巨大的腊梅树,树干粗壮,枝丫繁茂,嫩黄的小花全都开了,一簇簇,又多又好看。

    蓝嘉坐在树下,仰头观赏。

    阿糖踮起脚尖,伸手够了一小枝,闻了闻,又递到蓝嘉的鼻子前。

    “嘉嘉,你闻,好香。”

    “你要是喜欢,等回了东珠,也在花园里种两株。”

    “好呀!”

    阿糖站在她身后,将腊梅花枝别在蓝嘉的脑袋上。

    不远处隐秘的角落,有人拿着相机偷拍,接连咔嚓了几十声。

    …

    十二月十九号早上,易允回到东珠。

    有关女子学校的事,过去一周已经跟当地政府接洽了。

    建校用的土地规划、资金援助、公益项目落实之后的备案等,各部门会跟易允派的人对接,保证有条不紊进行,争取早日办校开学。

    下个月三十号就是除夕,往前推两三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弘兴商会年会。

    临近过年,易允又忙起来了,商会和集团大大小小的会议——年末季度汇总、后半年汇总、整年汇总;关于财务的、新一年发展方针的、涉及新领域的战略部署的。

    整个十二月下旬,易允还抽时间去了趟泰国,签订和政府合作的最后一笔订单。

    时间来到九五年一月,东珠也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一月十日,易允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有了一天休息的机会。

    书房的桌上摆着两个密封口袋,男人熟练地拆了线,打开,里面装着厚厚六沓照片,少说也有几百张。

    关于蓝嘉的照片,现在基本上一个月送过来一次,但是里面每天都会拍,详细到几乎是人形移动监控。

    右下角有白色的字体,标注xx年xx月xx日xx时xx分xx秒。

    照片定格的瞬间,易允可以根据时间知道蓝嘉当时在做什么。

    今天休息,他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欣赏。

    易允拿上这六沓照片回到卧室,洗了澡,腰胯间系着浴巾,往沙发上一坐,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1994年12月16日10时23分48秒。

    蓝嘉乖乖坐在轮椅上,被阿糖推到腊梅树下。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头顶的腊梅。

    阿糖把她养得不错,长肉了,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跟卧室里之前贴在墙上的照片有明显不一样。

    易允比对了一下,指腹摩挲光滑的照片,似乎要透过这层薄薄的纸,触碰女孩熟悉的细腻肌肤。

    男人轻轻啧了声,看花的眼神都比看他时深情,果然没心没肺。

    他翻阅下一张。

    1994年12月16日10时24分18秒。

    依旧是这个位置这个场景,蓝嘉的帽子上别着一支腊梅,嫩黄饱满的花开得极艳,为她增添不少鲜活。

    易允看得心痒痒,点了根烟,边抽边看。蓝嘉离了他,似乎过得很开心,每天脸上都是笑呵呵的。她的气色一天天好转,也在长肉,不再形销骨立。

    男人越看越心痒,当初就不该被蓝嘉气到把婚离了。如果没有离,那他现在天天都能看到真人。

    照片换了四沓,蓝嘉在他这里都快成了快节奏的‘成长’记录仪。

    直到一张有意义的照片出现。

    1995年1月5日16时38分12秒。

    蓝嘉在病服外面套上自己的衣服,穿着严实,独自一人慢吞吞地在住院部外面散步。

    她每天都在好好恢复,现在她有劲了,可以不用再坐轮椅,可以一个人试着走一段长长的路。

    这一幕连拍了十八张,在指腹擦过,变成一帧几秒的‘影像带’。

    只是动起来一看,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太太。

    蓝嘉今年多大了?

    五月份就该二十二了。

    易允忽地皱眉,怎么感觉还是这么小?

    他花了六个小时,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完蓝嘉的照片,然后自得其乐,一张张贴在卧室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有一面墙已经彻底满了,放眼望去全是蓝嘉密密麻麻的照片,她的每一个神态都被记录了。

    这面墙的最中心位置,也是离他最近的一张照片。

    女孩站在空旷的地方,双目平视前方,清润又勾人,也不知道当时在看什么,但眼下,她好像透过这张照片在看自己。

    一个不拿正眼看他的人,现在专注地凝望着自己。

    易允喉结滚动,心里升起自虐的快感,抖着手指慢吞吞抚摸上去。

    阿嘉……

    我的阿嘉。

    仅仅是这张照片,易允可耻地有了反应,深邃的眼眸泛起浅浅的血丝,嘴里呢喃着亲昵的称呼,最后抚着照片边缘,不受控地凑上去亲吻。

    他就像一个爱而不得,又不得不克制的疯子,病态到令人发指。

    拿什么去忘记她?

    忘不掉了。

    易允压抑着喘息,颈侧青筋暴起。

    细密的薄汗浸染逐渐发红的胸膛,肌肉充血。

    *

    蓝嘉接受了长达四个月的检测,每次的评估均为正向,经过医疗团和研究所双方的讨论协商,给予蓝嘉出院居家观察。

    九五年一月二十六日这天,蓝嘉出院了。

    这天她彻底换下病服,穿上属于自己的漂亮衣服。蓝嘉没有化妆,简单涂了个唇釉。

    蓝堂海和蓝毓都来了,一起接她回家。

    落地东珠时正好是下午两点半,阔别这里快一年了,蓝嘉还有些不太习惯。

    与此同时,东珠市郊区外的眦罗山,珈蓝寺因为弘兴商会的人要过来上香拜佛选择对外闭寺,只接待他们。

    香火袅绕,信众如云。

    因为蓝嘉,易允如今对神佛菩萨也虔诚很多,他和沈肄南带着商会的人上完香后,便去其他殿里叩拜佛像。

    一座座打通的佛殿连在一块,男人穿着白衬衣,穿过一道道内门,挺拔英俊的身姿映入每一道殿门,交错的光影落到他身上,渡起一层碎粉般的绒光。

    看起来比大善人沈肄南还要良善。

    然而,真正的底色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易允来到最后一间,望着‘高高在上’的佛陀,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拜了三下。

    里面还有一间屋子,隐隐有跳跃的灯芯光芒。他闲着无事进去了——

    易允年年都带着商会的人来这上香,但他不知道珈蓝寺里面还有这么个地方,长明灯不灭,正对面的墙体上抻着红绳,挂着硕果累累的红木牌。

    忽然,男人的视线定在某处。

    他看到蓝堂海和蓝毓的红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蓝嘉的。

    [生意稳健,颐养天年]

    这是给蓝堂海的祈福,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在商界跟年轻人‘厮杀’吗?对蓝堂海而言最稳妥的就是守住手中的生意,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度过晚年,所以这句祝福很中肯。

    [生意蒸蒸日上,平安喜乐]

    这是给蓝毓的祈福,正年轻,接了蓝堂海的班,生意做大做强的同时,压力也会成倍增加。依旧很中肯。

    两块红木牌掩着第三块,易允忽地抿唇,伸手轻轻拨开。

    [赠易生:长命百岁,安度晚年]

    易允挑眉,指腹摩挲这块红木牌。珈蓝寺保生意,商人来得多。别人都有求事业、生意、财运,怎么到他这就变成平安了?他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得好好保佑一下?亏蓝嘉还经常搞这些,出入寺庙,结果连这个都没有弄明白。

    男人心里轻嗤,手指却摩挲着那几个字迟迟不肯松开。

    笔墨已经风干,刻在红木牌上成了永恒。易允心里腾起灼热的火,细密地啃噬吞没。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蓝嘉自由,结果又让他看到这一幕。

    要是对他没有感情,干嘛多此一举?

    要不……

    等人康复了,他重新把蓝嘉夺回来?反正出尔反尔的事又没少干,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

    *

    蓝嘉去年想在家里过除夕和新年,对易允好说歹说才求来许可。

    但从今年起,她自由了。

    东珠除了走亲戚吃席面,初一到初七还有传统习俗。往年还能出个门什么的,但蓝嘉还要养身体,也没办法长时间走动,只得在家好好待着,换阿爹阿姐阿糖他们出去。

    卧室里做的有些手工品已经旧了,蓝嘉打算换一批新的。

    反正闲来没事,她平时除了看看书,剩下的时间总要找点事做。

    蓝嘉拿出做绒花的材料,戴着眼镜,坐在窗边捣鼓。女佣在收拾房间,将她说的那些不要的东西都拿出去。

    “二小姐,这个打火机需要丢吗?”

    蓝嘉不会抽烟,也不抽烟,在她的房间里冒出男人的东西,不用猜都知道是易允之前留下的。

    闻言,女孩抬头看去,佣人的手中拿着一枚定制的打火机,外形简约,质地极为精良,边缘勾着细细的黑金。

    蓝嘉伸手,“给我吧,以后要还的。”

    女佣递给她。

    冰冷的打火机落到手中,有些沉甸甸,她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干净剔透的镜片折出清凌凌的光,落进女孩乖巧睁圆的杏眸。

    蓝嘉的拇指轻轻一擦,幽蓝的火苗蹿起,她盯着这团火,跳跃的芯儿在眼底燃烧。

    易允遗留在她这的东西不止一个打火机,以前她要住在家里,他也不要脸地跟过来,霸占她的卧室、睡她的床、盖她的被子,衣帽间里还有他的衬衣西裤,挤在她挂起的衣服里,无孔不入侵袭,占据方方面面。

    蓝嘉回家第一天晚上,进去拿换洗的贴身衣物,一拉开放置的抽屉,就能看到易允的内裤也在那,这是她从小到大用的地方,压根没有多余的空地,所以易允理所当然征用了。

    按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蓝嘉应该把易允的私人物品丢了,毕竟这样放着也很奇怪。

    但她确实不想碰他的这种东西,倒不是别的,而是因为有些不太正经的回忆。

    做那种事,易允温柔的时候都好说,蓝嘉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到后头直接晕过去。

    那次她醒着,易允恶劣地给她垫了枕头,装不了后就拿她的衣物去擦漏出来的东西,很多,他把她的嚯嚯完了,还没尽兴,又继续变着花样,到最后拿他的这种衣物去堵,不让弄洒一滴。

    那次给蓝嘉的印象很深,她气得不轻,打了易允一巴掌,在他变态地舔她手指时,还被迫记住了那条衣物的颜色和纹路。

    一模一样,但不是那条,这是新的。

    到最后蓝嘉干脆合上抽屉,眼不见为净。

    *

    整个新年,蓝嘉都是在家里度过的,哪都没去。

    年后,随访的医生照例过来给她做检查,以确保基因治疗以后没有出现恶性反应。

    时间一天天过去,蓝嘉的气色越养越好,也长了不少肉,恢复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红润和底子。

    三月十九日,即农历二月十九日这天,是寒昭禅寺观音菩萨的诞辰日。

    自去年九月二十五日顺利结束基因治疗,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

    蓝嘉的身体养得不错,不像一月底的时候还不能出门,再加上医生也同意可以出去多走走,于是蓝堂海和蓝毓以及阿糖他们一合计,趁着观音菩萨诞辰日去寒昭禅寺烧香礼佛。

    寒昭禅寺位于万象山正南,面朝繁华的港城,修建于1703年,以其恢宏的三世佛享誉全球,引得无数信众前来礼佛,香火鼎盛,空前绝后。

    通往寺庙的主干道汇聚数不清的车辆,堵成大长龙。

    蓝家今天派了两辆车,前面一辆坐着蓝堂海和司机。

    后头一辆是司机阿凯和蓝嘉她们。

    阿凯缩回探出窗外的脑袋,回头说:“大小姐,前面应该是发生交通事故了,看样子礼佛时间得推迟。”

    每年到了这种上庙的盛况,就很容易发生事故。因而警署局都会提前部署,派人过来做疏通。

    蓝毓坐的副驾驶,闻言,嗯了声。

    坐在后排的蓝嘉淡笑:“不着急,安全第一。”

    话落的瞬间,蓝嘉忽然笑容一僵。

    她意识到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九三年那个阳春三月,她和阿姐来寒昭禅寺礼佛,就是如同今天这般……

    阿糖见她不对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嘉嘉,你怎么了?”

    蓝毓一听跟小妹有关,也关切地回头,问她怎么了?

    蓝嘉捏了捏手心,摇摇头,“没事。”

    聊天这会,交警疏通道路,长龙瓦解,车辆渐渐通行。阿凯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半个小时后停在寺院的东门。

    父女四人进入寺院,阿凯在外面等候。今日诞辰,这会正值人流量旺盛,穿过竹林长廊,放眼望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蓝嘉愈发觉得眼前的一幕幕正在和两年前重合,所有的轨迹再次回归。

    不知怎的,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蓝堂海注意到小女儿有些心不在焉,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嘉?”

    “阿爹……”她吞吞吐吐,视线环顾。

    蓝嘉的记性一向很好。

    这是一个话剧演员的基本功。

    她看到来往香客熙攘,拿着寺庙提供的线香,于香炉宝鼎里点燃,横着高举头顶,虔诚地叩拜四方神佛;恢宏壮阔的佛殿前,身穿法袍的高僧立于门沿,平静地漠视芸芸众生。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就连——

    “阿嘉,给。”

    蓝毓将三支纤细的线香递与小妹。

    蓝嘉颤着手指接过,挤在人群里点香、高举叩拜四方。

    潮起潮落的人流渐渐将她挤散,对比两年前的慌乱,蓝嘉表现得格外平静。

    这次,和她对上视线的不是阿姐,而是上一次没有过来的阿糖。

    蓝嘉的心跳更加快了,她对阿糖招招手,在她一声声嘉嘉时,手指指了指斜前方的大千石阶,示意在那里会面。

    莲花经幡昭昭,寺庙里响起梵音,宝鼎里的黄纸在灼灼烈火中化作香灰,呛人口鼻又扑进眼里。虔诚的信徒拥簇着涌向大雄宝殿,蓝嘉逆着人群,拾阶而下,步履匆匆,似乎是为了印证某件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

    而这一次,她在不断走下石阶时,远远看见迎面往上走的那个男人。

    蓝嘉怔在原地。

    大半年不见,他看起来更深沉稳重,纯黑利索的短发间掩映着白头发。

    一段久违的记忆涌入脑海。

    “你又长白头发了。”蓝嘉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很缓,没什么劲。

    易允淡笑:“是吗?我都不知道,等你好了给我拔掉吧。”

    记忆回笼时,易允已经走到她面前,其实他上来的时候并未关注这么多,脑海想的是寒昭禅寺这么大,他挨个拜过去,今天的时间够吗?

    直到眼前出现一抹纤细的影子。

    易允先是不耐烦,心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挡他的路,然后视线落到一双漂亮的女士鞋上。

    男人心头一颤,修长的指节微微颤抖。

    两人的视线对上。

    时间在这一刻得以永恒,回到了最初,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对彼此有了充分的了解。

    也不知道是飘舞在空中的香灰钻进眼里,还是因为见到他。

    蓝嘉的眼睛火辣辣地泛疼,望着台阶下的男人。

    易允克制地逼迫自己收回停在女孩身上的目光,薄唇抿直,正要装作委屈巴巴地离开。

    蓝嘉忽然叫住他。

    “易生。”

    易允立马停下。

    蓝嘉见此忽然笑了,一如初见时的主动。

    “我们这次可以重新交往吗?”

    “谈正常的恋爱,乃至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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